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死他。”教皇温和地说，他脸上的笑汪淼有些熟悉，那是纣王的笑。

一具十字架近乎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汪淼面前。尽管大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不详而压抑的气息，尽管十字架已经被炙烤得布满焦黑的血迹，汪淼还是隐约看出来十字架上绑着的烤到几乎全黑的干尸。他本能地想要上前查看，两个士兵从身侧冒出来，一人一边抓住了他的双臂。

另一个士兵解开十字架上禁锢住干尸的手铐，将那具干尸拎下来扔到大殿的台阶之下。“这是布鲁诺。上一个在这里胡说八道的家伙。”亚里士多德冷冷地说道。

“我没有胡说！”汪淼挣扎着呐喊道。那两个士兵已经把他按在十字架上，用手铐禁锢住他的双手。汪淼感到手腕处一阵冰凉，那是沾染血的金属的味道。

“系统已经记录了你的视网膜特征，你将在三体世界永远滴消↗失↘”伽利略笑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下汪淼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意味着他将无法进入游戏，大史和常将军他们的调查将陷入僵局。他动用全身除了双手的力量试图挣脱，用尚且自由的腿脚踢那些幸灾乐祸的NPC，后者却早已嬉笑着退到汪淼够不到的地方欣赏着他的无用功。

“我说的是真理！放我下去！”汪淼用手指勉强指着教皇喊道。

教皇不耐烦地从王座上起身。“烦死了！来人！”

一阵脚步声从汪淼身后的楼梯下传来，渐行渐近，最终他听出来有一小队士兵在他身后立正了。

“给他上刑！”教皇命令道。

未等汪淼反应过来，自己的腰侧突然挨了结结实实一鞭子。身后的士兵走到他面前，他才惊恐地发现眼前的这名士兵手里握着两贯铁链，一根粗的一根细的。

“给他捆上。”教皇对着那名士兵发号施令。士兵立刻把细的那根撂在地上，拎着粗的那根向汪淼走来，先把他的双脚和十字架并在一起用粗铁链狠狠缠了几圈，剩余的铁链再上提，穿过他的腹股沟将大腿也束缚住。他看了看手里还剩下不短的铁链，邪恶地笑了笑，将那部分打了个结垂在汪淼的腰间。

教皇似乎对这一切很满意似的，重又坐回到他的王座上，“哥白尼啊，你知道你和布鲁诺的区别是什么吗？”

“我说的都是真理！”

教皇脸色一沉，“真顽固呢。”紧接着汪淼的另一侧腰也挨了一鞭子。他现在感觉到一种对称的痛，但这种灼热的痛很快被腰间下坠的铁链转换成了刺骨的痛。

教皇一字一句的说：“我告诉你，区别就是——你看起来比他好吃多了。”

“是啊是啊，我们整天在这里计算，没少看过这种场面呢。”达·芬奇附和道，“你得感谢陛下看得上你，愿意下锅之前陪你玩玩，要不然你现在就布鲁诺咯——陛下，这叫什么来着？”

教皇得意地说：“就像你腌鸡翅之前先划两刀一样，方便入味，烤的时候里面熟得也快。”

你说的最好是烤鸡翅。汪淼心想。忽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按在他的胸口狠狠向后压去，使得他与十字架之间最后的空隙都没有了。另一只手握着麻绳从他身前穿过，用力勒了勒，绕过十字架后面，再绕回他的身前，再勒紧。这下汪淼几乎全身都动弹不得，仿佛被十字架吸住了一样。

刚才那个士兵从地上捡起细铁链，在汪淼的上半身松松垮垮地缠绕了几下，最后在他脖子上打了个结。汪淼这才意识到这些细铁链的作用不是束缚，是装饰。他试图挪动身体，结果未动分毫，身上的铁链却纷纷开始哗啦作响。

教皇缓步走下楼梯，“哦，亲爱的哥白尼，喜欢我的品味吗？听好了，只要你胆敢有挣扎的想法，哪怕是再细微的动作——”他回头指了指自己的王座，“我在那里就能看见你身上的铁链在晃，那样的话你可要吃苦头咯。”他走到汪淼面前，满意地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掏出一个拴有铃铛的名牌系在他脖子上的铁链末端。“你要干什么？！”汪淼用力摇了摇头，与他愤怒的声音同时响起的则是清脆的铃铛声。

“哈哈哈哈！很好，我的眼光不会错。”教皇一边大笑着一边登上王座。

一名士兵走到汪淼面前冲着他的肚子来了一鞭子：“这名牌是陛下亲自授予他所喜爱的食物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升——”教皇的声音传来。

先前拿铁链的士兵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巨大的夹子，夹住了还在骂骂咧咧的汪淼的舌头，厚实的夹尾正好把他的嘴堵住，让他只能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声。那名士兵退后一步，按下了一个遥控器按钮，十字架便带着汪淼向上升去，直至与教皇平齐的高度。

正当汪淼以为一切快要结束的时候，脚底下传来搬东西的声音。他恐惧地发现那些士兵搬来了一些升降机之类的器械，其中有些人已经乘坐升降机也来到了他这个高度。

“陛下，我们也想看看嘛。”不知是伽利略还是达·芬奇的声音。“想都别想！平时让你们看看烤人已经可以了，你们天天算也没解决太阳的问题，吃白饭的家伙！哥白尼可是陛下赐了名牌的御膳！”士兵骂道。

汪淼绝望地闭上眼睛，只听见身边那些士兵的窃窃私语：“咱谁先来？”“劲最大的先来呗。”“不行上次就是他先的，结果把人一下子打晕了，没意思。”“那我先？”“……”

“我们还是问问哥白尼本人的意愿吧。”一名士兵坏笑道，“看好了，哥们这里有鞭子，有铁链……当然还有更刺激的，看你有没有那个福气享受了。要鞭子，左手伸食指；要铁链，左手伸中，啊不，小拇指；喜欢劲小的，右手伸1；喜欢劲大的，右手伸2。”

汪淼仍然紧闭双眼不愿意直面这群执刑人。双手毫无表示地默默垂着，以为这样就能表示自己反抗的意志。

“五个手指都伸着是吧？大家都看见哈！”

强烈而混杂的痛感暴雨一般落在他的身上，他被刺激得不得不睁开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看见铁链反着阴森森的光，以不成形的轨迹在空中滑过，最终狠狠落在他的身上却寂静无声。与此相反，他看不见鞭子的存在，高频率“啪”的清脆声却不断输入他的耳膜。

“呜呜……”他因痛发出的叫喊也被夹子转码编译成动物一般的声音。

此时的纳米中心内，一名实验人员敲了敲汪淼办公室紧锁的门，想要报告一下工作。半天无人响应，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却只听见汪教授哭泣的声音。和老婆打电话吵架了？他只好一边猜测着一边离开。

教皇欣慰地笑着欣赏着他的食物哥白尼，按下王座扶手上的一个按钮，一面等身镜从天花板降落在汪淼面前停下。“你们这群吃白饭的科学家，研究不出来太阳的规律，还不如弄点实用的发明。看见了吗？你那边看过来是镜子，我这边看过去是玻璃，哈哈哈哈，是不是很神奇？”

汪淼再次屈辱地闭上眼，不愿直视镜子里惨不忍睹的自己，结果大腿根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别踢那……”他含糊不清地乞求道。

“传陛下的旨意，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你闭眼，否则——”那名士兵恐吓似的抬了抬脚。

汪淼只好红着眼眶看着镜子里同样红着眼眶的自己。刚才那一脚踹的他下意识地夹紧双腿，谁知却带动了上半身的细铁链也一起哗哗作响。

“哥白尼，你完了。”教皇冷冷地说道，“扒他衣服。”

听到如此羞辱人的命令，汪淼却打起了精神。要脱他的衣服，首先就要把他从十字架上放下来，到那时他决定伺机逃跑。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那群人的想法。几个士兵蜂拥而上，从铁链与麻绳的缝隙间扯掉了灰黑色的布条，露出里面的内衬。原先雪白的背心如今被抽打得破碎不堪，即使完好的部分也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外衣没有被扯掉的布条，则仍然被麻绳嵌着，他依旧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那些士兵似乎是累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干什么。其中一个斗胆向着王座的方向禀报，“陛下，还有什么嘱咐吗？”

教皇满意地点点头，“通电。”

哪来的电？物理学家理智的一面重又短暂地占据汪淼的大脑，且不说如何给自己通电，那个年代即使是放在历史错乱的三体游戏里也未必有人发明蓄电池吧。

舌尖传来一阵麻麻酥酥的感觉打断了他的思考。他面部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余光瞥向一旁的士兵，那家伙正端着一盆水，其中立着两块金属，另一端通过导线连接着自己嘴里的夹子。

“哈哈哈哈，虽然不大清楚其中的原理，但是亚里士多德做的这小玩意真不错。——爱卿，这是什么原理来着？”

“在富含电解质的盐水里插入活动性不同的金属片，再用导线和人体连接，就会形成电流。”亚里士多德的声音从脚底下传来。

汪淼想要斥责这个可恶的“亚里士多德”，但是已然成为电路一部分的他现在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了，他稍一张口，口水就沿着嘴角流下。他见状再也难以忍受自己被凌辱的样子，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换来的是那个地方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他第一次觉得v装玩游戏是一件如此折磨的事，痛觉逐渐侵蚀他的大脑，他也说不清这样被踹会不会影响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功能。慢慢地，他什么事情都不能思考了。

“停停停。”教皇见状挥了挥手制止了端盐水的士兵，“我知道你们累，但是差不多得了吧？继续。”

士兵们摩拳擦掌从地上跳起来，捡起自己擅长的工具纷纷给汪淼送上自己体力回满后的第一击。

鲜血从汪淼的嘴角溢了出来，夹杂着白沫。他的眼睛仿佛失去高光一般空洞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内心祈祷着这个文明能在自己gg之前被毁灭掉，这样自己就能继续游戏了——但是说实话，他再也不想碰这个游戏了。

此时纳米中心一天的工作将近，研究人员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史强逆着人流，来到汪淼的办公室门口。“这小子一天不接电话，看来光玩游戏了，正好我来看看今天有什么新突破。”

他熟练地破门而入，却看见汪淼伸直手臂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个十字架。走进一听，不得了，汪教授竟然像宠物一样嘤嘤嘤地发出细微的呼声。

史强的职业本能让他以为汪淼被坏人绑票了，但是稍一检查便发现他还沉浸在游戏当中。

于是他嘿嘿一笑，敞开办公室的窗户，倒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点了一支烟。

不知这样的抽打又经历了多久，教皇叫住了他们。“我饿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

“刷上油，下锅吧。”

“遵命。”士兵们放下手头的伙计，纷纷乘升降机下去。不一会他们回来了，有的拿刷子，有的拿食用油，有的拿调料瓶。

汪淼的身体经历了拷打之后本来如同灌铅一般充斥着沉甸甸的痛感，看到这架势以后冰冷的恐惧又吞噬了他的身体。他寻思v装不至于真的把自己烤着吃了，但是这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他想都不敢想。

士兵谨慎地解开缠在他脚上的铁链，多一点自由活动的空间都不敢给他——虽然此时的汪淼已经无力挣扎了。他感到一把崭新的刷子——和自己平时带豆豆去野炊时用的一模一样——沾满了油，舔舐着他的脚底，然后是脚趾，他甚至能听到油聚成滴从脚趾尖滴落到冰凉的地板上的声音。

这一幕大概也被士兵们注意到了。他们呼唤教皇让他把锅升起来，不一会儿汪淼就感到脚底一阵炽热。

“从下往上给他刷油，刷一点往下放一点。”教皇嘱咐道。

刷子像猫咪满是倒刺的舌头，一点一点向汪淼的脚踝移动。他不敢闭眼，干脆仰头看天，免得看见镜子里自己的双脚没入火盆的样子。

“谢谢你哦，哥白尼，虽然你的理论纯属一派胡言，但是你给我带来了欢乐与佳肴，哈哈。”

突然，大殿的大门被撞开，一名骑兵哭喊着冲入大殿，身下的战马蹄下已经燃起烈火。“世界刚刚毁灭！脱水！”话音刚落，战马跌落在地，躺在火堆里一动不动地燃烧着，那名骑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最终也倒在白烟里。

教皇白了一眼汪淼，“放他下来吧，这把游戏已经快结束了。”

士兵们奉命解开汪淼身上的重重枷锁。右手的镣铐解开的一瞬间，汪淼连忙伸出已然麻木的右胳膊呼出游戏菜单，如释重负地点下exit。

摘下v装眼镜，看见熟悉的办公室，汪淼松了一大口气。他呼吸着现实世界的空气，却嗅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烟味。扭头一看，果然大史正躺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着自己。

他刚要发作质问史强为什么在自己办公室里吸烟，忽然想到刚才的一幕他恐怕都看在眼里，便自知理亏地不再说话，但是故意给史强露了个难看的脸色。

大史笑嘻嘻地问他：“上面几万块的v装是让你玩黄油的？”

“我在玩三体。”汪淼没好气地回他。

“有啥发现不？”

“……我这段时间能不玩了么？”

“我问你有啥发现！”

“不知道！”汪淼转头就走进了卫生间。颤抖的手打开灯，他看见衬衣上沾满了自己的口水。他不顾外面吵吵嚷嚷的大史，反锁上门，脱下衬衣，用吹风机用力吹掉那片水渍。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脱下鞋捏了一下自己的袜子，是干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下次进游戏前，得让大史的十个助手帮自己想一套不会被抓起来处刑的说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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