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被割破了。微弱的痛感刺激着我从美梦中醒来，我带着困倦缓缓整理起散落在床上的资料与习题集。把被滴上口水的卷子拿到阳台上晾晒着，我伸着了个长长的懒腰，看见卷子上用水笔写好的答案已经被染成一片，看不出自己原本的选择了。不过自己之前在想什么，说什么也还是能够清晰记得，所以我不关心地去刷牙和洗脸。

镜子上映出一张不怎么有精神的脸。我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对自己做了个鬼脸，笑了几声。护肤什么的也是必要的呢。不过我在做的只有一些简单的保湿和防晒而已。我一边用手揉着脸蛋，一边回到房间里拿起资料读着。如此多的知识和题目，根本看不出要和自己未来的生活有什么关联。只过了五分钟，那种感觉又来了。那既是一种自己被过分充满，也是一种自己过分空虚的感觉。我强忍着不适继续学习，直到太阳升起。

“爸爸妈妈，早上好。”我一手拎着资料，一手揉着眼睛来到厨房，看到早餐已经被准备好了。

“楠乃，又是早起学习了吗？爸爸明明说过，你不用那么辛苦的，就算...”

“喂，春造！你现在还有这种好心情和她说话？”妈妈向爸爸递出了很厉害的白眼。

“那你想让我用什么心情说话？楠乃... 你要多...”爸爸话说到一半，就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餐桌，不再言语了。妈妈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早餐。

“我吃饱了。”吃好饭后，我背上书包，准备去学校。临行前，爸爸来到门前送我，在我耳边说，“楠乃，无论你如何选择，爸爸永远会和你站在一边。”

“谢谢，爸爸。”我轻轻地抱了一下爸爸，离开家门，前往学校。

路上我遇到了早绪理，她跳着向我走过来，抱住了我。“小楠乃！早上好，又是校园生活了呢！”

“早上好。小早还是这么有活力呢。”

“不如说没有活力就不是我了呢。啊，我居然是这样的人，仔细一想，自己果然好恐怖啊。不过，有楠乃在身边，就总觉得能够安下心来呢...”

听着早绪理一路的吵闹，从家里到学校的路上，即使是行动状态，我也没有平时那么难受了。不过，快到学校的大门前，她还是看出了我身体的异常。

“小早，你还是没有...那个过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可是如果那样做了，肯定身体就会好起来哦。我也不想看见小楠乃每天都是这样难受的样子...”

“谢谢。可是，我已经决定，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了。”

“果然还是因为觉得很恶心吧。可是明明这样的大家都有在做，我也是...每天都要...而且，那也明明就是很舒服的事情。”

“谢谢。”我知道早绪理是在真心地担心我。可是我也不能回答什么。

“这次也是这样吗。虽然也是预想之内的结果了，我只是想要小楠乃更加开心。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小楠乃，我也不觉得你有做错什么。我还是会一样喜欢你。”

学校内的时间很宝贵。老师们总是讲得很多，说着一些很难懂的句子。困意像是夏天里没有灭绝手段的苍蝇，只能短暂赶走，很快又会围上来。每当实在感觉自己就要睡着的时候，我就咬着自己的食指指尖。痛感不仅能够压制困意，还能压制我身体的那种不适。

上午时间内接近一半的课程结束的时候，我已经很饿了。因为如果吃的很饱，那种不适就会加剧，所以我从来都是只吃到一半饱的。因为早上喝了太多水，我得去一次卫生间了。我发现手套不在身上，于是到书包里翻了翻，把那双白色手套放到了口袋里。很不巧，这一过程被一些男生们看见了。

“喂，那是什么，手套？班里一直流传着白滨同学同学的那件事吗，难道是真的吗？”

“喂喂，不会吧，是说完全童贞的那件事？”

“哈，那应该称之为童贞的king了吧。”

我不想理会这些男生们，所以站起来就去了卫生间。进了隔间之后，我两手戴上白手套，从裙子中解开束缚，擅自长在我身上的那根东西便垂了下来。茫然地看着淡黄色的废液被排出。恶心死了。所以，根本不想要直接触碰到。我突然感到有点累了。好像是说关于学习的事情，我已经有点累了。今天晚上，还是稍微多睡一会儿吧。

接下来的两节课更加难熬。过去之后，就是午休，吃便当的时间。早绪理会来到我的班级陪我一起吃便当。

“小楠乃，早上的课怎么样？还可以跟上吗？我这里做了很详细的笔记。要看吗？”

“难得的午休的时间，还是不要说到学习的事情啦。”

“啊哈哈，也是呢。我怎么会...那么来分享一下便当吧，我今天的便当啊，是妹妹给我做的。啊呀，完全没想到，她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了，居然已经发展成一项可以改变亲人的生活的爱好了啊。”

“这个很好看呢。会很耗费时间吧——”

有奇怪的目光照射向我这边。大概是我的身体因此缩了缩，早绪理也察觉了事情的异常。

“这个啊，是那个白滨同学的下面的照片...”

“啊？好大一根，感觉有点恐怖了啊这个。”

“不过好像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可爱之处呢，嘿，这个多少钱可以卖给我？”

“等一下，你这个是怎么搞到的啊——”

早绪理撂下筷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喂，你们几个。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呢？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诶？见不得人的事？到底是那一边做的事情更加见不得人呢，让我想想，果然还是...”

“闭嘴！”早绪理冲过去，揪住那人的制服领带，“楠乃她...她是特别的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不，倒也没特别做什么就是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感觉。反正她本人大概应该不会追究的，是吧？”

早绪理望向我，我只是低着头继续吃着便当。咀嚼着，咀嚼着，我好像感到外界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保健室了。大概是早绪理送我过来的，不过她现在不在这里，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吧。保健室的老师冷冷地望着我，在笔记上不知道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视线转向一边，反而冷笑着对我说，“有没有做好准备，把行李搬来这里啊。”

我知道这只是一句无意义的嘲讽，什么也没有回答。她坐到床边，继续说着每次都一模一样的话，“白滨楠乃，扶她，十六岁。过长时间内自慰缺失，导致了精液积压。这会引起头晕脑涨，精力减少，理解能力和记忆能力降低等症状。是一种扶她之中很常见的日常疾病，治疗方法很简单，患者只需进行自慰即可痊愈——算了，对你念了也是白念。恭喜恭喜，姐姐要去睡觉了，你自己想好去哪玩儿吧。”

我深深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下午的课程已经开始了。我得回到教室去听课。可是身体不允许我这么做，我现在连行走都很困难，于是我只得在保健室的床上半躺着看自己随身带着的资料。可是，好像之前学习的内容都已经不怎么熟悉了。只有昨天晚上看的部分还能记住百分之十左右，再早的部分就已经完全如陌生的内容一般了。我把资料重新翻到第一页，开始默读起来，希望自己能够快点记住。

学习着资料，不知道过了多久，保健室的老师说，我的班主任叫我到她的办公室去。

身体已经稍微好受一点了。于是我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现在大概因为还是上课期间，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一个人。她的目光移开电脑，抬头看着我，示意我坐下。

“坐得再离我近一点。”

我如此照办。

“白滨同学。高中的学习生活呢，还是很紧张的。在这次旅途的终点，你们将会与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次考试相遇。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更加认真地看待自己的高中生活。”

“老师，谢谢。这些我都清楚，所以我一直都有在努力学习，你看，最近一次的考试，我的分数还略微上升了一点...”

“最近一次的考试题目很简单，同学们的平均分上涨了七分多啊，而你只比上一次多考了四分，实际上是退步啊...”

“哦...抱歉，我有点记错了。可能是我最近发挥得不太好吧，要是我能够——”突然的不适再度袭来，我两手捂住眼睛，将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

老师担心得站了起来，慌忙地左右转着，可是大概是因为也不清楚怎么样才能够减轻我的症状的痛苦吧，最后实际上也是什么都没有做成。

“对不起老师，我没事的。现在，感觉稍微好受一点了。其实，我觉得考试成绩差也有成绩差的活法嘛。每一个班级，因为总要有排名，结果总是要有人排在后面，那么如果成绩差就不能够有好的生活，那这些人岂不是很可怜嘛。我的想法呢，是希望大家，不管怎么样都能够——”

“够了...别说了。你看待世界的方法还是太过于幼稚。一个人，不能够把世界看得太大，把他人想得太和自己相似，否则早晚是要受莫名其妙的损害的。”

看过老师无可奈何的表情后，我走出办公室，好像已经是放学后快要一个小时了。本来想要一个人先回家的，在一个偏僻的必经之路上，我看到了早绪理正站在那里。街道上染满了夜的颜色，她站在路灯边焦急地张望。

“小楠乃...抱歉，在保健室的时候，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实验去做，所以我才没能陪着你。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情况的话，我肯定会尽量陪在你身边的，就像以前那样...”

“...”

“不过...我也时常在想啊...真的没有办法....小楠乃真的没有办法变成正常人吗？”

“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变成正常人了呢。其实，小早你真的没有必要一直和我保持朋友关系，对我这么温柔的。因为这些痛苦，说到底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为什么我没有必要对你温柔！为什么我没有必要对你温柔！”早绪理大声地喊着，两只拳头都狠狠地握紧了，“你说有必要我就对你温柔，你说没有必要我就不对你温柔，我们之间难道是这样的关系吗？我难道想要我们之间是这样的关系吗！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管怎样我也愿意支持你走下去。可是，真的没有机会，你真的没有机会做个正常人了吗！为什么要这么讨厌啊，对于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女孩子们中有很多是扶她的吧，学校里面有很多女孩子都是扶她的，现在的歌星和偶像之类的，也都有很多是扶她啊。你明明就有机会做一个正常人！”

“很恶心啊。”我低着头，“我觉得很恶心啊，那个东西。擅自长在我的身上。我还是想做一个纯粹的女孩子呢。”

“别开玩笑了！”她扶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晃动着，“别开玩笑了！那样的好像很轻松的语气，明明我在为你痛苦着啊！”

“我能够怎么做...我也能够大喊大叫！”我感受着自己的眼泪划过脸颊，“我也能够大喊大叫！我也能够哭！有人不能够做到这两件事吗！觉得那是什么很伟大的成就吗！哈？就是很恶心啊！为什么，我的身体上长出那样一个丑陋，肮脏的东西...我恨死它了，我恨死我的身体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加粗暴，恶心死了！看见女孩子的性感的画面就会自顾自地兴奋起来，恶心死了！我觉得它恶心死了，我觉得扶她恶心死了！”

“可是我也是扶她啊...”早绪理抹着眼泪，“我身上也长着那个东西，小楠乃也觉得我恶心吗？”

“不，小早的话，我没有那么觉得...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觉得小早恶心呢...恶心的明明是我自己才对...因为我是一个如此恶心的人，而我希望小早能够生活在更好的环境里，所以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她沉默着含着泪摇头，我挤出一点笑容，离开了。

明明是该回家的时间了，我却走向了别的方向。虽说是走向了别的方向，其实也并没有一个方向，只是随意地走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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