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七·交织

“小洌。”

“小洌。”

“这孩子怎么睡相这么差，唉......”

舅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虽然已经醒了，但温暖舒适的被窝还是让身体仿佛被和床铺固定在了一起般纹丝不动。

就再多睡一会嘛，反正早饭也是从便利店买来的，凉了的话再用微波炉转一下就好了。

“呼......”

但愿还能把刚才的美梦续上。

“真的不起床吗？”

另一边的舅舅似乎并没有直接掀开被子的打算。不过稍微过了一会后，耳尖忽然传来了一阵微痒的气流。温和的声音此刻却夹杂了一丝诡异的阴森：“睡觉的时候，除了头之外，露出被子的部分会被妖怪抓住然后吃掉喔。”

“哇啊！！！不要吃我！”

“嗯，很有精神嘛，那么就赶快起床出来吃早饭吧。”

“舅舅你这么吓唬小孩子小心遭报应喔。”

“嗯？比如说？”

“小脚趾撞到柜子角之类的程度吧。”

“唔哇，还真是恐怖的报应呢。不过你也差不多该起床了，毕竟梦里再美好的事物也没法带到现实中啊。”

那个毛发凌乱的狼兽人心情似乎因为拌嘴逗趣而显得不错，微笑着将食物端到了餐桌上。

当然，不出任何意外的，是从便利店买来的夹心面包和少糖豆奶。

“舅舅怎么知道我做的是美梦？”

好像自以为隐藏很好的小秘密被戳穿一般，小狼崽有些心虚的看着从杯口飘出的热气。已经坐下来要咬了一口面包的狼兽人闻言抬头，推了一下断了一条腿的眼镜：“想知道？”

“嗯！”

不想知道也不会这么问的吧。

看着连续点头的自己，舅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笑的更开心了：“呵，保密。”

“唉？！什么嘛，告诉我会怎么样！”

“好了好了，快点吃饭吧。面包要凉了。”

“夹心面包本身也没法加热吧，上次你不是还把面包机搞成很恶心的样子了么。”

舅舅除了身上那股始终散不掉的，让自己打心底想要退避开的寒意之外。唯一不太擅长......不对，根本就是超级糟糕的也就是厨艺料理这方面了。

明明其他家务事都做的相当完美，连缝纫和收纳都井井有条。可为什么偏偏是在料理方面没有一点天赋呢？

小小的洌经常看着家中和烹饪有关的电器，在心底里发出感慨——如果没有进入到这种科技发达的时代，舅舅可能会因为自己做的东西过于难以下咽而活活饿死吧？

如果能找个精通此道的对象成家，似乎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可这家伙不修边幅的样子，把本来还算中上的颜值也给遮掩住了。

真是的。明明是成年的狼兽人了，却要自己这个外甥操心......

神游天外的思绪被舅舅的呼唤声拽了回来，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无法开口。

线绳

无比熟悉的家中布满了红色的线绳。

那些比指节还要粗的线从墙壁、天花板中穿出，再没入到桌椅、地板、电器等东西的内部。无序、错杂，立体的交织在一起，令视野内部变成了诡异的牢笼。

“舅，舅舅......”

依旧坐在桌前的狼兽人却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只是继续抬起被线绳勒住的胳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怎么又在发呆了。”

好像他完全没有看到那根直立在其中的红色一样。

“就，就是，那个......你身上......有好多红色绳子！”

“嗯？是吗？”

舅舅闻言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表情淡定的耸了耸肩：“喔，这个啊。”

“唉？舅舅，你不害怕吗？这些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说什么傻话呢。”狼兽人再次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太有趣的玩笑：“你身上不也有吗？”

“我？可......”

低头，自己的胸口和肚子上，几条不知来处的红绳透过衣服穿进了身体。而随着那些绳索的颜色越来越深，仿佛被什么液体浸润一般开始向外扩散的时候。

剧烈的疼痛让黑狼颤抖着蜷缩了起来。

“咕......！”

将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铁锈味努力咽回去。几乎是同时，借着这股痛感的刺激，洌猛地睁开了眼睛。

身处之处似乎是一间十分古旧的和式房屋，昏暗的室内光源来自几盏悬吊在高处的纸灯。只是这些看起来不太像是靠燃烧蜡烛所发出光芒的灯笼颜色各异，却都十分古怪。

不对，该说是邪门......

“咳啊！”

看着那些清冷的绿、蓝、粉紫色交织混合的光芒，仿佛被狠狠攥了一把的胃一阵抽搐，翻江倒海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恶心的感觉。一些黑色的液体还是从嘴里溅到了已经飞起毛边的榻榻米上。

因为周边的环境过于平静，又加上那头大老虎健壮的体格带来的视觉上的安全感，自己就忘了布置好简单的护身结界。就目前的体验而言，真是太过于托大了。

不对，受到袭击双脚离地的瞬间，朔叶似乎也看到了什么，朝着这边扑了过来。虽然最后到底有没有拽住自己的裤脚这件事并没有印象，但如果他也一起被带到了这个地方，不应该就在左近才对么。

还是说他还没来得及“拯救”自己，以至于被“邀请”到这的只有......

一边想着一边挣扎起身，刚刚靠着四肢从地上撑起来，目光所及的前方不远处便是躺倒的大块头。

“喂。”

“.......”

“还活着吗？朔，咳咳......嘶！该死的......朔叶同学。大老虎......笨蛋，白痴，有钱的傻瓜......”

虽然对自己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但不知为何，洌下意识觉得他并没有变成一具冰冷.......好吧，就算真的变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也不至于冰冷的尸体。

究其原因，大概是将他身体笼罩住的那一圈淡薄且微弱的红光的缘故吧。

“咒目虽然是邪物，但既然和我是共生关系，自然也不会希望我早早离世。”

脑海中想起不久前他说过的话，黑狼努力挪动四肢朝虎兽人爬了过去。

希望那句话不只是单纯的说说而已。

正准备就这么匍匐前进，洌的耳中忽然传来一阵间隔极短的“哒哒”声。仿佛有什么很大却很轻的多足生物正在用极快的速度移动着。

啧......

吐出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而后再次趴回到榻榻米上。就着昏暗古怪的灯笼光，和室的纸门外猛然出现了一个几乎要顶到天花板的庞然大物。而那有着巨大的身躯和细弱到几乎不成比例的长腿的影子，很难不和蜘蛛联系起来。

轻巧的“哒哒”声后，那巨大蜘蛛的阴影在原地转了半圈，随后发出的是带着幽怨和愤恨的一连串抑扬顿挫的“啊啊”声。

虽然和普通的声音比起来多了非正常的恐怖，可依旧听得出来是个年轻女生所发出的。

女......学生......

正想着，不知那蜘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还是感应到了什么。黑色的丝线射穿了纸门，而后在屋内弹射折返，很快便织成了一张网。

如果刚才自己没有重新卧倒，而是站着的话。此刻恐怕已经和刚才梦中看到的景象一样，被串在这些散发着腥臭味的线上了吧。

那只巨大的蜘蛛在织完网后，大概没能靠其察觉到异常，于是一边继续发出哀怨的“啊啊”声，一边快速的消失在了纸门外的另一侧。

趴在地上又等了片刻，确认那些节肢发出的“哒哒”声彻底消失后，黑狼才四肢并用的爬向了依旧毫无动静的虎兽人。

虽然头顶的那张网确实很碍事，以至于让自己没法起身甚至半蹲着前进。但凭借还算协调的胳膊和腿，洌还是顺利的来到了虎兽人身旁。用指甲尖试探着拨撩了一下那层咒目发出的红光，确认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后，黑狼用爪子摸到对方的脸颊附近，随后捏住腮帮子轻轻扯了扯。

“起——床——了。”

“唔......”

还好，有反应。

触碰到对方有温度的皮肤，让原本悬着的心似乎一下子踏实了下来。这种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却没有维持太久，因为洌马上发现，即将恢复意识的朔叶似乎有准备坐起来的意图。

自己的身高半蹲着都可能触碰到那些线编成的网格，这家伙就更不用说了。要是把刚才那东西招回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也根本不知道那些带着股腐败味道的线会不会造成伤害。

脑海中叔叔和自己那被洞穿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原本还疼痛不已的身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这么爬到了虎兽人的身上。

“呜！咳咳......前......阿洌？”

即使不胖，且被这家伙抱过。就这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感受到十足的分量，朔叶显然也有点吃不消。不过也多亏如此，他的意识算是彻底清醒了：“你......”

“别误会，我们......”

“没事真是太好了。啊？误会什么？”

“......”

“没，没什么。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别动，别起身，就这么躺在地上听我说。”

“好。”

“绝对不要起来。”

“嗯。”

再三保证后，黑狼才从对方身上滑了下来。顺便借力一个翻滚，总算如咸鱼翻身般的换成了仰躺的姿势。可惜这并没有给胸口和肚子的疼痛带来多少缓解，甚至在落地的瞬间，便让五官和四肢痛苦的扭曲抽搐在了一起。

“呃！我，我没事，你千万别起身！”

“好。可你......”

虽然确实乖乖躺在原地，但朔叶的语气中也包含了藏不住的担忧。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可能在全身而退的前提下顺便考虑能不能找到那三位失踪的女生。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总之我醒过来之后就已经在这个地方了。”

三言两语交代完自己醒来之后的事，洌并没有提及那诡异的梦境：“所以当时我被袭击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朔叶盯着面前飘在屋顶的诡异灯笼和限制住起身可能性的网绳，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那时候阿洌你把头绳丢给我之后，神龛后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和服的身影，看起来顶多是小学生吧。但那家伙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中，我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就看到你飞了起来......”

思索了一下，虎兽人才给出了形容：“就像，失去掌控的提线木偶一样。然后我也立刻跑过来想要救你，就感觉左臂好像要烧起来一样。就在我拉住你胳膊的时候，脑袋跟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似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穿和服的小学生......”

眼看自己闭目沉思，朔叶倒也没有打搅。直到黑狼再次睁开双眼，才开口道：“接下来怎么办？”

“我怎么会知道。想办法从这离开。顺便找找那三位大小姐吧。如果咱俩能一直活着的话。”

“那个巨大的蜘蛛......我没听说或者看到过类似的资料。但可以感受到这张网带着强烈的愿望，以至于散发出了近乎怨念的气味。”

“愿望？”

“嗯，不管出发点是好是坏，愿望越是纯粹，其转化成的力量便会越大。直到渴求者的欲念突破自身所能承受的范围，便会带来一些......难以收拾的麻烦。”

“这样。总之，先试着爬出去吧，如果整个空间都是这种网就麻烦了。”

“是因为不利于我们逃跑或者对抗么？”

“是因为衣服会被磨坏的。”

“这，这样啊。”

“嘻嘻，那，我来，帮，帮，帮，帮，帮，帮你们一把好了。”

寻声抬头，巨大蜘蛛停留过的纸门外，有个小小的身影。那穿着和服的衣袖抬起，如同某种可以快速拆解网格的机器般。那些线便被一根接一根的吸了出去。

什么时候......

直到最后一根线消失在门后，小小的身影似乎很开心的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嘻嘻，嘻嘻嘻嘻......绳索呀，丝线呀，缠呀缠呀缠住了；交织在一起呀，编成网子捕蝴蝶；一只、两只、三四只，捕呀捕呀捕蝴蝶。五只、六只、七八只，飞呀飞呀飞不了！嘻嘻，嘻嘻嘻嘻嘻......九只、十只捉完啦。接下来要玩什么？接下来要玩什么？接，接，接，接，接，接，接........”

稚嫩清脆的嗓音唱着从未听过的童谣，在这种环境中却显得尤为诡异。和朔叶对视后，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洌猛地从地上爬起。几乎和虎兽人同时冲到了门前，却在将门左右分开的瞬间，只看到了空无一物的走廊。

“捉——迷藏，就要，开，始啦！”

只有那扭曲如同坏掉喇叭中发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后又消失不见。

“跑掉了么？还是说和昨晚学校里的家伙一样，只是个替身？”

“呼......”

“阿洌，你还好吗？阿......？！”

一旁的黑狼撑着纸门的边框缓缓滑落，在即将瘫倒前被朔叶托住，旋即抱了起来。

“你受伤了？！”

“可能，呼，呼......是被拖进来的时候吧。我也不知道......”

“那我帮你检查一下。”

“别！”

攥着朔叶的袖子，洌出声阻止：“网被撤掉了，那个东西很可能会察觉到而赶回来。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

“可是你的伤......”

“那东西如果回来，我会变成累赘。比起那样，不如先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说着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个“大蜘蛛”所发出的“叫声”，洌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而且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嗯，我知道了。”朔叶显然对于自己的判断十分信服，于是站起身跨过纸门，顺着刚才那个“大蜘蛛”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

阴暗的走廊中只有一两盏漂浮在天花板上的纸灯笼散发着幽暗的光，周围又完全寂静无声。陈旧且偶尔带着水迹的墙面和飘入鼻中潮湿腐朽的木材味，以上种种都像极了老式恐怖电影中最经典的配置。

走出一段之后，不等呼吸逐渐平缓下来的自己开口，朔叶便已经停下了脚步：“不对劲。”

当然，这种地方要是正常才奇怪。不过压抑着身上的疼痛，洌也只是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我们走了至少十分钟，但一扇门都没看到。而且这室内明明已经这么陈旧破败，踩在地板上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甚至尝试着故意朝同一个方向的岔道走，如果是迷阵，至少应该是在原地打转......是头上的纸灯笼造成的错觉？”

虽然刚才也有察觉到，但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真的是故意奔着绕圈子的打算走的。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朔叶靠在墙角，用肘部蹭了蹭。确认了墙壁后并没有隐藏什么空间的可能性，继而短暂的沉吟片刻后，虎兽人叹了口气：“还是稍微依靠一下咒目吧。”

“等......”

来不及让他把自己放下，朔叶的身上便再次亮起了属于咒目的红光。瞬间，一股热流从他托着自己的双爪中涌入了身体。虽然远没到灼伤的程度，但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因为这种力量而被逐渐抬起。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越来......

“呜！呕......”

就在挣扎着想要把头扭向墙壁方向的时候，那些东西也已经从嗓子眼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腥臭的黑色粘液糊在了虎兽人的衣服上。

“呃？！”

刹那间红光消散，身体也随即被小心的放在了地上。朔叶有些不知所措的给自己拍着背：“对，对不起！不舒服吗？我有在努力控制咒目输出的力量，呃，还能呼吸吧？”

“你就不能在行动之前稍微想一下，会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吗？！”

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可看着眼前衣服上那一大滩黑色的污渍，气势也旋即弱了下来：“呃，我，是说你好歹也注意点。内个，衣服都脏了。”

朔叶却不以为意，反而掏出方巾小心的凑上来给自己擦拭脸上残留的污物：“只是衣服而已，不碍事的。不过这些东西是什么？感觉得到很强烈的不祥的气息。”

“......可能，是我被拖进来的时候，穿过我身体的那些东西的残留物吧。”

“穿过......身体？所以才会有疼痛之类的反应么？”

“应该是吧。”

虽然很庆幸朔叶并没有揪着自己追问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告诉他，但现在也并不是放松下来的时候：“好了，不说这个了。当务之急还是从这里离开，我们走......”

“好，那我还是抱着你......等一下。”朔叶说着话利落的褪下弄脏的上衣，将其系在腰间，随后便准备再次将黑狼抱起来。可对方的表情却有些震惊：“怎么了？果然刚才的操作让身体更不舒服了么？！”

“不，不是。那些线是怎么回事？刚才明明还没有的吧？”

“啊？线？”

闻言回头，朔叶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线之类的东西。但黑狼的眼中所倒映出来的，是不同颜色且明暗不一的纤细丝线。如同蛛丝般的线段有些隐没在墙中，有些穿越了天花板。而自己的腕部，不知何时系上了一条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线段。顺着沿伸的方向望去，是斜对面不远处的墙壁。

“呃，我没看到什么线......等下！”

原本被眼前忽然出现的诸多线段吸引住的黑狼也捕捉到了那阵正由远及近的“哒哒”声和混在其中哀怨的“啊啊”声。朔叶也已经抱起了自己：“那东西过来了，很快。”

在这种根本不知前路有没有出口的地方比拼速度，根本不可能有胜算。但朔叶依旧跑了起来。

就在即将越过腕上红绳所穿越的墙壁时，怀中的洌猛地用力一个仰身。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虎兽人猝不及防，脚下一滑便撞向了那面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墙壁。

而自己所能做的，也仅仅是伸出爪子护住对方的脑袋。以期如果这面墙真的没什么说法，好歹也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

不过在触碰到一片虚无的瞬间，“骨折的话希望不要太痛”的愿望也同样落空了。

向下坠落的同时，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跟着一起落了地。

“嘭！”

掉落的时间并不算长，又或者只是单纯因为没有对比所以有这种错误的感觉。总之一狼一虎很快的便“顺利着陆”，朔叶更是在稍微哼了一声之后便立刻就地坐了起来。

“没事吧？”

“鉴于我刚才害你失去平衡撞到墙上的行为，你就算想骂我或者揍我也完全没问题。”

从反映速度和语气等方面来看，这家伙确实没有摔伤。现在想想，本以为就算是虚幻的墙壁之后可能也只是另一条走廊而已。却没考虑过这种从高处坠落的情况，万幸......

“这不是顺利躲过了那个蜘蛛怪物么。而且我也没受伤，这地上好像还有缓冲垫一样，挺厚实柔软的......”

说道这，朔叶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低头看向身下：“这些是什么？”

虽然残破脏污，却依旧可以看出大致款式的衣物，被裹在夹杂了木屑和灰尘的一团团棉花上。外套、裙子、长短不一的裤子和鞋，甚至还有一只断了绑带的木屐。根据坠落时下陷的程度和目光所及，这些旧衣服并非只有一堆或者一层，而是层层叠叠毫无规则的摞在一起。

简直像是废旧衣物堆成的垃圾山。

“不论是什么......”

“先离开这里。”朔叶难得接过了自己的话头：”你别动，小心身上的伤。”

“伤......等一下，你先松开我。”说着洌从虎兽人怀里下来，试着走了两步。随后转过身朝对方抬了抬爪子：“走这边。”

“你的伤口没事了？”

好奇归好奇，但朔叶同时也立刻跟在黑狼身后迈开步子。

“刚才你抱着我催动咒目之力的时候......”

“对，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不要再有下次比较好。不对，那不是重点。”小心的顺着腕上那条红线前进，脚下铺开的衣服越来越少。而那极快的爬动声也没有再次传入耳中：“在你用咒目的时候，我吐......弄脏了你的衣服。在那之后，身体反而轻松了起来。而且我还看到了原本完全看不到的线。”

“所以说我们现在是在跟着那条线走么？”

“嗯，而且......”站在原地稍微等了片刻，洌环视了一下四周：“这周围的线越来越多了。简直就像是......由线组成的空间一样。”

虽然并不能触碰到这些仿佛电子游戏里需要躲避的各色激光线，可这里的氛围反而没有掉下来之前的古怪和式大屋来的压抑。

“家族里倒是有一些可以暂时将力量依凭在对方身上的方法，可咒目的效果也可以吗？”朔叶思索着跟了上来：“说不定是因为本身你就可以看到。而在我触发咒目之后，由它把你体内那些毒给逼出来的时候，也相对的留了一些力量在里面。”

“我是什么轻小说里百年难得一遇的上等人柱力，可以封存各种力量达到不同效果吗？”

“你还看轻小说喔？”

“没，听那些吵闹的家伙课间闲聊罢了。好了，接着走吧。啊，到底这根线要通向哪里？”

“要是累了的话......”

洌摇了摇头，继续前进：“算了，还是等彻底走不动了再麻烦你代步吧。”

“嗯！”

不是这么值得开心回应的事情吧。

“说起来，万一之后还是要和那个大蜘蛛怪物正面对抗，你有多少胜算？”

朔叶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呃，这个嘛......”

“百分之三十？”

“嗯......”

“百分之五？”

“这差值是不是下拉的也太快了点？！”虎兽人边说边替自己留神四周的环境变化：“主要是一开始 不也只是抱着探查的打算来的吗，所以我准备的道具都没拿着。咒目加上我现在的体力，硬碰硬的话也不至于太落下风吧。”

“这还和体力有关喔。”

话已出口，洌就察觉到这句话有点蠢了——不论是专注于某些事，还是控制身体进行运动，精力和体力都是必要的。咒目虽然并不属于现世的力量，也无疑需要消耗这两样来维持。之前朔叶昏迷的时候那层浅薄的红光，应该也只是无意识的情况下所能施展出最大程度的保护措施了。

“嗯，也不能完全说是体力吧。我想要强行操控咒目的话，索取的力量越多，反噬效果也就越明显。虽然它不会杀掉我，但这种相对等价的交换还是没法避免的。”

“......那还是不要撞上比较好。”

“没事，就算瞎一只眼睛或者断条胳膊之类的代价，也好过丢了性命。毕竟和彼世之物打交道这种事，说不定哪天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是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啊！是门。”

闻声抬头，那条红线真的穿过了两扇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的纸门。只是这两扇门并没有安装在门框上，其边缘和上方皆以被无数的丝线所淹没。用指甲戳戳，也不是和之前墙壁一样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门扉。

“这里充盈的愿望和渴求感觉都要凝结成厚实的砖墙了。”

听到朔叶如此说着，黑狼猛然想起这些晃眼的丝线他并不能看到，于是贴到近前压低声音问道：“你眼中除了这两扇门，周围还有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问，但朔叶还是立刻凑到自己耳边......然后被稍微往回推了点：“呃，抱歉。不过周围，是很多白色的大线团一样的东西，都贴在黑色的看不出材质的墙壁上。”

“白色的大线团？”

“或者说像虫茧一样的东西。不过我刚才试了，里面并没有任何会动的活物。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真是可靠啊。”

“嘿嘿......呃，咳！那我们要开门吗？”

“除了这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吧？”

“说的也是，那就......”

再次来到门扉近前，一左一右捉住门把。

“一”

“二”

拉开的瞬间，里面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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