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拾遺

魏無羨跟著藍忘機去給小朋友上課了。

除了好奇道侶授課是什麼樣子，另一方面魏無羨覺得他自己待在照影居沒有藍忘機陪著也沒什麼趣味，而且就算藍忘機給他講了他們在照影居時都在做甚，他依然對這座屋子滿是陌生，留在陌生的地方與滿足好奇心他當然選擇了後者。

兩人一前一後踏入蘭室時引起了小小的騷動，魏無羨五感靈敏，聽見臺下藍氏子弟的驚呼，竟然大部分都是在高興他來了課堂。

「是照影君！照影君好久沒和含光君一起給我們上課了！」

「啊啊上次照影君教我的符咒我學得可好了！下學後我要讓照影君驗收！」

「含光君與照影君出去遊歷回來就一起來上課，是不是收獲頗豐要指點我們？」

「我得趕緊告訴我哥！他有道符篆老是畫不好之前還差點把我們房間炸掉！叫他過來跟照影君請教一下不然我怕哪天他連人帶屋的都炸沒了！」

魏無羨被藍忘機引著分走了一半講桌，聽到了最後的弟子的話興味的摸摸下巴，用只有藍忘機聽得見的音量道：「那孩子的哥哥炸了屋子沒有被罰吧？」

藍忘機把書本放在桌上，聞言輕聲回他：「罰了。試驗符咒沒去試驗場，該罰。」

「……」魏無羨想了想，「的確該罰，有試驗場不去是覺得炸屋子好玩嗎？下課了你帶我去試驗場看看，以前沒這地方吧？」

藍忘機道：「沒有。是你建立不羈門後你設了此場地，藍氏之後也建了一個。」

魏無羨喜道：「那可真不錯！回去後你也帶我去我們那的瞧瞧。」

藍忘機一口應下。

藍忘機怕魏無羨聽他講課無聊，讓他帶上兩本書和紙筆，沒想到魏無羨碰都沒碰這幾樣東西，一雙眼睛盯著不疾不徐的講課的藍忘機，差不多沉迷在美色之中。

二十七歲的藍忘機身上是魏無羨沒有見過的成熟與穩重，此刻講學聲音低磁平穩，神情認真專注，授課內容深入淺出，語速不疾不徐，魏無羨看著他時不時低頭看向課本、時不時抬眸關注學子的側臉，敏銳的察覺了些許不同。

──他給自己講課時聲音更輕更低更柔和，望著他的目光柔軟清透，讓看起來冷淡的淺色眼瞳充滿溫度，竟有股溫情脈脈的意味。

原來藍湛平常上課該是這樣的。魏無羨想著，他可真是得了天大的優待啊。

所以說，優越感都是比較出來的。

但是現在的藍忘機也讓他心裡癢癢的，想看他被自己干擾會是什麼反應。

魏無羨正考慮著要不要使壞，忽然藍忘機偏頭對上他的視線，低聲問他：「何事？」

「？？」魏無羨眨眨眼，疑惑他為何忽然同自己說話，眼尾瞄到台下的弟子們正低著頭寫著什麼，一下就明白過來藍忘機怎麼有餘裕與自己交談。

他眼睛一瞇，開口就是撩撥：「二哥哥上課的樣子太好看啦……俊得我移不開眼呢～」

藍忘機嘴唇輕勾，彎出一抹淺笑：「你也好看。別一直看著我，弟子都不好意思抬頭看這裡了。」

魏無羨又被他的笑容迷了眼，咧出一個傻呼呼的笑，被藍忘機溫柔的摸了摸頭：「看書吧，繼續盯著我當心扭了脖子。」

魏無羨雖然把頭轉回去了，但這半個時辰裡他就沒翻開這藍忘機擔心他無聊而帶上的書，只拿著筆在紙上勾勾畫畫，時不時還轉頭去瞅藍忘機一眼，若是正好與人對上目光就燦然一笑，藍忘機也會朝他微微點頭，兩人就這樣在台上光明正大的眉目傳情，台下的弟子個個都紅著臉低著頭恨不得下巴都貼到脖子上了。

也因為兩人的無聲互動，中間的休憩時間沒有人敢上前問他們問題，幸好下半堂課魏無羨終於捨得把注意力從藍忘機身上移開，下學後有弟子大著膽子過來問二人問題，他們一左一右，一人解答弟子課業上的疑惑，一人指導弟子該如何改進符篆，倒也很有秩序。

等小朋友們問完問題，他們將物品收拾收拾一起回到照影居，藍忘機剛把手上的書放下，一張紙就疊了上去，映入他眼前。

那是一副人像。

俊雅的男子垂眸，目光專注的看著手中的書籍，坐姿端正、背脊挺直，薄唇微啓，顯然正在說話，神情有些平淡，正是從魏無羨的角度看到的藍忘機。

藍忘機一下想起了前世在藏書閣，也是面前這個人，遞了一張他的小像，後來為了轉移他的注意還在他鬢邊加了一朵花。

藍忘機抬眼，魏無羨的表情與多年前幾乎如出一轍，嘴角勾起衝他挑了挑眉，眼睛眨了兩下，頗有些賣乖討賞的意思：「像不像？好不好？」

藍忘機彎眼一笑：「像。很好。」他將紙緣幾絲不太明顯的皺痕撫平，「怎麼忽然繪了丹青？」後半堂課藍忘機見他在紙上勾勾畫畫，還以為是在寫手稿畫符陣，沒想到竟是給他畫了副小像──有時他在看書練琴或編寫教材，魏無羨也會一時興起畫他，這樣的小像被藍忘機收在一個匣子裡，他還有另一個匣子放的是自己給魏無羨畫的像。

倒不是藍忘機偷偷畫魏無羨，而是魏無羨說他給他畫的畫太寶貴了怕自己不小心弄丟，就一起放藍忘機那裡了。

魏無羨聞言笑容更盛，他拉著藍忘機的袖子搖了搖，誇張道：「我看著正在上課的你根本移不開眼睛！太稀罕了忍不住就畫了下來以後可以天天看！」

藍忘機眼神溫柔的看著他，倒也沒掃他的興說他想看自己授課有的是機會，而是摸摸他的腦袋：「你高興就好。」

魏無羨被他瞧得飄飄然，這樣近乎縱容的包容……不，藍忘機就是縱容他，給了他哪怕闖下彌天大禍也有人收拾的底氣，他心裡美滋滋的，湊上前親親藍忘機的唇：「二哥哥我好喜歡你啊……之前我就想說了，你現在真會說情話，可稀罕死我了……」

藍忘機輕聲道：「我也稀罕你。最稀罕你。」說完追過去再次貼上魏無羨的嘴唇，兩人接了一個綿長熱烈的吻。

魏無羨環抱著藍忘機的腰，下巴杵在對方肩上，嗓音微啞：「我看到這裡有床，我們在這裡上床過嗎？」說完還挺了挺腰，暗示意味濃厚的用下身蹭了蹭藍忘機。

照影居最開始是魏無羨曾住過的客居，後來被藍忘機私心安排成他專屬的院子，還親自提了院名掛上牌匾，兩人結道後就成了魏無羨在藍氏的書房、研究室，不過藍忘機喜歡過來這裡與他待在一起，導致眾人要找含光君得來照影居，結果照影居就變成了藍魏二人的書房以及待客室，就連同青蘅君、藍啓仁、藍曦臣三人一起吃飯也是在此；今天早晨吃過早餐他們從映芍蘭傳送過來，藍忘機分別帶他在靜室和照影居裡都熟悉了一下，魏無羨其實就對分明作書房之用的照影居內室竟然放了張床感到疑惑，此刻因與藍忘機的一個親吻有些想入非非，便這樣問了出來。

「……」藍忘機沒有回答，但是眼神卻深了些許，他用力摟了魏無羨一下接著放開了他，「明日再回夷陵？我們回來藍氏通常會住一晚。」

魏無羨一愣，那點旖旎想法被藍忘機的問題打散，他沒多思考，「好啊……？」反正青蘅君他們都知道他失憶了。

藍忘機又問：「晚膳與父親他們同用？」

想起在腦中浮現的與藍氏四人一起用餐的片段畫面，魏無羨爽快的點頭，隨後想到什麼驚嚇道：「等等不是吃藥膳吧？！如果要吃藥膳那──」

「我不要」三個字尚無出口就被藍忘機打斷，「不吃藥膳。」淡色的眼裡有細碎的笑意，他親親魏無羨的眼角：「我下廚，你也來幫忙。」

魏無羨摸摸下巴，「但是我現在……」如果他不小心一直放辣椒怎麼辦？

藍忘機知道他的顧慮，馬上道：「照影居的廚房沒有辣椒，不要擔心，我會教你。」

魏無羨便也放下心來──比起自己，他現在反而更相信藍忘機。

※※※※※※※

魏無羨失憶後第一次下廚很順利，幫忙處理食材切個菜剁個肉什麼的藍忘機口頭上教一下就沒有問題，其他就是幫忙炒個菜看個湯洗個鍋，做出來的菜魏無羨自己吃了後還驚嘆了好一陣。

青蘅君三人也是才知道魏無羨以前是不太會做飯的。

溫馨的晚餐結束，藍忘機拉著魏無羨回了靜室，兩人先後沐浴，坐在桌邊說了一會話後亥時至便一起上了榻，感受著身邊道侶的體溫和呼吸，魏無羨又開始發散思維：「我們應該……在你的房間上床過吧？洞房是不是也是在靜室啊？」

藍忘機又無奈又好笑，似乎昨日早晨二人醒來在床上胡來一番後魏無羨就對彼此間的情事充滿好奇，他捏捏魏無羨的腰：「我們結道那日你有傷在身，所以沒有洞房。」不等魏無羨說話，他接著道：「但是後來師祖讓你帶我回山時替我們辦了抱山的婚禮，當晚我們有……你說也算洞房花燭了。」

「喔……」魏無羨點了點頭，「如果我的記憶一直不恢復，我們……」他的聲音小了下來：「我們能不能再辦一次婚禮啊？」

藍忘機心裡一軟，安撫般摸摸他的腦袋，低頭在他唇上一吻：「有何不可。」

「欸嘿嘿～」魏無羨露出有些傻氣的笑。

由於前一日早睡，魏無羨隔天竟然與藍忘機一起醒來，兩人打坐修煉後還一同去校場練劍，結果莫名變成切磋，然後被也在練劍的門生請求指點，生生拖到辰時才用早餐。

吃完早飯藍忘機就帶魏無羨去瞧藍氏的符咒試驗場，還巧遇了昨日上課時抱怨兄長畫符炸房間的兄弟倆，那弟子抓著兄長的手就衝到二人面前，行禮後從兄長手裡搶走符咒遞給魏無羨求他看看到底有什麼不對，他的符紙份額快被兄長敗光了啊啊啊……

魏無羨當然從善如流的教起了那看起來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

出於好奇，魏無羨還跟少年要了一張沒畫好的符咒來炸試驗場，啟動符籙後甩進試驗區，魏無羨看著發出怪異紅光接著轟然炸開的符，詢問的看向藍忘機。

藍忘機點點頭。

「哇！」魏無羨驚嘆一聲，「爆炸了但是沒有聲音和衝擊，也沒有煙霧氣味，這個護陣……唔！」他猛地閉上嘴，轉頭狠狠的瞪著藍忘機。

幹什麼禁言他！

藍忘機靠在他耳邊低聲道：「護陣是你發明的，眾人皆知。」

魏無羨嘟起嘴，朝藍忘機抬抬下巴表示明白，讓他解開禁言。

嘴巴一鬆，魏無羨瞥了跑到旁邊畫符區畫符的兩兄弟一眼，「等他試好了我們就走，有別人在我都不能隨心說話了。」

藍忘機自無不可，待少年符咒試驗成功就拉著魏無羨去了別處，整個上午他都帶著對方在雲深不知處四處亂逛，接近午時才要回夷陵。

會選這個時辰是因為魏無羨說想去彩衣鎮上的湘菜館吃飯，還想喝天子笑，藍忘機自然不會拒絕。

「藍湛，我想去宗門看看。」等菜上來時魏無羨忽然道。

藍忘機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

察覺到對方的詫異，魏無羨笑了笑，「我不想去宗門無非就是因為失憶害怕漏餡，也不想見到對此刻的我來說還陌生的『熟人』，更不願意頂著那些不屬於我的身份，但這兩天在藍家，我覺得重新適應以前的生活、習慣那些原本的身份也沒那麼糟糕。而且再怎麼樣，不羈門都是我和你們的心血，我沒去嘗試就因為牴觸而放棄，你們還要替我收拾殘局，甚至也許我們的努力都白費了，這樣一想就覺得很不甘心呢。再說，以前的我能從無到有，沒道理現在的我有你們幫忙還不行吧？」

藍忘機聞言心中震動，只覺得說出這番話的魏無羨耀眼炫目，迷得他移不開眼。

他握住魏無羨放在桌上的手，輕笑著點頭：「好。我會陪你一起，不管你做任何事，我都在你身邊。」

魏無羨翻過手與他相握，笑得很開心：「一言為定，要讓含光君費心了～」

藍忘機緊緊握住他的手：「甘之如飴。」

＊＊＊啊改好久，還寫了新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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