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日落二号

“斯卡勒。”

“在。”狮子低着头回复道，心里盘算着老虎的预谋，自己虽然担当临时右翼的职位，但是本职工作依旧是大法师之一，对于越磊来说依旧是一名下属。

“祁...主教大人，他的神化什么时候开始的。”老虎倚靠在柔软的长椅上，若无其事地眺望着这座城市，透过精致花窗只能看见朦胧的一片，阴雨的湿气在雕花上凝结，给这层隔阂增添了一层界限，正如忧郁涌上心头，但比起这些，这点担忧只是点点风雨，浪潮无法撼动礁石，就像他早已下定的决心，数十年的准备，终于换来了这一次机会。

斯卡勒看不到越磊此时的神情，只是尽力平常地回答着：“大致在上个月。”

半躺着的身子渐渐坐起，粗壮的手臂靠着随意堆放的文件，长满绒毛的虎爪撑在脸上，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你去带一带新人吧，明天，我给你们批一笔经费，麻烦你今天去通知一下。”

“啊？这...是否有些突然，而且在下还需要去询问下主教大人的意见。”

“哦？也是，毕竟你确实是他最听话的‘支持者’，你去问吧，反正结果都一样，哈哈。”

越磊随意地笑了两声，僵硬，不需要特意地彰显自己的气质，清晨的雨本就充满着沉闷气息，雨点拍打在玻璃上，淅淅沥沥的玻璃声倾诉着孤寂，墙角盆栽摇摆，绿叶反射光芒，却依旧显得暗淡，对于狮子来说，光是站在这只老虎面前就已经压抑到不行了。

“是，在下会尽快安排。”斯卡勒等候片刻，确认没有其他事务后便自觉退了出去，留下满屋寂静，虽然他留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只是徒增一丝突兀罢了。

‘果然孤独还是要自己享受啊’

………………………………………………

圣殿中，斯卡勒计算着下一次的全日食，雷厉风行地穿梭于人群之间，右爪摁在耳朵上，魔法的另一边依旧一片寂静，主教大人...还在地下室吗。

对于周围的问好声只是点头示意，站在门前调整着状态，一进门，透出门外隐隐约约的交谈声立刻消失，宽阔的房间里只剩下斯卡勒规律的脚步，视线一扫而过，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通知。

“感谢大家到场，也许有些突然，但经商议决定，明天就是你们之中大部分人的野外实习，也就是第一次训练野外训练你们战斗能力的时候。”

人群顿时爆发起了一阵讨论声，烛火起哄般摇曳着身姿，险些被震灭。

“咳咳。”

又是片刻，教徒们识相地再次安静，“我，以及一众导师们都会陪同指导，通过这次的实习，教会希望你们可以探索出自己的能力，锻炼自己的能力。”

金色狮子顿了顿，眼神看向后排几只交头接耳的兽人，直到人群再次安静，“由于特殊原因，此次实习仅为测试，所以时间缩短，三天两夜，下午出发，希望大家可以重视。”

“神永存。”

“神永存！”底下一同齐声大喊，头顶吊灯摇晃，等斯卡勒离开，人群立刻混乱起来，灰狼正激烈讨论着明天的实习，一只白色的猫爪无声盖在他肩膀上。

“穆洺，明天的实习，你和谁一起？”

轻糯的声音极具辨识度，让兽不用反应便可以听出，穆洺看着恒琦，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额...，不太清楚，毕竟我们都第一次，不过你应该不是吧。”灰狼不经意瞟了眼轻糯胸前的徽章，直羽二级的兽人如果还没有经历过野外实习，说出去应该会被笑话吧...

“嗯，那么，我们明天一组。”轻糯的语气似乎不容许别人反驳，这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更像是通知，柔和的教会微笑，但是此刻出现在这只银猫脸上却显得有些严肃。

恒琦仿佛少了根筋，或者只是为了和轻糯搭话，问道：“那你弟呢，他们怎么办？我以为你们应该一起的。”

“那是我父亲自己的事。”银猫没有为这段对话留太多时间，随手一挥，几份邮件凭空出现。

“那就说好了，拜~”轻糯又恢复了平时乖巧活泼的样子，轻轻挥手，告别二狼，那副面具，她戴了多久呢。

…………………………………………

街道上，两旁绿植郁郁葱葱，钟楼耸立在远方，金制大钟在正午阳光下光泽耀眼。

“咚~”今天的敲钟人依旧准时，熙熙攘攘的人群，雨后的水洼，清扫落叶的沙沙声，惬意，两只灰狼沿着街道漫步，等到路边行人减少，墙壁渐渐破旧，熟悉的招牌入眼，酒精味隐约传来，划拳拍桌的动静即使还未进屋就已入耳。

推开门，里面的空间与狭小的店面完全不符，遍地桌椅，墙壁上贴满布告，不少兽人正围着中央那里观看，正是两只全副武装的兽人在搏斗，争抢着一份高额赏金的任务。

见到两只身着昂贵教会服装的灰狼，一时之间突然冷场，不少目光都看着他们，二狼虽然也有锻炼的痕迹，但比起这里的大多数兽人来说还是太过瘦弱，而且貌似只携带了一把铁剑和刀，这些大个子并没有对他们太过上心，只是把这一切当做正事后的游戏。

‘不知死活的新手罢了，或者又是哪里误闯进来的小孩。’

虽然这里十分隐蔽，但偶尔也会有不相关的兽人闯入，这时就需要管理员出场，一般都是清除记忆后再送到别的地方。

不过吧，也有不少任务失败的兽人，最喜欢在管理员还未行动时“协助”管理。

穆洺只是在恒琦的带领下才来到了这个地方，见到这里遍地狼藉后，不禁小声问旁边一样目瞪口呆的好友：“你确定是这里？”

“不清楚，诺尔说是...”说着还探出头看了眼门口的招牌，“没错啊，日落2号。”

打斗声响起，地上的狸猫蜷缩着，一脚蹬在了牛兽人的盔甲上，手中拉弦，给手弩换上了一发箭矢，借力向后方飞跃，在空中射击，精准命中同样滞空的黑牛，金属碰撞，沉闷的敲打声传来，胸口的盔甲顿时凹下一个大洞，壮硕的身躯将桌椅全部撞开，酒瓶碎裂在地，身体重重砸在了墙壁上，把几张通缉名单震飞，飘落四周，盖在牛兽人的脸上，宣告着他的败北。

狸猫也不好过，喘着大气，弯腰捡起那则任务，在手中揉紧，捂着腰间渗血的伤口，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酒馆。

二狼看着遍地的血迹混着酒水，玻璃渣闪着诡异的光芒，所以...这就是诺尔说的“相对安全”？

一抬头，发现在场的兽人已经散去，有些讨论着情报，另一些则抱怨刚才的战斗波及了自己的酒水钱，但更多的兽人正饶有趣味的盯着他们，战败者现在一肚子火，又遇上两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这下有的玩了。

黑牛缓缓起身，带着丝丝呻吟，朝地上啐了一口，“杂种东西。”拿起一旁的砍刀，抬头便看见了两只灰狼，嘴角微微翘起，标准的反派笑声传来。

“嘿嘿，这不是纯路人吗，管理员呢？”说着还做作地四处张望，滑稽的样子让一旁围观的兽人都在偷偷憋笑，“哎呀，不在，那我只好替天行道了。”

没想到刚看完一场热闹，下一个热闹就由自己主演，穆洺拔出修道服底下的长剑，恒琦也摆出战斗姿势，但对比起黑牛来说还是太过稚嫩，无论如何战斗经验还是装备级别，这里的任何兽人都可以将他们完虐。

冷汗直流，恒琦低声说着：“穆洺，你等下先跑，我扛伤。”

话虽如此，但在将近3米高的黑牛面前，一刀下来就足以将二狼一同腰斩，看到恒琦颤抖的身体，尾巴夹在两腿之间，明明这家伙自己也怕得不行，算了，没办法，谁让这是自己的好兄弟呢。

沉重的砍刀抬起，竖直劈下，带着强烈的气场席卷而来，两只灰狼都摆出了防御姿势，但在如此悬殊力量差距之下，一切反抗都毫无意义。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砍刀被一把铜绿匕首轻松挡下，再也不能向下半分，火花四溅气场飞散，冲击着这一酒馆，毛发随之摇摆，刚掉落的通缉单被吹飞，锐利的双眼紧盯着这只黑牛。

黑牛还未看清来者，手肘就传来一整剧痛，匕首一折，刀柄击打在黑牛的手肘上，砍刀掉落在一旁，隐约将地面砸出裂痕，腰间银光一闪，出鞘，刀背敲在牛角上，黑牛脚步恍惚，腹部感受到压迫，向后倒去，等眼睛睁开，妖异的宝刀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一气呵成，黑牛毫无反击之力。

黑牛闭眼低头，以示投降，墨绿宝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收回鞘中。

青豹回头，担忧地看着他们，检查着是否有伤痕，身体在众多兽人面前被来回摆弄，恒琦害羞地拍开他的爪子，拉着穆洺一起往吧台上走去。

诺尔跟在身后，和恒琦坐在一起，灰狼看着身旁警惕的青豹，出言询问：“你不是说这里相对安全的吗？”

诺尔一愣，指腹摩挲着刀柄，“我是管理员，今天是特殊情况。”

“管理员？什么东西？”

诺尔给恒琦和穆洺点了杯牛奶，自己则开始解释起了“日落”的运转方式。

“日落”是分布在各个国家的地下组织，相当于藏污纳垢的下水道，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一般都会在这里进行，不少靠这些生意谋生的兽人几乎和“日落”绑定在一起，若是没了这些机构，他们也无处可去，于是自发地维护起了“日落”，据说发起者是某个国家的主教，大多数主教其实也知道这个肮脏的地方，但是“日落”给国家带来的收益远远大于它的坏处，如果被巡查士兵抓到，顶多也只是象征性的清场，没过多久便会有别的“日落”在城市里生根发芽，甚至会出现不作为的情况。

管理员只是一个用于维护运转的职位，清除外来者和一定程度上保护新手之类的，不同编号的“日落”会有不同的管理员，一般只有一个管理员，防止出现同地区的内部竞争，而“日落”里的规矩基本都由管理员决定，如果其他兽人不同意，就直接打一架，选举出新的管理员。

狼爪中的牛奶杯被握紧，穆洺从未接触过地下产业，虽然父母并不怎么管教他，几乎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管饭人而已，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肮脏的机构，诺尔也明白这些，没有要求他们立刻接受，只是盯着吧台对面的酒架发神，习惯性地偷听别人的情报。

因为管理员出场，店里已经没有太大的打斗，比起刚才见血的战斗，现在的氛围完全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那...，主教大人，他是不是也知道‘日落’的事啊？”

穆洺低着头，尾巴和耳朵沮丧地低垂着，牛奶杯隐隐发抖，恒琦把爪子贴在他的背上，隔着衣服帮灰狼顺毛，拍打着他的后背。

灰狼清楚自己的好兄弟有多喜欢那条白龙，毕竟每天听他念最多的事就是别人和主教大人有多负责之类的，此时此刻他能做的也只有安慰了。

“嗯...，还好吧，晁国确实是最严格的国家，所以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国家的主教确实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兽人。”

听到这话，穆洺心里稍微好了些，抿了口牛奶，很丝滑，虽然不如教会内部的牛奶，但也足够称的上好喝了，不过...

穆洺扭头看了眼一旁的恒琦，尾巴缩在凳子底下，视死如归，轻轻地用舌头舔了一点，舌尖刚接触到液体，全身寒毛竖立，吐着舌头试图赶走那烦人的味道。

诺尔也注意到了他的样子，诧异地问道：“不喜欢？我以为小孩子都会喝的。”

恒琦低吼着，毛绒绒脸颊都鼓了起来：“你听谁说的，而且我也成年了！”

“护送任务，那些小孩都挺喜欢喝这东西的。”诺尔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对上了灰狼的视线，恒琦也不甘示弱，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却一眼望到了底，触及了青豹宠溺的神情，脸一红，败下阵来。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恒琦低着头，极力伪装着自己的羞涩，不过身后猛烈晃动的尾巴和偶尔偷看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

此时一旁的穆洺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闷头喝着牛奶，因为不是自己出钱，所以也没有续杯，反而还自找狗粮地偷听着身边的对话。

“没什么，挺像的。”诺尔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恒琦没有反应过来，追问着他，诺尔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周围看热闹的眼神全部怼了回去，维持着自己的尊严。

就在灰狼还摇着尾巴想刨根问底时，腰间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恒琦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好兄弟。

‘下这么重的手。’穆洺只能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问青豹，“诺尔，卫生间在哪？”

手指朝里面指了个方向，“额，我也去上厕所。”恒琦起身跟了上去。

“需要保护吗？”诺尔认真地问道。

“不需要！！！”

“嗯。”青豹失望地点了点头，开始看起了墙壁上的任务。

…………………………………………

陌生的场所，熟悉的阴暗角落，熟悉的悄悄话，两只灰狼窝在隔间里，只能通过微弱的灯光看清对方的轮廓。

“恒琦，你喜欢诺尔吗？”

听到对方这么直入主题的询问，恒琦吓得立刻坐直了身子，挺着身板否认：“没...没有，怎么这么问？”

一阵沉默，直到灰狼都要觉得穆洺已经睡着时，他继续开口问道：“你冷静下来了吗？”

“嗯...”

穆洺抓起了面前这只狼的爪子，轻轻摁在那颗砰砰跳动的胸口上，“那现在，想想和诺尔相处的时候。”

胸口的律动逐渐加快，在这个酒馆里唯一安静的地方，迸发着有力的节奏，替这只已经脸红心跳的灰狼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穆洺，我...真的喜欢他吗？”

胸口的爪子松开，可心跳节拍依旧没有慢下来，‘所以，我喜欢他，对吗？’

隐约之中，穆洺点头示意，隔间的门被推开，光线一拥而上，将这只刚刚明白自己心意的灰狼吞没，恒琦红着脸，大张着嘴哈气，身后尾巴摇晃速度之快，几乎快要发出破空声，这点喜欢的羞涩就这样被彻底暴露在灯光下，催动着血液的加速。

穆洺看着还沉浸在害羞到无地自容里的灰狼，没有忍心继续说下去，只是等他彻底冷静后一起回到了吧台。

等恒琦坐下来后，几乎满脸通红，完全不敢和诺尔对视，而青豹对此则显得有些失落，分析着他的一举一动，最后得出结论――这家伙害羞了，而且是非常害羞，那好吧，既然这样，诺尔也决定暂时不打扰他，有自己在场，也没有兽人敢再动这两只小家伙。

诺尔起身，拨开了一旁的帘子，许久过后，青豹拿着两把武器回到了位置上，做工精致，刀刃锋利，在头顶的直射灯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引来周围一堆眼红的目光，不过无一例外，敢动管理员的人，基本就是不要命的疯子，能来到这里的兽人就没有不惜命的。

“你们，应该要实习了吧，武器。”

恒琦兴奋地眼睛放光，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自己的刀，穆洺对自己的长剑也很满意，对于诺尔知道他们实习的事并没有太大疑惑，毕竟也是管理员，这点情报还是可以搞到的。

告别了诺尔，二狼匆匆赶到车站集合，斯卡勒注意到他们的武器，没有多问，对着窗外打了个手势，列车朝着目的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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