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城寨被诅咒之前，你是一名修女。

服从教会的号令，你走出绞架上悬挂着叛教修女人彘的王城，穿过满地是白浊液体，风干血迹和掠夺痕迹的古早绿洲，于流浪者的营地传教借宿，再渡过腐臭的淡水湖，来到了这里。

在清扫了满是肉蛆和大蠊等较为无害的臭虫后，你开始打量这个教堂的天窗，屋内扬起的灰尘描绘出月光投射下的回路，旅途结束的恍惚感填充了你的内心，于是你看到了那把剑。

一尘不染又毫无锈迹，在满是蛛网的旧屋里显得格外突兀，前任修女因何弃置了这把剑，你没有多想，诸如此类问题的答案往往都能在王城的绞架和大主教堂地下的审讯室里找到答案，如此看来，受到赐福的王城，大主教堂，那些繁荣的城邦，其实和这一路的景致别无二样，饿殍遍野，生灵涂炭。

你甩了甩头，拔出了那把黄金仪式剑，用以代替陪伴自己跋山涉水一路走来的铁剑。

【这里的诅咒必须清除。】

所以现在的你，是一个战士。

病村里乏味的挥剑和时刻紧绷的神经最后还是让你的心神有了一丝动摇，远去了主教大人的“净罪”，你的肉体不自主地渴望一些刺激。【啊，主教大人，我深深感到了自己的罪孽，还请您原谅在外泄欲的我，十字架上的痛楚之桩啊，请准许我回去之后再净罪吧……阿里路亚……】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你卸下防备走向了一条绽放着鲜艳花朵的藤蔓，那些白色的花苞星星点点，意乱情迷之时你竟想起了刚刚被带进修道院那一夜的星星。

……

刺骨的痛楚爬满全身，你瞬间清醒的意识告诉自己，因为一个愚蠢的淫行，死亡正步步紧逼。

可疼痛和骤然散开的花粉却让你迷糊了起来，你想起了初次被“净罪”的那一天，那是你头一回理解身边姐妹为何总是在礼拜日洋溢着幸福笑容，也是你被痛楚所诱惑，完全理解教义的一天。

身上的每一处创口都向自己传达着被模糊过的疼痛刺激，花粉的神经毒素让你的秘密花园洪水泛滥，你的血液，和最具生命创造功能的器官，都被贪婪地掠夺着，在失去意识之前，你深深爱上了这种游走于死亡边缘的快感。

【真是乖孩子啊……】

月光投射下来，一副完整的躯体逐渐睁开双眼，确认了教堂木桌上的刻痕后你意识到，这是你第一次重生。

但究竟是教会的赐福，还是弥漫这片大地的不死人诅咒？

手边的仪式剑无声诉说着使命的重要，但你此刻反倒回想起了病村的不死者，那些饱受诅咒摧残无法顺利死去的家畜，那些狂舞着宣誓自己存在的藤蔓，那些花。你丢下了剑，扯去了修女服那赘余的裙摆，向着深夜跑去。

病村的不死者撕咬你纤嫩玉颈，你在齿痕中读懂了他们想要拼命传达的疯狂。

被诅咒折磨的家畜不分种族地和你交配，你理解了它们本不愿就此降生的愿望。

蜘蛛的毒素和丝线层层将你和你的心捕获，你甘愿成为它们繁育孩子的温床。

屠夫将你的血肉剖开，啊，鲜血与内脏的舞动那更是无上的美。

就连蛞蝓……啊，蛞蝓也不会嫌恶戴罪之身的你，这些癫狂生物的爱一遍一遍地挥洒在了不明原因却可以永续复生的你，这个肮脏下贱的修女身上，注进了那本没有任何高贵价值的躯体里，你几乎要忘记修道院里学会的一切，转而投向这般神圣又无私的爱里。

一次次的死亡，周而复始，被斩首挂在柱上的你，逐渐理解了一路走来泥泞里的尸体，藤蔓上的断骨，蛛穴里的苗床，和其余柱上的头颅，柱子很高，头颅血肉模糊，在重复的绝顶和奔向下一次死亡的急切之中，你甚至不能分辨那到底是很久以前在此陨落的姐妹，还是无数次冲向死亡的自己。

【神啊！神啊……】

某一天午夜，你猛然惊醒，一尘不染的身边，仪式剑光芒黯淡，嗡嗡作响，像是在悲鸣。

【是梦啊……我竟会做如此不洁之梦，这也是对这片大地施予诅咒的梦魇所为吗？】梦里骨血分崩离析的感觉依然温存，倒刺与毒牙历历在目。只是对于只有一次生命的人类，太过奇幻，又绝望至深。

你最终握起了仪式剑，剑柄的冷冽触感和独属于黄金的沉重慰安再一次传递到那颗献与神明的心脏，振奋起身为战士时早已涌现，却又在遥远的梦境里反复破碎的意志。

【伟大且唯一神的信徒……菈碧恩于恩惠之下立誓：将腐化旧都凯撒利亚的魔物，尽数退治！】

仪式剑倒映起血红的光，你清楚地感到信仰的重量，但跨出教堂大门的那一刻，好像有激流直冲向自己的下腹，突如其来的无力让自己止不住地下跪，久久不散的灼热又让自己最终匍匐于地……这一刻没有疑惑，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空虚，没有悲伤，没有梦境与臆想中的任何情绪，你清晰地意识到，你不在这里。

仪式剑不知何时匿去了踪迹，于是你挥起了拳头，砸向了这深邃浑浊的大地。

【呃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你这！…………婊子！……下流的……呃啊……】

身下刚刚迈入高潮的异端殉教者一力未生，一力已去，明明是在最没有防备的状况下挨了你一拳，一旁另一个殉教者惊异于你从黑暗教典的控制中脱离，一时间忘了将你压倒在地。

于是有了第二拳，也有了第三拳，你拉住旁边殉教者褪下的裤子，一把将其拖倒在地，借着两个孱弱男人的身躯，你猛地将那腐臭的肉柱从小穴中脱出，站了起来。

空荡的牢房里面，很快就只剩下滚烫液体不断滴落，与地面苔藓粘合的声音，你蹒跚走了出去，门外只有一个滩混合着腥臭尿液的死水，能够倒映出现在的你。

【啊……我亲爱的神明大人，洛蕾塔姐妹，我怎么会……呜呜……】

被粗暴撕开却又因为粗鄙欲望保留在身上的修女服里有着层层叠叠像是被铁处女穿刺的血迹，肿胀淤紫的乳晕边残留着无力却持久的牙印，无数干透的白浊液痕粘附于尚且完好的皮肤上，稍一动作就要皲裂，落下如月光一样雪白的碎屑……而那瞳仁里猩红的光晕，却又像在嘲讽你一般，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而若无其事地淡去。

剑就插在廊道的尽头，不再黯淡，或是倒映血红的光，它安静地插在那里，像是不负责任的随手一插，更像是那帮殉教者刻意为之，他们好似有着充足的自信，要等待你拔起来，继续与他们为敌。

——那之后再一次击败你，倾泻他们低贱的征服欲，直到你再也提不动剑，直到你再也无法从催眠中醒来。

……直到永恒的驯化。

在步入宫殿深处之时，你一丝不挂，拖动着远重于仪式剑的链枷，和伤口被腐臭腺液感染，发炎化脓的双腿。

你麻木地祈祷，借助恩惠的力量复原自己的肉身，损毁本就破败的拘束具，扯下干硬的窗帘，遮掩自己逐渐恢复温软的胸与腹。

【想变成一只蛞蝓……想不再有溃烂的伤口，想不被束缚住手脚，也想……】

【根除诅咒……也许只要同化就好了……】

成百上千次的梦境摧毁了修道院给你的坚定信念，冲淡了主教会赋予的责任使命，也压垮了你的心智，你在宫殿深处遍地的魔术回路间穿行，最后在一个大约两个人高的蛞蝓培养罐前，停下了脚步。

【什么是爱？主爱我们吗？诸位神明们爱我们吗？主教大人爱我们吗？洛蕾塔姐妹爱我吗？把我送到修道院的父母爱我吗？仪式剑爱我吗？】

【……蛞蝓爱我吗？】

你梦到了自己跳入培养罐，退化了手脚，退化了肩背，变成了一只有着可爱乳房和短小触手的蛞蝓，当罐体崩坏，你和周遭培养罐里的蛞蝓一并爬了出来，遗留着还是人类时的浅薄意识，你很快感知到了另一只雄性蛞蝓的求爱……伴随着它爬到你身旁带来的灼人温度，你欣然允诺了一场热烈的交欢，无关人类的所有常识，无关社会所培养的成见，无关破碎的信仰，无关所有虚伪和欺骗，你享受着抛开一切理解和被理解后得到的烫慰，感触是如此之真，以至于生而为人的悔恨只在暖热蠕动和温柔顶撞间悄悄出现，又转瞬即逝。

【我也爱你喔…】

不完全的重构和培育最后让两只蛞蝓在爱欲的顶点一道迈向死亡，与所有蛞蝓的身形一同解体的是维系整座宫殿的魔术回路，你感知到城堡的一砖一瓦都在解析坠落，但是此刻与你欢爱的蛞蝓像是用了超乎信仰和神迹的力气，遮盖住你，与你相拥……

宫殿废墟下方的下水道，有脚步声向你靠近，逐渐模糊的意识里，充斥脑海的并不是脚步声有多像从前的自己，反而是支撑着，把自己表达爱的器官，向身上那位被坠落石块砸伤，体温逐渐逝去的另一半身上，又推了一寸。

【好满足。】

有锋利器具斩落下来。

你从梦中醒来，冰冷的教堂里，健全的酮体温暖且湿润。屋内扬起的灰尘描绘出猩红月光投射下的回路，梦境终止的恍惚感填充了你的内心，于是你看到了那只蛞蝓。

动作轻柔又温暖异常，在月夜寂静的教堂里显得格外突兀，它轻轻的骚动着你的痒处，在惹人舒适的烫慰之中，你看到了自己隆起的腹部，在猩红月光之下，那抹鼓胀尤其美丽，尤其让人……幸福。

感知到你的苏醒，它立起上半身，像是礼貌地向你问安。

你报之一笑，下一刻白色肉汁喷溅到脸上，好像带着余热，你清楚地感受到它爱欲的器官随着它上半身的割裂而滑出你的身体，落差导致的冰冷席卷而来。

有铁剑斩落下来。

你慌乱地去拼凑它被切断的肉身，用自己的乳房贴紧刚刚死去的蛞蝓的尸体，试图抑制如梦境里逐渐逝去的体温。

【噗叽啪】

坚硬的木制鞋跟踩烂了你怀抱中的肉块，你抬起头，发现如今教堂里的二人形容别无二致，只是站着的穿着与大主教教义相悖的雪白修女服，赘余的裙摆不见踪影，血迹与伤痕都无从找寻，而匍匐于地的，一丝不挂，下腹有温热液体不住流泻。

【我，黄衣教会的菈碧安，于西元叁陆零年至此教堂退治王都凯撒利亚的魔物，根除诅咒。】

可是叁陆零年，比今天要早两百多年……

【看来你和这小虫子玩得挺开心。】

才不是什么虫子……

【那么，大主教会的菈碧安啊……】

站着的那一位一脸嫌恶把地上的仪式剑插回了教堂的宣讲桌上，在你，大主教时代的菈碧安面前轻轻放下铁剑，和随身携带的一套白色修女服。

【你再也不需要做什么战士，也更不是什么修女，如果你还想当蛞蝓的话倒是随意……只是……】

你看清了蹲下来的她的眼睛，是深褐色，平庸却坚定。她站起来，去拿扫除用的器具。

于是你也清醒过来，勉强撑起了上半身，用稍微干净一点的手去抓取那一件和现役黑色修女服大相径庭的衣服。

修女的故事

【……欢迎加入魔女的行列。】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