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哐当哐当的行驶声，斯卡蒂渐渐醒了过来，在环绕着自己的柔软中挪了挪身子。她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在温暖车厢中铺设着的怀旧风格木质墙板之间均匀布置的车窗外，飘着的是望不到头的大风雪。

“斯卡蒂？”莱菈的声音在她身旁响了起来。

斯卡蒂回头看去，这才发觉一直环绕着自己的温暖触感原来是莱菈成熟柔媚的身子，还有对方身上那套丝滑的连衣裙。

“我睡了多久？”斯卡蒂下意识问道。

“不久的，大概半个小时而已。”莱菈温和地轻声说道，她顺着橙红色长发披在肩头的那对兔耳状触手不时还稍微摆动几下，显得意外地活泼可爱。

“…可爱，是吗？”莱菈望着斯卡蒂的双眼，微笑起来：“嗯，我很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现在我是你的眷属啦，斯卡蒂。”莱菈轻笑起来：“我当然能看懂你的想法…只不过，要是你不喜欢，我可以不看。”

“不…这样比较方便。”

“哎呀，你很信任我呢。”

“…你不是坏人。”斯卡蒂小声说道。

虽然自己才刚刚见到莱菈没多久，但斯卡蒂却发现自己心中就是有着这样的认知。

或许，这也是这个所谓眷属的身份带来的变化之一？

“是的…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很深，很亲密的。”

莱菈搂住斯卡蒂的腰肢，毫无保留地将胸前的柔软贴在她的身上：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一部分，就像我会把自己当成你的一部分一样。”

好软的一部分…斯卡蒂体味着背上温润的触感，有些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呵呵呵，你很喜欢呢。”莱菈快活地轻笑了起来：“我很高兴。”

斯卡蒂伸手捉住了莱菈的一条触手，放在掌心轻轻抚摸着，望向了车厢外的风雪：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梦境，是我的住所。”莱菈直白地答道：“我不喜欢和人产生争斗，但很可惜，上位者的名头很多时候是唬不住谁的…我于是就将自己藏在这座梦境当中这样的列车上，无论别人在何处现界，都几乎没法追上我。”

“唔…”

…还挺聪明的。斯卡蒂不由自主地这么想着。

“呵呵呵…”莱菈眯起眼睛，显得很受用：“…不过，现在我们当然不会有那种顾虑了，毕竟我是你的眷属了，这个梦境也可以藏进荞麦梦境里面去…我现在很安全。”

“嗯。”斯卡蒂点点头。

那就好。

根据之前缇托的态度，莱菈对于那些工坊猎人来说很重要。

“其实…没那么重要。”

莱菈微笑着轻轻推开了斯卡蒂，驱动轮椅来到一旁的工作台前。

“可是，缇托说你是她们所有人的老师。”

“我是教给了她们一些最基本的工程学原理，不过现在外面那座容纳上千人的工坊，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开动的。”

说着，莱菈从身旁大木板箱中的锯末之间取出几块零件，娴熟地将其迅速组合成一支整枪不过巴掌大小，做工细致的微型左轮手枪，递给了斯卡蒂：

“她们平时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决定，现在我只不过是待在这里，做一些让别人做起来或许比较困难的偏门工作而已…比如，提升仪式之类的。”

“提升仪式…那是你的力量吗？”

“那不是力量。而是…唔，或许都不是一种仪式，而是方法——运用力量的方法。”

说着，莱菈又拿出了几盒装在一次性填弹器中的硬壳子弹，递给了斯卡蒂：

“说到方法，我发现你似乎还没怎么练习过射击，是不是？”

“唔…”斯卡蒂的表情有些僵硬。

“别担心，不会让你出去训练的——跟我来。”

说着，莱菈驱动轮椅，带着斯卡蒂来到了位于整列车最后方的一节车厢。

这节车厢全长25米，其中足有20米都是空的，铺设着软木墙板，并在这段距离当中设置有许多标靶。

“你可以在这里训练，这样就不用担心丢脸了，是不是？”

莱菈微笑起来，驱动轮椅堵住了车门：

“抓紧练习吧——要是你的技术不过关，我可不会放你出去。”

没办法。

斯卡蒂无可奈何地转过身去，端起枪面向了身后的标靶。

好在这个过程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虽然身体素质不如以往，不过同时她的运动神经却似乎得到了保留，碰碰啪啪的练习了半个小时就初步掌握了诀窍，能确保在20米距离上面让子弹全落在靶纸上了。

“嗯…枪口上跳很严重，看来体质一般呢。”

坐在后面轮椅上的莱菈评估斯卡蒂的状态，在怀中抱着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着：

“不过恢复得很快，瞄准也进步很大，看来灵巧方面没有问题。”

“嗯…？”斯卡蒂一边娴熟地折开左轮露出后膛，拿起快速填弹器推进其中装好子弹，一边冲身后的莱菈投去困惑的目光。

莱菈冲她微笑起来，解释说道：

“我在记录你的短板呢，这样一会儿提升仪式的时候就知道该提升什么了。”

“不用记。”斯卡蒂摇了摇头：“我全都要。”

“哦。”莱菈眨了眨眼睛：“也对。”

现在斯卡蒂存着之前从莱菈体内汲取出来的大批灰质，开销方面是不愁的。

“不过，都有些什么？”斯卡蒂一边瞄准射击，一边问道。

“嗯？主要是体质，灵巧和感应这三方面吧。”

莱菈简要介绍到：

“体质关系到力量和耐力，影响大多数近战武器；灵巧主要能让你快速反应还有迅速做出更加精细的动作，影响到大多数枪械和弓弩；最后感应则是使用印记和神言时所需，有些印记和神言有着很强大的效果，多少提升一点总没有坏处。”

“印记…？神言…？”

“嗯，就是类似戏法的东西。印记会消耗少量的灰质凝块来准备，不过有的可以射出追踪弹，有的可以恢复体力和精神，或者加快速度增强力量之类的…神言是治愈之水教会最近研究出的新花样，可以用灵性材料制作的笔墨再现印记的效果。”

“好复杂。”

“呵呵呵…复杂的地方我们可以替你解决呀。”莱菈轻笑起来：“我们会替你准备印记，你只要将它们吸收之后施放出来就好。之前，缇托带你来的时候不是就用过飞羽印记吗？那可是很方便的东西呀。”

“哦…”斯卡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如果能实现那么强大的效果的话，倒是确实值得一试。

“…那么，要进行提升仪式吗？如果是我们之间的话，随时都可以进行。”

“嗯。”

斯卡蒂于是收起枪，来到了莱菈跟前。

“嗯什么？”莱菈笑着瞪了她一眼：“说呀，要提升什么？”

“主要是体质和灵巧。”斯卡蒂坚决地说道：“感应…够用就行了。”

“够用是多少？”莱菈哭笑不得地问道。

“能使用大多数印记之类的就够了。”

“明白了…嗯，来吧。”

说着，莱菈冲她张开双臂，微笑起来：

“拥抱我。”

触碰到莱菈的刹那间，斯卡蒂顿时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涌现出许多似曾相识的东西…在进入梦境时遗失的超群体质，似乎渐渐地找回来了不少。

而且除此之外，还多出了不少新的东西…

她松开莱菈柔软的身躯，来到靶场前，抽出手枪接连冲六个不同的靶子开出六枪。

其中5枪都打在了靶子中央附近，只有一枪稍微有些偏离。此外，她对后坐力的控制也比起之前强出了太多，甚至不需要专门做多少修正就能连续进行精准射击。

“…嗯，看来你已经感受到不同了。”

莱菈满意地笑了笑，拿出了一只烫金的小纸盒递给斯卡蒂：

“这是一些雷枪印记，试试看。”

纸盒中装着的是一摞12枚带着丝缕金色的钱币状灰黑印记，斯卡蒂冲着它伸出手，很快感到一阵酥麻的力量寄宿在了自己的手中，随着她指尖碰到的那枚印记一同流淌起了丝丝缕缕的细小电光。

斯卡蒂冲着身旁张开手掌，随着啪嚓的一道电弧声，一道淡紫色的纤长雷光迅速在她身旁浮现出来，轻轻颤动着劈啪作响。而斯卡蒂用过的那枚印记则在同时悄然化作飞灰，消失不见了。

伴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轻轻挥了挥手，身旁的雷枪伴随着一道雷鸣化作闪耀的雷光打在了不远处斯卡蒂盯着的标靶上，爆发出一股温热的强劲气流。

“…很棒。”斯卡蒂赞许地点点头。

是她简单地就能用会的东西，所以很棒。

“你的标准还真是简单粗暴…”莱菈宠溺地笑了起来：“…这样的话，这些印记对你来说使用起来没准会比枪械更加‘棒’。”

“嗯。”斯卡蒂对此很满意：“以后准备印记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

“当然。不过，还有一件事…是我刚刚发现的。”

莱菈仔细斟酌着词句，严谨地说道：

“由于我刚才成为了你的眷属，而且把我的这座喀尔巴阡梦境安放在了荞麦梦境当中…似乎使得我可以起到某种沟通节点一样的作用——或许是这座梦境‘沟通’的本质在作祟。不过总而言之，我似乎可以带你去一些特定的地方了。”

“特定的…什么地方？”

“嗯，我发现了一个你没准会很想去的一个地方…你进入梦境之前所在的那里。”

“带我去！”斯卡蒂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现在和之前的你可不一样了，这你知道吗？”

莱菈严肃地盯着她：

“现在的你本质上是‘灵体’，已经脱离了生者的范畴…我是不至于迂腐到认为我们灵体就不应该干涉生者，但是外面没准会有人因为这个而对你另眼相看，你懂的吧？”

斯卡蒂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带我去。”

“嗯，我知道了。”

莱菈温和地微笑起来。

紧接着，她们所在的列车驶入了一条岔道，紧接着就开始渐渐减速，很快在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刹车声，然后就伴随着咝咝的泄气声停稳了。

车厢门随即打开，露出了后面孤零零立在山谷风雪间的一座小车站。

只是不知为何，它看起来虽然灯火通明，给斯卡蒂的感觉却阴冷又潮湿，完全不像是身后的车厢那样温暖而令人舒适。

“这是临时通道。”莱菈解释道：“穿过车站里那扇门就能抵达另一边。为了安全起见，你过去之后通道就会消失。等到你要回来的时候，只要告诉我一声就好。”

“谢谢。”斯卡蒂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外面的寒风中。

“不用谢…我说过了，请把我当做是你的一部分。”

莱菈冲她温和地笑了起来：

“路上小心。”

斯卡蒂怔住了，回头望向莱菈，抿起嘴轻轻笑了笑：

“嗯。”

接着，她就走向了位于车站尽头的那扇突兀的双开门，将其一把推开，走了进去。

在门的另一头，是似乎看见了什么很亮的东西而紧紧地捂住双眼的，全身不过一本书高的小小卡特斯少女。

“…阿米娅？”斯卡蒂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斯，斯卡蒂！”

使用着妖精身躯的小小阿米娅拿开捂住眼睛的小手，四处张望起来：

“刚刚发生什么了，这里好亮…啊，你怎么换了身裙子？”

“我…”斯卡蒂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学堂制服裙，一时无言以对。

但紧接着，她忽然听见了一阵熟悉得令她惊心动魄的爬行声。

做过深海猎人的少女猛地回头看去，果不其然地在小巷中发现了一只有着惨白外壳，吻部极长的怪异生物正不耐烦地在地上的尘土间刨动着自己的后腿。那生物冲着回过头的斯卡蒂张开长吻，露出其中密密麻麻的利齿。

是恐鱼。

意识到这一点的刹那，斯卡蒂就凭借着经过提升仪式之后登峰造极的灵巧宛如变戏法一般翻手从终端中取出了一枚雷枪印记捏碎，从中汲取出一支闪烁着淡紫色辉光的雷枪，挥手使其射向了面前蠢蠢欲动的海嗣。

——轰！

响亮的雷鸣声一闪而过，斯卡蒂忍不住伸手挡了一下空气急剧膨胀产生的滚烫气流，却又听见了一阵凄厉的嘶吼声。

被雷枪命中的恐鱼，居然已经翻起肚皮，双腿无助地扑腾了一阵之后，再也不动了。

“…噫！那是什么怪东西！”

阿米娅才刚刚反应过来，随即忍不住冲着失能的恐鱼蹙起眉头：

“某种…食肉动物？”

“更糟。”

斯卡蒂摇了摇头，随即按住了面前的小小兔，严肃地盯着她的小脸：

“阿米娅，我需要你回去罗德岛，有事云海联络——这里不安全了，一点都不。”

“可，可是我们刚刚才说过这个问题——”

“——回去罗德岛！”斯卡蒂紧盯着她，低声嘶吼道：“立刻马上！”

“我…”

阿米娅愣了一下，随即咬了咬牙：

“…那么，你空下来之后，必须马上给我补一份完完整整的说明！”

回想起之前填任务报告时的艰难，斯卡蒂不由得面露难色：

“我可以口头说明吗？”

“唉…好吧，但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斯卡蒂认真地点头。

“那，祝你一切顺利。”

说完，阿米娅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而斯卡蒂则出于谨慎，掏出了之前取得的教会左轮，时刻瞄准着那只恐鱼的躯干处，缓缓逼近到了地上昏死过去的海嗣跟前。

但还没等她来得及做些什么，就看见那只恐鱼的形体忽然像是遭到了强酸腐蚀般渐渐在空气中溶解消失，最后只剩下了一滩浅灰色的液体，其中散落着同色的蜡质凝块。

“…是灰质？”斯卡蒂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些自发地向着自己凝聚过来的灰质液。

它们给她的感觉非常熟悉，也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些恐鱼所散发出的恶臭。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先对劳伦缇娜叮嘱了一声，然后才收走了地上的灰质凝块。

‘…为什么？小心什么？’劳伦缇娜不明就里地问道：‘这些凝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只是和其它触媒结合之后变成固体的灰质罢了。’

“那是我刚刚从恐鱼身上…不，是一条恐鱼消失之后剩下的。”

‘海嗣…怎么会在梦境里？’

“不是梦境，我回到了现实，不过…情况很复杂，我需要继续调查。”

‘多加小心——海嗣从来不好对付，你我都非常清楚这一点。’

“嗯…太清楚了。”

斯卡蒂自己在回想起阿戈尔的往昔，抽出了突刺剑杖：

“你去找莱菈，替我准备一把合适的剑。”

‘好。要以前那样的？’

“没必要，何况我的体质还是比不上以前…够用就可以了。”

‘嗯。’

“还有那些印记——很好用，替我多准备一些。”

‘哼哼…好，我知道了。’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终归还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面对海嗣这种东西的时候，手边任何用得上的东西都要设法用上，不然和自取灭亡没有区别。我只不过——”

——嗷嗷嗷嗷嗷！！

听见尖锐嘶吼声的同时，斯卡蒂猛地回头看去。

一头浑身长满苍白毛发，四肢干枯扭曲的野兽，已经在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旁的房屋。那只野兽外表狰狞可怖，与梦境中还大多保留着人形的兽化者截然不同，完全是个怪物。此时它正冲着她大声嘶吼着直起上半身，张开了那对锋利的前爪。

没完没了。

斯卡蒂猛地将手中的剑杖嘭地一声刺进石墙内，从其中抽出内藏的刺剑后飞身跃起，以嵌在墙面当中的杖身作为落脚点一跃而上，抵达了野兽的正上方。

然后她就看见那非人的野兽毫不犹豫地冲她张开双爪，就要奋力挥砸过来。

刚好。

斯卡蒂迅速自怀中抽出左轮，一枪轰在了野兽的胸腔中央。

“——嗷！”

野兽痛呼着刚要蜷下身子，后脑就被斯卡蒂用尽全力挥下的刺剑咔地一声穿刺而进，直直地击碎了下方畸形的脊骨，软倒了下去。

而斯卡蒂则抽出了自己完全没入野兽血肉当中的双手，甩了甩上面沾染的鲜血。

只不过血很黏，她没甩掉，还弄到了自己的白裙子上。

“…啧。”

望着自己身上沾满血污的裙子，斯卡蒂忍不住有些厌恶地轻声咂了咂嘴。

她忽然有些想要红蒂身上的那套红裙子了，似乎沾上血也不容易脏的样子。

‘…去你的。’红蒂很是郁闷地痛斥道：‘这是舞裙，才不是那种用途。’

“随便吧。”

斯卡蒂收拢起了野兽溶解消失后留下的凝块，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随即一脚将那只还嵌在墙体当中的杖身踢了下来，提在手中：

“反正新裙子也不是做不出来…对吧？”

她还是有些心虚地犹豫了一下。

‘当然，别小看我。’劳伦缇娜立刻自豪地答道。

“嗯。”

斯卡蒂满意地点点头，收起穿刺剑杖提在手中，四处打量起了周遭的情况来。

在城西的方向，也就是她与阿米娅之前来的方向，此时正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枪声，多半是正有人在战斗——对于这里的现状，他们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打定主意之后，她就找准方向朝着西面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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