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巨大的月亮预示着谎言落幕，而纯白的花朵象征着洁净的梦。

卡尔尼塔柔和的身姿在朦胧而清晰的月光中融化，她一举一动似乎在搅拌这一轮月光。

“我说，来了就没必要藏起来吧——我的待客之道可没有寻找客人这一项。”卡尔尼塔翕动覆盖着一层雪白的红唇，声音在空旷的空气里扩散开来。

“你说得对。”淡淡的薰衣草气息再次在荒原之上出现。远处的空气渐渐变得实心，然后，一位少女从空气中慢慢浮现出来。

“欢迎，你是——”

“我名薇薇安，星辰坠落而降临之人，花海覆灭而诞生之人，我是月亮的预言，青蓝色的使者，天使与恶魔的权杖，丢向罪人的石头。”

“你并没有介绍你自己。”

“我已经介绍过我自己了。”

“青色、石头，就这些？”

“你只听见了这些吗？”薇薇安皱眉头，显得很不耐烦。

“我确实只听进去了这些。”

“那么无所谓，我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我想要来到，而是我被命运的织机所指派，坠落到这座花海之上。”

“这么说，你是流落到这里的人？”

“是的。你要知道，呃，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薇薇安欲言又止。

“我叫卡尔尼塔。”

“好的，卡尔尼塔，所以说，你也是流落到这里来的人？”

“不是，我是这片花海的主人。”

“你是……这片花海的主人？”

“是的，如何？”

“……”

薇薇安的身体变淡了，然后是隐入空气之中，薰衣草的气息消失了，然后是飞快地割裂空气的声音。

“嘶——”

卡尔尼塔微微皱眉，伸手调动花海的力量，薰衣草的气息不难感知，然后——哗啦——薇薇安从百合的包裹中从半空中掉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水塘中，失去了意识。

倒在花海的少女身姿被水浸润，满头紫发散落在百合花的白色地狱之中，柔和的下巴棱角衔接在胸前锁骨的下方，圆润而丰满的乳房半浸泡于百合花浴之中，显得圣洁而诱人。赤裸的小腹早已在百合花香之中褪去了薰衣草的气息，变得清新馥郁；紧接着是被黑色轻纱绞裹着的双腿，交替而无力地倒塌在了百合地花海之中。一双玉足被百合笼罩住，深埋在重重香气之下。

“哼，小伎俩。”卡尔尼塔轻哼一声，单膝跪下，查看薇薇安的状态。少女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蜷缩成一团，似乎方才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哪里。

卡尔尼塔驱动花海中水的力量，迎头一泼——

“呃啊——”

“醒了。”卡尔尼塔面无表情地说道，“来，说说你的来历。”

“……”薇薇安虚弱地盯着居高临下的卡尔尼塔，并无发言。

“不说？”

“……”薇薇安双唇紧闭，似乎在暗自较劲，贝齿似乎在紧紧着咬着嘴唇，不打算说一句话。

“你打算跟我耗多久？”经过长时间的对峙，卡尔尼塔终于打破沉默，“你不说，我们就此别过。你就在这片荒原上流浪，我们互不叨扰。”

“等等！”薇薇安虚弱地喊道。

“怎么？”

“我，我请你收留我一段时间——”

“现在又开始求了？”

“只是休息一段时间！我，我这样，走不了多远的，所以请你收留我一段时间！”薇薇安吞吞吐吐地要求，“左腿骨折了。”

“怎么，不能用魔法治愈？”

“哼。”薇薇安半坐着，似乎在生闷气，“不能。”

“呵，别忘了，你现在是失败者，你可没有权利提条件。”

“那，我休息这段时间，我就任你，任你处理！”薇薇安鼓起勇气提出交易要求，“不准做出格的事情！”

“是吗？”

“……”薇薇安似乎在后悔自己的要求，垂下眼眸。

“成交。”

“你，你不准做出格的事情！治疗的事情，我听你的！”薇薇安倚着完好的右腿，伸长脖子，攥紧拳头。

“那要是，我在治疗的过程中做出格的事情呢？”

“那也不行！总之，我会提防的！”

“哟，小俘虏脾气还挺大。”

“哼……俘虏……呜……”

“那轮到我提条件了，说说你的来历。”

“我？说过了，我来自月亮，我是月亮的使者，自然和你这种亡灵是不容的。”

“亡灵？呵呵，有趣。”

“怎么，你不是亡灵？”

“当然不是。”

“？”

“你可以认为我是亡灵，你也可以认为我来自于虚无，终将归于虚无。”

“反正就是不存在吗？”

“不不不，我能命令这片花海消失，也能命令这片花海出现，总之，这片花海本就不应存在，而我的存在就是花海存在的证明。你可以说我们是共存的，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仅此而已。”

“那么，亡灵小姐，请你收留我——这是正式的请求。”

“叫我卡尔尼塔。”

“卡尔……尼塔。”

纯白的花瓣从水塘中翻起，卷起了薇薇安的四肢。

“啊啊啊啊啊啊——干什么？！”薇薇安感觉自己似乎被托起来了一般，漂浮在了月光惨白的空中。

卡尔尼塔头上的荆棘王冠在没有一点灰尘的月光之中熠熠生辉，少女的美眸在尘埃中生辉，“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花瓣的荒原之上，矗立着一座尖塔，这座塔直入天空，似乎看不到尽头，却又能一眼望到头，在深蓝色的天空的映衬之下，尖塔刺破天幕的黑斑显得微不足道。

“我们到了。”

“哪里？”

“尖塔。”

“这我知道，我是问这座塔叫什么——”

“闭嘴。”卡尔尼塔命令道。

薇薇安立刻闭上了嘴。

尖塔内部只有一只王座，镌刻着无名而华丽的花纹。显然，这里便是这片花海的神圣之地。

薇薇安身边散落的百合花瓣倏然振动，如同白色的羽毛一般卷起薇薇安，将她盘旋地送向尖塔顶部的房间。

“好好休息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薇薇安的尖叫在塔内回荡，震得塔顶嗡嗡作响。

“天外坠落的少女……哼——好，”卡尔尼塔裸足踏上王座之前的台阶，身上百合花织成的白色羽衣飘散在空气中，少女温润光洁的皮肤披着塔顶唯一的光源，仿佛为少女增加了一层圣白的辉光。卡尔尼塔的足尖践踏在未知的材料制成的冰冷的台阶之上，清冷的下颌撕裂空气，肩膀柔和的角度也难以给人任何亲切的向往。细腻的腰肢如同雕塑一般矗立于空洞的王室之内，交叉的双腿敲击出冷酷的回旋曲，心却温温热地回味少女的余韵。

“青蓝色的使者……哼……有趣。”卡尔尼塔身上最后一抹白色飘落，一丝不挂的少女端坐于王座之上，反而没有给人丝毫侵犯的欲望。灰白色的长发披散在王座的两侧，与王座周围的荆棘纠缠在一起。

与此同时——房间内。

房间内的少女从大腿深处抬起头来，眼角还挂着似有似无的泪痕，少女哭泣的不是疼痛，而是自由。

“呃啊——好疼。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薇薇安被安置的房间基本没有任何装潢，连基本的坐的地方都没有。薇薇安只能孤独地在冰冷地地板上坐下，丝毫没有受到一个骨折病人应有的待遇。

“可恶，看她看我的眼神，让她放我走估计不太可能。等恢复了，再作安排吧。”

薇薇安感觉到左腿微微发热，然而稍微移动便隐隐作痛，火焰灼烧一般的感觉。

“还是别动了。恢复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好冷啊。”薇薇安低头看向自己只剩下被刮破的长裙，眉头微蹙，“裙子……剐坏了，唉……”

房间的一侧是由透明的棱镜制成的，整片花海尽收眼底，尽管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艳的奇观，然而这片花海本身就能让人心生震撼——直到天际线的那边，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如同海浪翻上沙滩吐出的白沫一样，百合花飘零之处，尽是一片纯白色的地狱。

“我，是被囚禁在这片纯白色的地狱里了吗？抑或是，这本身一切就是这片地狱所制造的幻象呢？也许我仍然躺在那片花海之中，而这一切本来就是氤氲的气水在我这濒死之人眼底映照出临死的梦幻呢？”

薇薇安的水眸之中晕染开白色，而少女的身体便倒在地板之上。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了，薇薇安想着。

“小俘虏——”卡尔尼塔轻声呼唤道。

“叫我？”

“不然呢？”卡尔尼塔挑了挑眉毛。

“你来干什么？”

“给你治疗。”

“‘治疗’？”

“来嘛，把腿伸过来。”

“你……别做奇怪的事情。”

卡尔尼塔轻笑一声，百合的花朵瞬间覆盖上了薇薇安的左脚，如同吮吸一般向上蔓延。

“你——”

百合花瓣没有被薇薇安的拒绝所打扰，反而更进一步爬上了薇薇安细瘦的小腿，进而是敏感的大腿，然后是大腿根部——

“喂，我受伤的是小腿啊！”薇薇安见势不妙，急忙制止。

“谁说过，我‘治疗’的一定是你的伤呢？”

“——你不守信用！”薇薇安眼看着花瓣爬进自己的裙底，却无能为力。

“我不守信用？哼。”卡尔尼塔轻蔑地笑着，“我为什么要守信用？”

“你——”

“好啦，别哭啦，被我抓住了，就别想跑了~”

“变态！”百合花瓣似乎已经蔓延到薇薇安的敏感之处，正徘徊地准备进入。

“好的好的，我是女变态，你是什么？”

“我——”

卡尔尼塔驱动花瓣的力量，深深地刺入薇薇安的花洞——

“呃啊——”

“哦？不喜欢？”

“死变态！赶紧拔出来！”薇薇安双手拍打着大腿上的花瓣，却只扒拉下来几片凋零的百合。

卡尔尼塔一步一步靠近薇薇安，“你说，我是女变态，你是什么？”

“你是……你是……呜……”薇薇安眼睁着看着卡尔尼塔逼近过来，把后半句吞回去了，“我……我现在是病号……腿还没好……别，别这样……”

卡尔尼塔弯下腰，伸手将薇薇安的下巴抬起来，锋利的眼神对上了泪眼——

“青蓝色的使者，逃不掉了哦~”

“你……”

“我怎么？”

“我拒绝你的……侵犯。”

“是么？”

“不论如何，我们不熟，我不会对你的欢愉表示任何态度。随你怎么高兴吧，反正我不过是你的耗材罢了。”

“‘耗材’？哦不不不，这可不是一个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你虽然现在是我的猎物，过不了多久，你便不会这么觉得了~”

“你……你想干什么？”薇薇安感觉到不对劲。

“你，听说过凋零的花海吗？”

“不就是这里？”

“哟，悟性倒是挺高的。”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这片花海是怎么形成的吗？”

“不知道。”薇薇安转过头去，嘴里似乎鼓着气。

“这片花海原本是一个世界，每一朵花，原本都是一个人。”

“！？”

“但是，在巨大的月亮临空的那一天起，每一个死去的灵魂，就会变成百合花的花瓣，散落在日益上浮的水平面上。直到最后一个人咽下气以后，这里便只剩下我了——我，是无数灵魂化为的一个灵魂的集合体——当然，他们本身的意志已经不复存在，我具有我的意志。”

“你是说，这片花海就是灵魂的花海？”

“没错。”

“以前，这个世界有一个青色的比喻：青蓝色的天空是彼岸，天际线的那边是希望。这个比喻我印象很深，你说，你是青蓝色的使者，我想，你也许是来自那一边的人吧？”

“那一边？你是说，我的家乡？”

“是的，那一抹梦幻的蓝色，是许多人向往的地方。”

“这样么……”

“嗯。”

“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嗯？”

“那一抹蓝色，其实是浓厚的烟雾的瑞利散射。”

“不，我是说天空的那一边，不是说蓝色。”

“那一边？”

“过去的人热爱奔向地平线，然而地平线遥不可及，耗尽生命的全部过程也无法追及。也许你了解天空的那一边，我想问问你的了解。”

“我……我不知道。”

“那么，我们也无需多聊了。你说你是‘耗材’，这可不太一样。自从最后一缕灵魂消失以后，这里便是永恒静止的世界。你所看到的一切运动，都是虚幻的，或者说，我也是幻象，你也同样是幻象。”

“我？幻象？”

“你从未想过？”

“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吗？”

“呵，自己死没死都不清楚，还谈何真实与虚假。”

“我已经，死了？”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总之你的本体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薇薇安沉寂下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在骗我？”

“我有骗人的动机吗？”

“你在骗我打消逃跑的欲望？”

卡尔尼塔双手一摊，“没必要。反正你也逃不掉。”

“你是说，我已经死了，或者濒临死亡，那我本体消亡以后，我还会存在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到底会不会啊！”

“本体消亡以后，你的意志就会永恒的静止在这片亡灵的花海之中。”

“就是说，我会永远留在这里？”

“是的。”

“没办法回去了？”

“你看看那青蓝色的天空，你能一脚跨到彼岸去吗？”

薇薇安抬头望向远方，两行清泪不知不觉落在了地板上。

“喜欢哭？”

“谁喜欢哭？”

“泪水不会撒谎。”

“泪水不会，但心灵会。”

“所以你到底在哭什么？”

“……”

“罢了，反正，以后你我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两个意志实体了。”

“那又如何，反正我已经回不去了。”

“这就是说，我在经历了永恒的孤独以后，有了一个伴侣。”

“呵，亏你还把我当成伴侣。”

“不愿当伴侣？那就当我剩下的时间的奴隶吧。”

“不是伴侣就是奴隶，我有什么可以选择的？”

“你本身便无选择，我的意志高于你的意志。”

“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愿屈服。”

“我会让你屈服。”

“你要对我施加酷刑，然后让我屈服吗？”

“并不，我只需要让你感受孤独，然后你自然会跪在我面前请求我给你施舍的。”

“走着瞧。”

“我们走着瞧。”

薇薇安大腿上的花瓣散落一地，卡尔尼塔回头轻轻掩上门，然后消失在走廊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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