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信步走出了天守，只见外面是一片忙乱。一个女武士正在忙不迭地下令，要为数不多的一揆军在本丸的城墙上布置防御。

“啊，圣母霓下，您怎么出来了……这里很危险，樱岛军队的武器……”

“我没关系的，谢谢您。”圣母轻轻摆了摆手，“不过你们现在处境倒是挺危险的，不要在这里防御了，赶紧躲进天守里，至少不会被直接打到。”

“是！”那女武士急忙命令剩下的士兵撤回天守里去。圣母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那些一揆军的士兵逃命一样跑进了天守。

“好了，圣母霓下，您也快随我进去吧。”女武士着急地说。

“我不进去……请您……帮我打开本丸的城门。”圣母笑道。

“啊，什么？！”女武士大惊，“圣母霓下……这……不行……”

她正想回头，说时迟那时快，圣母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那一刻，忍和莲月都感到危险的迫近。

“啊……欢迎光临……樱岛国的大人们。”身着露脐长袍的赤眼修女柔声说道，“初次见面，请允许我介绍自己，我就是吉利教的加泽圣母。”

“看来我们遇到大鱼了。”莲月的二刀已然出鞘，“长女大人，您还记得吧。朝廷的旨意里特地说明了，这次在加泽暴乱的一揆军有两大领袖，称号分别是骑英大师和加泽圣母，如果将她们擒住，剩下的一揆军不足为虑。”

“我记得，所以我把我们的第一战选在了这里。”忍点了点头，“这座城是一揆军控制下最大的城池，又有这么多人守卫，里面肯定会有两人其中的一个。”

“简单而正确的判断，”圣母温和地笑笑，“那么，现在你们打算如何？”

“当然是擒住你。”莲月说，“只剩骑英大师一个人，肯定会孤掌难鸣。”

“说得很对……”圣母又笑了，“只不过啊，我并没有被你们抓住的打算。”

“事情已经由不得你了，圣母。你部下的一揆军已经被我们打垮，被俘的被俘，逃走的逃走，没人保护你了。你若反抗，对双方都没好处。”莲月厉声道。

“哦，是这样啊。”圣母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肚脐，“经过您的热心说明，我大概明白现在的状况了。不过，我必须要提醒您一下，您刚才的说辞里搞错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有谁告诉您，本座……需要军队保护了？”

两道耀眼的红光，在那一刻，从圣母的双眼猛地迸射出来。一刹那间，忍和莲月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四周瞬间被血红的雾气吞没，耀眼的霹雳撕裂了赤色的天空——她们随即感到一股力量像海潮一样扑面而来，卷过了她们的身体。

“喝……啊？”须臾间，幻觉消失了，而莲月则迅速反应过来，她想要挥刀行动，但是……就在这一刻，首席武士大将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的身体……莲月试图活动手脚，但是却发现手脚仿佛戴上了镣铐……不，准确地说，就像变成了石头，连活动下手指脚趾都不能。

“定身法术……糟了……”一边的忍的情况并没有比莲月好多少，她连武器都没来及抽出就无法动弹了，只能看着圣母闲庭信步地走上前来。

“啊呀……真是轻松。”圣母拍了拍手，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我还以为，你们能来到本座面前，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看来还只是凡人而已嘛。”

“放……放开我……有本事别用法术用兵器！”莲月大吼。

“抱歉，我平常不会轻易在凡人目前用兵器。不过你似乎也算是个很强的凡人，值得我取出来让你开开眼。”圣母把手指一攥，显出了一柄锥形的赤红长矛，但又马上让它消失了，“高兴吧，能看到我的‘无尽渴望’的凡人可不多。”

“可恶……吉利教徒……不……你是妖怪……”莲月咬牙切齿。

“好棒，你很愤怒，这样味道会刺激得多……”圣母笑着抚摸着莲月的脸，“有这种程度力量的凡人对我而言倒是很不错的食物……那本座就不客气了！”

咔，圣母红唇轻启，然后一口咬住了莲月的脖子。

“你……你干什么……你在喝我的血？！”莲月又羞又恼，她想要挣扎，但是毫无作用，对方的法术依然把她捆得死死的，只能任由其摆布。

“果然强大，第一口居然没能让你睡过去。而且这口感相当美妙……辛辣里带着甜蜜，就像胡椒糖……”圣母柔软的舌头轻轻地舔过莲月的脖颈，吸吮着流淌的血液，“你应该从未见过血族吧，啊抱歉，你当然不可能见过的。”

血族？一旁的忍心中一惊，这个吉利教的圣母，竟是个吸血鬼？

不要说莲月，就是游历过这片大陆的忍，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她只在古书上读过的妖怪。由于吸血鬼并不生于这片大陆，而是海外，所以即使记载过这种妖怪的古书，对她们最为详细的描述也没有超过两行文字的。

“唔……啊……”此刻，沉重的困意，在莲月的脑中反复冲刷，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唉，她根本没想到竟会遇到这种怪物。自己死了倒是为千代尽忠了，可是忍……她好不容易为千代做的事情，难道就这么付诸东流……

“美味的武士大人，睡吧……”圣母用最和蔼的声音说。

莲月再也支撑不住，她感到身体一阵抽搐，温暖的爱液顺着大腿缓缓淌下。眼睛则向上翻起，口水不听话地从嘴角滑出……随后，莲月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体便完全瘫软在吸血鬼怀里，如同婴儿一般睡了过去。

“嗯……嗯……嘶……嘶呼……”莲月的眼睛还没闭上，却已经发出了轻鼾。

“嗯，好孩子好孩子……”圣母微笑着抬手，将莲月半睁的白眼阖上，又蘸了下她流出的口水，放在嘴里品尝，“在圣母怀里，安然地休息吧。”

“嘶……嘶……嘶……嘶……”莲月只能以粗重的呼吸声回应。

“嗯，”圣母扶着莲月躺在地上，又站起来转向忍，“现在轮到你了，黑衣服的小姑娘，哟，我才注意到，你也喜欢露脐的衣服吗？真不错，至少我们有一个共同点了。刚才本座要是注意到这一点就好了，肯定会先喝你的血的……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反正你们两个一前一后，都是早晚的事情嘛……”

怎么办！忍急得仿佛浑身冒火，但是现在的她同样无计可施。吸血鬼的法术完全在她的已知之外，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这强大的束缚。

“嘻嘻嘻……好柔软的肚子，”圣母的手指抚摸着忍露出的肚皮，“皮肤的触感也很好，肚脐的形状也很美……真是一道更对本座胃口的好菜……”

饱满的嘴唇先到，锐利的牙齿随后扎进了忍的脖子。

“呜……”忍浑身颤抖。

“咕噜，咕噜……”圣母的嘴唇紧贴着忍的鹅颈，开始吸吮起她的血，忍能听见她喉咙蠕动的声音，能感到一阵阵异样的感觉从伤口传来。

莲月被咬了之后就昏睡过去了——显然这吸血鬼的吸血能力有使人睡着的作用——但是和大多数迷药和睡眠法术一样，对忍依然没有效果。

不过，除了使人睡着之外，这种能力似乎还可以使人发情。

燥热和刺痒……从伤口蔓延开来，逐渐向忍的全身扩散。

“呼……哈……”万幸的是，忍对于性欲也有很强的抵抗力，被圣母吸血所产生的能让普通人瞬间失去理智的快感，还可以被她用全力压制。

但此时，忍突然发现圣母喷在她脖子上鼻息正在逐渐强烈。

“唔……本座从来没喝过这么美味的血……”是喝累了吗？圣母从忍的脖子上移开嘴巴，“温暖，甜蜜，太甜蜜了……哈啊……怎么可以这么美味……”

她的声音……怎么在发颤？而且她的呼吸也变得好粗重……

啪，圣母突然一把托住了忍的脸，转到了她面前，那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瞪得老大，贪婪地端详忍的容貌，口中喃喃道：“好美……你的脸好美……哈……”

忍看到圣母再一次向她凑近，似乎想要从前面咬她的脖子——但是，就在下一秒，她却一下吻住了忍的嘴唇，双臂也搂住了忍的肩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残留在圣母嘴里，忍自己的血，流回了她的口中。

“呜……你这是干什么？！”忍顿时有些受不了了，她一把将圣母推开。

什么……我能动了？忍突然发现，束缚自己身体的法术消失了。

“好热……身体好热……”圣母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忍看到她白皙的脸变得通红，“怎么回事……本座……哈啊……好痒……那里怎么痒起来了……”

怎么回事？即使是忍，也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眼前的吸血鬼圣母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的气息越来越急促，眼神里充满了冲动和慌乱。

奇怪……她这是发情了吗？忍想，可是她刚才明明也喝了莲月的血……难道说，因为喝了我的血，才让她发情的吗……这个吸血鬼怎么会……

“啊——”突然，圣母发出了一声尖叫，双手按住了自己的肚子。

忍抬眼看去，只见圣母的肚脐下方，浮现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图案。

“这不可能……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圣母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下腹，又惊愕地看着忍，“这血……你的血……不是已经……难道说……”

那图案，是一个旋转的、火焰围绕的太阳。

就在这时，忍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记忆中从未有过的一句话。

“问汝，当守誓否？”张开嘴巴，忍大声说道。

“啊，你说什么？！”听到这话，吸血鬼浑身一激灵，她惊恐地后退一步。在她的双眼中，忍的样子逐渐模糊了，只剩下一个黑影，在那黑影的胸口，一个喷吐着炽热烈焰的太阳熠熠生辉——和她下腹的图案是那样相似……

“问汝，当守誓否？！”那不是一个声音，许许多多，如同合唱一样问道。

“尊驾如守誓，本座当守誓！尊驾若背盟，本座必背盟！”圣母大叫。

黑影伸来了一只手，圣母以右手相接，低头亲吻那手的手指。

一瞬间，一切突然消失了。吸血鬼发现自己正站在忍的面前，低头弯腰，手捧她的手，用嘴唇吻着她的手指。而黑衣少女则是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发……发生什么了……”显然，连忍自己都没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在我记忆中从未存在过……但我怎么会说出来呢……忍想……而且为什么，我对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就突然过来吻我的手指呢？

圣母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她，无论是敌意之火，还是欲望之火，此时都在她眼中消失了……但是，忍看到，那红色的眼睛边缘，出现了点点泪光。

“守誓者……”吸血鬼轻声说，“你……不……您叫什么名字……”

“樱岛忍……”忍也冷静下来了，她望着那双红色的眼睛说，“什么叫……”

“那就叫您忍好了，嗯，这个名字的读音本座很喜欢。”圣母说着，凑近忍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说，“本座的真名是玛利亚·冯·温克。”

“为什么……”忍正想说什么，圣母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只此一次，请您记住，因为真名是我们血族最大的弱点。所以在这片大陆，本座……我的名字是红月玛利亚。”玛利亚说罢，退回了原地。

忍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是在做梦——这个神秘的吸血鬼，几乎轻而易举地击败她和莲月的怪物，对她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好像是她的老朋友一样。

“玛利亚……”忍说，“为什么你会……”

“如果您现在还一点都不知道个中原因的话，恕我不能告诉您。”玛利亚摇了摇头，“我现在必须保守这个秘密……您自己不是也有秘密吗？”

“……？！”一听这话，忍心中一惊，“你到底想怎么样……”

“您只需知道，现在我会在允许的范围内全力帮助您就可以了，忍，其余的事情我在时机到来时自会和您讲明的。”玛利亚平静地说，“你们樱岛的军队，是奉了大天女的命令来平定我们一揆军的。所以接下来我会命令愿意服从我的一揆军放下武器向您投降，而且我会带您去见骑英大师，以此结束这场战争。”

忍望着玛利亚，她不知道是否该相信她。但是，在她的心中，却似乎有个声音准确无误地告诉她，她应该相信这个吸血鬼。

“但是，与之相应的，我要提一个条件。”玛利亚的双手轻轻按在忍的肩膀上，那双赤眼散发出一股悲悯之色，“我需要您的帮助……”

“嘶……呼……”紧挨着她们，莲月依旧睡得毫无知觉。

“唔……唔……啊……”熟悉的酒味，让少女确信自己醒了。

“你是说，大圣堂城居然让樱岛的军队攻下来了？”隔壁传来了说话声。

“是的，除了让加泽圣母跑了，其余城中的一揆军都被歼灭了。而且随着大圣堂城被攻下，又有两座馆和十几个寨子的一揆军向樱岛军投降了。”

“混账……混账……我们的军队几个月都没平定的一揆，让樱岛千代那小婊子的军队几天就打出了这么大的战果，我们西村家的颜面何存啊！”

“殿下……现在我们的各条战线的局势不也扭转过来了吗？虽然她们攻下了大圣堂城，但是骑英大师和加泽圣母毕竟没被抓到。依臣下看呢，樱岛的军队既然要出风头，就让她们和剩下的一揆军打去。殿下您呢，等一揆军被打得丢盔弃甲，集中力量抓住她们俩，在陛下面前，功劳还是您的不是吗？”

“也只好如此了……妈的……大圣堂城这一破，我们连一揆军会在什么地方集结都不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营地会在哪里呢……骑英大师那个贱货一定在那儿……哼，樱岛的军队恐怕是故意让加泽圣母跑了的，好跟着去找那里……让我们的军队全线出动，给我猛攻一揆军各地的阵线，不留一个她们的俘虏！至于抓到的老百姓，大人只要说不出那两个贱人下落的就立刻宰了，小孩统统带回来！”

“遵命，殿下。”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少女的心脏，随着那脚步声而逐渐悬起了，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踱步到了不远的门边。

“小鸽子，你醒啦……”隔门被拉开的声音，一个人走进了屋子。

一听见这个声音到了跟前，少女本能地向后瑟缩。

“小小鸟儿，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听上去十分和善的男人声音说，但是少女很清楚，这个和善的背后是什么……她非常熟稔……

“余……余……有点不舒服……”少女的声音在发抖。

“哦？不舒服？”男人的声音更近了，一股混合着臭味的酒气直冲她的鼻孔，“这可真让我担心……我的小夜莺……那……我就让你舒服一些！”

两条胳膊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少女的肩膀，硬邦邦的胡子狠狠地扎在她的脸颊上，一张湿漉漉黏糊糊的嘴巴吻在了少女的脖子上。

“啊……父亲殿下……亲爱的父亲殿下……饶了余吧！请饶了余吧！”

啪！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她感到自己的牙齿似乎都嵌进了腮部的肉里，一股鲜血的甜腥味直往舌头缝里钻，整个人则一头摔倒在地上。

“给脸不要脸……”她听见男人咬牙切齿道，“你个没妈的小瞎子，也敢违抗我……怎么，你想像她一样，肉让鹰叼，骨头被野狗啃？”

她想要哭，想要让自己的眼睛做到这唯一能做的事，但是她不敢。

“小小鸟儿，”男人的声音再次变得和善无比，一只手揉搓她被打疼的脸，“别违抗爸爸，爸爸会伤心……除了爸爸，还有谁会管你这么一个瞎子呢？”

“父亲……父亲殿下……”少女捂住了脸。

一只大手再一次伸来，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液体灌进她的嘴巴，少女认出了这股味道，是药，已经不知吃过多少次的药。

她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

“嗯嗯，听话的姑娘……不愧是我的女儿……我的初江酱……”捏着她下巴的手没有放松，片刻，一根熟悉的，腥臭而热烘烘的东西插进她的嘴里。

天旋地转，虽然她根本无从判断哪里是天，哪里是地，意识逐渐离她远去。

“唔……你的嘴巴……你的樱桃……你裂了缝的蜜桃……”失去知觉前最后一刻，她感到两只大手按住她的后脑，让那东西肆无忌惮地深入她的喉咙。

“前面就是金尾城的天守了……”微微掀起轿帘，阳子说道。

“整个领国，就这座城一点没有打仗的样子。”在首席奉行的轿子外，一个作为护卫的奉公人评价道，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是个中年男人的样子，但是他的发髻之前却插着一片不小的叶子——深绿色的叶子，好像是无意中粘在上面的。

“我倒是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三个声音来自轿子里。虽然轿厢里看上去只有阳子一个人，但是在她宽大的袖子边上，卧着一只看上去很普通的猫。

金尾城，作为一个“上国”的中心，比“下国”的茜府城规模大得多。整个城池中有许多的士兵和工人在忙碌，也有不少本国武士，有的穿铠甲有的则穿着物，对他们发号施令——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阳子意料之外的人。

是许许多多年幼的孩童，城中几乎每个角落都有几个，他们席地而坐，年纪大一些有的在发愣，有的在低声哭泣，而年纪小的显然并不清楚情况，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在相互玩耍和嬉闹……但是他们的胳膊上都戴着一个铁圈，而铁圈则被细铁链连在附近墙壁的榫钉上——这使得所有孩童都不能走远。

每个孩子都肤色暗淡，面黄肌瘦，一看就是穷苦农民的子女。

为什么要将这些孩童拴在这些地方呢……阳子百思不得其解。

“樱岛殿下使者到！”当轿子终于来到天守前，守门的士兵立即通报。

阳子从轿子里走出，略微捋了一下自己的金发。周围的士兵立刻被她出众的美貌和性感的穿戴吸引了目光。谁也没注意到那只猫悄悄从轿帘下钻出，用极快的速度潜进了草丛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一个衣着整齐的武士很快从天守中出现了，他对阳子略一施礼。

“使者阁下，西村殿下有请。”

阳子迈步前进，她的护卫也要跟着进去，但却被拦住了。

“抱歉，现在是非常时期，除了使者阁下本人，其余人不得入内。”

阳子回头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那个头发上沾着树叶的士兵身上。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不出来就不要走动。”说罢，阳子又向里走去。

走进天守，阳子发现这里面的孩子更加密集，几乎每个走廊拐角都会有。他们就蹲坐在守卫的士兵身边，显得那样的违和……这让阳子更加疑惑。

阳子还看到，在孩子身边的士兵，有时会从腰里解下葫芦给他们喝水，或者给他们一个饭团或者柿饼分着吃，但他们这么做的时候，都会紧皱眉头。

一个有些可怕的想法在阳子脑子里盘亘，但是她觉得应该不会是这样的。

终于，当走廊两边的士兵变成了侍女的时候，一扇门在前方打开了。

阳子小步急趋，走进了房间，立刻俯身下拜：

“在下，樱岛的樱岛殿下的使者，黑田阳子，拜见加泽的西村殿下。”

“免礼，请坐。”一个男人的声音慢吞吞地答道，“给黑田小姐上茶。”

阳子坐在了客座的位置，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相貌原本应该是很端正的，甚至有一些英俊和威武，但是那晦暗的脸色和没精打采的神情，让他显出了十足未老先衰的样子。尽管他须发仍黑，身体强壮，却根本不像个未到五十的人。

这便是外样西村家的家督西村政亲，从五位下的加泽国国主殿下。

“西村殿下，在下此番来，是商谈我军如何向您移交大圣堂城和一揆军所占其余数个馆和寨子的事宜的。毕竟我家殿下是奉旨出兵帮您平叛，所攻占的所有据点自然应该物归原主……但是我军这一万人所需的粮草的问题……”

“感谢樱岛殿下出手相助。”西村政亲用优雅的仪态笑了笑，“大圣堂城一战，贵军击溃数万一揆军，真是帮了余的大忙。这粮草的问题好说，不过……”

“……让余等边品茶边谈如何，黑田小姐？”男人笑着举起了茶杯。

“这里是……”闻着有些刺鼻的臭味，忍皱紧了眉头。

“您知道加泽国为什么叫加泽吗？就因为这个……”玛利亚笑了笑，“古时候，整个领国都是这么一片一望无际的沼泽。不过时至今日，几乎都变成了良田。只剩下这一大一小两片了，被称为大银泽和小银泽。在这里，如果不熟悉道路的话，即使是千军万马都会淹死在泥淖里，所以，骑英大师的秘营就在这儿。”

此时的忍将全身裹在一套吉利教修女的黑色长袍里，跟在玛利亚身后。大圣堂城的战斗结束后，忍决定立刻跟她去见一揆军的另一个领袖骑英大师。但是玛利亚只允许她一个人跟随，所以忍便把打扫战场的事宜交给尚未苏醒的莲月和其他的樱岛军下级头目，自己一个人跟随玛利亚来到了这里。虽然这一切照常理来说危险至极，但是……发生了那些事后，忍觉得自己不应怀疑玛利亚。

“原来建在沼泽里，怪不得西村家的军队找不到。”忍点了点头。

“骑英大师的军队自带挡箭用的宽木板，她们会把木板快速铺在草根密实的地方，在沼泽里迅速开一条允许军队通过的道路，然后再收起。”玛利亚对忍说，“所以，她的军队总能出其不意地攻打西村家的军队，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可是你们的一揆军还没起事多久……”

“那只是这次的规模大到惊动朝廷了……忍，骑英大师已经和西村家作战十余年了，早在和我结识之前……而我，只不过是让参加一揆的百姓获得上主的祝福而已……这些曾经根本不敢反抗西村家的人，重新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强大。”

“噗”，突然，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仿佛从烂泥里钻出来了一样，出现了。

“圣母霓下……您平安无事！”那人高兴地叫道。

“多亏这位姐妹拼死相救，我们才逃出了大圣堂城。”玛利亚指了指忍，“大师现在在秘营中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对她说。”

“大师在的，”那人说，“请您稍等。”

那人从身上取出一根笛子样的东西，用力吹了两下，发出了两声像蟾蜍鸣叫一样的声音，很快，从泥泞和臭水之间驶来了一条小船。忍跟着玛利亚登上小船，小船立刻在沼泽苍蝇的嗡嗡声中向深处不断前进。

过了好一会儿，船终于停下了。忍看到了许许多多简陋的帐篷，在它们之间，衣着杂乱的一揆军们正在维护自己的武器，或者在谈论着作战的话题。

“跟我来。”玛利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便下了船，朝一个帐篷走去。

“圣母霓下！”在帐篷门口的不是一揆军，而是两个修女，但是她们只戴着黑色的头巾，身上却穿着铁环连锁构成的甲胄——和精工制作的大铠相比，这种铠甲完全不像艺术品，却更像是一种专门为了作战而制作的防具。

“守住这里，没有我们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玛利亚命令道，然后她对着忍一招手，带着她走进了那座小帐篷。

“吾友，我回来了。”玛利亚对里面的那个人说。

忍看到一个从头到脚都裹在十字玫瑰披风里的人，听到玛利亚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披风下是一身简朴的粗布衣服，从身材来看是个女人，但忍看不到她的脸——一个骷髅面具戴在她的脸上，让她本来就很粗的喘息声在回音下更响。

“您……没事……就好……吾友……”与狰狞的骷髅面具大相径庭，骑英大师的嗓音异常温柔，但是听上去十分虚弱，每说几个字就要喘息一下。

“吾友，我有个消息要带给您。”玛利亚走上前去，轻抚大师的后背。

“我……已经……知晓了……大圣堂城……没关系……”大师呼哧呼哧地喘息着说，“我们的……姐妹……还有成千上万……只要您……还能……”

“不是大圣堂城，吾友，是一个您不知道的消息。”玛利亚难过地说。

“哦……既然如此……那位姐妹……您先出去……”

“不，吾友，这消息便是由她而来。”玛利亚说，“她是樱岛国的……”

就在这一瞬间，一支火绳点燃的短管铁炮从大师的披风下举了起来。但忍的速度比她更快，刷，一支大号的转轮枪，佐渡妙那对双枪的放大版，对准了大师。

“别动，大师。”忍掀开黑袍，露出了黑色的军装，“我开枪的速度只会比您更快，但我只是想和您谈谈……我们都放下武器可以吗？”

“我和……西村家的……盟友……没什么好谈的……”大师恶狠狠地说。

“吾友，别冲动！”玛利亚伸手压住了大师的铁炮，“她是来帮助我们的！”

“能帮助……我们的……只有加泽……千千万万的百姓……不是……”

“吾友！”玛利亚抱住了大师的双肩，“您这副身体，还能再撑几天？”

两行泪水，从吸血鬼的眼中滑落。

“就算您的身体完全没事……您已经和西村家打了十几年，早就应该心知肚明：一揆势小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一揆势大朝廷就会下旨出兵……吾友啊，您就算再坚强，附近领国的军队很快就会接二连三地抵达加泽，您能把他们全部击败吗？如果朝廷直接派兵来此怎么办，您想让百姓横遭屠戮，血流漂杵吗？”

“……”大师沉默了，忍只听见她粗重的喘息声。

“吾友，我来告诉您吧。”玛利亚指了指忍，“这位樱岛忍，就是领军攻下我大圣堂城的人。我们的姐妹虽然被击败，但是却无一伤亡，这都多亏了她。”

“有……这样的事……”大师的铁炮慢慢放下了，“你叫忍……”

“是，我是樱岛国主殿下千代的姐姐，先代国主殿下佳奈的义女。”忍说。

“我……知道佳奈殿下……我……听说……她是个……好人……”大师喘息着说，“只不过……现在的樱岛国主……年纪还小……我还以为……她……只听……朝廷的……命令……所以……来帮……西村家……”

“千代作为国主必须听从朝廷，但是我才是领兵的主将。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比起协助西村家攻打你们，我更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忍说。

“呵呵……比起你……我们……更希望……如此……”大师说，“因为……我……我的时间……不多了……来……把你的手……放在我胸前……”

忍没有迟疑，将手小心地按在大师的胸口。她感到大师的心在砰砰地撞击着她的胸腔，就像一柄大锤击打着铁砧一样……而且忽快忽慢，完全没有规律。

即使大师一动不动，说话也很轻，但是她却像用尽了全力一样喘息。

“明白了吗……我……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大师笑道。

“别说了吾友，剩下的我来说吧。”玛利亚让大师靠在自己的身上休息，“忍，如您所见，吾友已经病入膏肓。这个病她已经得了很久，本来就不能作战，可是，为了加泽的百姓，她没有一丝的犹豫，还是以骑英大师之名驰骋于疆场。我们都想结束这场战争，但是……只要西村政亲还活在世上一天，这战争就不能结束。”

“我听说……西村殿下……他的名声似乎不好……”忍说。

“您听到的和他做出来的相比，实属九牛一毛。”玛利亚的红眼迸射出可怕的光芒，“如果说这世上真有披着人皮的恶魔，他肯定会让他们顶礼膜拜。我们此次的一揆有将近十万百姓参与，没有一个人不想食其肉寝其皮。”

“你们有十万人？”忍有些吃惊，“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去直接攻打金尾城？你们人数这样众多，还有那么多骑兵和铁炮……还有您这样强大的……”

“忍，卑鄙无耻是每一个恶人必备的‘美德’，尤其是西村政亲这样的衣冠禽兽更是如此。”玛利亚的神情刹那间很凝重，“有道是‘投鼠忌器’啊……”

“所以……”玛利亚顿了顿，然后望向忍，“这就是我们需要您帮助的原因。”

“哼……呃……啊……”一阵少女的呻吟声，让此刻隔着天花板的妙一激灵。

加泽国是外样领国中田地最为肥沃的一个，一直以来，人们都传说这里的石高近乎百万。这个说法虽然过于夸张，但是加泽多粮确是真的。

正如阳子和莲月担心的那样，粮食是一个领国的根本，没有粮食就养不起一支大军。可是樱岛国本来贫瘠，而浪隅国的粮食又不能立刻收获。因此，当樱岛军出击加泽的时候，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夺取一揆军抢掠的粮食，然后用攻占的据点再换取一批加泽国主西村家的存粮，加在一起缓解樱岛国缺军粮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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