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陛下。我只带来了一百名骑士，您就将就着，把我们当成两万人来使用吧。”

这段对话发生在半个世纪以前的阿库尔会战。面对高举苍蓝色鸦旗，来势汹汹的乌露丝娜长公主以及麾下规模庞大的敕令骑士，第一代莫宁顿伯爵是这样向他效忠的君主汇报的。

在这场至少影响了两国未来五十年命运的战争里，莫宁顿伯爵指挥这一百名黑衣黑甲的精锐骑士，列成一条长达一公里的阵线，收拢整编了超过七千名被击溃的逃兵，依托山势成功重新拉起了一道临时的防线，最终坚持到两翼骑兵斩下王国总指挥亨利陛下的帅旗，王国军全线崩溃为止。

正是因为这个惊人的功劳，这位年轻的莫宁顿伯爵受封为公爵。后来，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爵位，这个男孩就是未来大名鼎鼎的韦尔斯利公爵。

另一边，这支专门用来聚拢溃兵的部队也按照编制被保留了下来，成为后世督战队的雏形。半个世纪后，随着现代魔女诞生与线列步兵战术应用，督战队的编制被日益扩大。到了维多利亚会战，二十五万联军中，甚至拥有了超过三千人的督战队伍。他们有权无需审判，直接枪毙那些违反军纪或者擅自脱逃的普通士兵与魔女们。

面对这些一身黑衣，手上沾满了自己人鲜血的部队，联军多数人对他们的态度是畏惧乃至怨恨的。人们遇到他们就像是躲瘟神一样，避之不及。而对于贵族来说，虽然督战队是维持纪律所必须的组成部分，但是屠杀友军到底毫无荣耀可言，加上几乎挣不到什么军功，也鲜有人愿意加入。

当然，凡事无绝对，朗福德勋爵与理查德男爵就是贵族中的另类。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这两位贵族子弟也披上了这身不祥的黑衣。

说到朗福德勋爵，大多数人对他的评价是一个没有梦想却残忍嗜血的纨绔子弟，这种常人避之不及的工作他竟然能干得如逢甘霖；而理查德男爵则更为奇特，他是一位高大英俊、沉默寡言、履历神秘的男人。朗福德多次探寻过理查德过去的经历，只知道他曾经是间谍组织“月之暗面”的成员，在王国境内潜伏多年，立过不少功勋，也因为任务受过枪伤。后来哈丽特动乱，理查德惨遭牵连，被扔到了督战队这个没人疼没人爱的特殊部队里。

不过，作为督战队里为数不多的贵族，朗福德和理查德的关系还是非常不错的。看在高贵出生的面子上，督战队指挥官也愿意让他们一起行动，执行各种相对安全的任务，而不是直接扔到一线，去拦截那些随时可能拔枪火并的逃兵。

“前面怎么回事？为什么停止了进军？”

骑着枣红色大马的朗福德勋爵挥动马鞭，抽打着前方不知道为何聚集在一起的联军士兵，骂骂咧咧的呵斥道：“赶快前进，你们这些愚蠢的泥腿子们。”

离他最近的几个士兵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马鞭抽打在人体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背部火辣辣的痛觉让被抽打的士兵们带着愤怒转身，却看见朗福德勋爵身上那身象征着死亡的黑色制服，以及他身后跟随的七八名面色冷峻的督战队员后，敢怒不敢言的低下了头颅。

沉默没持续多久，这支部队的连长就急匆匆跑了过来，向朗福德勋爵与理查德男爵汇报道：“两位长官，我们捕获了一位王国的魔女。”

“魔女？”朗福德勋爵故意拉长了声音。

魔女，作为军事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广泛活跃在战场各处。参与的战争多了，也就难免有被俘被捕获的情况出现。

因为菈妮女王的原因，王国对待被俘魔女的态度相对宽容，一般会尝试进行一轮劝降。如果愿意投降，会在短暂训练后编入王国自己的魔女部队；如果不愿意投降，也会让这些女子享受过最后一轮性爱与抚慰，才被带到木砧或者刑柱上，就地处决。

而对于联军来说，被俘的魔女待遇则要糟糕得多。

作为王国的象征兵种，造成了巨大伤亡的特殊作战单位，联军对魔女仇深似海。如果被俘，能被当场枪决都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在残酷虐待凌辱后惨遭肢解才是王国魔女们最常见的结局。一切人性中恶毒的部分，都在联军高层刻意的纵容下，肆意发泄在这些可怜的女子身上。

没办法，谁让魔女本身就是强大的战斗力，看押起来特别麻烦呢？至于劝降，联军早就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是的，魔女。”

这位连长满脸献媚姿态的附和，同时露出一股男人都懂的表情，“而且不是普通魔女，她是一位高阶魔女，两位长官......”

“还有这种好事儿？”

朗福德勋爵来了兴致。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带着满脸的淫笑跳下了马匹：“带路，让本大爷好好审问审问，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高阶魔女啊......”

理查德男爵露出怀念的表情，他默默从胸口掏出一束已经枯萎了很久，却被丝绸袖袋仔细包裹好的干花束，凝视了一会儿。

这束干花名字叫做“勿忘我”。

这是一种轮生聚伞状淡蓝色小花。花朵有五个花瓣，没有香味，主要生长在王国的西境。虽然外貌普普通通，但情侣们却总愿意将它们扎成一束赠给自己的恋人，以表达深深的爱恋。

凝望了那束干花好一会儿，理查德男爵才回过了神来。他找了个结实的树干，一言不发的栓好了马，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跟着勋爵和连长，向着捕获了王国魔女的地方走去。

躺在地上的王国魔女身材娇小得紧，光看身高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一只未成年的幼女，还好胸脯饱满的硕果无时无刻暗示着，她已经到了可以品尝摘采的年纪。

这个小个子魔女一动不动的躺着，身下还搂着一具被严重腐蚀，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尸体。看上去，这位少女似乎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可是尽管如此，依然有数十名联军士兵如临大敌的举着滑膛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这个已经失去意识的目标。

“哟，这小妞还挺俊俏！比沙龙会所里面那些庸脂俗粉可漂亮多了。”

朗福德勋爵端详了一下面前的女子，忍不住发出浪荡轻浮的称赞。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将魔爪伸向了少女圆润的果实。

“请千万小心，”朗福德勋爵的动作可把带路的那位队长吓了一跳：“这位可是打倒了凯瑟琳夫人的魔女，万一伤到了两位长官可不好。”

朗福德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为了抑制普通士兵对菈妮、波莉娜、美第奇、玛蒂尔达等王国魔女的恐惧感，联军也在军队里不惜余力宣传自己的王牌魔女——其中最著名的招牌就是能够化身巨龙的凯瑟琳夫人。

这么强大的魔女，竟然被眼前这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萝莉打倒了？

朗福德下意识从腰间拔出了手枪，紧张兮兮的将枪口对准这个瘫倒在地的魔女前额。只要有风吹草动，怕是就会扣动扳机，给她脑袋来上一枪。受到长官感染，跟随两人的督战队也纷纷举起了枪，做好了射击准备。

现场只有理查德还保持了冷静。

他就这样走了过去，半跪在少女面前，先是摸了摸她的手腕，感受了一下少女的脉搏与心跳，再将手指贴着她脖子轻抚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将她的脸颊拨正。

这是一张何等熟悉的面孔，理查德差点就喊出了少女的名字。靠着多年潜伏带来的强大自制力，他才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悸动，用平淡中带着坚决的语气命令。

“不要慌，把枪都收起来。这个王国魔女已经严重魔力透支了，短时间不会有什么威胁。”

现场一时间僵住了，周围的众人一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有略微了解过理查德履历的朗福德勋爵在短时间内反应了过来。他挥手示意闲杂人等后退，将现场转由督战队监管。

定定地望着理查德，朗福德勋爵试探性的询问道：“兄弟，这个妹子你以前认识？”

“嗯，曾经有些交情。”

理查德合上了眼睛，昔日的往事如烟雾般在眼前翻滚、消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故作平淡的补充：“能让我和她两个人单独待一会儿么？”

“可以，既然兄弟看上了这个妞，那把她让给你就是了。”

勋爵倒是大度得很。他拍了拍理查德的肩膀，却又像想起了什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叮嘱：“但是，不要忘记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的。”理查德微微颌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谢了，兄弟。”

朗福德便也不再多言，沉默着退到几米之外，手指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枪扳机。在他手语示意下，黑色制服的督战队士兵们刻意保持着半包围的阵型，将理查德和那位被俘的魔女围在中央。

理查德倒也没有忌讳，就这样在众人包围下，收缴了被俘魔女身上仅有的手枪，接着拍了拍魔女细腻的脸颊，轻声呼唤。

“梅亚莉......”

呼唤了好一会，这位失去了意识的魔女才从晕阙中苏醒过来。

当梅亚莉清醒之后，理查德本以为她会像小时候那样发一顿大小姐脾气，也许还会将他一通臭骂，把曾经欺骗、利用她、差点害死她的事儿好好数落一遍。

可是没想到，当少女醒来之后，赤红色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宁静。

“你来了。”

梅亚莉看了理查德一眼，就说了这样一句简单话语，便低下了脑袋。

她的态度平静得就像两人只是有过几次点头之交的路人，在偶然间再度相遇那般冷清淡漠。

小说相关章节：王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