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宏伟扶着阿龙，轻轻拍着他的背，马成和其他两个学生也凑过来帮忙。阿龙疯狂作呕，已经吐了好久，现在都在哕黄胆水了。过了好一阵儿，阿龙才缓过劲来，躺在床上仍迷迷糊糊呻吟着。柯宏伟拿过毛巾帮阿龙擦了一把脸，马成拿着手持测温计扫了下阿龙的额头，将显示屏给柯宏伟看了一眼。

“38.5度，先缓缓。”柯宏伟想了下“如果过了39度再处理，估计是咱们的前期引导药起了排斥反应。”叹了口气接着说“阿龙的情况有些复杂，这些反应也不晓得是毒品戒断药的不良反应还是我们的药的刺激，咱们得加强关注。”

“老师，我可以一直在这陪着。”马成在一旁接话道。

“你这阵子也累坏了，大家排个班，轮流看着就行了。”柯宏伟看了一眼神色颓然的马成，知道他也是辛苦了。这几天在阿龙身上已经用了两个疗程的药了，从检查的结果来看，神经毒素确实能起到刺激作用，反向阻止渐冻症的病征。但毒素的刺激反应也是很大，特别是阿龙腹股沟和菊花附近的文身过敏反应非常强烈，常常痛得他号啕大哭，只有打镇痛剂才能稍微缓解。经过问诊，柯宏伟基本能肯定这种反应是和文身的材料相关。虽然没办法检测那白毛锦鸡的血有什么特殊，但因为阿龙曾经被金皮树扎到时，也曾经出现过这种让人想求死的剧痛，所以至少可以推测金皮树和那血有关联。

马成摇摇头道：“不行，我不放心。我还建议直接把他带去我们研究所，43医院这里毕竟人来人往的太杂了，万一出点事。”

柯宏伟犹豫了会儿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人多也是优势。但凡有个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其他医护人员也会有反应，何况我们也还有人在这里。咱们研究所毕竟也不是医院，医疗设备和药物没有这里全。”

柯宏伟站起来拍拍马成的肩膀道：“警察已经在找了，应该就是走丢了，别担心了。”

马成皱眉摇头道：“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才一天而已，给警方一点时间吧。再说你也在这里耗了三天了，前期引导药的危险期也都过去了，先休息休息再说吧。”柯宏伟说完便指了个学生让留下，其他人都被他带着离开了房间。

阿龙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浑身上下的肉都在酸痛，嗓子火辣辣地疼。就像始终含着一口热水，来回滚动烫到着喉咙一样。迷迷糊糊中勉强思考着，刚才说的“走丢”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想起好像有一整天没有看到过妹妹了，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卡米莉”阿龙挣扎着叫了一声，但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旁边那学生赶紧过来看了一眼，见阿龙没有什么别的情况，才安慰道：“别担心，我在这里陪你。”

“我妹妹呢？”阿龙勉强睁开眼，哑着嗓子问道。

那学生迟疑了下，才又安抚道：“你妹妹昨天和师母走散了，不过你放心，已经报过警了。”看阿龙微微发抖的身子，赶紧安慰道“别担心，我们这么多人在找呢，很快就会找回来的。”

“嗯……谢谢……”阿龙用尽全身力气，到底也还是脱力躺倒在床上。现如今的阿龙，对于任何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甚至连祈祷的心力也流失干净。脑子稍稍清醒，明白到妹妹不见了，转眼又只觉得眼皮像有千斤重一般，渐渐再也睁不开，终究还是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陪在阿龙身边的学生叹了口气，帮着盖好被子，转身出了病房。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毕竟小女孩走失的位置是在医院里，按说没那么难找的。可偏偏人就这么不见了，什么时候拐骗儿童的人也有这么专业的反侦察能力了。确实如同马成所说，这个不正常的事情，没法不让人产生坏的预感。

马成躺在床上，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这几天忙着阿龙的治疗和观察，本就累得不行。但卡米莉的消失，让他惶恐不安得厉害。其实他并不关心卡米莉，但她的存在很重要，这是现在自己能节制阿龙的核心。马成一遍遍反复琢磨，都想不明白卡米莉为什么会突然不见。自己对她精神控制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不可能突然逃跑，就算逃跑也不可能不管阿龙。但如果是其他人带走了她，又能是谁呢？在昆明，完全没有可能会有谁认识他们兄妹两个啊。

马成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如当初在竹楼里找不到阿龙时，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和阿龙一样遇到了承诺给她什么答案的人？总之是有一个人拐走了卡米莉，这个人对自己会有巨大的威胁。马成反复盘算着，决定等阿龙稍微好点再告诉他这件事，或者骗他说是自己让人将卡米莉转移到某处单独关着，用于惩罚阿龙某次表现得不好。马成也晓得这么愚蠢的说法撑不了多久，但眼下什么信息都没有，也只能先安抚一刻是一刻了。

第二天马成一睡醒，就直接去了医院。今天阿龙的情况好了不少，虽然精神还是很不济，整个人瘫软在床上，但好歹体温已经降了下来。

“主人，你让卡米莉回来吧，下次我会做得更好的，你不要拿她出气。”阿龙看着马成给自己挂上吊瓶，小声哀求道。

马成并不接话，只板着一张脸在纸上写写画画，记录着各项仪器数据。阿龙自己琢磨出来的结论，正暗合了自己计划中的谎言。马成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至少这个情形说明了自己对他的控制很是有力。

阿龙看他这样的反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觉得奇怪，之前可从没用这种手段惩罚过自己，难道是觉得打骂侮辱还不够吗？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马成有些奇怪，一般熟人都是敲敲门就推门进来了，现在敲门声却还在继续。站起来打开门一看，两个警察面前站着三个便装的男人，马成不由得背后出了密密一层冷汗。

“你好，我们是刑侦大队的，现在方便和那位阿龙小朋友聊一下吗？”站在两个警察前头的便衣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证件在马成眼前晃了一下，开口问道。

“可以的，请进吧。”马成脸上努力维持着轻松，将几人带进了房间。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眼神极锐利，进屋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阿龙床脚。其中一个便衣则坐到阿龙床前，温和地说道：“阿龙你好啊，我们是昆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随后指了一下坐在床脚的男人道：“这位是我们队长杨伟良，今天过来找你是有些问题想问一下。”

阿龙看着那坐在床脚不说话只微笑的壮硕男人，心里不免有些紧张。马成给自己说过警察是干什么的，威胁自己要是瞎说话，一切后果都要自负。现在妹妹被单独关起来了，自己说的话如果泄露出什么对马成不利的，真不敢想会怎么样。

杨伟良冲阿龙微微一笑道：“不用紧张，我们是来帮你找你妹妹的。”

听到这个话，阿龙瞥了一眼马成。马成脸色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阿龙有些吃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话会被马成觉得是“乱说话”。于是马成和阿龙两个人都暗暗紧张着，一言不发等警察继续。

“按你说的情况，你们来昆明后没有接触过外人对吧？”简单询问了一些情况后，面前的警察看着手头的笔记问道“按照德宏那边传过来的笔录来看，你之前也被绑架过，关于这些事你现在还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吗？”

阿龙点点头道“医生说我被石头砸到脑袋，可能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丢失了。”

那警察抬起眼，直视阿龙的眼问道：“德宏那边后来有新的线索，有卡车司机在318国道跑车的时候，在一个仓库外面好像看到过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你在今年五月份左右，有没有什么关于火把节的印象？”

阿龙心脏狂跳起来，那晚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就是那时候自己解开了诅咒的谜团。那天晚上真的有人看到自己了？当时自己全裸着身子，任谁看到了都会觉得奇怪，所以选择报警了吗？

阿龙突然发现一声不吭的杨伟良正盯着自己的脸，鹰一样闪亮的眼让阿龙有些害怕，阿龙甚至确信自己已经被对方看破了说谎后慌张的情绪。但阿龙脸上表情并没有变化，淡淡摇头说了句记不得了。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杨伟良接过同事手里的笔记，低下头看了会儿问道：“那也就是说，你最后的印象是在山上打猎。然后掉下了山崖，不记得谁救了你……也不记得怎么沾染上毒品的，不晓得谁给你搞了这么多文身……”

杨伟良抬起头对马成道：“而且根据你们研究所的同志录下的口供，在那段时间里，可能还被金皮树的刺扎到过。对吧？”那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你信吗？”

马成脸色如常，但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只点头说了声“嗯”

杨伟良点点头，对周围所有人道：“各位，我还有几个相对敏感和隐私的小问题要问。请大家都出去回避一下，只耽误大家5分钟时间。”

马成对着阿龙使了个眼色，这才随着大家一起出了门。

看着所有人都出了门，杨伟良才回头冲阿龙笑了笑，说了一句阿龙全然没想到的话：“小鬼，你如果想让你妹妹没事儿，就听清楚记好了我的话。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你一个人去楼下停车场去。有一辆红色的车等你，你乖乖上车就行。车牌号是这个。”

阿龙接过杨伟良递来的纸条，整个人都愣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卡米莉是在你那？”

杨伟良笑着回答道：“我就是警察啊。其他的嘛，三天后你就晓得了。待会儿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问你那些文身和卖屁股的隐私，不要胡乱说话哦。”

“你……你怎么晓得我………”阿龙觉得自己浑身一紧，尤其是屁股不由自主地夹了起来。卖身的那段经历，除了马成和薙伊戈没人晓得，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没想到杨伟良竟一把掀开阿龙身上的被子，扯开上衣露出那十字架伤痕道：“我是警察我当然知道。嚯……这些文身……蛮不错的嘛”

看阿龙捏起了拳头，杨伟良又接着道：“既然说是在聊你的文身隐私，不掀开看看不合理吧？”说着伸出手捏了捏胸口上两粒红豆，转而摸到阿龙的裤头里道：“嘿，还不小……”

揉了两把，杨伟良掏出手来站起身道：“三天后见吧，小鬼，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说完，转身就出了房门，留下呆呆发愣的阿龙都忘了合上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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