模糊的视线中，耗子蹦蹦跳跳地出了管道，三两下便翻过那片垃圾杂物，沿着小道上了河堤。阿龙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耗子的精神状态实在让人担心，阿龙始终没有明白，是什么样的心态转换，能够让一个人从巨大的悲痛中跳脱出来，忽然转成了情色的一面。自己所感受到的巨大的违和感，不光是因为跟耗子发生了关系。更多的是耗子上一秒钟还在怀里面寻求安慰的弱小感，下一秒怎么就突然成了色中恶魔？经过一场诡异的交合，早上起来的耗子又变回了那个活泼的少年，仿佛之前什么悲伤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临出门前，甚至还对自己言语挑逗了一番。

阿龙可不相信耗子只要和自己交合一回，就能抚平心中的痛伤。所以他越是反常的平静，越是让阿龙心里不安。现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站不起来了，不说眼睛也半瞎了。整天无所事事地躺着，脑子里免不得胡思乱想。阿龙甚至在想耗子是不是在搞最后的狂欢，在这样疯狂一夜之后，跑去找何瘸子玩命？

正想得越来越焦躁的时候，阿龙听到一阵脚步声正慢慢靠近。一瞬间，阿龙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那脚步声一轻一重，一快一慢，显然是有一只脚跛着在。

那脚步声在水泥管道口停了下来，阿龙从仅剩的视线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有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一条腿看起来又粗又壮，另外一条却已经残疾萎缩而变得细细的。阿龙能够判断这个人在没有残疾之前，一定是一个很壮硕的人。那条健壮的腿和他厚实的背，就足以说明这一点。只是显然残疾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行动上的不方便，如果不是自暴自弃，怎么会让身板由健硕变成了肥硕。

阿龙昂起头，远远地对峙着这个身影。奇怪的是，何瘸子没有再靠近，甚至没有说一句话。阿龙不免焦躁起来，藏在身后的一双手里，捏着早先捆着自己的那条麻绳。只要何瘸子靠近过来，阿龙就敢赌一把，自己未必没有机会将他勒死。

“耗子说的阿龙就是你吧？”站在原地，何瘸子突然开口问道。阿龙有些惊讶，那嗓音听起来虽然颓废，却不像想象中那般阴损尖刻，反而有一种沧桑老练。

“何瘸子，你想干什么直接冲我来，净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阿龙也不答话，反喝问起来。

何瘸子冷冷笑了一声“他是小孩儿，你就不是了？”

“你有胆试试就知道了。”阿龙刚说完，没由来地想起耗子在离开前跟自己的那些情色言语挑逗，忽然觉得自己跟何瘸子的对话好像哪里有些毛病。

“人不可貌相……”何瘸子意味深长地慢慢说道。

“呵，我们那可都说得是丑人多作怪。你这种王八蛋，倒是活该遭报应成个瘸子”阿龙骂道，心想先将他激到走过来，拉近了距离自己的行动不便才不再是短处。

“你很不爽我？”何瘸子果然走近了几步，但声调却一点也没怒气。

“耗子跟你身边那么久，你都下得去手，你不是王八蛋谁是王八蛋？”阿龙提起这个，心里又窜起火来。

何瘸子见阿龙火起，走过来呵呵嘲笑了两声道“你是真瞎了，我可看得清楚。还有，你不会觉得只凭那段绳子，就能把我怎么样吧？”

话音未落，阿龙猛地掷出藏在身后好久了的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何瘸子一个偏头，原本两人之间距离已极近，疾飞的石头本要准准砸在鼻子上的，却被灵活闪避开去。堪堪闪过的何瘸子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勒，阿龙丢出石头后一秒不停立刻甩出麻绳，一下套住了何瘸子的脖子。阿龙大喝一声，腰上一转，抓住麻绳往胸前一拉，眼看就要将何瘸子的脖子勒在自己肩上。

电光石火间，何瘸子一个左转身，右拳由下向前猛地一拳勾打在阿龙的腰上。阿龙被一拳锤得喷出一口酸水来，何瘸子已左手向前上方插掌，一把抓住了阿龙的胳膊。随即右手抓握左手腕，两手猛力后拉下压，将阿龙整个人扭摔在木板上，手臂也被拧住。

“小子，学着点儿，这招擒拿叫击腹别臂”何瘸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撒开趴在地上的阿龙，转身竟走了。

阿龙捂着腰坐了起来，整个人简直是一头雾水。这个何瘸子到底什么情况，居然就这样走了？将那卷麻绳拽在手里，阿龙心里一阵绝望，自己眼睛和脚没有好的情况下，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再有机会了。明知道都起了杀心，还丢自己在这全不当回事，该是有多自信能轻易对付自己。阿龙恨恨地一拳捶在木板上，急得气喘吁吁。

等到太阳渐渐收敛光芒，渐渐向西边山头坠去，阿龙才等到耗子回来。

“老婆……”耗子提着个袋子，笑嘻嘻刚要开口，阿龙已抢过话头来。

“耗子，何瘸子来过了，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们……”阿龙正着急说着，耗子却突然屈起手指，猛地探向阿龙胯下弹在蛋蛋上。

“老婆，怎么又忘了，要叫我老公啊”耗子坏笑着

“别闹了”阿龙急了，大声道“我和你说正经的。”

见耗子一愣，阿龙才说道“我这段时间想来想去，终于想起了一个能帮我们的人。之前在山里我认得了一个猎手，他叫载瓦怎让。他和我说过，他下山以后会来盈江县城里，在他亲戚开的木材加工厂待一段时间，就在允燕大道上。你熟悉路，你带我去找他，他肯定会帮我们的。”

耗子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道“行，明天我们就过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今天晚上还得好好让我爽一爽哦”

阿龙一阵无语，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干吗，又不肯啦？”耗子冷笑道“是不是那个什么怎让是你相好的姘头？一想到明天去找他，你就不想当我老婆啦？”

“你在说什么啊”阿龙几乎都抓狂了“载瓦怎让大哥不是那种人，你就看这个世界上全都是男的想搞男的的吗？”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卖屁股，认识的当然都是这种人咯。”耗子一张嘴和他的手一样没轻没重，说出的话时时都透出刁钻阴毒来。阿龙实在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只能闷闷地闭上了嘴。只是突然间，阿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今天和何瘸子短短的接触，为什么并不觉得他是这样阴损的一个人。可再看看被何瘸子带出来的耗子，想想自己的脚，阿龙意识到这何瘸子竟还深深地隐藏着阴损，这人是有多么可怕。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的感觉，阿龙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老婆，快吃点东西我们早点开搞吧，我都等不及你的小舌头啦”耗子说着递过来一个袋子，人却已经往阿龙怀里一钻，环抱着腰肢，嘴已经咬上了乳头。

阿龙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接过吃食，任由耗子胡乱搓揉。

第二天一早，阿龙便催着耗子赶紧出发。耗子倒是不紧不慢地，从杂物堆里挑了些可用的东西带上。又跑去垃圾堆里翻了一圈，但是实在找不出什么成片的布块，最终还是搬了些报纸和纸盒，简单将阿龙裹着搬上了板车。

沿着河堤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斜坡才好不容易上了大路上。阿龙静静躺在板车上，模糊的眼眶中看着一间间矮小的房子划过，心里充满了期待。只要到了那家木材加工厂，问到载瓦怎让的消息，一直以来的厄运也该结束了。但隐隐有些不安心的，就是这样在大街上出现，不知道会不会被何瘸子手下的人看到。

正想着，耗子拖着板车拐进了一个小巷，然后愣在了原地。

“耗子？”何瘸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显然也是没想到会看见两人的出现。阿龙噌地坐了起来，一只手胡乱摸索着，希望能抓着个什么东西当作武器。另一只手一把将耗子揽在身后，急叫道“耗子，你先走！”

耗子却站在原地，一步也没迈出去。阿龙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急得直推他。

“你在搞什么？”何瘸子嗤笑了一声

“我们……聊一下？”站在身后的耗子竟突然主动开口道。

阿龙全没料到耗子要出这个头，转念一想才明白他肯定又是想要保护自己，心里一时间又愧疚难当起来。耗子走上前去，阿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耗子只轻笑了一声，说了句“没事”

何瘸子扶着耗子的肩膀，两人一起走进了巷尾。隔着太远，阿龙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焦急地等着。无论如何，再不能让耗子替自己受罪了。阿龙心想着，如果自己注定要被这么些恶人欺负，不再认命也该是自己去反抗，绝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

过了一阵，何瘸子拉着耗子返了回来。还不等何瘸子开口，阿龙已经坚定无比道“何瘸子，你放耗子走吧。只要你放他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何瘸子没料到阿龙突然兜脸来了这么一句，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我现在已经是瞎的了，就算腿好了也可以去讨钱。你如果要操我，我也认了。你但凡有一点点良心，也不该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啊。干过脏活的人是我，你放过他行不行？算我求你了。”阿龙抬起头，用一双看不清人的眼盯着何瘸子。

何瘸子望了一眼耗子，才又嘲讽道“原来还觉得你还有点拼命的骨气，想不到真是自己就会撅起屁股求操的人，还真是太看得起你了”

阿龙咬着牙不答话，耗子模糊的身影就在何瘸子身边站着，也是一声不吭。

“既然你喜欢这么玩，那就随你了。走吧，去我那，我倒想看看你小子能不能行。”何瘸子说着一拍耗子的肩膀，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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