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件怎么样？”

“嗯哼。”

“说话呀。”

“有点显胖。”

“好吧。”我怏怏的说。

“是你叫我说的。”

“那你就说了吗？”我赌气地说道。

“好啦，别忘了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小铃铛轻捏我的耳朵尖。

“呀！”我装模做样地躲开。

“不是还在给人家量身材嘛。”我反击小铃铛的耳朵，于是她狼狈地跑远了。

“我去看看有没有量好！”

“耍赖！”

“本来就不公平！”

嘛，谁能想到我就在几天前被魔物夺去了处女呢？谁又能想到那次的收获是一个大得离谱的凝结核呢？这几天真是好好挥霍了一把。

“好啦！”小铃铛把Neko从一排排衣服后面推出来，“看~”

Neko穿着一条连衣裙，纯白点缀浅粉色，恰到好处地衔接的花边，没有我想象中的华丽，但很精致。

“之前那条不行吗？”店老板不知道为什么也在Neko身边。

“所以说没必要给猫买什么好衣服，订制就更没有必要了。”对方推了下眼镜，一副教育孩子的神情，看着我，又把目光转向小铃铛。

“那？……”

“你毕竟交了钱，我会找人帮你订制的。这只身上的，不满意的话也可以换回刚才那一件。”

“不用换了。谢谢了。”我鞠了一躬。

“道谢就不用了，毕竟老熟人了。还有，你说的那件衣服，再没办法给你降价了，我也要挣钱的，给你开这么低价，我以后生意怎么做？”

“不能再低了吗？”我本想再接上几句争取个降价，开了口才发现还没想好怎么说。

“低不了了。”头摇得倒是挺果决。

“好吧。”小铃铛扯我的袖子。

“那打包吧，订制的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对方一边熟练地打包，一边回道：“看情况，如果本地有愿意接的，一个星期差不多，外地的至少要一个月了。”

他把打包好的袋子递给我：“毕竟给猫买订制衣服也只有你能做出来了。”

“再见了。”服装店的门，不像家里的那个大门一样会“吱呀”作响。

刚出店门，小铃铛就拉住了我：“刚才不能再讲下价吗？”

“唔，不用了吧，毕竟手上还有不少钱呢。”我回她一个笑脸。

“刚才花了多少？”

“七十三利奥波德，不包括订制的钱。”

“我们还剩多少钱？”

“唔，是指……上次委托赚了六个弗朗哥呢。”

“现在还剩多少？”

“二弗朗哥三十六利奥波德，准确来说是二弗朗哥三提加尔六利奥波德加七个半利奥波德。”

小铃铛有点懵：“这么多……是多少？”

“唔，都是十进制，就是十个利奥波德铜币是一个提加尔铜币，十个提加尔是一个弗朗哥银币，不过十六个半利奥波德铜币是一个利奥波德。”

“呜……弄不懂，好复杂。”小铃铛痛苦地蹲下。

“唔，大概是能吃一个月的量吧。”不过确实花得有点多呢。

“小铃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呢？”

“因为感觉花了好多……”声音小起来了，没有底气了呢。

我蹲下来，用力搓搓小铃铛的脸：“别想这些啦，有我呢。”

Neko站在旁边没有动，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这孩子，最近很喜欢看人群呢。

“呜……”小铃铛还是很难过。

“Neko在看什么呀？”

“呜……Neko是不称职的猫娘喵。”好像哭了。

我慌忙抱住Neko：“为什么这么说？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呜……呜呜……Neko，是没用的坏孩子喵，主人不让Neko做Neko该做的事情喵，Neko什么都做不了，Neko对主人没有用了喵……”

唔，这样……可是“该做的事情”……

“Neko不是坏孩子，Neko是好孩子，我们回家吧？Neko该做的事情要回家才能做，好吗？”

“呜呜呜……”Neko边哭边点头。

我的女儿：

许久不见，你可安好？上次的资助已随信送到，我还是藏在石板下面了。你总是说，这钱，就是挣来给我们花的，可这么一大笔钱，总不能就这么花了。老伴的热病已好了大半，换了医生，之前的那个太贵了，现在的这个便宜，又热心，每天都是他给老伴喂药。唉，日子过得真是快啊，我们的女儿都是大城市人了。家里只有几个老人，以前的大家族都散了，真是人心不古呐。还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你太姥爷说……

真啰嗦啊。这个字迹，是换了别人抄的信吗？“人心不古”，看来那个抄写员还会添油加醋。父亲不会写字，所以都是找人抄信，他口述，然后那人把他说的抄下来。当然，要花钱。

敬爱的吾父：

这个月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事情，我过得很好，城市中的生活不比家乡，充满了嘈杂……

这么写，他听得懂吗？

亲爱的爸爸：

寄去的钱，能用就尽量用掉吧，妈妈生了这么久的病，不可能很快就好，还是尽量找好一点的医生，不必担心花钱，我每月都会寄钱回来的。家门口的桥，可以叫卡夏他们帮忙修一下，不用担心钱的事情，不够可以在信里和我说。鸡蛋牛奶什么的就不用送过来了，我这里有，和家里的一样好。家里的牛还是不要卖了，叫人来帮忙养着就好，花不了多少钱。等信到了，夏麦应该收好了，上次写信都忘了说了，你年纪也大了，重活最好找别人帮忙吧，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洛文妮娅说的你别放心上，你还没到死的时候呢。如果可以的话，能叫加西亚帮我寄个东西吗？地址还是这次的地址。就是放我床底下的那本书，叫《伊芙琳童话选集》的，你不认识不要紧，加西亚认识，到时候把信给加西亚看就好。

我在这边很好，不需要结婚，也没有什么看上的人。这边生活不比家里，吃的很好，就是挺乱的，经常能见到打架(我也是其中一员)。这个月买了只猫娘，比我小个几岁，受了不少苦。平时也没什么事，都靠采药挣钱(那件事——那要命的反胃又窜出来了——不，还是不要写了)，偶尔会碰到一些消灭怪物的委托，能多赚些钱。之前说的那个新朋友，叫缇娜，是给领主办事的，听说收入挺不错的。领主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说话就更不可能了。这边的领主我见过几次，是个矮胖的男人，很讨人厌，总是弄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不用担心我，小铃铛对我很好，她不是什么坏人，城里的大家都很好。

听说你那边，附近几个领好像有打仗，有影响到村里吗？记得多打听一下，不要不关心这种事，很危险的，要小心。实在不行可以到二舅家避一避，一定要小心。

爸爸，记得给妈妈找个好医生，桥让卡夏他们来修，牛找人养着，少干重活，多请人来帮忙，叫加西亚帮我寄《伊芙琳童话选集》，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要多保重自己，少跟别人吵架，不要再像头倔牛一样了。

爱你的女儿，

索伦娜·劳伦蒂纳

571年6月14日

PS：字我会练的，所以不要再和别人说我写得像鸡刨的一样了。

嗯……还是修改一下吧。

我看了眼烛台，还剩一半。外面是打更人的铃声，喊着二更了。

远处的城堡仍然灯火通明，好像永世不灭一样。

明天就要发过去，多改改吧。

哈啊，要下雨啊。

天空暗得吓人，好像一半的天都被愤怒的圣灵吃下去了，剩下的一半充斥着黑压压的乌云和圣灵的怒气，充斥着狂风和滚雷。

这种天气，还是不出门为妙。

Neko正抱紧小铃铛，瑟瑟发抖。

我上前抱起Neko，轻拍她的背：“不怕不怕，有主人在，有主人在……”

屋外的一切都很狂暴，屋内的水盆几乎摆满了地面。

一只小小的乳白色史莱姆正趴在一个水盆里，偶尔蠕动一下。

圣灵很焦躁，我也不知为何，心里焦躁不安。

我抱着Neko，又俯身把那只史莱姆捞起来。它叫小白。

我把白放在肩膀上，让它和Neko对视。Neko还挺喜欢小白的。

一声炸雷，Neko惊叫：“主人喵！”

我更加用力抱紧她，坐到椅子上，一边拍，一边摇晃着。

开始下雨了。

雨声让人犯困。Neko已经不哭了，现在正和小白一起玩。

她把小白放在空水盆里，小白就往盆外爬，她就不断地把爬到盆边缘的小白抓回去。她又把小白放进装满水的水盆里，让小白在里面游泳。

虽然会想着这样会不会对小白不好，不过这种程度的互动，就是对踩一脚就会死的小史莱姆也没问题吧。

“快来倒水啦！”小铃铛喊我。

我抓起一个空盆，冲上前接过小铃铛手里的水盆，空盆交给小铃铛，满盆往窗外用力一倒，又转身接过新的满盆，把手里倒干净的空盆交给小铃铛。

每次转身都要被窗外的雨幕洗次脸，很快全身都湿透了，幸好这天气不会有人愿意上街。不过街对面同样要泼水的人恐怕能看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正这么想着，一盆水泼到了一个急驰而过的骑手，马受惊停下，那人稳住马头，也不言语，又驱马奔进了雨幕。

不过片刻，一辆马车以惊人的速度冲过街道，马因车夫的鞭打而嘶鸣，马蹄声同雨声一样连成了线。

领主死了。

是刺杀。

我不关心那老头的死活，只不过他的死因确实惹人遐想。据说他是这个王国国王的表亲之一，有人说是因为宫中的争权导致了他的死亡，也有人说他的死就是国王安排的。有人说他与敌国关系密切，因为他统治的这个领是 “低地三领”之一，和海外贸易密切，所以暗通敌国也有可能。还有说是叛乱的前奏，总之众说纷纭，真假莫辨。

说实在的，这些作为平时聊天的谈资确实很合适。

听说新领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小铃铛，你怎么看？”

“诶，什么？”小铃铛在擦桌子。

“这次领主遇刺，听说是在城门外遇刺的？”

“嗯……我不清楚啦。我脑子太笨了，做家务倒是还行，其他的就一窍不通啦。”

“真的嘛？”

“唔……我顶多听到一些传言，剩下的就不知道了。那些索伦娜应该也听过吧。”

“说说嘛。”我轻轻捏一下Neko的耳朵：“Neko学得怎么样呀？”

“主人喵~Neko学会写了喵。”Neko把写在布上，歪歪扭扭的字举给我看。如果说我写得像鸡爪，那Neko写的就是被鸡吃的虫子。

“嗯，学得不错哦。摸摸头~”哎呀，真不错，摸着柔顺的头发和毛茸茸的耳朵。

“唔，主人，Neko想要奖励喵。”

“诶，奖励啊……”呜……上次的奖励……让她尝到甜头了。

“那个，奖励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说，怎么样？”

“Neko明白了喵，谢谢主人喵。”哈啊，这样的笑脸，好想抱住一顿狂亲啊。

我转头看向小铃铛，看到和Neko相反的脸色：“怎么不高兴了？”

“刚刚不是要我说说的嘛？现在又不听我说了。”

“唔，对不起。那……说吧。”我搓搓Neko的脸，Neko很听话地闭上眼睛。

“嗯……听说领主是在城门外被刺杀的呢，那刺客躲在城墙上，正对着城门，等领主的马车经过城门，就从天而降，一剑刺穿了马车顶，直接把领主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真的吗？”

“不能确定呐。”小铃铛摇摇头。

“嗯……听说我们这边也要打仗呢。”

“不会吧？”

“难说。我觉得有这个迹象。”

我打了个哈欠，对面的老板看了我一眼：“怎么？昨晚没有睡好吗？”

“是啊……哈啊~”

“做什么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去喝酒了。”

“没什么，没什么。”想到昨天晚上的景象，我瞬间脸红了。

“行吧。白苜蓿五十加兰，四个半利奥波德。”

真是欲望怪兽啊……Neko。小小的身躯里原来有这么大的能量。

我提着筐回到自己的摊位，看到Neko在那里用草叶学着数数。

昨天晚上……一开始我还想着主动点，让Neko更舒服一些，结果一次高潮之后我就完全丧失主动权了。

小铃铛看了我一眼，又看了Neko一眼。她也很舒服吧，后面我完全是任她们两个摆弄啊，之后Neko好像盯上小铃铛了？反正到最后，都不知道我是单纯睡着了，还是因为高潮太多次而昏睡过去了。

想着就脸上通红了啊。

“你好？”是一个绿头发的女客人。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吗？”怎么感觉对方有点熟悉啊。

“苏黄一科尔，七籽草二十加兰。”一科尔是一百加兰。

“一共是一利奥波德和十三个半利奥波德。女士，请问您的住址？”我称了称，把草药用粗麻布包起来。打包货物用的粗麻布虽然便宜，但还是要花钱买的，所以问好对方住址是有必要的，一来方便到时候回收麻布，二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诚信，会在麻布已经随着货物入手之后，还会把这么一块布还回来。

对方摆手：“不用包，放篮子里就好。”

“不同草药放在一起容易串味……”

“不用了。”对方打断我。

虽然很想接一句“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约定个地点或者您下次再送回来”，但是，就是这样说对方大概还是会拒绝吧。

“好，您慢走，祝您身体健康。”对方转身离开，就在那刹那，我想起了什么。

“那个……”对方回头，我看清了她那绿色的眼眸，“您叫什么？”

“嘉莉安·福科索，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

“新领主还没来吗？”

“早着呢。呜——哈啊~”缇娜伸了个懒腰，“对了，最近这几天，你都不来喝酒了。”

“领主都死了欸。”

“所以呢？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前几天抱着我大腿说新领主要把自己辞掉的是谁呢？”

“反正不是我。最近领主暴毙，没人监督，整个大堂全跟放假了一样，六个登记员，今天只来了三个，一个现在已经出去了，还有一个刚坐下就睡了，这半个上午全靠我一个！铁饭碗也不能这么压榨啊。”

“管家呢？”

“忙着葬礼呢。”看到我身后走来的一群人，缇娜翻了个白眼，垂头丧气。

我给身后的阴影让出道路。

“索伦娜？好久不见啊。”

“哟，这不是人称‘巨剑格洛提’的丹尼索瓦吗？”缇娜横插一句。

“唉，这都是别人乱取的。”一米八五的壮汉笑得像只兔子(虽然完全无法判断人家的身高按米算到底是多少，但是比我高很多是可以肯定的)，“刚刚听到你们在说领主的事？”

“啊，没有没有。”我摇头又摆手。

“欸，我听说了个消息，渠道保真，你们想听吗？”丹尼索瓦往柜台上一撑，柜台抖了抖。

“嗯哼。”我和缇娜异口同声地回道。

“就当你们想吧。这城里，有不止一个刺客。”他神神秘秘地说。

“嗯哼。”

“扫兴。”

我和缇娜挤眉弄眼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

叛乱爆发了。

现在全城戒严，每天都能听到城外的叛军在喊口号。现在每家每户都要把每天的排泄物上交给城墙上的守卫，士兵们每隔三天就搜一次壮丁，一开始是年轻奴隶，然后是年轻男性，年轻学生，之后是年轻女性。多亏了缇娜担保，我和小铃铛她们才幸免于难。

缇娜现在身份不低了，她现在是管家的书记，每天忙得要死，没有时间喝酒了。城堡前的酒馆早就关门了，那凶神恶煞的老板娘夫妻也跑得没影了。之前能跑，现在跑不掉了，军队封锁了城里所有的出入口，所有想进出的人都会当场斩首。

低地三领已经全部沦陷，叛军不是占领了低地三领，而是低地三领全都叛变了。本来我们这个领也会加入叛军，但是城堡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行宫大臣又掌握了城堡，重新组织起了城市里的守军，法师公会和教会都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城外的守军还是叛变了。

那个新领主在来的半路上，听到叛乱的消息，又掉转马头，回皇宫自在去了。

这些消息，缇娜通过每天给我留的字条转告我。

城里充满了流言蜚语，每天都有人被杀的消息传来，有传闻是暗杀，丹尼索瓦的玩笑似乎成真了，城里真的有刺客。所有人都想着怎么才能逃出去。

现在出不了城，采不了药，早晚市都停了，军队发的东西完全不够，只能靠家里的余粮过日子。

小铃铛听我和她说了这么多东西，也明白现在的形势严峻了，每天都皱着眉头，也不太能好好教Neko学习了。Neko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知道现在在打仗，大家都很苦。虽然还是很爱玩，还是逐渐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孩子。

佛朗索瓦进了军队，但是不好好训练，每天都来我家门口骚扰我，好在有军纪和缇娜，他不敢做得太过分。丹尼索瓦从叛乱开始就不见了，这不奇怪，他这人就是行踪不定的。

城里像一锅盛满流言与恐惧的汤，城外的叛军是火炉。

敬爱吾父：

这封信写得匆忙至极，只能短叙几句，请父亲见谅。叛乱爆发了，叛军攻入城内，我们一家人只能慌忙出城，逃向东边老师的所在地。全家都安好，请勿担心，更不必让人来找我们，那样是徒增危险。父亲那边也有战乱，父亲请保重，保护好母亲，也随时做好逃难的准备，二舅家，三姨家，都是选择。

这次就不要回信了，等下次我寄信过来，再回信。该怎么回信，我会在下次信中详述。那本伊芙琳童话也不要寄过来了。

保重，望平安。不要来找我们。

你的爱女，

索伦娜·劳伦蒂纳

571年6月3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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