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少年时期的哨兵斯莱塔和向导米奥莉奈

这里是帝国的研究基地，狭长窄小的通道，一个个房间整齐划分成有棱有角的方块，规矩且压抑。走进里面，这里有几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员，他们围在一圈盯着这个被绑在实验台上的女孩。

「实验310次，摧毁她的精神图景！」

精神遭受剧烈的打击，12岁的斯莱塔被绑在实验台上，顿时感受到头痛欲裂，双手止不住的抽搐，牙龈都被咬出了血，猩红的眼睛充满绝望和恐惧，但是却无能为力……

「精神图景重塑了，比上次快了0.2秒。」

「另外一个实验品呢？对印的镜子那边如何？」

「估计……不行了……」

意识要远离，狂躁暴动的情绪一下迸发出来，手臂上突然连接了两条硅胶针管，注射进斯莱塔体内的，是超高浓度的抑制剂和镇定剂。她的额头突然青筋暴起，只不过十秒的时间，斯莱塔浑身被冷汗浸透。

「现在呢？精神图景怎么样？」

一位向导侵入到斯莱塔精神识海中查看「什么也没有，很空白。」

「很好！机器就是机器，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情感！」

「她的精神体发现了吗？」

「还没有。」

「嘁！」实验人员咂了一下舌「还不够，她不能被任何人打败，还不够完美。」

「需要给她安排专属向导吗？给她做精神疏导让她先依赖上，说不定能更快。」

「我们会考虑的，其实我们在想她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向导，可是她的基因又不包含黑暗的属性成分……」

「等等！数据分析出来了，基因正在变化。」

他们渐渐露出兴奋又有点恐惧的脸色。

「真是个怪物。」

……

在培养液中清醒，斯莱塔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恢复好了。

身上不着寸缕，她只能随便先揪住一个旁边的白大褂披在身上。

她穿过一条长长玻璃栈道，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一个个房间，里面关着的，全是扭曲的混沌者，分不清哪一位之前是哨兵，哪一位是向导，他们在嘶嚎咆哮着，身体全部扭曲变形，连人的体态都看不出来了。

斯莱塔眼眸波澜不惊，可能是看习惯了，她的情感情绪都变得单薄，一开始的害怕同情，到了最后视而不见。

她今天还有任务要做，必须先出去。

外面是刺眼的阳光，和里面狭窄黑暗的环境不同，周围是人工种植的草地和树木。

很久没有见到光，斯莱塔有些不适应，眼眸流出了眼泪。

塔内有给她提供专属的哨兵军服和私人服饰，单一的色调，白色。

斯莱塔见多了这种颜色，从记事开始起，她的世界就是白色的。

「我，回来了。」她在塔的监狱内，抚摸着身上白色军服，感受着衣衫的柔软和干净。

她没有家，从小只跟母亲相依为命，大部分同龄人眼中，自己跟他们表面上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地位低一级，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平时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找寻母亲，每天都会偷偷跟母亲说话，提心吊胆的生活只有在这一刻才能受到慰藉。

「母亲，我做的好吗？我这次很努力的活下来了。」斯莱塔抱着母亲的大腿，眼中充满期盼。

「斯莱塔，很棒哦，妈妈为你感到高兴。」普罗斯佩罗含着笑，缓缓揉着她的头顶「现在你还必须得多多忍耐呢。」

「嗯，我会的。」

真好，只要有母亲在这里，就算处于地狱，她也一点也不害怕了。

中级的任务，活捉敌方小队的士兵，目标有三人。

斯莱塔完成的很出色，光束完美切割出敌方的驾驶舱，几下完成作战。

几位同龄的少年兵暗暗开始有些不满，虽然这个人是辅助他们作战的人，但是每次都是抢最大的功头，做最多的努力，明明不过是个囚犯，居然敢这样目中无人。

他们可是每天都在被指导员批评，跟这个罪犯比较，凭什么啊？

一些人开始有了别的小心思。

青少年时期的哨向第一次遭遇结合热是茫然又无措的。

斯莱塔觉得自己的头好重，像是要被压扁一样，她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可是却怎么也做不到。

五感被完全放大，信息素在暴动，但是不能放出来，要完全压制住。

她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越靠近她，她就越害怕，最后只能拼命往角落里缩去。

还好，只是巡逻人员。

斯莱塔浑身发烫难耐，身体就像有蚂蚁在爬，但是不能乱挠，会有伤痕。现在她精神力没到可以完全疗愈自己，还不能让自己在除了出任务的时候，有多余的伤，因为不会有人去给她专门治疗。

整个过程漫长又压抑，一个晚上，斯莱塔就仅凭意识就克制住了身体内不适的症状。

只是忍耐的话，她可以做到。

第二天的时候斯莱塔透过塔的窗户向外望去，楼下是女孩跟着她的母亲在一块花园里种植。

真好，这个女孩笑得好开心啊。

身后传来刺耳的声音「看什么看，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看窗外？」

斯莱塔转身就被几位强壮的少年哨兵摁在一角，衣领被扯乱，整个人惶然又无措。

「我可是听我爸爸说了，你这个哨兵，就是个怪物！」

「嘻嘻，怪物！」他们大笑道「怪物！怪物！没人要的孩子！罪犯的孩子！」

「我不是！」斯莱塔反驳着。

「你不是？你不是为什么能让那么多向导都对你趋之若鹜？」

一个向导能安抚的哨兵是有限的，而她居然能够被安排专属的向导！

「我……」

牙被其中一人一拳打掉，还好只是一颗要换的乳牙。

斯莱塔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渍，脸颊隐隐作痛，有些不解的望着他们。

谁来都好。

如果我能被保护就好了，如果我能被爱就好了。

如果我不是罪人的孩子就好了。

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斯莱塔立马给了自己一巴掌。

怎么能怨恨自己的父母？

我生存的意义，是什么呢？

「这人是不是疯了，怎么还扇自己耳光的？」他们咯咯直笑。

斯莱塔眯起眼眸，暗暗攥紧了拳头，精神力第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躁动。

把这些人，教训一顿好了。

「想证明你的实力吗？怎么？你想打我们？」

哨兵在情感波动的时候很容易出现精神体，斯莱塔第一次用精神力幻化出精神体，这个小狸猫看似娇小软弱，可表情样子实属凶残。

加速流动的血液冲击着耳膜，精神力的压制，让他们头痛欲裂，五感就像被灼烧一样，眼眸都要看不清四周，可双拳还是难敌四手，斯莱塔现在并不会近身格斗，只能出直拳以及闪避。

浑身疼痛，肋骨可能骨折了吧？

他们愤愤不平的离去，只留下斯莱塔一人在墙角嘶嘶喘气着。

斯莱塔没有力气再去看着窗外，她暗暗放大听觉去聆听外面的声音。

女孩的声音传来「妈妈，我们还会来这个地方吗？」

「这里很危险……」

斯莱塔缩成一团，听着外面女孩和妈妈的对话

不会来了啊，也是，这种地方不适合她。

——

12岁的米奥莉奈才刚觉醒能力，整个世界在她眼里早就变得不一样了，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她闭着眼睛就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人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情绪。无形无质的精神力运用还不熟练，精神体还完全不会召唤出来。

她这是第一次来到帝国的部队里，她现在才刚来参观，未来是要在这里成为优秀的军官，成为这个国家最顶尖的那一批人员之一。

也曾看过父亲做出的决策，在帝国，他确实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但是现在，米奥莉奈并不是很想承认。

现在帝国军队的存在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也让人无法安心的生活，现实和战争带给了他们更多的痛苦。

米奥莉奈到这里来，引起了拉詹的注意，他带领米奥莉奈一一参观着这里，每次米奥莉奈说着能不能跟他们交流，都被拒绝着「你还小，还不懂。」

「他们都是12岁刚觉醒就参军，那么我为什么不行？因为我看起来很弱，还是因为我是宇宙人？」

拉詹有些尴尬。

「我不比他们差。」米奥莉奈冷声道。这么小的孩子，都已经有了叛逆的心，急于求成，证明自己。

拉詹苦涩笑着「你的父亲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要知道，哨兵都很贪婪，他们说不定会把你这么小的向导吃干抹净！」

「那我一直躲藏着吗？明明我是稀缺的向导？」米奥莉奈有些不满，声音都大了起来「还是说宇宙人就该一直躲在后面吗？」

「……」

「我不喜欢这样束手旁观，我会证明很强。」米奥莉奈蹙起秀眉，一点也没有千金小姐的样子。

凶狠的见解，不愧是他的女儿吗？拉詹想着。

——

最先给斯莱塔疏导情绪的向导是一位温柔的人，但是斯莱塔并不想这样接受对方的好意，就连建立简单的精神链接也没有。

不让向导对她做精神疏导，并非轻视，而是另有苦衷。

如果不是跟自己完美的匹配程度，普通的向导只会被单方面影响，不如自己去使用抑制剂。

果不其然，对方被自己的情绪感染，痛苦万分，甚至一度想着自尽。

「你是罪人，就算分配给你向导那也应该感恩戴德。」指导员略有嫌弃「让你放松，不是攻击对方，太让人失望了！」

不想要，向导，什么都不想要。

「这是给你的惩罚。」他拿出一个让人皮肤组织瞬间呲烂的热激光笔。

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身上传来，灼热的利刃在切割她的神经和皮肤。

这个少女身上的军服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泊淌了一床全是，滴滴血液顺着担架流下，她已经昏迷过去了。

斯莱塔半身被激光刺穿，脸被划伤，臂膀血肉模糊，他们最后看不下去，直接给她盖了块白布，看上去像是抬着一个死人。

在交错的时空轨迹里，命运就是这样凑巧，或许在很久以前，她们就认识。

抬去医院的时候，斯莱塔有一只手从上面垂下暴露在外，米奥莉奈看见后微微蹙起眉问「这是怎么了？」

「啊，指挥家的小姐。」他们憨憨笑着「没什么，就是出任务的时候被偷袭了，只要有精神力就可以一下恢复，受伤在这里可是常有的事。」

回到塔内伤痕累累的哨兵会越来越多，精神疏导都会一次比一次繁琐和艰难，这个画面，恰好点燃了米奥莉奈心中的火苗。

「这样啊。」

米奥莉奈握上这只手，她第一次，使用了自己的精神力。

感受不到这人多大的情绪，只能对这个人做简单的精神安抚。

斯莱塔感受到一丝温暖流入心尖，像是错觉一样，一晃而过。想极力揪住这一点点痕迹，就像攀着救命稻草一样，想永远记住这份温暖，但是很明显，它不会长久停留，下一刻这种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

希望你能好起来。

——

如果这份感情，是不被允许的；如果这种关系，是会成为你我的弱点，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我热切的渴望你，渴望爱，或许有一天你不需要我时，可以随时把我抛弃，主动权永远在你手上，你想要疏远和靠近，你想如何改变我，全部都由你来决定，我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希望，哪一个会先到来。

过去的这些微小的举动，都给未来造就了必然的结果。

手指传来紧扣的温度，让斯莱塔有些恍惚，清醒过来时，米奥莉奈正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在抚平自己的眉毛。

「怎么哭了？做什么梦了？」

米奥莉奈穿着简约的背心，露出大块雪白肌肤，细密的汗毛都清晰可见。

斯莱塔手臂紧紧抱着米奥莉奈腰，脸整个蹭进她的胸口里，闷闷道「没有，就是梦到以前的事了。」

「哦……」米奥莉奈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不自觉开始对她进行精神疏导。

良久，斯莱塔平复好心情，咕哝道「米奥莉奈……」

「嗯？」

「你会因为我而死吗？」斯莱塔和她对视，眼里带有迷恋和悲伤。

「你是在咒我吗？」米奥莉奈抽了抽嘴角，她不知道斯莱塔怎么做了梦会说出这种话「这么期待我为你死？那你可错了，我才不会因为任何人而随意丢弃自己的性命。」

「那你不需要我了吗？」

米奥莉奈听到这句话，秀眉紧蹙「你在想什么？什么叫我不需要你？」

「抱歉，说这种话让你为难……」

这人好没安全感。

米奥莉奈暗暗想着，不过现在也没做什么让她这样没信心的举动啊，难不成跟梦有关？

「我不会让你死，我会守护你……」

「你这句话错了。」米奥莉奈打断道「我们相互守护。」

「我，相信你。」米奥莉奈捏了捏对方的耳朵「你也应该相信我，既然我们绑定在一起，那么我的实力绝对不会逊色于你，你是在怀疑我很弱吗？」

「没有，米奥莉奈很强。」斯莱塔脸红道。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就对米奥莉奈说‘以为你很强。’而感到羞愧，可是明明是米奥莉奈说自己并没有精神力她听进去了，现在又说很强，她也听进去了。

米奥莉奈紧了紧喉咙，开口道「你梦见了什么？过去？可以给我看看吗？」

斯莱塔眼底弥漫上一层水雾「不是很好的事……别看……」

米奥莉奈垂下的睫毛微微翕动，笼在眼脸的光线黯淡下来。

她就算和斯莱塔建立了紧密的链接，也不会轻易窥视对方不想让自己知道的隐私，她有这种权利和力量，却依旧考虑斯莱塔的想法。

「知道了，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好、好的……」斯莱塔听着米奥莉奈沉稳的心跳，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想，她能活着，就是为了遇见你吧。

不必始终强大，不必独自背负，愿有人能接纳你的悲伤，接受你的迷茫。

她们相互拥抱着，早晨的光落在头顶上，暖融融地，就像是一张细密的大网将人裹住，让人想要睡懒觉，虽然舍不得这温馨的感觉，但是新的一天的战斗即将开始。

我们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的旅途，在坎河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忧愁缠满全身，痛苦飘洒一地。我们累，却无从止歇；我们苦，却无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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