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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冥頑不靈的龍骨

[db:作者] 2025-08-10 18:14 5hhhhh 7880 ℃

遠古龍魂自峽谷火山甦醒後,又一百年。

曾經與龍魂一同深埋在火山岩漿下的神魔殘骸與怨怒得以重見天日。每逢朔月,地裂谷魔氣最盛之時,便是地火燎原、烈燄障天,引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降世,將怒哮萬年的神魔怨念再一次封入地脈,正是這妖界禁地最為凶險的時刻。天雷沒有眼睛,只有天人對非我族類的仇恨,逮誰劈誰。

過去一百年,魏無羨甚少見過這樣的景象,八尾長成後卻見怪不怪了──當成九尾化形前的熱身也好,反正這位醒來的龍君跟天人很不對付,但凡天空傳來雷聲,峽谷火山也會不甘示弱地發出龍吼。像這樣每月一次的小規模的天雷沒什麼可擔心的。

無奈他有些當局者迷,聽著雷聲裡隱隱傳來的龍吟,心頭便也跟著七上八下,畢竟魏無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龍君時對方的模樣:剛剛被雷劈過的共工上神,哪怕看上去十分清醒,卻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對抗雷電的龍威轉頭就把初生的八尾冥狐不分青紅皂白地修理了一頓,說何方無知小妖擅闖龍墓,赤身裸體好不檢點。當下那保證好好控制龍骨不欺負他的小白龍已經不見了,直把魏無羨冤得原地打滾,化成大狐委屈兮兮地嗷嗷叫。

也幸虧龍君不跟大狐一般見識,姑且當魏無羨擅闖只是無心之過,說到底仍是他庇佑的生靈,便格外開恩地允許魏無羨在他的龍墓修煉,靜待九尾長成,交換條件是魏無羨要肩負峽谷意志的重任,與龍君共抗天雷。雖然魏無羨深信小白龍把他騙到此地修煉外加做苦力純屬碰瓷,龍墓蘊含的力量卻給了他修為飛速進展,便半推半就地從了龍君。

經年累月,他發覺龍君本身的問題比天雷大多了。

明明不是怨魂,龍骨上卻纏繞著萬年不滅的怨念,對於來自天界的神雷更有著本能的敵意與深入骨髓的憤怒,乃至於天雷之後的龍君總是黑火纏身、眼眸黯淡混沌,頭上兩支斷角則瑩瑩閃著可怖的冷光。若不是魏無羨總是飛快替龍骨袚除怨氣,火山之下便會傳來狂躁不止的龍吼,震得整片峽谷飛沙走石、遠古屍骨殘肢裸露。

然而,今天是他三度被龍君關在龍脊骨旁的龍爪裡,因為魏無羨的九尾境界即將突破,龍君算準了時辰,就抓了前後半年勒令大狐好好修煉,莫管每月一次的天雷。魏無羨看著近在咫尺的龍爪上爬滿了猙獰的怨念──龍骨全身被黑霧包裹,潔白的骨頭刻滿不祥的黑色裂紋,再看龍吟召來烏雲蔽日、大雨傾盆,逐一澆熄蔓延峽谷山脈的大火,卻又被衝破地殼的岩漿弄得前功盡棄,再次引來天雷。

當那駭人的紫光猙獰地割裂天空,映照得龍墓山凹青白一片,大狐再也忍不住鑽出龍爪、衝破禁制,沿著陡峭的山壁攀越而上,冒雨越過那遭瘟的罪人碑,直直衝向天雷劈下的方向,整隻狐瞬間就被谷地冒出的滾滾黑煙吞沒了。

哪怕伸手不見五指,大狐還是能輕易找那雷光匯聚的山巔上、一個黑煙化成的巨大龍頭,眼見那猙獰龍首張口吞下了一道雷,大狐長嘯,靈巧地躍上如丘陵起伏的黑霧龍身,又一路往龍頭狂奔。無畏周身牢籠一般的天雷轟然砸下,魏無羨化為人形,一邊大喊:「陛下!含光君!」

就在他差點被下一道天雷卷上天前,魏無羨倏然獸瞳圓瞪,背部浮起八條狐尾,正要反手擊向雷暴,就被一隻黑霧凝成的巨大龍爪按下,昏天黑地被吞進了那濃郁的黑霧之中。

那低磁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你境界突破在即,此處不可停留,走。」

魏無羨就地一滾便重新站直,目不能視物也不影響他的平衡及五感七竅。抽出腰間笛子,他擲地有聲:「起碼讓我與您合奏,您對抗天雷、我壓制峽谷怨念與魔氣。」

那聲音冷道:「不知死活。」

魏無羨吹了一聲尖利的哨子,戰場上死去的遠古妖族大將殘魂便一一甦醒,爭相發出怒吼,吞噬遍地蔓生的魔氣。黑暗之中也漸漸浮出一名男子身影,纏繞他全身的黑燄似乎也在緩緩黯淡,沒那麼懾人了。魏無羨看著他,膽大包天道:「您都死了萬年,卻還像活著的時候一樣行雲佈雨撲滅地火、對抗天人,您才沒有自己是死是活的自覺吧。」

龍君森然斥道:「無知小妖。」

那是一個極其俊美的男子,受火神顓頊的炙烤之刑,冰藍天火與地谷黑燄覆蓋全身,四肢臉龐反覆被燒得皮焦肉爛再去腐生肌,週而復始。明明痛苦不亞於千刀萬剮,他卻恍若不覺,神態平靜莊嚴地對著魏無羨,抱著手裡的七弦古琴信手彈奏,好像他萬年以前無悲無喜地俯瞰眾生。可魏無羨作為冥狐,修煉千年以來,看過無數厲鬼凶靈,深知此類生不如死之刑的驚心動魄──落在肉體上的痛苦,哪怕肉身消解,死魂只要記得一剎那的折磨,便從此徘徊於無邊苦海、理智盡失,更何況施加於肉身強悍、法力無邊的上神的懲罰?

當年人族倚仗天人之力與妖族爭奪族之氣運,對於庇佑妖族的上神自然要施以千萬業火加身。加上他撞斷天柱,更為不可饒恕──畢竟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還真沒有哪一位神明這樣有種,為了族人的活路,竟敢對十萬江河大山動手。魏無羨想起那塊罪人碑,道:「含光君,我族奉青丘先祖遺訓,要守衛您與三聖留下的妖族祕寶。我修煉九尾也是為了這個,萬萬不該為了自保而龜縮不出。何況我以前幫的忙也不少啊!」

含光君不置可否,撥弦的手指穩如泰山,雙瞳卻盛轉著晦暗陰森的漩渦,他神情因魏無羨境界突破在即而柔和了一點,似是有些欣慰。但他頭上左右各有一團黑霧流轉包裹著不明的光,昭示他半神半魔的危險現狀。失去了龍角的含光君,分明身軀腐朽成灰,神魂卻被囚於天罰之下消磨萬年,依舊在苦苦支撐抵抗。他哪裡也去不得,所為的不過是讓自己安詳而清醒地灰飛湮滅,也不讓屍骨殘魂成魔為禍世間罷了。

魏無羨道:「含光君,是我的錯覺嗎?您的角,好像比我上次見到的更長了一點。是不是待龍角長成⋯⋯」

含光君道:「既知吾終將化魔,你且去。」

魏無羨道:「不。」

又是百多道小天雷劈下,白光大盛,魏無羨的笛聲和著含光君的琴音衝上天際,奏響了七個日夜,總算收攏了魔氣扔回岩漿裡、天界也收回神之怒。魏無羨精疲力竭地回到罪人碑後的山凹裡,打趴在龍頭骨上大睡一覺,誰知龍骨上盤桓的怨念一瞬間全部朝他湧過來──準確來說是被他吸過來,背後八尾開展如屏,龍君低沉的聲音更是猝不及防直闖入他識海:「靜心凝神,等待突破。」

山凹之上再次匯聚了比方才都還濃重數百倍的陰雲漩渦,團成一個巨大的雲球。渦流中電光閃爍,四方天地黯然,正是給萬年一見的九尾冥狐準備的大天劫。高亢的狐鳴響徹天際,第一道天劫也雷霆萬鈞地打了下來。

魏無羨這回被劈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只會憑本能吸收龍骨上源源不絕的怨念,化為全身調動的狐火對抗天劫。他耳邊龍吟磅礡渾厚,與無匹的雷聲撞在一起,黑霧凝成的龍身則盤旋在山凹上空,成為最雄厚的屏障。

魏無羨沒去數這天劫持續了幾個日夜,只記得最後他在地獄火刑中化為真身,拖著背後比彩霞還長的九條狐尾直上蒼穹,沿著黑龍脊椎奔至龍頭,被他托著青雲直上,縱身跳進天空中央那雷暴聚集的渦流之中。霎時,幾乎填滿天空的雲渦驟縮至一點,清越的狐鳴之後,一隻毛色純粹、腳踏地獄烈燄的巨大玄狐當空落下來。牠一雙魂眼如瑪瑙血紅,額心更有一朵赤色金蓮閃爍,鋪開的狐尾足以遮天蔽日。

九尾冥狐現世。

山凹上的黑龍抬頭嘯吼,地裂峽谷隨即大雨傾盆。魏無羨在半空中化為人身,直栽到巨龍嘴裡。下一刻,巨龍也化為龍君,把洗去了焦灰、渾身溼淋淋的魏無羨接在懷中。後者道:「多謝含光君護持!」

他們回落至龍骨上,龍君立刻放開他,嫌棄地微微側臉:「衣不蔽體,不知羞恥。」

魏無羨哭笑不得:「您五官六感封閉,為什麼還要在這種時候計較這個!我還是先給您袚除龍骨上的怨氣⋯⋯」

龍君卻一把推開他:「你走。」

魏無羨大驚:「怎麼回事?您的龍角──」

只見龍君很不對勁,一雙眼睛已經一片漆黑,不分瞳孔眼白,臉上更浮現了令他面目全非的漆黑的鱗片。渾身黑氣暴漲,幾乎吞噬了冰藍火焰,與龍墓深處的黑暗融為一體,顯然對於本身怨念的壓制已經到了極限。魏無羨想也沒想便衝上去捂他頭上兩支斷角,卻是一陣劇痛,生生被竄生的魔龍之角扎穿了掌心!

龍君驀地發出一聲暴虐又痛苦的龍吼,背後有巨大的龍尾陰影一閃,整個人陡然化為漫天黑霧,魏無羨只覺得自己被一股龐大霸道的神識狠狠貫穿,就在渡劫的虛弱之下失去意識。再次醒過來,他竟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一張陌生的床上,空氣中不再有餘燼和雨的氣味,反而瀰漫一股冷冷清清的檀香。

魏無羨翻身躍起,下意識把蓋在身上的衣服往上套,手在袖子裡掏了半天才發現那一身有些寬大黑袍不是自己的,只好鬆垮垮地繫上了。又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掌心上的兩個洞雖已不在,卻是傷疤猙獰,看來龍神造成的傷害不會輕易痊癒。

魏無羨端詳了一會,對著桌邊端坐的背影不確定道:「那個⋯⋯含光君?」

對方沒有動作,卻發出了鏽鐵刮擦的嘶啞聲音:「醒了,就走吧。」

這裡又不是他自己來的,走又要往哪走?魏無羨不解,盯著龍君的背影發愣,突然倒吸一口氣,赤足衝到那人身前。只見龍君雙眼緊閉,臉上的黑鱗已經隱去不少,卻是半張臉都血跡斑斑,甚為駭人。而他手裡,握著一截被徒手折斷的龍角。魏無羨失聲道:「含光君!」

龍君撥開魏無羨來碰他的手,冷道:「別放肆。」

魏無羨清白之心天地可鑑:「我是要幫你袚除怨氣!」

龍君道:「杯水車薪而已。」

魏無羨:「你見過真正的九尾冥狐嗎?妖族史都沒記載過,你怎麼知道我不行?你要是早我把叫醒,何必折自己的角?」

龍君:「罪人已死之軀,何須吝惜。」接著又補一句不太自在的:「走開。」

魏無羨還在心疼龍君的角,一時莫名其妙:「幹嘛?」

龍君微慍:「不知羞恥。」

魏無羨無辜極了,又覺得龍君的重點很怪:「妖族到底為什麼要學人族穿衣服?再說,您就給我蓋了一件袍子,不然怎麼辦?我又不是故意不穿褲子的!不然你給我變出一件褲子來,這裡看起來像是有褲子的⋯⋯這是哪兒?」

龍君道:「我的紫府。」

魏無羨東張西望了片刻,只見房內陳設精緻卻是極簡,了無生氣的樣子,勉強誇道:「您的紫府真是整潔。」

對方解釋道:「此景係我生前居所。」接著終於轉向他,魏無羨心底一怵,只見龍君頭上的魔角還有另一半未折,已經長出了芽角的形狀,但聽對方沒再糾結褲子,卻道:「你既入我紫府,應知我大限將至,我無力阻你進來,也無能將你放出去。若你已經養足精力,便可試著闖出去。」

魏無羨不太著急出去的事,畢竟龍君的紫府應該是沒有危險的。眉頭皺起:「敢問含光君,既然您自稱是已死之軀,所謂『大限將至』又是何意?」

龍君沉默須臾,道:「你九尾已成。待我神魂重歸混沌之後,元神脫出,聽命於你,你可全權處置。峽谷權柄,便歸於你一人。」

魏無羨去拿龍君手裡的斷角,被拂開,索性隔空虛虛攏著,吸噬龍角上的魔氣和怨念。一邊道:「這個嘛,雖然您的輩份比較大,我青丘國主所有的峽谷權柄還是老國主說了算的。還有就是,您的元神是什麼?」

龍君沉默了更長時間,才道:「那條無角幼龍。」

魏無羨:「⋯⋯」

所以他根本就記得!為什麼裝做不知道!裝了一百年!

魏無羨:「⋯⋯原來那是您的元神,騙得我好慘那個。牠怎可能聽我的!含光君,求您不要交代遺言,您說的我都做不到啊!您的神魂為什麼要重歸混沌?如果是擔心怨念纏身,我來解決,可您自己的元神,您可要自己管教。」

龍君低嘆,道:「天人⋯⋯從未對吾之骸骨死心。」

正仔細給龍君擦手、並且沒再被拒絕的魏無羨一頓,抬頭已是凶性畢顯的獸瞳:「那塊罪人碑⋯⋯是天人立下的?」接著他猛地掀開龍君的袖口,握著他雙手腕上、刻滿銘文的鐐銬:「這也是他們落下的鎖嗎!」

龍君五官六感封閉,觸覺並不敏銳,甚至可說是沒有,慢了一拍才想推開他,魏無羨卻把九條尾巴都放了出來,聲先奪人佔滿了整個房間,氣勢一時便壓制了龍君一頭。那漆黑蓬鬆的狐尾像世界上最輕柔的羽毛,將龍君全身包覆,再凶惡的怨念也會在這樣的撫觸下消弭,舒適得令人沉溺。滿身的沉重枷鎖也陡然變輕,族人流離失所的淚水與鮮血凝成了他身上厚厚的汙垢,卻一同被洗滌、拂拭了個乾淨。

魏無羨在狐尾絨毛的間隙中又一次對上了龍君那驚鴻一瞥的琉璃瞳孔、雪白如玉的龍角,甚至連他一身都是不染塵埃的霜雪冷色。然而,龍君輕輕地一眨眼,瞳裡陡然升起冰藍火焰,雙手腕上的青銅咒枷下猛然湧出潮水般的黑煙,鋪天蓋地地漫過了龍君,至高無上的龍神驟然墮落半魔,原本被九尾冥狐盡數吞噬的惡念與穢意捲土重來。龍君雙眸混沌,反手扣住魏無羨的肩膀,把人狠狠摜在地上。那一瞬間,魏無羨整條臂膀都麻了,只覺得肉爛骨碎,好像已經被巨獸咬斷啃食一般。然而表面上,他只是手臂肌膚成團成簇地浮起了象徵龍君的藍紫色瑰麗花紋。

狐妖動彈不得地被箝制在龍君身下,衣衫散亂,因情緒激動而竄出眉間的血色金蓮艷麗無雙,可惜龍君只把他當成盤中飧,又看不見,也就無所謂什麼我見猶憐。但魏無羨沒有放棄,纏在龍君身上的狐尾仍汲汲營營地吸收著怨念,好一會後,龍君總算恢復神智,慢慢鬆開了對狐的禁錮。

同時,一柄精巧的匕首憑空落到魏無羨身側,龍君退回桌邊,復又閉眼道:「此劍名為『誅龍』,你只要持劍碰到我,就能破我紫府。」

魏無羨懶洋洋道:「我可沒說要走。」

龍君有些不耐:「不知⋯⋯」

魏無羨接過話頭:「不知死活?換一個詞兒吧含光君,老國主可就是看上我這一優點才封我做峽谷守衛的。」

龍君森然:「不識好歹。」

魏無羨漫不經心地把玩那匕首精緻的青銅手柄,手臂上的花紋正緩緩消褪:「這我就更不明白了。我是您庇佑的生靈,就算被關在您的紫府之中出不去,您難不成會吃了我嗎?您剛才⋯⋯真的是要吃我嗎?」

龍君不語,魏無羨輕聲:「我能聞出來的。」

他翻身爬起,又問:「您說持劍碰到您,我就可以出去。需要見血嗎?」

龍君道:「只要能亂我心神。」

也就是說,只要魏無羨下手在此幻境內斷他一臂、或挖他一眼、或捅他一刀,都能傷及龍君神魂,便能找到空隙出去。但含光君用來抵抗天雷壓制魔氣的殘魂何其珍貴,怎可輕易就傷了?但若說亂他心神──

他是一隻如假包換的狐妖,敢問狐狸精還能怎麼亂人心神!

魏無羨冷笑一聲,那匕首約有他小臂長,彷彿為他量身打造,打造來殺這世上碩果僅存的真龍──呸。他煩躁地起身在房裡兜圈子,一下敲打窗戶一下推門,都是徒勞無功。龍神也不催他,逕自閉目養神。魏無羨無頭蒼蠅似地繞了十幾圈,每一圈都鍥而不捨地去推門搖窗戶,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本是封死的窗戶竟被他推開了一絲小縫!

魏無羨大喜,轉頭要喚龍君,就見那人置於桌上的一手掌心割裂,深刻見骨的傷口正汩汩冒血。魏無羨驚呼一聲衝上前,把龍君的手掌捧在懷裡細看,一邊怒道:「你⋯⋯!」

龍君為黑霧遮蔽的雙眼裡沒有魏無羨焦急的臉,全是漠然。魏無羨按住那傷口,須臾再看,果然已經被龍君全身繚繞的冰燄燒融癒合了。龍君冷淡抽手,道:「何須猶豫。」

魏無羨陰惻惻地笑:「含光君可真慷慨,三界絕跡的龍血好像不要錢似地說灑就灑。據說真龍全身上下都是寶貝,不若您一併取下來讓我開開眼界?」

龍君再次闔上眼皮:「自便罷。」

魏無羨咬牙道:「倘若我出去了,你會如何?魂魄重歸混沌,元神聽命於我。你還說,天人始終惦記著你的遺骸,所以之前那些在峽谷外窺視的眼睛,都不是衝我⋯⋯一旦他們闖入⋯⋯」

龍君道:「你便禁錮吾之元神,用牠去請天雷地火,毀吾屍身。」

魏無羨獸瞳圓瞪:「恕難從命。」

他氣得七竅生煙,腳下都是跳動的狐火,覺得自己全身的狐狸毛都炸起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瘋,竟然前所未有地怨恨起這冷若冰霜的龍君,想剖開他的胸口看看那顆心上是不是結滿了冰花,抄起匕首才想到龍君已經爛得剩下一具骸骨,當然沒有心了。

索性撈起一旁掉落的龍君斷角,沉澱數息,凝神注入狐火。他背後狐尾搖擺,眼見手裡漆黑的魔角漸漸被他洗去汙穢,露出原本白玉般的質地,魏無羨深吸一口氣,心想那人沒有心就沒有心,正好他可以胡作非為。於是惡向膽邊生,大步來到龍君面前,匕首一揚,刀刃毫不猶豫地貼著龍君蒼白的手指插進了桌面。

一時寂靜無聲。

俊美的男人驚訝地睜開眼睛,魏無羨正捧著他尊貴的臉龐頭顱,嘴唇與他的貼在一處。那青年眼眸半闔,濃密的眼睫顫抖,似乎很是沉醉,他背後玄色狐尾緩緩展開,九條尾巴徐徐搖曳著,又一次鋪滿了整個房間,看上去蓬鬆極了,任誰都想上手揉一揉。四周淒清的檀香被滲了一絲若有似無的青草腥味,好像春雨後的大地百花齊放,萬物復甦,百獸也跟著情潮洶湧。龍君看著眼前人,神魂動盪,袖裡的手指竟是悄悄蜷緊了。

直到他睜開眼睛,兩人對上眼,龍君似乎看見那漂亮青年的額心的血色金蓮,彷彿一簇火焰,熱情又魅惑,教人一眼就再難移開視線。那美艷的狐妖陌生極了,明明還是同樣豐神俊朗的臉,彷彿脫去了原本的樣貌,露出魑魅魍魎一般攝人心魂的內裏,他吮吻龍君薄軟的下唇,舔過唇縫,又去輕柔地含住唇珠,幾乎是吐氣如蘭地在龍君耳邊道:「我聞到的,跟您那匕首可沒什麼關係。」

龍君眼中的黑翳陡然刮起風暴,隨著瞳孔倏然拉長,所有的黑都被吸進了那屬於真龍的豎瞳當中。絕對的等級壓制把狐妖震懾地哆嗦了一下,笑得更放蕩了,完全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

龍君警告道:「再不逃⋯⋯你便走不了了。」

狐狸的大尾巴軟綿綿地裹上他:「您助我化出九尾,我沒什麼不能給⋯⋯只要你想要。」

下一刻,魏無羨被霸道地按倒,嘴唇重新被堵上。那遠古的神祇就這樣從傳說中走出來,帶著襲捲一切的力量君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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