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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日】 春日幕 [R-18],1

[db:作者] 2025-08-10 14:19 5hhhhh 2560 ℃

這棟房子應該超過二十多年了,當時房東是這麼跟他說的。

但是因為房東也才搬離沒多久,基本上都還算維護得很好,所幸房屋內部的管路並沒有出問題,該出熱水的地方還是可以正常流出熱水。研磨扭開水龍頭,看著冒著蒸氣的熱水流向鋪著五顏六色的浴室磁磚,就算跟他說屋齡有三十年他都不意外。

土地房舍很寬大,所以草木需要修整,獨棟的木造別墅與鄰里間有些微隔離,基本上不會吵到鄰居,房東當時盯著研磨的臉半揣測似的話中有話。

染著一頭褪色的金髮在腦後束起小小馬尾的大學生,對租金的商談很大度且提出需要做內部改造的需求大概讓房東誤解了什麼。

但是研磨只是盯著屋樑想著立體環繞的音響跟投影布幕要怎麼裝上去而已。

他很快就租了下來,讓一同協助搬家的黑尾想要能夠進出六本木高級住宅的願望落空,除了前往浴室的那條走廊在冬天的時候窗門會發出震響且寒風刺骨以外,他其實對屋子沒有什麼太大的抱怨。

高中畢業一個人搬出去後研磨立刻過上夜貓子生活,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常常一個人做很多事情,他會靜下心來把大學的作業報告完成,或是把跟外國玩家交手的遊戲紀錄剪輯成影片,有時候甚至會突然間為了轉換心情大半夜開始打掃起屋子,一直到快天亮時才會拖著疲倦的身子在若大的屋子裡獨自躺進被窩中睡到下午,讓西曬的太陽照進長廊。

研磨毫不在乎觀感問題,他會像個老人一樣在溫暖的長廊邊剪著腳趾甲,伴隨著清脆的聲音讓野貓在他住處圍牆上打著哈欠,跟貓一起慵懶的曬著暖陽。

沒打遊戲或是沒課的生活非常安寧,他甚至產生一種自己是不是比較適合單獨一人過生活直到老死的想法。

改裝遊戲室花了點時間,他想盡可能的讓一切舒適並追求最高的影音享受,研磨願意花多點的錢在電競用品上面,畢竟他一天也許會超過十多個小時都待在這裡,相較之下他的日常生活簡樸得不得了,所幸黑尾還算經常出入關照,偶爾會開著車幫研磨添購添購一些生活用品,如果少了黑尾,這棟房子的所有用品大概連招待朋友都有困難吧?

托自己玩伴的福,他偶爾會抱怨高中的舊識們把他家的客廳當作免錢的聚會場所,但是當自己一個人盯著電視機旁邊不成套的茶杯時,他又覺得即使偶爾吵鬧一點好像也沒有關係的樣子。

研磨收藏著街頭遊戲機的廳室能透過窗戶看見外頭枝幹瘦弱細小的櫻花樹,即使有點營養不良也會在相應的時節開起淺色的花朵,當花瓣落在他的窗沿邊時,日向畢業了。

穿著鋪棉T恤跟防風夾克的日向帶著針織手套跟運動背包,手上還提著一袋用塑膠袋裝著的橘子到了他家門口,他剪了一頭俐落的短髮,比最後一次在場上見到的時候短上了許多。

「我好像有點自然捲,打理起來感覺很麻煩就剪短一點了。」

日向撥了撥前額剛剪沒多久的碎髮,紅著鼻頭說著。跟研磨在門口打招呼的日向笑著呼出陣陣白氣。

打擾了。

那年的春天異常的寒冷。

上大學後的研磨不再打球了,這事情在高中的時候就決定了。

陪著童年玩伴一起打球的人情也好、替教練完成的夢想也罷,可以一起玩耍的約定對研磨來說已經結束了。

對日向來說,能夠在東京的賽場見面是兩人的約定,但對研磨來說這個約定是從第一次與烏野一同進行合宿,日向發自真心希望研磨打球能夠快樂的那個傍晚開始。

比賽打完了,而研磨也真的很享受。

如果將高中這三年比喻成一部遊戲,那麼約定的垃圾場決鬥可能是這部遊戲裡的高潮。哨聲結束在研磨高中的最後一場比賽,他們兩人穿過網子在對方的賽場上滿足的相擁。那一刻他們做了跟上一屆學長們一樣的行為,也體會到了他們當時的心情,研磨認為這已經是完成了這部遊戲的所有價值了。

關於打排球,他很開心、很快樂。

「球場上沒有我了,你會不會覺得無聊?」研磨在胸口準備戴上畢業胸花時打趣的問道,日向很老實的說不會。

「但有點寂寞是真的。」說完日向跟他在電話那頭都笑了,他覺得這也不是真的。

他們沒有因為不打球後就交情變淡,事實上他們在找尋一條即使不是共同興趣的彼此,能不能再繼續有所維繫感情的方法,因此日向在假期時偶爾也會放下手上的球選擇來東京看看研磨後再自行搭車返回宮城,純粹就是來找朋友玩耍。

日向高三那年開始提起了沙灘排球。

來東京的日向說著國外沙排的一些事情,其實當時日向也摸不著頭腦,他反覆看著網路上沙排的比賽影片,無法清楚的明說到底為何自己要走向這條陌生的道路。

但那裡有點東西,他想去試試看。

收到這樣訊息後的研磨難得沒有繼續玩遊戲,只是讓手機畫面停留在日向傳來的字句上。握著手機的手指抽了兩下,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其實不知道應該對於日向的決定要說些什麼,於是隔了許久他才回了如同往常一般的簡短回覆。

身為朋友的他支持日向的一切決定,但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難過。研磨收到訊息的那一天沒有去上課、也沒有開啟遊戲,他躺在西曬的長廊上面盯著那隻常常會來他家討食的野貓直到日落的照射刺得他眼睛睜不開。

畢業進路輔導後的日向於某個假日來到了東京,其實當天完全不知道兩人到底逛了哪些地方,但即使是研磨看著異常多話跟笑聲的日向也能感受到對方的迷惑與焦慮。

搭上準備回程的電車時兩人跟車上的乘客一同陷入了沉默,研磨沒有拿出手機,只是疲倦的盯著電車顯示板上不斷經過的站名,想著晚餐是不是要繞去家庭超市去買食材。戴著口罩坐在隔壁的日向垂著頭,研磨偷偷的瞟了一眼,日向怔怔地盯著電車地板不斷的掉著眼淚,帶在臉上的口罩都被沾濕了。研磨看著日向靜靜哭泣的側臉,放在腿上的手指抽了幾下,他在慌亂之餘對於選擇要握住日向的手這件事依然毫無懸念。他緊緊握住日向顫抖的手,即使坐在對面的上班族露出驚愕的表情研磨也不在乎。

從手心傳來的不是只有溫度。

有害怕、有迷惘。

直到把日向送上新幹線研磨都沒有鬆開日向的手。他牽住日向在顫抖的手穿越過車站魚貫人群直到月台,他告訴日向去巴西前再來找他吧,日向眨著些微紅腫的眼點點頭。研磨看著日向轉身搭上新幹線的背影,那一刻,他清楚了。

那個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難過的感覺其實是一種失落。

現在打算在他家住上幾日的日向一臉沒事的烤著橘子,一邊把橘子皮剝得乾淨的遞給研磨,多半也已經決定好了吧?

「嗯。人事的方面聯繫完後就會出發了。」日向咬著橘子含糊說著,研磨趴在桌上點點頭,他透過自己指縫間看見日向的側臉,他再度確認了那跟電車上的是同一張臉。

想清楚就好了。研磨說著。

清出客房的研磨說自己跟高中比起來平均睡眠時間整整晚了兩到三個小時,這件事情被日向知道後果然緊抓不放,把研磨半推半拉的抓去洗漱後再拖進客房裡。

「我想回去我自己的房間睡覺......」

「你的房間沒辦法睡覺。」日向不鹹不淡的半譏諷著那高級的遊戲間,研磨有時候會玩到累,直接在那倒頭就睡。

「你的氣勢就是要我在這邊跟你一起睡覺了......」

「就算熬夜睡滿了八個小時,也不代表睡眠品質不會受影響喔!我之前在體育雜誌上面看到有研究說人良好的睡眠品質還是必須在晚上,晚上睡覺跟白天睡覺是不一樣的。」

「我已經盯了整天的藍光了,照科學或是醫學的研究來看我註定睡不好覺......無所謂了啦!」研磨自暴自棄的伸手把房間的暖氣給打開,他本來想回自己房間打電動打到累了為止,被日向給看穿了自己的不老實,於是現在只好一起在榻榻米上鋪上寢具爭論著睡眠品質的問題然後關上了燈。

客房放置兩張床被就顯得狹小了,他們緊臨被褥在黑暗中聽著暖氣的運轉聲和盯著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等待睡意。現在時間大概是十二點左右,距離研磨平時的睡眠時間大概還有兩三個小時,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研磨。」

「嗯?」

「我如果去巴西了你會不會寂寞啊?」

研磨笑了幾聲沒有說話。

日向轉了頭,在黑暗中依稀看見研磨的側臉還有聽見他輕輕的鼻息,他向研磨道謝。謝謝他當時在電車上不畏其他人的眼光去握住他的手,他覺得自己好像被鼓舞了,在各種機緣巧合下加上積極態度,去巴西的規劃能成行說來也是受到許多人的幫助。

「謝謝你。研磨。」日向小聲說道。研磨從被窩裡倏地坐起身,靜默了半晌,感覺像是在思考什麼。

「如果你離開了,我在收拾這個房間的東西時就會想到你可能會很久都不會再出現。即使看著你跟我的對話訊息可能都會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但如果我偶爾回到這個你住過的房間或許就會比較有點現實感吧?」日向朝研磨說話聲的方向看去,在黑暗中依稀只能看見研磨背影的輪廓。

你真的要搭飛機離開日本了?感覺好怪喔。

研磨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但日向一點也沒感覺到研磨是真的在笑。他伸出手,在黑暗中往研磨的位置探去,大概是察覺到日向的動作,研磨抱著困惑也在黑暗中伸出手試著回應對方的摸索。他們的手碰觸到了一塊,日向溫暖得發燙的溫度從手心傳到了研磨的指尖,研磨動了動手指,摸到了日向因練球長著厚繭的凸起,還有比自己厚實許多的手掌,他突然難過得想哭。

過來吧、過來吧。

日向輕聲的喚著並溫柔的將研磨拉近自己的身邊,研磨伸出雙手在黑暗中一邊靠近一邊摸索著,他碰到日向顫動的睫毛、臉龐跟鼻樑,然後他碰到對方有點乾裂的嘴唇後停了一下,鼻息掠過了他的指間,研磨順勢將上身移到了日向上頭,他感覺到對方似乎有點緊張,拉著自己手臂的手不知所措的往他的背部挪動。

研磨的指尖傳來粗糙乾裂的觸感,他緩慢的滑過日向的唇。

在電車上面他握住了日向的手,目送他上新幹線的背影時好像對於自己的情感弄明白了什麼。

日向好不容易掃除了焦慮與徬徨、鼓起勇氣打算飛去地球的另外一端,他一方面替對方高興,甚至讚揚他的勇敢,一方面壓抑自己無法被他人言傳及體會的情愫,他打算永遠讓這份情感沉進自己的心底。

所以研磨點點頭,他告訴日向,想清楚就好了。

「朋友要離開了,我也許會感到寂寞吧......」研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著,日向幾乎是愣住似的雙手僵在那。感受到了對方的錯愕感,研磨也不知道為何現在會有一種泫然欲泣的衝動。

將他像哄小孩般的拉進自己懷裡的日向現在心裡到底的是什麼感覺呢?

他順著自己按住日向下唇的指尖親吻而去,與日向的接吻時感覺到對方雙唇的乾裂與自己指甲間的隔閡,還有那突然竄起的一陣鼻酸。在黑暗中屏息且充滿著薄荷味的親吻沒有持續多久便離開了,研磨感覺糟透了。

這 不 是 朋 友

停在唇上的指尖感受到對方無聲且冷漠的用雙唇說出這幾個字,他回應「是的,這不是。」。

日向將手從研磨的背移開,他摸向研磨的臂膀來到了脆弱的脖頸,再捧住了雙頰,指尖穿過研磨兩側略長的落髮,他一手撥開了頭髮,一手按住研磨的後腦勺,像是控訴似的粗暴吻了回去。

研磨移開了指尖,將蓋在日向身上的棉被拉開並跨過對方的身體,唇齒拙劣且粗魯的碰撞著一點都不像是在接吻,更像是憤怒的、欲求的啃咬著獵物,在黑暗中奔流著不明朗的情感,研磨掐著日向的下顎,而對方像是較勁般的將手伸進研磨側邊的褲頭裡,按壓著那突出的髖骨。

日向的動作不知何故讓研磨激動得簡直快要哭叫出來了,他焦急的將手伸進日向的上衣裡頭撫上了對方的胸膛並親吮,他聽見了日向倒吸一口氣的聲音,對方一手環過自己的後頸,另一手從從側邊的髖骨用指甲輕刮向研磨的下腹部,日向強烈的暗示像極了在挑釁。

我們是什麼關係呢?

在這個什麼都有的房子裡,他們在黑暗中省掉語言相互撫慰然後啃咬、親吻、接著抓傷對方,跟被關在籠子裡的兩頭野獸沒有什麼兩樣。

研磨說不準自己的心底到底是怎麼想的,他覺得日向飛去國外有歷練也好、留在國內發展也罷,不管怎樣,這個人都會朝向有光的地方前去,不會留在黑暗中。研磨抱以支持的態度回應打算要去巴西的日向,他招待、陪他觀光、請他吃飯,為他清出的客房乾淨舒適,但卻在友伴的身分下藏私了那令人不齒的慾望還有隱微難以覺察的憤怒與失落。

他備齊了所有的一切,在最後給予一個精緻的牢籠,即便根本關不住任何東西他也像是賭氣一樣的展現給了日向看。

研磨表現得毫不在乎。

從數年前日向與他約定的那刻開始,他意識到有一個人打從心底希望自己會開心的這件事時便深深的把自己給困住了。

刻苦的訓練、汗水、哨聲、簡短得如同報備進度一般的交換訊息。即使想要多說些什麼也只需要回想起還有一場又一場的比賽等著見面就覺得彼此也毋需多言,等待的時間變得充滿意義。

時而自豪,時而挫敗,然後在每一次眺望夕陽的時候都能想起彼此的這個約定── 那才是牢籠。

那是由日向一手編織、佈局,好能夠困住研磨的牢籠。

研磨覺得自己最後的回應像是祈求一般的卑微與困頓。

現在

我們是什麼關係?

這不是朋友。

那是什麼?

在黑暗中被複雜的情感所淹沒的研磨,眼淚最終還是無法遏止的不斷掉落下來。他悄無聲息的讓那些溫熱的淚水滴落在身下人的衣領上,緊咬牙門不發出任何一點啜泣聲。日向感受到自己脖子上的濕潤,研磨的淚水順著他的脖頸流下,最後滲入在他的衣領與枕頭。

研磨、研磨。

他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的呼喚那個就在自己身旁的人,將對方抱緊在自己的懷中、親吻他的耳尖,對方沒有任何的回應,他好幾次想要試著說些什麼,但最後都被對方那好像永無止盡的淚水給卡在浸濕的喉頭。

研磨現在的狀況讓自己顯得無力又焦躁,日向比自己想像中的還焦急,他扯著研磨的衣角,見對方沒有回應便反身將對方壓在身下,他脫去自己身上的上衣時皮膚接觸到了被淚水浸濕的衣領,他伸手捧住了研磨的頭,感受到對方的頭髮穿過自己的指縫,他試著抹去對方臉頰上的淚水。

日向親吻著研磨,他輕聲的呼喚著對方的名字、觸碰、擁抱,他想獲得對方的反應。或是說,他想要能讓眼前的這個人是一切安好的。日向並不是很確定研磨抱著什麼心情在親吻自己或是意圖做得更多,但如果這樣做對方會好受一點的話他會願意這麼做。

他願意看起來有點傻氣的提著一袋橘子特地搭乘新幹線來東京只因為研磨說在去巴西前再來找他,他覺得自己毫無牴觸的讓研磨親吻與撫碰自己,只是因為當時研磨願意在電車上面牽住他的手。

為此,即使多做一些超乎常人所能理解的關係或是行為那也沒關係。即便日向也覺得自己可以做到這種程度是很荒唐的,但不知從何開始他堅持自己離開日本前── 這個人,必須是好好的。

即使這樣的欲求是有些病態都沒有關係。

反正,他們都不願意將這層友好的關係戳破。

日向將手往對方的褲頭裡伸去,見對方沒有反抗他繼續往下探直到研磨忍不住仰頭長嘆露出脆弱喉頸,他抱怨對方沒回應自己似的輕咬著研磨突出的喉結,研磨發出囈語般的說了些什麼後抓住日向的手腕。

「停吧。」研磨說著。

「嗯。」

在黑暗中研磨拒絕的話語清冷且透徹,而日向也很果斷的將手縮了回來,就好像剛剛的糾纏不曾發生過一樣。在日向身下的研磨輕輕的推開了對方拉好自己的褲子,緩慢的爬回自己的床鋪,日向也一邊摸黑的把剛剛褪去的上衣給拾了回來。

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被窩裡,研磨背對著日向將棉被給緊攥著,牢實的裹住捲縮的自己。

日向拉好棉被,將自己雙手放在腹部上,讓原先起伏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他看向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眨著眼,好像再也沒辦法睡著了一樣,他覺得研磨應該也差不多。無論做了多少的碰觸,在剛剛研磨抓住他手腕的瞬間,一股濁流似乎藉由對方的手傳到了日向的心頭,即使只有一瞬間他也能明白,無論研磨多麼想要將自己給困住,他也會毫不遲疑的離開,繼續往前、一心求去,就跟每一場兩人間的對賽一樣。

「研磨。」

「......」

「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去巴西這一件事情。」

「......你要求太多了。」

「有你的祝福,我會安心。」

研磨把棉被蓋住自己的頭發出了煩躁的哀號,悲怨的嘟囔著,「......早知道我就不要牽你的手、不要理你了!」

「後悔了吧?」

「超後悔的。」

日向聽了笑出聲來。他腦中現在浮現出跟研磨約定好的那天傍晚景色,他緊握雙拳,覺得自己也明白了什麼。

在最後,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得做才行!

「研磨。」

「又怎麼了?」

「我們去看日出吧!」

「我不要。」

「拒絕得太快了吧!」日向掀開棉被,半哄半催的一邊推著隔壁把自己用棉被裹成一團的研磨,一邊解釋看日出的地點只離住處走路半小時會到的小山丘而已。

「你為什麼會知道那個地方?」連研磨都沒注意過。

「你搬來這邊的時候我無聊上網查到的,聽說當地有一些老人也會早起去那邊運動看日出……啊!那邊還會開漂亮的櫻花樹。」

「不用了,我家庭院就有幾棵。」研磨賭氣的扭動著身子想避開日向的手「而且我平時都會睡到快中午才起床,我沒辦法早起。」

「如果讓你早起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會失去生命。」

「別說的好像你是遊戲角色會掉血條一樣啦!」

「我是說真的,我連早睡都沒辦法。」研磨鬆開捆住自己的棉被「我日夜顛倒一段時間了,如果要早起我寧可選擇不要睡覺。」

日向摸索著自己放在床頭邊的手機,他打開手機螢幕看了一下上面顯示的時間,起碼兩人還能再多睡四到五小時。

到底為什麼突然間要選擇去看日出?又不是什麼特別的節日,研磨表示自己只想在家睡到自然醒。

「我要去巴西了,這樣還不特別嗎?」日向把手機設定了鬧鐘後便自顧自地的拿著枕頭擠進研磨的被窩裡,研磨沒說什麼。

「去看日出的路上,我有話跟你說。」

睡吧。

日向輕拍著研磨的背哄睡著,研磨一邊碎念著饒了我吧之類的話語,將頭埋進日向的肩窩中閉上雙眼。

他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自己住家庭院原本營養不良的櫻花樹盛開得不像是現實中會有的樣子,夢中的日向跟他坐在西曬的長廊邊,庭院圍牆上面依然趴著平時討食的那隻野貓,日向也提到看日出的小山丘那邊會開著漂亮的櫻花樹,研磨轉過頭看著坐在身邊的人被夕陽曬紅的側臉,他告訴對方自己家庭院就有櫻花樹了,不需要特地跑到別的地方去看也可以,這句話在夢中不斷的謹慎重複組裝後說了數遍。

日向不知何時變成了高一的模樣,穿著初見時的白色運動上衣,對方轉過頭來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接著對著研磨溫柔的笑了。

他說他想看日出,研磨家只能看得到夕陽。

院子裡的櫻花不斷的飄落、飄落,伴隨著熟悉的傍晚景色把兩人的影子拖得老長。他覺得圍牆上面窩成一團的那隻野貓再也不會醒來了,研磨失落的不得了。

你有話對我說不是嗎?

雖然這邊只有夕陽而已。

翔陽,你想對我說什麼?

「起床──」

日向把房間的燈打開,研磨大大深呼吸了一口,他在聽見日向的叫喚聲時心跳猛烈的跳動,就像沒睡飽還被鬧鈴給驚醒的感覺。他睡得很不好,緊張得全身緊繃,好像做了一個很有畫面感的夢,夢中有日向跟貓,但是什麼內容也記不太清了,留下的只有難過的餘韻。

研磨睜眼一瞧,看著窗外一片漆黑他心裡涼了一半,從枕頭下摸到自己的手機打開螢幕看了看時間。

才四點多?

「翔陽……你有睡覺嗎?」

「有啊。」日向精神的換好了衣服、背起了斜肩包,他幫研磨找好衣服並拿了件厚外套給研磨。

「走吧!我們去看日出。」

抵抗宣告無效,研磨眨著乾澀的雙眼只能投降跟著日向去看日出了。

凌晨四點多天色還是一片漆黑,街邊的路燈依然是亮著的,研磨冷得縮起脖子。上一次在這種時間醒來的時候剛好是為了趕去參加國外電競比賽時的凌晨班機吧?日向之後也會一個人搭清晨的班機離開日本嗎?一個人從宮城到成田機場去?跟在日向身後的研磨搓著鼻子這麼想著。

他們經過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日向問研磨要不要吃點什麼,研磨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麼胃口。日向進入店內買了兩罐運動飲料,其中一罐遞給了研磨,大概是糖分或是電解質什麼的,灌下冰冷的液體後身體卻意外好受了一點,日向一邊撓著腦袋看著手機的地圖一邊繼續往前走,拉下鐵門的街道顯得既冷清又舒適,春天清晨的寒冷空氣灌入自己的鼻腔讓人腦袋清醒不少。

越接近目的地時便開始陸續出現晨起運動的人,有一些看起來身體健朗的老人們主動跟日向他們打了招呼,大概以為他們是什麼瘋狂的觀光客或是玩通宵的年輕人吧?研磨尷尬的低下頭,跟隨著晨起的人們一同往小山丘的方向前進。

雖然只是個小山丘但依然掛著步道的立牌,他們站在步道入口處就聽到前方有人的對談聲,明明這邊並不是什麼有名的觀光景點,但特地來看日出或是運動的人卻比想像中的多,步道兩側開著淡白色的櫻花樹,花瓣鋪在了看起來就不是很好走的石階梯上面,因為天空還沒亮,步道顯得非常陰暗,研磨把手機的照明打開換日向跟在身後。他們一路上走得很沉默,研磨因為沒有睡飽所以腦袋有點昏沉,走在隱沒於黑暗中看不到盡頭的石階梯上,伴隨兩旁飄落的白色花瓣,就像行走在通往冥府的道路上一樣。

現在感覺好像在作夢喔……

研磨自言自語的說著,身後的日向沒有回應。

沒睡飽加上運動不足的研磨爬起這個老人健走和小學生遠足程度的山坡都開始感到辛苦。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一名背著相機跟攝影腳架的男人從他們身邊擦身而過時才發現視野已經慢慢可以看清楚前方的道路。他們抬起頭來,在天空中閃爍的星光逐漸被靛藍色的天空給蓋過,研磨把手機的照明關閉,日向表示現在的日出時間應該還有半個多小時。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研磨彎著腰,聲音聽起來略喘。

「嗯。到上面去再說吧?再不快點就要趕不上日出了。」日向將研磨手中的運動飲料放進自己的斜背包裡面後繼續邁開步伐往上走,研磨盯著日向輕快的跑上階梯的背影,他覺得現在自己一定是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吧?

「不能現在就跟我說嗎?」他撐著腰,繼續跟在日向身後。

「我怕你聽完就轉身往下走了怎麼辦?」

「啊。被發現了。」

「你現在體力變得好差耶。」

「那是當然的吧?我起碼快一年沒有運動習慣了,還不是被你拉來爬山!」研磨一邊抱怨一邊可憐兮兮地跟在後頭。

「研磨,你這種生活方式我好擔心你爬完山會暴斃喔。」

「喔?那也不錯啊。一邊看著日出一邊迎來死亡,被你用這種方式殺害聽起來就滿浪漫的。到時候你跟阿黑兩個人就繼承我房子裡面的遊戲機吧。」

「好啊。那我會跟黑尾前輩一邊打遊戲一邊想你的。」

日向轉頭對研磨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接著便轉身繼續輕快的在石階梯上如跳躍一般的快速往上爬。研磨盯著對方逐漸遠去的背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受,他焦急的跟了上去,深怕被落下,一邊摸索身上所有的口袋找尋綁髮用的東西,後來在外套的口袋內摸到一條原先不知道是拿來綁什麼用的橡皮筋,他把略長的頭髮束在腦後,拉下了外套的拉鍊後小跑步的跟在日向後頭。

日向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微微的轉頭向後撇了一眼,接著他也開始小跑步了起來,研磨氣急敗壞的奮力往前跑,但是始終沒有縮短跟日向的距離。日向像是配合著研磨的速度一般,刻意與對方保持一定的間隔,如果研磨跑得快一些,他就再加速往前跑一點,如果研磨因為腳下的狀況或是累得慢了下來,他也會放慢速度等他。

日向始終保持著讓研磨追不上的距離與速度。

日向不斷往前跑的背影讓研磨在腦中突然浮現很多的畫面。有日向在網前跳躍的殺球,有日向充當誘餌不斷來回奔跑的身影,有他因為比賽輸球被處罰在體育館內魚躍繞圈的樣子,有他主動跟自己攀談的臉,有他在大賽中發高燒不得不中途退場的表情,還有坐在電車上面木然掉淚的側臉。

不像現實中庭院那瘦弱又光禿的櫻花樹,夢裡面的櫻花開得燦爛美好,日向跟他提過這邊山丘的櫻花會開得很漂亮,他想跟研磨來這邊看日出。也許是感受到了這可能會是兩人最後的見面,於是夢裡面的櫻花使勁地綻放好讓研磨跟他說哪都不需要去。在熟悉的傍晚景色下,夢裡的日向回到了最初遇見的模樣,那是日向希望研磨也能打球開心的那一刻,他把那也當作是一種比賽以外約定。

日向最初的身影就被停留在了那裡。

櫻花不斷的在飄落,襯托著研磨眷戀的最初那一刻。

然後鎖上了籠門。

不甘心也好、有趣也好、痛苦也好,這些感受都是建立在日向不斷奔赴向前的動力上的。

有一個人單純的希望自己開心而做了約定,為此努力、流汗、困惑、歡慶,研磨也好好的回應了對方了,他由衷感謝。因此他領悟到了那刻的傍晚不可能永遠停滯,終究要日落,也要日落。

研磨心底明白,就跟夢中一樣。

沒有日出,日向是沒辦法對研磨把話說出口的。

那個無止盡的傍晚該結束了。

「翔陽──」

聽到研磨在後的大聲呼喊,日向直覺的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研磨拔腿狂奔,快速的跑過日向的身邊直接超越了對方。日向回過神來後一邊在後頭抱怨研磨的狡詐,一邊慌慌張張的跨著大步也跟向前去。

「我搞不好、只有現在……可以毫無顧忌地跑在你前面!當然、要、努力跑了!」研磨邊跑邊吃力的說著。

「什麼意思啊?研磨!」

「你在我後面啊!」

「聽不懂啦!」日向揚起嘴角喊了回去。

他其實也不知道研磨指的是什麼,但他覺得對方現在看起來非常開心的樣子,自己的心情就跟著腳下步伐雀躍了起來。

他們不再說話,只是注視著前方的某一點不斷的向上奔走,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給驅動著。兩人不斷的邁開腳步奔赴山頭的那端去,在前方的山坡盡頭處出現了明確的微光,以光點為中心散開的日幕逐漸蓋過清晨的魚肚白與遠處還浸沒在黑夜中的天空。日出的光線覆下速度比想像中的快多了,即使覺得大腿的肌肉開始緊繃不聽使喚、即使側邊腹部開始隱隱作痛兩人也沒有停下腳步,研磨看著日出逐漸從遠方山端雲海透出曙光,他呼吸著比清冷的早晨更加冰冷的空氣,胸口與鼻腔感受到彷彿要被穿透一般的疼痛。

日向看著跑在前頭的研磨被日出的光給逐漸吞沒似的讓他睜不開雙眼,遠處山頭的人們開始傳出興奮的喧嘩與此起彼落的快門聲,研磨不斷奮力向前的模樣就像當年投入於賽場上讓日向忘記局數時的樣子,令他懷念。

日出的光彷彿從天而降一般的撒落在研磨身上,眼前的人如同沐浴在聖光之中。那一刻,日向為那彼此曖昧不明的情感鬆開了籠門,研磨那想永遠藏於心底深處的思慕終將會伴隨著黎明的到來從籠中結束、解放,洋溢而出的愛戀也終將把日向給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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