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日鞠在走廊碰上了剛從溫泉內出來的蟬吟。

　　伊賀眾首領的長髮隨意地自肩側垂下，未乾的泉水在浴衣上逐漸暈染，留下深色的水痕。

　　當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反射動作般的拿了一條毛巾，走向蟬吟。

　　「蟬吟先生，要是不好好擦乾頭髮可是會感冒的。」

　　她強硬的制止了蟬吟想要起身的動作，牢牢地按著他的肩，示意他繼續坐著。

　　日鞠來到蟬吟身後，熟練的掬起一縷髮，熟練的以毛巾擦拭，帶走多餘的水氣。

　　「那就多謝公主大人的好意了。」蟬吟微微垂眸，低聲道謝。

　　來自異界鬼丸公主似乎本就是愛為他人操心、樂於助人的個性，但兩人身分立場有別，若僅此一次倒也無妨。

　　蟬吟閉上了眼睛，靜心感受著身後細心的手法，梳理過髮間的手，與尋常女子柔軟的手不同，帶著練武時會產生的薄鹼。

　　或許是今日心情不錯的緣故，日鞠不自覺的哼起了歌，手中的力道也逐漸放緩，甚至連髮尾的水珠都已徹底抹除也未曾察覺。

　　「……人、公主大人，已經足夠了。」

　　直到蟬吟呼喊了她的名字，日鞠才回過神，鬆開了手中捏著的髮尾。

　　「啊！抱歉，我弄痛你了？」

　　「沒有，公主大人的手法很是悉心啊。」在日鞠看不見得角度，蟬吟淡淡一笑，自他當上伊賀眾首領後已經少有人為他打理長髮了。

　　他咬著髮繩，撩起長髮露出白皙的頸項，他熟練地將身後的長髮綁起，紮成一束，白色的髮繩在深色長髮的映襯下，顯得極為明顯。

　　這使日鞠難得的起了想要摸一下髮繩的念頭，她感覺自己像是隻看到了玩具，想要上前逗弄的貓。

　　在她伸出手，指尖即將觸及髮繩的剎那，蟬吟正巧回過頭看著她，她來不及收回的手，尷尬的僵在空中。

　　「公主大人，還有什麼事嗎？」蟬吟自下而上仰視著她的眸中，帶上了些許疑惑。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日鞠乾咳一聲，迅速將手縮回，藏在身後。

　　那過於顯眼的動作，立刻使蟬吟猜想到了她即將做出的舉動，他語帶笑意地開口。

　　「呵，我還以為公主大人不會對人惡作劇呢。」

　　日鞠感覺心裡喀噔了一下，還是昧著良心彆扭的說道。

　　「……還沒做出來的事，才不算惡作劇。」

　　日鞠有些懊惱地想，果然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啊，忍者的觀察力比她預期中還要細膩。

　　「那麼，我就暫且同意您的說法好了。」如此侷促不安的鬼丸公主，倒是難得一見。

　　蟬吟站起身，決定不再捉弄侷促的日鞠，並刻意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公主大人有什麼願望嗎？做為您幫我擦頭髮的回禮。」

　　「回禮？」面對話題突然的轉變，日鞠有些措手不及。

　　「嗯，只要是我能達成的事。」

　　日鞠的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想法，但對於蟬吟會不會同意，她仍無法確定。

　　因為這是她好奇了許久的事，但對於伊賀眾首領而言，或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猶豫再三後，日鞠深呼吸口氣，向蟬吟道出了她的請求。

　　「──蟬吟先生，能不能請您教我畫和您相同的眼影？」

　　面對這意外的願望，蟬吟顯得有些訝異，但最終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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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時值冬日，蟬吟與她約在溫暖的廂房中等待。

　　不遠處的地爐內燃燒著溝火，溫暖的橙色火光搖曳，發出霹靂趴啦的聲響。

　　暖烘烘的溫度使得日鞠昏昏欲睡，當她快要閉上眼睛時，身側的拉門傳來了敲門聲。

　　「公主大人，我進來了。」蟬吟熟悉的聲音從拉門後響起。

　　伴隨著拉門打開的窸窣聲響，日鞠看見蟬吟手上拿著一個漆黑的木盒。

　　蟬吟打開木盒，裡面放著梳妝的用具。

　　「雖說這眼影只是我個人的習慣，平日隨意塗抹即可，但既然要教公主大人，就要再講究些才是。」

　　塗抹眼影是他還在藤堂家時的習慣，在不影響任務的情況下，這習慣也就由延續至今日了。

　　「那就麻煩您了。」日鞠微微點頭，低聲感謝蟬吟的細心。

　　「那麼，公主大人，接下來請您別亂動。」

　　「好的。」日鞠挺直脊背，有些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和蟬吟在室內單獨相處這麼長時間。

　　日鞠的身側放著銅鏡，從鏡面中日鞠可以看到她與蟬吟的身影。

　　蟬吟帶著薄繭的拿起筆刷，沾染些許胭脂，帶著豔紅色澤的柔軟筆尖，細細描摹著她的眉眼。

　　從纖長的睫毛上方，滑動至眼皮，直至眼角，最後以指腹抹過眼尾，勾勒出惑人的色彩。

　　日鞠感覺自己的下顎被蟬吟輕輕以指尖勾起，自然的仰首面對著蟬吟。

　　「完成了。」蟬吟的指尖擦過日鞠的臉頰，他細看著日鞠的眉眼。

　　「不知公主是否滿意？」

　　日鞠轉過頭看向鏡中的自己，因為那上挑的眼影，她周圍多了優雅的氛圍，但在那之中似乎又一抹魅惑的氣息。

　　「真的，好厲害啊……」日鞠滿意的點了點頭，不禁輕聲讚嘆，想不到光是調整造型，給人的感覺就能造成如此大的差異。

　　蟬吟化妝時的手法，她已經記在腦海中了，待日後再實踐一次吧。

　　「因為化妝與易容是一樣的，這只是其中一樣技巧罷了。」蟬吟的語氣依舊淡然，像是這不過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日鞠聽完他的話語，好奇的雙眼放光。

　　「蟬吟先生，能請您一同教我易容的技巧嗎？」

　　最初，她會希望蟬吟教她化妝，純粹只是身受那抹勾人的紅所吸引。

　　但如果學會了易容，偶爾，真的只是偶爾，她希望能夠以鬼丸公主以外的身份去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不受拘束自在的閒逛。

　　像是以平民女子或是以女扮男裝的身份，進入一些她平常無法觸及的地點之類的……

　　「喔？公主大人竟然會對易容感興趣？」蟬吟意味深長的盯著她。

　　他本以為，公主大人會希望他教她是出於新奇感，但提到易容，他就有多少有底了。

　　「您莫不是想要藉此扮成武士，獨自偷溜出東照宮吧？」蟬吟順勢轉了一圈手中隨身攜帶的煙管。

　　畢竟，江戶城已經有了一名會偷溜出城的將軍，要是再多名鬼丸公主，他也不怎麼意外。

　　日鞠的嘴角不禁抽了一下，立刻把自己的壞主意嚥回去，徹底埋藏在心底。

　　「我想學易容只是為了以防萬一而已。」

　　「那麼，就希望您不會有這『萬一』發生吧。」

　　蟬吟輕笑了一聲，若真到了鬼丸公主需要易容的時候，情況想必是危及到必須隱藏身份的時候了。

　　「我可以教您易容，但您若要以易容外出時，必須先讓我得知。」

　　蟬吟提出了交換條件，再怎麼說，他都不能放任鬼丸公主隨意行動，或許他該在暗中再多安排些監看鬼丸公主行動的忍者。

　　猶豫了瞬間，日鞠還是迅速的點頭答應蟬吟的要求。

　　由於木盒內的物品有限，蟬吟只教了日鞠基本的易容技巧，以備不時之需。

　　日鞠柔長的黑色長髮由後束起，原先溫潤的眉眼在妝粉的打理下，多了幾分銳利，身形藉由衣物修飾，再加上儀態與語氣的調整後，就是名男裝麗人了，如果要短時間欺騙普通人已經足夠。

　　學習易容的時間晃眼即逝，當日鞠回過神，窗外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從拉門後甚至可以隱約窺見燈籠搖曳的微光。

　　想要喘口氣的日鞠打開拉門，冰冷的空氣挾帶著冷風迎面而來，讓她打了個噴嚏，顫抖著縮起身體。

　　在日鞠決定轉身再多添件衣物前，一隻纖長的手伸了過來，將寬大的外衣從後裹上了她的肩膀，那帶著暖意的外衣上還殘留煙草的氣息。

　　日鞠的身體頓時被包裹在蟬吟的懷裡，後背貼著蟬吟的胸膛。

　　循著那修長的手往上回望，日鞠對上了蟬吟青綠色的眼眸。

　　「您要是因寒冷感冒就麻煩了。」蟬吟淡淡地說道，將外衣拉得更緊些，就像對這曖昧的姿勢毫不在意。

　　畢竟，她還有封印稀人的任務在身，在稀人仍騷動不安的現今，她可不能輕易倒下。

　　日鞠聽出了蟬吟的言外之意，不禁在內心苦笑。

　　「您也是呢，請您也要注意保暖。」

　　「當然，勞您費心了。」

　　循著潺潺水聲，日鞠與蟬吟來到三神庫附近，當日鞠想要抬首仰望夜空時，鼻尖卻感覺到一抹涼意，她伸手抹了上去，指尖觸及的冰冷物體在轉瞬間就融化成了水。

　　那是今年的初雪。

　　輕柔的雪在黑夜中無聲無息的飄落，將草木染上一層潔白。

　　日鞠將手伸向天空，掌心上的雪白逐漸堆積，雖然冰寒，卻也十分美麗

　　看到那雪景，日鞠心中突然湧現了一個想法。

　　她將雪搓揉成狹長飽滿的水滴型，加以修飾後，再拿起幾片飄落的樹葉，一個精緻小巧的雪兔就在她手上徹底成形。

　　日鞠彎起嘴角，將雪兔遞給蟬吟。

　　「蟬吟先生，謝謝您之後又教我易容，這個雪兔就當作是謝禮吧！」

　　「會把雪兔作為謝禮送給伊賀眾首領的人，也就只有您了。」

　　蟬吟挑眉，雖然看起來如同兒戲，但那也是她的心意。

　　若日鞠得知自己對她的所作所為，就不會如此親近自己了吧。

　　蟬吟伸手接過雪兔，另一隻手則自然的牽過日鞠因雪凍得有些發紅的手。

　　與蟬吟冷淡的態度不同，他那寬大的手，逐漸溫暖了日鞠的手心。

　　看著藉著相連的手，她總覺得手心相觸的肌膚帶著燙人的熱度。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您有些保護過度了，蟬吟先生。」

　　「作為守護您的忍者，這是應該做的事。」

　　蟬吟的話語剛落，日鞠就感覺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緊了些。

　　她很清楚，蟬吟的所有行動都只是在履行他的職責。

那是她不能，也不該輕易淪陷其中的人。

　　但她心跳卻因此仍漏了一拍。

　　那是連妝容都難以掩飾的動人感受。

　　啊啊，一定是天氣太冷，有些受凍的關係，所以她才會感覺臉上泛起難耐的熱度吧。

　　就算時光稍縱即逝也罷，就讓她珍惜這難得的恬靜時間吧。

　　「蟬吟先生。」

　　「怎麼了？」

　　「之後，我還能與您一同觀賞初雪嗎？」

　　「若您願意赴約，待到來年，就再度來此賞雪吧。」

　　蟬吟遠眺著落雪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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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饞蟬吟的眼妝很久了XD

終於把這篇卡了三個月的文寫完了

從去年拖到今年

再不寫完冬日都要變成春日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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