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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无常

[db:作者] 2025-08-10 14:23 5hhhhh 9910 ℃

绿竹篁篁,溪水悠悠。

凝立,长发如水,肤光似玉,白衣胜雪。

赤脚站在洁净的卵石河滩上,溪水从脚边流过。微微的有一丝凉意。天上,月光如水般倾泻。

一管箫,质地是莹润的紫竹,颀长而优美。纤指如葱,拈起,靠在唇边,低眉,垂目,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柔柔地吹,婉转呜咽,圆润有如珠玉。

月下,长长的身影投射,弥散一抹淡淡的竹叶清香。

我停下,抬眼,箫声随着中止,看着他远远地走过来——高而挺拔,穿一件长大的黑袍。脸上蒙一层雾,五官模糊,但眼睛明澈,嘴角依稀带一丝笑,却有些许的无奈和哀愁。很朦胧,有些神秘,有些恐怖,有些亲切。

“我和许冉分手了,老大今天找我谈了升职的事情……所以,我就知道能见你。”我微笑,伸手去触碰他的脸,他却如烟般散开,又渐渐地在远处凝聚,汇成人形——每次都是这样,我知道,但还宁愿尝试。

“你是个谜,”我摇头,苦笑,“我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你是谁,何其不幸,我喜欢你。”

他不说话,只是淡淡地转头,沿着河滩走远,留下一声叹息。

“你别走!”我追过去,“至少,让我看看你……”

“你……准备好了吗?”手搭上他肩膀的时候,他问,蓦地回头,原本是脸的位置,赫然是个白森森的骷髅头骨……

尖叫里,我霍地坐起身,擦擦头上的冷汗。

打亮身边的台灯,看表,三点。

“这……真的是梦吗?”我问自己,然后点一支烟,坐在床上深深地吸,任香烟从肺叶燎过,有灼痛的快感。

——他到底是谁?

从记事起,我总会做这个梦。梦里,我在溪边吹箫,他便来,看着我,熟悉又陌生,听我讲我的事情,或大或小,或喜或悲,陪着我一点点长大——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升学的时候,考试的时候,被表扬的时候,被欺负的时候,爸爸妈妈走的时候,还有……我的很多很多第一次——总之我有事的时候他就会来,不说话,却只是看着我。

一袭黑衣,高而挺拔,眼睛明澈,嘴角带一丝笑,弥漫着一阵淡淡的竹香,却有些许的无奈和哀愁——他似乎在等待,或是守望,他想要什么,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亲切,虽然总觉得有些寒意。

——今天,或许不同,那个骷髅头……今天毕竟是……我想着,忽然觉得思维有些混乱。

掐了烟,睡不着,索性起身,信步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高挑,匀称,有如水的齐腰长发——对这个身体,我素来自信。

我抬起头,满意地看自己高挺修长的脖颈,抬手去拢头发,腕上的那串佛珠却忽然断裂开来,迸溅在地上。

今天,或许不平常……

那年,只剩了我自己。

我逃了一个月的课出去玩,搭不知去哪里的长途,到不知名的深山,不知名的古寺,一个不知名的白须老人,拉了我的手看相,便说我命硬,克父母和亲近的人。

我点头,说没错。他便送了我这串佛珠,让我一直戴在手上,保平安。

他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只是我记不清了。

当晚的梦里,他来了,我问他那老人的话是不是真的,他只是摇头,便消失。

——断了就断了吧,失去的,总不会再有。

佛珠如是,亲人如是,生命如是。

我这么告诉自己,便褪下自己身上的白色睡裙,走进淋浴间,打开花洒——淋浴的时候,我喜欢用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打在头上身上,让自己透不过气——那个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暴风雨中的小草。

在那暴风雨里,我手淫了。

……

擦干身体,吹吹头发,一下子感觉清凉。赤裸着信步走出来,坐在书房的飘窗上,点一支烟,向外看——天边,有一丝鱼肚白,水泥森林里,灯火阑珊——这个城市,每天循环往复——起床,早餐,上班,午餐,再上班,晚餐,然后或者加班或者休息或者玩或者和自己爱的不爱的人上床,然后睡下

厌烦吗?我不知道——那片绿竹、月光、卵石河滩、小溪水、紫竹箫,那个白衣飘飘如仙的我,还有那个他,只是梦吗?

我眯着眼睛,想那个梦,不知不觉,忽然手指烟已经烧到过滤嘴——烧痛,反射似的一颤,抬眼,看到一个穿睡衣的身体从窗前坠落,染成红棕色的头发在空中飘起来。紧接着,一声闷响。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不奇怪。

懒懒地化妆,穿好衣服,懒得吃早饭,便下楼——楼前,地上是一大滩鲜红,女孩俯卧沉睡,皮肤白得像天上的月亮。

——冷漠是都市的符号。

我这样想,拿出手机拨了120,然后便在旁边等候——生命脆弱,总是一瞬间便消弭。

太阳一点点升起来,人们围拢上来,男女老少,品头论足,交头接耳,仿佛在看一头珍惜动物。

忽然,有声轻叹传来,我觉得熟悉,于是抬眼——不远的街角停车场的地方,一个人影伫立——黑色西装,身材高而挺拔,远远的却能看到明澈的目光,有些悲悯有些温柔。

“是他?”我惊诧,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他在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然后便走来个披着红棕色头发的纤细女孩,步履轻盈。我看到他朝着她笑,她也朝他伸手。

“喂,等等我……”我喊着。

他们不回头,上了一辆黑色的经典甲壳虫,自顾自地开走。

——不能这么放走他,他是我的梦!

几乎是用跑的,我上了自己的金色福特嘉年华,发动,尾随。对自己的开车技术,我一样有自信。

——路好熟,这不是我上班的路吗?

我诧异,便在一分神的时候,前面的甲壳虫已经离开视线。

“是幻觉吗?”我问自己,然后苦笑——没了便没了,只能如此,我不喜欢强求————二十四年了,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去,我却一帆风顺,孤单而幸运。

下车,抬头看这座33层的大厦,我的杂志社在顶层,拥有最好的空中花园。低头看表,7点20,早到了。

——很难得的早到,便加班吧。

开门,开灯,却忽然听到惊呼和尖叫。

我抬眼看,靠里面,我的位子上,一男一女,神色慌张,衣衫不整。

那个男人是许冉,我的同事,前男友,昨天刚分手,今天便有了新伙伴——或许早有了。

——今天的欢场竟是我的办公桌!

“对不起,二位,我要上班了。”我大方地朝他们微笑,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收拾,然后破门逃走。

——片刻,许冉回来,神色紧张局促。

“洛茕……”他张口结舌,看着我手里挥舞的粉色小雨衣。

“嗯,你还是很厉害,蛮多的。”我朝他微笑,“对了,一会回来,帮我带个汉堡包。”

——人便是这样,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有新鲜的欲望和新鲜的快乐。

我苦笑,不经意间却看到一个穿西装的身影从门口闪过。

——好熟悉,不过应该还是幻觉,追也追不到,算了吧。

我想着,打开身前的电脑。

工作第一。

“累死了……”看着桌子上堆满的文件夹子和电脑屏幕上游来游去的热带鱼,我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于是闭上眼睛,眼前却又浮起他的影子——高而挺拔,带一抹淡淡的竹叶清香,有明澈的眼睛和带着无奈微笑的嘴唇,很熟悉又很陌生。

——早上的人是他吗?抑或是梦?忘了吧。

世上有些事情,想记住时却忘记,想忘记时却记住。

——是他,一定是他。

我想着,微笑。

——喜欢那个梦,喜欢梦中的他和我,喜欢那管箫,讨厌那个骷髅头。

“洛茕,想什么呢?从刚才就闭着眼睛傻笑。”

好疼!头上重重地被凿了一记。

米娜的声音还是那么吵。这个胸大无脑的女孩子,从小如此,和我打打闹闹的到现在,竟然毫发无伤。茫茫人海,算是很有缘份。

“八卦女郎,成天胡说八道,”我皱了皱眉,双手在桌边一撑,坐在转椅上的身体随着滑开,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放低声音,“对了米娜,今天早晨你有没有看到个穿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

“穿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米娜伸了伸舌头,“这栋大厦里,大大小小的公司有三十多间,人来人往,男人多得是,本大小姐才记不住呢。”

说着,她凑过来,眼睛眨啊眨地看着我,像是看什么天外来客。

“你看什么呢?”我用手在她眼前晃晃。

“我发现,你……”米娜沉了沉,把嘴凑到我耳边,“一脸都是发~春~的~样~子~”说完,便大笑着逃开。

“死人,看我不收拾你……”我感觉脸上有些热,顺手拿起一个文件夹朝她头顶拍过去。

“怎么这么吵?”晏冲推开套间的门,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微微皱皱眉——四十岁的男人,身上有成熟的味道,这个年纪的男人最有魅力。

这个主编大人,不大会笑,但我欣赏。

米娜跑过去,大眼睛闪啊闪地,一脸无辜的样子:“报告晏老大,人家只不过想请我们的洛茕大小姐在晋升之前请大家吃顿饭,谁知她就要杀人灭口了。”说着,她回头,朝我吐了吐舌头,闪出一个坏笑。

“真是服了你,”我耸耸肩,摊开双手,“今天晚上,钱柜,我请客,谁也不许不去。”我大声地说出来,办公室里一片欢呼——有人请客,总是欢欣鼓舞。

“晏老大,你也要去。”我追了一句,看着晏冲转头回办公室,也看到他脸上闪过微笑——这种平常不笑的男人,笑起来总是有点可爱。

“洛茕,我……”许冉看着我,磕磕巴巴的——曾经恋爱过,上过床,然后分手,一副没有男人气拿不起放不下的样子却不改。

分手了,连友情也不剩下,但还不至于让我厌恶到要为他换工作。

即便今天早晨看到他们的激情演出。

“你也要来。”我甩甩长长的头发,“今天是我二十四岁生日,你还是不记得。”说完,侧过肩从他身边走过去——忽然感觉屋里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洛茕,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晏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老大,拜托,给我十分钟,我想先去天台抽支烟。”

我甩了这一句,便自顾自地出门。

沿着楼梯上去——高层建筑的顶层天台,布置成一个花园。

33层高的空中花园,有风,往下看,车像蚂蚁路像蚯蚓。每次心烦的时候,我会来这里,坐在白色的秋千上,抽支烟。

我喜欢黑圣罗兰,有秀气的黑色盒子和银色YSL字样,看来清爽抽来清凉,提神醒脑。

吸进一口烟,我眯起眼睛,忽然有一缕箫声飘进耳膜,柔柔的,婉转低回,很遥远很熟悉,空气里,一缕淡淡的竹香弥漫。

睁眼,看见他,换回了那一身黑袍,倚在栏杆边,手中有一管长长的竹箫,朦胧而真实——眼睛明澈,望着我,有些许的哀愁和无奈。箫声幽幽地飘过来,婉转而空灵,带一丝伤感,带一丝企盼——没错,是他,梦中的他,早晨的他,同一个人。

我呆住,手一松,燃着的烟落地。

“这曲子……好熟……”箫声里,我心里莫名地有些怅惘,不自主地,两行泪热热地淌下来,“梦里,就是这个曲子,我吹的,我知道……”

似乎听到我说话,他停下,抬眼看着我,一如我梦里抬眼看他——眼神里,多一份怅惘和企盼。

“你是谁?”我走上去,去拉他的手,“我找了你好久,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

“你准备好了?”他诧异,后退,背靠着围栏,箫忽然脱手,落在地上。

“准备什么?”我故作轻松地微笑,忽然觉得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睁大眼睛看他,却看到脸上皮肤筋肉剥落,须臾间,化成梦里那个白森森的骷髅。

“我不知道你是谁?何其不幸,我喜欢你,你吓我也没用。”我看着那具骷髅,有些怕,却有些期待,“和你走吗?我愿意。”

“我不舍得……为什么还是如此?” 他一点点的透明,在空气里溶解,骷髅的深陷的眼眶里,神采依旧,声音却悲哀。,“你走吧,别和我一起。”声音淡淡的,有些惆怅,身体渐渐的隐没。

“喂,你想别走!”我抢上去,拉他的手,却只碰到一团潮湿的雾,雾里有竹子的香味。

“快回去,你的朋友在叫你。”

飘飘渺渺的,是他最后的声音。

……

“洛茕,在上面吗?老大等得不耐烦了。”米娜的声音,随着鞋跟敲击地砖的声音一起,从楼梯间传过来,依旧很吵。

“别烦我。”我应合着——没空理她,只是沉思,低头,看脚下的那管箫,分明真实。

一阵风,好大。

那管箫被吹得开始向围栏滚动,我忙去捡,没来得及,它便坠落,如风中的飞絮。

“这不行!”

我感觉脑中一片空白——二十四年,第一次,我想执着一下。

想都没想,便随着跳下去,身后传来米娜的失声尖叫。

——一直忘记的,忽然想起来,那个算命人的最后一句话,我活不过第二个本命年。

眼前景物如万花筒般加速飞升,比香港海洋公园的“极速之旅” 更刺激,完全的自由落体。我看到自己的黑头发飘起来,如同早晨坠楼的女孩子。

早上,和他走的那个女孩,不就是……

我一下子恍然,他的身体却在那疾落的箫边出现,莫名真实,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叹息时空气的流动,“为什么……”我听到他这样说,然后便又看着他在空气中隐去。

“他是来接我走的?我要死了吧?或许原本就该这样,也不错。能去到梦里吗?”想着,我微笑。

“洛茕,生日快乐。”我对自己说。

然后,轰的一声,红白相间,绚烂的生日焰火在水泥森林之间飞迸……

仿佛穿过一条幽暗的隧道,我一下子看清,一下子想起来。

我和他,或者说她,鸿蒙初开时,便衷情,但终究被人诅咒,阴阳两隔。

二十四年,每二十四年,能有片刻的相聚,他在人间找我,然后我再在人间找他,顺便,带走世上横死的魂魄。

有时我们是一男一女,像这一世。

也有很少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是男的。

更多的时候我们是两个女子。

草庐,竹林,我已换了那一袭白衣,齐腰的黑发垂下来,身边是那管箫。

起身,走出去,绿竹小溪,一如梦境。信步走出来,赤足踩在卵石河滩上,任溪水抚过脚趾,冰凉,温柔,却真实。低眉,垂目,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柔柔地吹,婉转呜咽,圆润有如珠玉。

月下,长长的身影投射,弥散一抹淡淡的竹叶清香。

远远地,他走来——高而挺拔,穿一件长大的黑袍,五官前所未有的清晰——眼睛明澈,嘴角依稀带一丝笑,却有些许的无奈和哀愁。

“抱抱我……”我微笑,朝他张开怀抱,那一瞬间,温暖而真实。

——这是爱,不是吗?

四唇交叠的那一刹那,光芒四射,犹如白昼,怀里的他,容貌倏然变换。

我拼了命想把这容貌记下来,但那容貌一下子就开始从我头脑中被擦掉。

除了那双黑白分明却略带迷离的深邃眼睛。

我想多看她一眼,我想把她记清楚,可是我还没待再看清,对面的人就依然1化作一颗流星,倏然离去。

“来找我……”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的声音。

或者,这次,他是她。

怀抱空空,却依然温柔,我痴痴地笑,任由泪落下来,滴在地上的卵石上,飞散成万千尘屑。

我捧起我的箫,开始吹,我知道吹完这一曲,我就要开始行走世间。

顺便把一些死掉的游魂带走。

始终,你都喜欢穿黑,而我一直喜欢穿白。

世上的人,叫我们“无常”。

下一个二十四年,换作一个新的轮回。

这次,换我来找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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