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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和我( 禁忌关系之一 ),1

[db:作者] 2025-08-10 14:23 5hhhhh 5290 ℃

作者:流金岁月

 

 字数:34000

  转载自禁忌书屋

  …………

 

                 文案

  别盯着他看,不管他有多性感。

  尤其是当他用低沉的嗓音说话时。

  尤其是当他翘起嘴角微笑时。

  尤其是当他是你的教授时。

  ......哎哟.....。

  作者注:

  新开一个主题,关于禁忌关系。第一篇师生,也是今天教师节应景之作。廖汉维在黯影闪过影子,刚好又是揍学生,所以借来给这个故事当男主。写得很快,整篇都是女主第一人称,调子非常轻松,希望大家喜欢!

                 正文

  一.

  今天第一天上课,我差点儿睡过……即使闹钟在卧室里响得震耳欲聋。

  我有一种非凡天赋,几乎可以在任何环境下安稳睡觉。从上小学起,妈妈就给我买了世界上最响的闹钟,但我的大脑很快适应,闹钟一响我就开始做梦,不是站在路边看救护车飞车救人,就是警车呼啸而过抓坏蛋,轻而易举把侵入脑子的各种噪音融入睡眠里。谢天谢地,自从我上大学之后,情况有所好转。别说每次一有类似的梦境,就是真的走在马路上或者坐在电影院里,听到各种刺耳的啸叫,我都会不由自主警觉。渐渐的,我通常可以做到准时起床。

  通常。

  洗了澡,吃了点东西,我在衣橱里翻找今天穿的衣服。其实昨天晚上就该准备好,而不是像自己以为的早点儿起来再决定。现在根本没时间熨烫想穿的衣服,除了体恤衫和牛仔裤,只能是白衬衣和印花半身裙了。在镜子前做完最后一次审视,我套上白色帆布鞋匆匆出门。我也想穿高跟凉鞋,但时间滴滴答答流淌,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从公寓到教室有好长一段路,高跟鞋可是影响速度呢。

  东皇廖汉维的课我不能迟到。

  我从来没见过这位教授,但他在系里却非常出名。一是因为东皇的绰号,如何得来不可考,厉害和神秘的名头是坐实了。而且他也很严厉,对懒惰零容忍。我自认和懒不沾边,但第一天迟到肯定很难让他信服这一点。坦率讲,从我听到的八卦流言看,廖汉维有点让人讨厌。好在这个学期我只用修他的一门课,每周五一个讲座应该能应付……我一直都可以,即使在一个讨厌的教授手下得高分不是特别提神儿的事儿。

  我暗暗叹气,你原本以为社科学院政治经济学会离数学会远一点儿,可事实是,当你学到研究生级别,不管专业是文还是理,就必须得懂得一些统计学知识,了解不同数据收集方法的优势与局限,学习如何用统计学工具进行数据分析,如何做出漂亮的图形,所以'数据分析与统计推断'就成为我们的必修学分之一。我数学学得不烂,但从来都是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最多应付写作业和考试。这门课肯定不会成为我的最爱,事实上,真正的情形很可能是叫苦连天。

  我瞥了眼手机,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越来越强烈。我不停给自己打气鼓励,没有理由紧张,'数据分析与统计推断'是公共基础课,肯定用的是那种巨大的阶梯教室,一个人很容易就能被淹没在茫茫人群中。老师授课也是从头讲到尾,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静静聆听。

  我沿着街道快步赶往公共汽车站,研究生在学校也有宿舍,但因为不喜欢合寝这主意,我早早在学校附近的住宅区租了个小公寓。实际上,据我所知,社科院一半儿的研究生都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沿着街道快步走到公共汽车站,毫不意外公共汽车晚点。我也许应该早点出门,可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我没花多长时间纠结是该跑两站路还是死等公车,因为一看到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我立刻飞奔上去抢车。

  司机对于我只坐两站路不是很满意,不过好在是去学校,这才没有因为加油加气的烂理由把我轰下车。不过这司机开起车来也是够呛,慢慢悠悠跟在其他车后绝不超车,路上好歹就俩红绿灯,这位师傅别说卡着黄灯踩油门冲出去,他甚至连黄灯还没亮就已经开始减速。真搞不懂这类司机,他看上去如此热衷赚钱,那是不是也该抓紧时间啊!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我以飞人博尔特的速度气喘吁吁跑到教学楼,推开沉重的大门,扫视门厅上指示我要去哪里的指示牌。好吧……大楼肯定不会有错,向左走是101-124,向右走是125-147,可是我要去的是155教室啊!看看表离上课只有五分钟了,我现在应该已经坐在教室,或者最差也是朝那个教室飞奔。

  可我往哪个方向飞奔啊?

  我心里一沉,恐慌随之而来。这可不是好兆头,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这不是世界末日,我只需要找到教室。楼都在这里了,教室就不会太远。正确率五五开,不需要天才数学家就能知道,我赌是右边。然而,门上的数字标识正如门厅指示牌显示的那样,以147结束。不过,在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一扇没有标记的门。

  这扇门后面一定藏着另外一排教室,其中就有155号!

  我推门走进去,没想到看着的是另一个大厅,零零散散有些沙发,甚至连个前台都没有,不是特别令人鼓舞。我快速走了一圈,连个平面标识牌都没看见,在大厅穿梭的老师学生一个个脚步匆匆,没有任何人稍稍驻足。他们好像都在赶时间,而且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我拦住一个脚步不是那么匆忙的学生,结果那人耸耸肩,干脆说他是新来的,一问三不知。

  现在正式上课了。

  我又穿过一个走廊,硬着头皮找到一个办公室敲门,希望门背后的老师帮助我,然而屋子里坐着的却是个眼睛呆滞的女人。

  「对不起,你能告诉我155教室在哪里吗?这栋楼太大了,我有点迷路。」

  她眉头紧锁,不满地看着我,「不在这半边,这是教师办公区,从正门进来向左下楼才是。」。

  「谢谢,你可是帮了大忙。」我咕哝着,关上门。

  我原路飞奔回到主门厅,向左几步果然看到半层台阶。希望升起,门上的铭牌有些是人名和房间用途,但有些也有编号,并且数字不仅接近155,而且越往前越大。

  我终于看到门标155!

  我甚至不想浪费时间去抱怨为什么这间教室和其他教室不在同一层,而且为什么要被隐藏在一堆办公室的中间……我只是很高兴找到这间教室,而且只迟到了三分钟。

  我推门走进去。

  当我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时,教室里的每一只眼睛都转过来盯向我。讲台上,廖汉维教授也中断讲话,安静下来。教室很大,也坐满了学生,但倒霉的是只有我一个人迟到。

  一股滚烫的灼热从我的脖子后面蔓延上来,我顶着大红脸使劲吞咽一下,快步朝后排一个空座位走去。我感觉到廖教授的目光一直在追随我,虽然我只在进门时和他对视一眼,但那一眼已经足够。生平第一次,我觉得阶梯教室是那么巨大,走道延绵不绝,每走一步都觉得廖教授打算用他的目光把我轰出太阳系。

  我等着他严厉斥责,譬如'第一天上课就迟到真是糟糕'、'你能来上课我就很荣幸!'之类让我难堪的讽刺挖苦,但他没有。廖教授只是盯着我,当我坐下来面对讲台时,他的眼睛仍然盯着我。

  廖教授又开始慢慢说话。

  「就像我说的。」廖教师清清嗓子,「虽然你们都是研一,数学又是研究生必考,可因为来自不同学院、不同专业,我并不清楚你们真正的数学水平。如果我认为你们这个班的能力适当,将会保留对教材要求升级的权利。但在那之前,所有的讲座和讨论都将从最基本的开始。作业以及考试也会根据你们的水平,要求有所不同,请仔细阅读教学大纲。」

  廖汉维听上去很吓人,也确实吓住我。我暗暗瞄了眼周围人,一个个倒是面目平静、毫不紧张。我考研的数学分数并不高,而且一直以为考出来的数学水平应付学分没问题,我开始后悔遵循网上搜索来的那些过来人的学习经验。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来这里并非自愿,」廖教授接着说:「你们今天坐到这里,只是因为'数据分析与统计推断'是必修,不是出于对数学的热爱,也不是为了通过数学去了解生活、社会或国家。你们在这里只是为了能够赚足学分、顺利毕业。然而,我需要你们理解,我非常认真地对待这门学科,不会为了学校的通过率而降低对你们的要求。这门课非常严肃,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认真对待,否则你的成绩会受到不同程度的负面影响。」

  这和明目张胆的威胁有什么区别!我暗暗叫苦,幸亏只有一节课,再糟能糟糕到哪去?

  结果很糟糕。

  廖教授花了一个小时才结束这节课,而且在打发我们回家时,交给我们一份五十页的阅读作业,连同需要为阅读分析总结的论文,还有一系列推荐讲座。

  数学教材似乎是最深奥的一个科目,我每天都会花时间反复阅读这些材料,但我就是搞不懂。我只是在阅读,而不是理解。一周的时间是那么快,直到上课前的午夜,我发现自己坐在书桌前茫然地盯着书页,渴望第二天来一场剧烈的沙尘暴、地震、火警……廖教授说得很清楚,他在上课期间将会随机叫人名回答问题,以确保我们每个人都能完成他布置的阅读任务。我有种感觉,自从上次迟到后,他会特别关注我。

  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我终于放弃,倒到床上昏睡过去。

  二.

  这次,我至少按时坐到教室里,并设法在中间偏左又偏后的位置坐下,确保自己淹没在茫茫人海中。我希望廖教授能够忽视我的存在,永远想不起来才好。

  当廖教授走进教室时,他连头都没抬,径直走向讲台,将办公包放到讲桌上,然后拿起马克笔刷刷刷在巨大的演示板上写起来。我长松一口气,想起在哪儿看过一则关于牛顿的故事。他曾经走进一间教室,讲完一节数学课然后回家,从头到尾都没注意教室里一个学生都没有。我希望廖教授也能如此,将今天所有的课堂时间都花在演示板上写字,忘了底下的学生,忘了我。

  既然廖教授背对着我,没了严肃吓人的表情,我也敢大胆盯向他的方向。他看起来异常整洁优雅,可能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字迹秀气飘逸。头发不厚,整整齐齐向后梳理。他的双腿很长,黑色的牛津皮鞋一尘不染。大衣肘部两个设计补丁很扎眼,似乎在大声宣扬衣服的主人保守、传统、严肃,千万别和他开玩笑。我肯定没盯着他的屁股看,我也什么都看不着,他的大衣下摆刚好遮住屁股,根本看不出大小形状。

  廖教授转过身。

  我还没来得及移开目光,他就朝我看过来。我心里一惊暗道不好,廖教授不仅一眼锁定我的存在,而且逮着我偷窥他。不过这谈不上偷窥吧,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有权看着他,不是吗?他不该生气或者意外吧……我的意思是他站在教室讲台上,我还能看什么?大家都在看他啊!即便如此,我仍然感觉到面颊忽然变得滚烫,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面色通红,好像我在做什么顽皮的事……他是不是知道我刚才在看他的屁股?

  「我们开始?」廖教授忽然开口,仍然直视着我。

  我几乎要张嘴说好,幸亏意识到廖教授只是在和全班同学打招呼,赶紧闭上嘴。

  「我们先讨论上次留的阅读材料!」廖教授抬起胳膊指着我,说道:「你,总结一下案例一的基本思路和解题步骤。」

  哦,天啊,噩梦正式开始。

  我清清嗓子,行的,没问题,我可以做到。记得有一次上历史课,老师用一整堂课的时间让同学讨论唐代农耕技术发展,我喋喋不休一直都在发言,所做的不过是翻来覆去用不同方式复述教科书上的一个段落而已……但那是在中学,也不是在廖教授的仔细观察之下。

  「我,嗯……」连我都觉的声音尴尬又尖锐,我清清嗓子,又试了一次。「是这样,参数估计和假设检验是统计推断的两个组成部分……它们都是利用样本对总体进行某种推断,但推断的角度不同……参数估计讨论的是用样本估计总体参数的方法,总体参数μ在估计前是未知的……而在假设检验中,则是先对μ的值提出一个假设……然后利用样本信息去检验这个假设是否成立……」我的心怦怦直跳,脑袋一片空白,使劲儿搜索着接下来该讲什么。我记得案例一的前言部分,并且背了下来,但是之后说的什么一头雾水。

  我停下来,静静等待自己成为下一个人体自燃的受害者。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譬如球状闪电、静电、灯芯效应、体内酮体过多等都会引起自燃。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时候想起自燃和自燃的原因,不过已经丢脸了,原因已经不再重要。

  我看着廖教授,他的样子就好像一个盲人被告之吃瓣桔子结果放到嘴里的是老干妈一样。然而他很快恢复过来,转向另一个学生,让他回答相同的问题。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概念也没有,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羞耻和痛苦中,听不到任何声音,不管是廖教授的讲座还是周围同学的讨论。

  我无法决定该怎么办,如果我匆匆走出教室,一言不发离开,廖教授会怎么看我?他会认为我是个懒惰的学生,一点儿不重视他留下的阅读任务么?或者认为我是个脑子不够使的白痴,仗着爸妈有权有钱被破格录取为这个学校的研究生。

  我哪个都不想,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我不得不做最讨厌的事——向教授求助。

  如果让我给自己的性格列单子,'独立'一定排在单子里的第一位。我几乎总能自己想办法、自己做决定,并勇敢面对后果。依靠别人的帮助和支持让我很不舒服,好像我很软弱,像是在给他们添负担。我当然知道老师的职责就是传道授业解惑,帮助学生学习是他们这个职业存在的原因。不过,我仍然不喜欢找老师寻求帮助,还是一对一的帮助。

  可现在的形势很明显,我要么向廖教授寻求帮助,要么这门课不及格。所以,当廖教授宣布下课,其他同学从座位上站起来,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时,我故意拖到最后一个起身,慢慢向讲台走去。

  廖教授背对着我在擦演示板的板书,我清清嗓子,但他没有转过身。

  「抱歉……廖教授?」

  「怎么了?」他问道,仍然没有转过身来。

  「我想……你的教材……我想我需要一些帮助。」

  廖教授在用力抹擦板书前稍稍停顿一下,但他只是快速滑动演示板,继续擦另一块板子,「今天下午两点半后是我的答疑时间,你可以来我办公室,仁行楼2042……不用担心,仁行楼不像这里那么难找。」

  我以为我能听出他在笑,但直到他擦完板书,转过身面对我时,我才确定他真的在笑,甚至还是嘴角上翘那种。这似乎与他在课堂上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大相径庭。我的脸颊开始发烫,天啊,我暗暗叫苦,别是又红了!

  「这……嗯,这座建筑……很奇怪,」我设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廖教授把书塞进包里,说道:「我很惊讶你从没听说过,所有来这里上课的学生都会收到提醒。这个楼在建国时期修造,由开国元勋剪彩,这被看来是非常荣耀的事。所以理学院的规模即使越来越大,也没有人愿意搬出这个大楼。而是不停的扩建、扩建、或者拆除了扩建再扩建,于是才有了现在极其复杂的平面图。」

  「还有这回事儿,我没在这里读本科,但来学校这么长时间,从来没人跟我说过,一句话都没有!」我像在对天发誓一样虔诚……幼稚。

  「我还不知道呢,你叫什么名字?」廖教授伸出手和我相握。我有些惊讶,他是老师、我是学生,竟然还能这么客气。当然,他在课堂上从来没有要求我们做自我介绍,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表现出想认识一屋子同学的兴趣。

  「郝彤,」我赶紧伸出手回道,他用力握了下我的手,坚定而自信。

  「下午见,郝彤,」他说完就松开我的手,转身离开。

  三.

  站在廖教授的办公室门口,我的心砰砰直跳,脑袋混混涨涨,全身上下指哪儿哪儿疼。我无法想象为什么如此紧张,根本没有理由啊!廖教授说了这是他留给学生的答疑时间,也亲口说我可以来找他。

  我轻轻敲门。

  「进来,」他从里面喊道。

  当我走进来时,廖教授的脑袋夹着电话,手上正在处理一些文书工作。我没有打扰他,而是悄悄打量着他的办公室。

  廖教授的办公室很大也很整洁,窗台上放着一些盆栽,看样子像是仙人掌,书架排满一面墙,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大大小小的书籍和各种文件夹,一张大大的书桌从书架延伸出来。墙上没有学术海报、没有抽象画、风景画,或者奖状、匾额、和某个名人的相片……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就连桌子上的茶杯也是干干净净的白色,找不着稍微个性的词语可以描述。

  他的桌前有一把椅子,房间一角有个小圆桌和另外两把椅子。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坐在小圆桌边。就像林黛玉第一次去见舅舅一样,坐在离主座最远的位置上。我安静地等着,继续环顾房间。这办公室一点儿不像是他的,或者说不像任何人的。廖教授可以说他昨天才搬进这个办公室而不会有人怀疑。看来认真只是他的做事习惯,和喜好无关……至少对于他的这份工作。

  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让他显得很学究。当然,他在大学当教授,本来就该是副学究模样。可不知怎的,看着他的脸,微微露出胡茬的下巴,还有隐藏在眼中的笑容,我的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其中大多数都是我们中间那张桌子的一起其他另类用法,也许还有一把尺子,如果廖教授有的话。他的办公室里会藏把尺子么?廖教授既然教数学,数据分析总是需要画图画表或者画坐标轴吧,所以有把尺子应该很正常。

  「所以,郝彤,我能帮你什么忙?」廖教授挂了电话抬起头。

  我打个激灵,赶紧把神游的脑子拖回到手头最要紧的任务上。「我……嗯……今天上午在课堂上,很丢脸。您留的讲义我很认真地看呢,一个星期都在做笔记,划重点——」

  「好吧,这是你的问题,讲义上写了什么你记得倒是很清楚啊!」廖教授打断我的话。

  我把书包抱在胸前,「记住字词句对我来说并不难,可我很难理解。我看不懂——」

  「郝彤,如果你学数学仍然停留在记忆而非理解的水平上,我想你的问题比我能帮你解决的要大得多。」廖教授再次打断我。

  廖教授的语气没有内容那么刺耳,但我心里还是很受伤。他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为什么这么快就对我下一个糟糕的结论?

  「我能理解!」我气愤地反驳,「我的理解力没问题,我只是很难理解您讲义中关于统计的部分,既拗口又毫无实际通途。在现实生活中,这些都不重要。」

  廖教授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露出笑容,「好吧,既然你能够对我坦诚相待,也许我们对你的问题可以有些进展。」

  我暗暗叹口气,准备他再来一堆自命不凡、屈尊降贵的说辞。

  「郝彤,你知道统计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他站起来,但并没有走到小圆桌边,而是绕过桌子靠在边上,双手插在胸前。

  我向他做个鬼脸,「更高级的算术方式。」

  「统计是我们对数量的一种认识形成的定义。当你说它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用处时,你是对的。我们每天早上醒来,刷牙洗脸吃早饭,听新闻看电视听音乐,工作娱乐休息。我们可以做所有这些事情而不考虑任何统计问题。但事实上,我们确实在用统计,大到房价物价期货股票,小到查天气预报明天多大可能会下雨。我们从原始社会的结绳记事开始用数学,并且一直用到现在,可我们仍然想要更多。借用一句老话,这就是我们和原始社会人类的区别,不是吗?」

  我向后靠在椅子上,「不是生产力把我们和原始社会区分开来吗?」

  廖教授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的再次直起身体,眼睛落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想发表意见,他也许学术声望比我高一帽子远,但用不着一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样子吧!可奇怪的是每次他看向我时,哪怕脸上只带着一丝丝不赞成的表情,我就会立马被打趴。

  廖教授走到我跟前,坐在圆桌对面朝我伸出手,「让我看看。」

  我反应了下,才明白他说的是讲义。

  「你自己不留一份么?」这些讲义他发了没一百也有八十份吧,我低下头手忙脚乱打开书包,笨手笨脚拿出一个大文件夹。别问我什么原因忽然慌乱,我可不愿意深究。

  廖教授没有回答,但我一拿出文件夹,他就从我手里夺过去打开。然后,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支笔,他一边在空白页做图示,一边大声念给我听。

  他仍然用的是课堂上讲课的声调、内容也是。不知怎的,现在不过是将板书换成白纸,马克笔换成铅笔,可所有从他嘴巴里吐出来的字词句都好像有了活力,很容易找到其中的因为所以然,我竟然慢慢开始理解。我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容易,但总算明白社会上私教那么流行的原因,近在咫尺,效率要比上课或自学高太多了。

  不管什么原因,我不会抱怨,尤其是我发现廖教授的声音非常好听。这和在教室听他上课完全两回事儿,此时此刻、这间办公室,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吐字声音清晰流畅,面颊随之有节奏的跳动,还有他的嘴唇,上下唇都非常丰厚,牙齿整齐洁白,令人着迷。

  廖教授停下来,我傻乎乎地又看了他几秒,赶紧说道:「谢谢你。」

  他笑了,把文件夹还给我,眼睛有一种我以前从未注意到的温暖。「如果对你有帮助,那就试着在网上找些教学视频观看,如果还有麻烦,答疑时间随时来找我。」

  我收拾好书包,再次感谢然后道别。我走向门口时,他说:「下星期见。」

  四.

  我回到公寓,给自己做了顿简单的晚餐填饱肚子,迫不及待坐到书桌前翻开文件夹,开始复习廖教授今天的课堂内容。我无法解释为什么,但意识到廖教授希望我学好,这让我非常渴望更快地掌握这些知识。想到他第一次看到我时我迟到了,第二次看到我又一问三不知,我懊恼透顶,迫切期待扭转在他心里对我的印象,渴望他能够改观。

  我念书的成绩一直不错,可远远谈不上出色。廖教授的辅导虽然简单,但却好像打通我的任督二脉,我一定要趁此机会乘胜追击。看了四五页后,一个数学名词难住了我,我抬手就说用手机查询,却忽然发现手机不见了。我学习的时候,手机总是在我左边胳膊肘的上方,今天手机没在那里。我翻找衣服,检查书包,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井井有条地放在桌子上,但我的手机却仍然不见踪影。

  我努力回想最后一次见到手机在什么时候。最坏的情况丢在教室或者路上再也找不着了,最好的情况就是在廖教授的办公室。我隐约记得当他向我要讲义时,我见到手机放在书包侧兜里。我瞥了眼闹钟,时间说晚不晚,说早也不早。无论如何我要回学校一趟,如果落在教室还有一线希望,如果落在廖教授的办公室,而他也还在的话,我至少知道手机究竟找的回来不。

  我赶紧穿好大衣和鞋子,出门向公共汽车站飞奔。谢天谢地,刚好赶上司机将车停到路边,而且这会儿已经过了上下班高峰,也没很多人去学校。我第一站先去仁行楼,虽然天已经黑了,十有八九办公室没人,但不妨碍我赶紧去瞧上一瞧。

  当我走近几乎漆黑一片的大楼时,隐约听到大厅里回荡着悠扬的小提琴声。我对古典音乐并不熟悉,可也听出是首忧郁悲伤的曲子。让我意外的是,离廖教授的办公室越近,这曲子的声音越清晰。当我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时,终于发现小提琴声就是从这间屋子传出来的。

  好奇心大起,我握住门把轻轻旋转,稍稍推开露出缝隙,探头朝办公室里看进去。

  廖教授站在窗边,小提琴夹在下巴和肩膀中。身体随着演奏的音乐缓慢摇摆,左手在琴弦上轻轻颤动,右手精准地上下拨弄琴弓。也许已经是下班时间,他脱掉了外面的大衣,只穿着一件丝绒衬衫。袖子被卷起、一截粗壮的小臂露在外面。他看上去比我以为的要硕壮很多,那套古板正紧的教授服完全掩盖住强健匀称的身板。

  廖教授拉琴非常投入,我也忘了此行的目的,倚在门框静静欣赏。睿智的头脑,优美的音乐,强壮的身体,廖教授简直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直到廖教授拉完最后一个音符停下来,我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退出去躲一躲,装成才来的样子。可还没等我反应,廖教授已经放下琴转过身体。

  「郝彤,」廖教授看到我在门口很是惊讶,但他的声音柔和而低沉,比讲课时轻松很多。

  「我,呃……我想我把手机忘到这里了,所以过来找一找。」我很是不好意思,又一次被他逮到偷窥。

  「哦,是的。」廖教授说着走到桌子前,放下琴拉开抽屉,拿出我的手机。

  「你离开不久我才注意到,本来打算早上交给你。」

  他的话里含着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他妈的为什么现在在这里?

  屋里的气氛变得像我入侵他的私人领地、干涉了他的私生活。我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磕磕巴巴说道:「哦,是的,我只是……我注意到手机不见了,呃……这很蠢,但是现在不是说手机就好像我们的衣服,不带在身上就跟光身子走路似的……我也不例外,所以……」

  这简直太糟糕了,竟然在廖教授面前谈自己光身子。我的面颊发烫,不用看镜子也知道已经通红。天啊,这会儿还要再来一遭人体自燃么!

  「这太傻了,对不起!」我低着头咬着嘴唇,从他手里拿过手机。

  「我明白,」廖教授和蔼地说道:「这不傻。」

  我有三秒钟忘了呼吸,廖教授一直在看我。当然,屋里除了他也就只有我这个大活人,而且站在他的地盘上,他当然会看我。然而,廖教授此时此刻的样子和课堂上的大不相同,甚至和他之前辅导我功课时也不一样。他不过是在下班时间在办公室拉了个小提琴曲,而我刚好撞上,看到了他不属于学校的一面。

  「你拉琴真好听!」我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忽然有些头晕。

  廖教师笑了,终于把眼神从我身上扯开,低头看着地板。嗯……我让他难为情了吗?

  「我本来是要教音乐的……刚进来这所学校,学校组建古典交响乐团,我应聘当指挥,接替原来临时上阵的音乐老师。然而他在最后一刻决定继续做下去,那是五年前的事,而我还在等呢。」廖教授摇摇头,苦笑道:「但他们把这份工作作为安慰送给我,倒也不算太糟,我也已经习惯。」

  「哦……对不起。我无法想象。」我说着,把手机塞进包里,放下心来。既然廖教授愿意和我聊拉琴,那应该表示他并不介意我的偷窥。

  我确实无法想象,音乐和数学这两门功能容易互换。更重要的是,这所大学赫赫有名,在全国可不是二三流的水平,能在理学院当基础课的教授,哪里可能像他说得那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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