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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mpestissimo,1

[db:作者] 2025-08-12 10:21 5hhhhh 7060 ℃

多年以後,面對行刑隊,雷電芽衣將會回想起父親帶她去看冰的那個遙遠的下午。那時的地球還處在崩壞前的高溫期,太陽高掛在每個白晝的天空,將地面的生機炙烤殆盡。雷電龍馬將七歲的女兒帶到地下,讓她伸手觸摸眼前晶瑩的固體塊,而固體塊的背後,是製冷機射出的晃眼藍光。

「涼涼的,很舒服……這就是冬天的冰嗎?」

「在我小的時候,這還不是需要到地下尋求的光景。」

「那我還能見到冬天嗎?」

「……」

長大後的雷電芽衣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憑藉過人的學識,她在幾年間平步青雲,成為首屈一指的醫學權威。可是,世界並沒有因她的努力變好,反而更糟糕了:全球性高溫後,是洶湧的全球性對流。越發頻繁的自然災害席捲地球上的各個角落,而災害帶來的怪異疾病,正不斷衝擊著醫療系統,讓她和她的同僚疲於奔命。

雷電芽衣接到一項秘密任務,一名特殊的病人。她是奮戰在對抗「崩壞」一線的戰士,坊間甚至出現了以她為信仰的教會,傳單一度貼到雷電芽衣的家門口。雷電芽衣並不排斥末世中的這類信仰,她只是覺得,既然對方看得見摸得著,至少也得親眼看看再說。

大雨已經三個月沒停了。這天中午,穿過燈照不亮的巷道,雷電芽衣鑽進醫院地下室,來到最深處的隔離病房。遠遠地,她看見傳單上的粉頭髮女孩,正蜷縮著躺在病床上。似是注意到有人前來,她立馬坐直身體,雙腿交叉垂在床沿,抬手向雷電芽衣打招呼。

「醫生您好,我叫愛莉希雅,您可以叫我……」

「行了,別強撐著,我知道你很難受。」

「……不愧是最頂尖的醫生呢,一眼就看出來了。」女孩低下頭。

「躺下,先做個初步檢查。」

……

「醫生,我還能治得好嗎?」

在醫生收起聽診器時,女孩小聲發問。

「怎麼,直面崩壞的戰士也怕死嗎?」

「……我也是人嘛,人哪有不怕死的呢?」

雷電芽衣從女孩眼中看到一片漆黑的空洞,仿佛聚焦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後未知的恐懼。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零號病人”了,所有治療由我負責,知道了嗎?……別怕。」

雷電芽衣感到詫異——上次說這兩個字時,她面對的還是自己高中時的小跟班。

「嗯。」

回家後,雷電芽衣馬上把教會的傳單扔進垃圾桶。她躺在床上,雙手背在腦後,呆望著天花板。

女孩的情況很不好。若非身為戰士,一般人絕無可能在如此劑量的崩壞能濃度下存活——換句話說,她承受著普通人寧願選擇死亡的痛苦。事實上,直到現在,科學界也並不清楚「崩壞」的本質。病毒,癌症,核輻射,甚至克蘇魯神話中的「掉san」?都有相似,但又有所不同。對於輕症病人,服用混著止痛藥的崩壞阻滯劑,降低崩壞能濃度,靜待未來或有的醫學突破,已是當下唯一的「治療手段」。而以零號病人的重症來說,這些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即便如此,雷電芽衣還是開了加倍劑量的藥物。第二天早晨,她照例來到地下室,給女孩做血液透析。

「醫生,這是止痛藥吧?」

女孩捏著一顆紅色藥丸仔細端詳。

「你怎麼知道?普通人一般接觸不到這種類型。」

「……」

「告訴我。別對醫生有任何隱瞞,否則吃虧的是你自己。」

「別那麼凶嘛,醫生,我只是……久病成醫了而已。為了保持最佳狀態作戰,這些東西都是無限量供應的。」

「……抱歉。」

隨即是長久的沉默。

「某種意義上說,我應該叫你……忒休斯之船。」

醫生的目光並未離開透析儀的電子螢幕。

「我知道這個比喻,但不明白醫生的意思?」

「你的身體經歷過太多次改造,已經和普通人不盡相同,好比抽走原有的木板,換上不是木板的其他材料。那群可惡的高層,不提前告知我這些,是想等我用藥失誤把你害死嗎?某種意義上,我可以認為,你已經脫離了生物學上“人”的範疇,成為了一種新的形式。你說呢?」

「……」

「我果然不是人啊,早該知道的。」

「啊?」

雷電芽衣試圖緩解氣氛的努力打了水漂——見女孩掌心按住太陽穴,身體不住地發抖,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儘管她並不知道為什麼。

「我是說,你是個比我們都強大得多的人類。」

雷電芽衣向女孩伸出雙臂。見沒有反應,醫生將她徑直拽起,二人臉頰來了個親密接觸。

「還有就是,崩壞病不會在日常接觸中傳染。雖然大眾不願相信,但至少在你的主治醫生面前,大可不必視自己為異類——決定你是不是人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或者其他人。懂了嗎?」

如果崩壞沒有發生,女孩一定會因對方的舉動而臉紅。

「……謝謝醫生。我可以叫你芽衣嗎?」

「有助於治療的話,隨意……還有就是,給我講講你的過去。今天就算了,還要去研討會,和你的病有關的。」

「這也是治療的一環嗎?」女孩疑惑。

「你說呢?我可不想再戳到你的什麼痛點了,萬一你拒絕配合治療,就這麼死了,我可擔不起責任。」

「你可以回答“不是”的,醫……芽衣。」

戰士的故事一定波瀾壯闊,雷電芽衣本如此認為,可僅僅五分鐘後,她便無話可說——一個被遺棄在孤兒院的小女孩,平穩度過童年後,因為體質特殊,被選為對抗崩壞的戰士,這就是她迄今為止生命的全部。

「就沒了?」

「嗯,就是這些啦。」

「我需要細節,不是“訓練”和“戰鬥”,這些報告上都有的詞。」

「細節……就是訓練和戰鬥啊,每天都一樣。」

雷電芽衣扶額,對方的不諳世事超乎想像。

「你這樣交不到朋友的,換做別人,早就揚長而去了。」

「別人?沒有別人,芽衣是第一個問我這些的人呢……雖然也不是為了交朋友呢。」

「是嗎?就算接觸不到普通人,你應該還有戰友……唉,就這樣吧。」

雷電芽衣沒有繼續問下去:當她發覺自己從未救治過女孩的戰友,而在眾多戰士中,又只有眼前的女孩成了民間的神祇,她便意識到,這不會是個有趣的話題——她搖了搖頭,默默起身,準備今天的治療。這時,女孩一把拽住芽衣的白大褂,用力過猛,差點摔下床來。

「不想活了嗎?」

「我知道自己的回答沒能讓芽衣滿意,但我還是任性地……也想聽聽芽衣的故事呢,細節的那種。」

「……你該不會說,這也是你第一次提出這種請求吧?」

「當然不是啦,不過也算很久沒有了吧,成為戰士以後。」

「別鬧,我沒那麼多時間,而且也沒什麼好聽的故事。」

「可是我想聽嘛!在芽衣看來,我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士兵,改造人,我是知道的,可是……地下室真的好黑,我好孤獨。就當是心理治療,好不好?求你了?」

「……」

「你沒必要對我這麼感興趣的……我沒有資格。」

說是講故事,其實從第二分鐘開始,就變成了回答女孩千奇百怪的問題——雷電芽衣並不討厭這種模式,如果女孩是客觀上沒有故事可講,那她則是主觀上喪失了分享的能力。不過,雷電芽衣還是違背本心,自私地隱去了末世中占絕對多數的殘酷經歷,只剩些和電視上的紀錄片別無二致的美好橋段。她知道女孩可能察覺,但在徹底康復前,她不願打破她的平靜,哪怕沒人知道,這一天是否會到來。

「行了別問了,我下班了,明天再說。記得按時吃藥。」

「謝謝芽衣願意和我講這麼多,感覺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些呢。」

「那是因為你體內的崩壞能被抑止住了……總之,明天見。」

雷電芽衣換上常服,雙手插兜走出幾步,忽又停下動作,想起什麼似的:

「你叫什麼來著,零號病人?」

她沒有回頭,自然也看不到對方嘟囔著嘴的神情。

若是這樣的日常持續下去,雷電芽衣或許真的會覺得,愛莉希雅可以被治好。唯有意外來臨,她方才自恍惚中驚醒,自己甚至還沒講完(或者說,被問完)所有的故事。

「抓到小手不乾淨的同學,把她攻略成自己的小跟班,芽衣真的好酷啊……那後來呢?」

「後來,就是崩壞發生後了……」

病房中忽然響起緊促的警報聲,來自愛莉希雅腕上的通訊器。她如條件反射般迅速跳起,收拾東西,又嫺熟地將兩顆止痛藥扔進口中,準備離開。雷電芽衣伸手將她攔下。

「愛莉希雅,你要幹什麼?」

「事發突然,我又得去戰鬥啦……負責人會在門口等我,醫院那邊之後也會通知芽衣的,有正式檔。」

「你瘋了嗎,這麼一去,之前的治療都白費了!」

「怎麼會呢,要是沒有芽衣,我已經死了也說不定呢。」

「……」

「你不是怕死嗎?這時候怎麼義無反顧了?」

望著女孩瘋了般懇求的眼神,雷電芽衣的聲音越來越無力。

「當然怕死啦,只是……有些時候,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僅此而已。」

愛莉希雅抬起醫生的左臂,從底下鑽過去。她似乎還在等待什麼,無視了通訊器隨後的聲響。

「別真死了啊……」

女孩只聽到這五個字。

「啊?」

「我他媽叫你別死在荒郊野嶺,屍體叫那些狗日的野獸叼走了。打完就給我滾回來,滾到病床上,落到我的手裡。你只有這一種死法!聽到沒有,下頭的女人!」

雷電芽衣一拳揮在牆壁上。而另一邊,愛莉希雅暗自竊喜——她已經太久沒聽過如此惡毒的話語了,惡毒,但是踏實,令人安心。

「什麼嘛,芽衣……還是那麼嘴硬呢。」

陰暗的地下病房中,只剩下主治醫師一個人。

「……操。」

第三天清晨,雷電芽衣就從廣播中得知了作戰勝利的消息。崩壞被擋在距離城市50公里的地方——儘管,她都不知道女孩的作戰物件是什麼,那是被肉食者極力掩蓋的東西。

而在另一個頻段,是大量人員傷亡的報告。

在醫院門口,雷電芽衣見到一位抱著嬰兒的男子,伸直雙腳,靠在牆根下。她把傘舉過去,詢問是否需要幫助,這時才發現,嬰兒早已沒了呼吸,小小的身軀黴得發紫。

「喔,我實在太餓了,就把女兒捏死了,正準備做美味的人肉燒烤呢!借個火唄,給你也來一串?」

「……」

「傻逼,你覺得呢?家被洪水沖了,孩兒他媽餓死了,孩兒也餓死了,我所有的一切全沒了,全沒了!」

「……我很抱歉。」

雷電芽衣摸出配給站上周發的巧克力(儘管她無需靠配給過活),扔到男子跟前,匆匆離去。

來到病房,愛莉希雅靜靜躺在那裡,身上滿是泥土,胸腔緩慢起伏,姣好的面龐上是一道嶄新的傷痕。看到此番光景,雷電芽衣準備的一通痛駡全都堵在了心裡。

她忍不住摸了她的尖尖耳朵……

沒有反應。

如果女孩醒著的話,一定會紅著臉推開自己吧,雷電芽衣如此想到。

於是醫生起身,幫女孩整理房間,換上最新的插花——這是女孩為數不多的習慣,她在連到家中的攝像頭上看得很清楚。不一會兒,女孩緩緩睜開眼睛。

「芽衣,謝,謝謝你整理房間,幫我這個……額,下頭的女人。」

「嘁,你這小姑娘真記仇。」

雷電芽衣在女孩鼻子上狠狠捏了一把。

「呐,芽衣給我繼續講故事好不好?」

「真是奇怪,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關心自己的病情。」

「自己的身體還是知道的,大概就是……又回到第一次來這裡時的狀態啦♪ 芽衣的小跟班,後來怎麼樣了呀?」

「死了。」

「……哇,我還以為芽衣會鋪墊一下呢。」

「崩壞的第一批受害者。就這麼躺在我的懷中,囁嚅著“芽衣姐,我不想死”,然後就沒了聲息,死得很痛苦。而在一天之前,她還嚷嚷著要去順點東西,給我慶祝十八歲的生日……」

愛莉希雅感受不到醫生的任何波瀾,仿佛她只是在訴說普通的小事。

「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末世就是這樣,它並非絕對意義上的死亡,而是對“日常”的消解。無論你多麼努力尋找平衡,想在狂潮中覓得一方港灣,最終都逃不過被破壞的終局,所以……」

醫生頓了頓:「告訴我你的願望吧,別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誒?」

「我知道,這不會是你最後一次去戰鬥。沒准哪次你就回不來了……對嗎?」

雷電芽衣的眼角微微垂下。

「戰鬥是我的責任,但……我會努力活下去,回到芽衣面前的,所以……能為我帶一塊巧克力嗎?」

愛莉希雅感受到一陣無語的眼光。

「……媽的,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芽衣,女孩子不能說這麼多粗口啦~」

「是,是,你說得真他媽對……」

「情況就是這樣。再讓零號病人出去戰鬥,她不可能治得好的。」

門診樓頂層,雷電芽衣正向院長彙報工作情況。

「我知道你是個好醫生,雷電芽衣,但如果她不去抵禦崩壞,這座城市早就沒了,你我也不可能站在這裡爭論這些。」

院長將手上的文件輕輕一扔。

「而且我必須提醒你,年輕的首席醫生,你在她身上的開銷,是不是太大了些?就算是醫院,也沒有那麼多餘糧供你揮霍。」

「哼,道貌岸然。」雷電芽衣點燃口中的香煙。「知道她是救命恩人,治療時又如此不上心。不就是缺經費嗎,我來……」

「不不不,醫院不缺錢,但這世道,最沒用的東西恰恰也是錢,它們隨時可能變成一堆廢紙。」院長長吸一口氣。「我們沒有那麼多醫療物資了。比起這虛無縹緲、看不到治療希望的崩壞病,把有限的資源投到其他部門,惠及更多普通民眾,孰輕孰重,應該不用多說吧?」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安排我給她治療?直接挖個坑埋了不好嗎,這可不會消耗半點資源?」

院長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雷電芽衣:「在你過去的從醫生涯中,有過治不好的病人嗎?」

「……但我會努力查清他們的病因,給家屬和自己一個交代。」

「這不重要。那麼,你會因為治不好而受到審判,良心受到譴責嗎?」

「……不會,至少我努力過了。」

「沒錯,至少我們也努力過了。」

院長拍了拍雷電芽衣的肩膀,揚長而去。

「適時的放棄,也是一種智慧啊,年輕人。」

那天回家,雷電芽衣又遇到了傳教的年輕女人,對方畢恭畢敬遞來一張傳單:

「苦難的人啊,加入永恆之愛吧!愛莉庇佑世人,承聖光之所耀者,斷不會遭受邪惡侵傷。愛莉蕩滌污穢,恰如燒去……」

雷電芽衣一把搶過傳單,將其撕碎,扔到一邊。

「滾。」

女人毫不在意,依舊自說自話:「苦難的人啊,看到三天前崩壞的消散了嗎?那是至高之愛莉神的降世!苦海無涯,別再執迷不悟……」

雷電芽衣怒不可遏,將女人一拳擊翻,又掐住其脖子,掏出一把刀在眼前晃悠:「再敢說一個字,我就割開你的喉嚨,用你的血祭祀你那什麼破神,我知道你最想與神同在了,不是嗎?不想的話就給我滾,別讓我在附近再看到你。」

女人尖叫著跑開了。雷電芽衣撿起女人掉下的頭巾,有了一個新想法。

她撥通一個人的電話。

……

「大小姐,泡妞還是你在行啊。」

「別這麼說。事成之後,我給你個長期的大單子,考驗你們供貨能力的那種。」

「哎喲,苟富貴勿相忘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芽衣,你今天好像很開心呢……我猜猜,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呀?」

愛莉希雅注意到,透析結束後,雷電芽衣的動作比以前輕快不少。

「或許吧,你的崩壞能濃度已經比剛來時低了11%。還有就是,我的最新研究論文已經提交送審,要不了多久,就能面向大眾公開,那會改變現有的醫學格局。」

「原來我也是其中的50%嗎,我好開心呀!」

……或許是100%,雷電芽衣心想。

「比起這個……愛莉希雅,想不想去外面透透氣,以普通人的身份?這也算是心理治療的一部分哦。」

「誒?真的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所以我把監控信號暫時黑了。換好衣服就出發吧,記得帶上面具和頭巾,不能讓人……」

話音未落,醫生身上立馬多了54.8kg的負重。

幾分鐘後,她們快步走出地下室,不聲不響溜出醫院,來到不遠處的小公園。路上行人很少,大部分店鋪都已關門。雷電芽衣撐著一把黑傘,愛莉希雅挽著她,兩人在雨中慢慢行進。

「成為戰士以後,我就再沒有過這樣悠閒的時光了……芽衣,你為我做了這麼多,真的很謝謝你。」

「我說了,這是治療的一部分,有工資的。」雷電芽衣不置可否。「怎麼樣,想吃點什麼嗎?」

「芽衣決定就好啦,畢竟我和世界都脫節了嘛。」

愛莉希雅看到一個黑衣人緩緩靠近,遞給身旁之人一個盒子,隨即消失在雨中。

「那就嘗嘗章魚小丸子吧。因為大氣環流崩潰,海產養殖業基本癱瘓,好不容易才托人弄到的,金貴著呢。」

雷電芽衣拿竹簽串起一個丸子,遞到愛莉希雅面前。後者將其整個咬下,燙得說不出話。

「慢點,沒人和你搶。」

「可是我真的很開心嘛……」女孩往醫生身上蹭了蹭。「有時我就在想,要是沒有崩壞,是不是就不用戰鬥,不會有這麼曠日持久的大雨,就能穿著漂亮的裙子,化最漂亮的妝,和芽衣一起出來逛街,不用這麼偷偷摸摸了呢?這麼一想,我也是在為了這樣的世界而奮鬥呢。」

「那樣的話,你就不可能認得我了,除非那個世界線裡,你還是患了什麼絕症,需要頂尖醫生治療的那種……還是算了吧。」

望著花台邊緣晃晃悠悠的女孩,雷電芽衣只覺得她如花瓶般易碎,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她眼前消失。

「芽衣,你好不解風情啊……我只有與你的這份記憶,為什麼要單單把自己排除呢?」

「你會遇上更好、更光明的人的,而不是暗處的我。」

雷電芽衣感受到腕上逐漸增加的力量。

「才不要呢。」

「……」

「好啦芽衣,快走吧,那邊還有個黑衣人,可能要等急啦~」

待兩人回去時,戰鬥部門的負責人已經在此等候多時——她沒能聯繫到愛莉希雅,便直接鑽進地下病房,並看到後者扔在地上的通訊器。

「果然,連續九天沒有戰鬥,這才是意外事件吧。」

愛莉希雅鬆開雷電芽衣的手,抓起作戰服,頭也不回地鑽進洗漱間。

「雷電醫生,您這是……」

「帶她去做放射素檢測。醫院裡沒有那麼多同位素,我只能尋求黑市幫助。」

說完,雷電芽衣又向前一步,小聲耳語:「不想和黑幫扯上關係,就不要洩露消息。」

「我懂,我懂,這次不是緊急任務,不趕時間。」負責人訕笑著點頭。

「那麼愛莉小姐,今天也要回應大家的期待哦!」

待愛莉希雅與負責人走遠,雷電芽衣聽到後者誇張的言語,但並未聽到愛莉希雅的回應,又或者說,沒有回應。

十天后,城市廣場的臨時舞臺上,雷電芽衣正在為一場發佈會做最後準備——經由同行評議會的審議,當然也有本人的數次軟磨硬泡,她的論文《論崩壞病治療的醫學突破,破除崩壞病的諸多流言》終於通過,此即正式公開之時。雖然下著大雨,但民眾依舊圍了個水泄不通,現場烏壓壓一片,甚至需要出動軍警維護秩序。

只有這時才發現,名聲大也不是件壞事……雷電芽衣如此想到。

醫院的高層,就運營而言,或許你們是對的,但借由我的最新成果,以及民眾給到的壓力,以後可由不得你們隨便放棄病人了……你說缺少醫療物資?沒事,我連進貨管道都幫你找好了,這下無話可說了吧?

時間到了。

雷電芽衣帶上耳返,伸出雙手,示意現場肅靜,念出第一句話……

聲音並未如想像般想像四周,民眾依舊在等待。

麥克風沒有工作。

她扭頭望向舞臺邊,那裡沒有工作人員,只好自己過去,換了個有聲音的麥克風。

虛驚一場……雷電芽衣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始演講。

「女士們,先生們,上午好……大家或許已經知道,我在崩壞病研究方面取得了新的突破,這是關係到全人類生死存亡的課題。所以多餘的客套就免了,直接切入正題,我的主題是,論……」

雷電芽衣邊說邊翻開講稿。可就在這時,她赫然發現,上面的標題,與自己的論文並不相同……

論崩壞病治療的無解,以及無害化處理的新倡議。

第一作者:雷電芽衣。

她只當做自己眼花了,慌忙向後翻看……

這確實是篇完整的論文,完整的講稿,但沒有一個字是自己寫的。

雷電芽衣如夢方醒,自己被擺了一道,甚至可以說是作繭自縛。

她也可以選擇脫稿演講,那些字眼早已爛熟於心。但在掃視民眾的當口,她發現那些為「防止崩壞滲透」而安裝的重機槍,正齊刷刷指向舞臺,指向自己——她瞬間知曉這麼做的後果。

就算講稿不被掉包,結果依然不會改變。

做得可真絕啊……雷電芽衣的雙拳攥得發抖。

場下的雜音越來越大,她必須做些什麼。

「論文題目是……是……」

灑一腔熱血,落得身後美名,這樣的結局也不錯吧。

「是……論崩壞病……」

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你想保護的人,就這麼撒手不管了?

「論崩壞病……崩壞病治療的……」

愛莉希雅的笑顏浮現在她腦海中。

「治療的……無解,以及無害化處理的新倡議。」

她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她仿佛看到醫院高層冷笑的神情。

場下一片譁然。

……

「綜上,崩壞病人其實也是潛在的崩壞傳染源,若他們無法控制自己,後果不堪設想……」

……

「借由小範圍的崩壞隔絕技術,我們可以將崩壞病人安置于穹頂防護罩裡,確保崩壞能不外泄……」

……

「另外,我們也將推動安樂死制度的落地。目前僅針對崩壞病患者,但在未來……」

……

在民眾的歡呼聲中,雷電芽衣念完最後一個字,迅速離場。她不必擔心任何不測,她依然是世人眼中最頂尖的醫生——又或者,是她眼中的罪人。

那天下午,愛莉希雅的房門被猛地踹開,這讓她不小心將花瓶摔得粉碎。

「芽衣你回來啦!早上的發佈會……」

話沒說完,她被對方整個覆住。

「愛莉希雅,你知道我真正研究的東西是什麼……我只想好好當個醫生,為什麼連這都不被允許……」

那個看起來遊刃有餘的首席醫生,終究像個委屈的孩子,靠在了自己病人身上。她沒有哭,只是輕輕捶打愛莉希雅的肩膀。後者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輕撫醫生的紫色長髮,重複著「沒事的」三個字,一遍又一遍。

幾分鐘後,雷電芽衣平復心情,抓住對方雙肩:「聽著愛莉希雅,我不能在發佈會上逞英雄,一死了之,和拋下你沒有任何區別。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沒人知道醫院接下來會幹出什麼事,我現在就帶你走,去……」

愛莉希雅輕輕搖頭,左手做了個「噓」的動作。

「芽衣,謝謝你為我做這麼多,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但……現在這個結果也挺好的。」

「你,你說什麼?」

雷電芽衣怔住了。她仿佛被抽走全部精力,無力地摔在地上。

「芽衣你知道的,我是被當做戰鬥機器培養長大的女孩。為人類犧牲,是我無法反抗的最終宿命,無論作為英雄死在戰場,還是為團結人類死在後方。更何況,我還是民眾眼中的神祇嘛,就這麼失蹤了,他們一定也會困擾的。所以……就這樣好不好?你已經在發佈會上給輕症患者留了餘地,還能繼續你的研究,保留重整旗鼓的機會,而我的話……能與芽衣度過最後時刻,溫柔地死在你的手中,就是我最後的願望啦~」

「愛莉希雅……這就是你說的,比死還害怕的東西嗎?」

「……」

「告訴我,這是你的真心嗎?」

「……不知道。但我希望是。」

雷電芽衣的臉部肌肉逐漸扭曲,猙獰。她的委屈化為憤怒,並再也無法抑制,給了愛莉希雅一個響亮的耳光。

啪!

「愛莉希雅,我真是看錯你了……我把你當普通的女孩,為你治病,給你講故事,帶你出去玩,希望你能無拘無束,就算治不好,也能享受作為人類的最後一刻。結果到頭來,不把愛莉希雅當人的,是你自己……你這個改造人!怪胎!我不想再見到你!」

見雷電芽衣起身就要離開,愛莉希雅立馬抱住大腿,哀求她不要走。

「芽,芽衣,不要走,陪我好嗎,芽衣!」

「給我放手!」

爭執中,愛莉希雅被對方狠狠踢中腹部,吃痛得失去氣力,任憑芽衣掙脫而去。她的手中只剩下她的外套。

愛莉希雅縮成一團,淚睡止不住地滑落。

她輕輕撫摸被踢中的腹部,細嗅著外套上屬於對方的氣息,喘氣聲越發粗重……

「芽衣……」

她的手不自覺向下,滑向兩腿之間,那隱秘的入口之前……

她慢慢揉搓兩片漲起的唇瓣,想像著來自那個人的溫柔碰觸,興奮逐漸累積……

她感受到粘稠湧出,將外套夾在兩腿之間摩擦,將她們的氣息混合、交融……

她將手指伸進濕潤的甬道,輕攏慢撚,頻率逐漸加快,意識趨近模糊……

腦海中,她的身影逐漸為空白佔據……

她登上了絕頂,臉頰浮上潮紅,身體不住地發麻,嘴唇微張,沉浸在殘缺的夢幻中……

直到一切散去,只剩下濕透的外套,以及空虛。

「這裡好黑,我好害怕……」

但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讓我們張開口,舉起手,向永恆之愛莉稱謝,使無瑕之泉流入每個人的心間。阿門!」

雷電芽衣邁進一段鑲滿水晶的回廊——這裡本是工廠,大崩壞後徹底廢棄,被“永恆之愛”占作總部。她等不及門衛通報消息,直接闖了進去。

「喲,全天下最出名的醫生,也想加入“永恆之愛”了?這樣的話,之前打傷我們傳教士的罪孽,也不是不能勾銷呢。」

金碧輝煌的聖顯廳內,主教——一個滿臉皺紋的男人,正站在高臺上,俯瞰著不禮貌的闖入者。

「我需要你們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我可以考慮加入。」

雷電芽衣並未被其架勢嚇退。

「在至高的愛莉神面前,你敢談條件?」

一旁的神女怒目圓睜,被主教喝止。他揮手摒退旁人,示意醫生繼續說。

「關於崩壞病的最新成果,你們應該聽說了吧?對於那些崩壞病人,你們怎麼看?」

「看法?讓他們在永恆之火中化為灰燼吧。」

雷電芽衣攤手:「說好的“神愛世人”呢?」

「主愛莉會在永世的樂土淨化他們的污穢的!容我提醒一句,這與汝在發佈會上的倡議並無衝突。」

「那……如果那個崩壞病人,就是愛莉希雅呢?」

主教的臉皮抽動了兩下,似乎對來者的冒犯很是慍怒。但他依然沉住氣,沒有發話。

「事實上,我就是愛莉希雅的主治醫生,但我被威脅了,不得不放棄對她的治療。我需要你們利用教會的傳播途徑,散佈“愛莉希雅被醫院矇騙”的事實,向醫院施壓,讓我重啟對愛莉希雅的治療……這也是為你們主愛莉的安危著想,如何?」

主教不耐煩地聽雷電芽衣說完,沉默良久,隨後,是一陣驚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主愛莉感染崩壞病?汝怎會有如此大不敬之妄測!」

「不會感染?別告訴我,她是托夢跟你們說的。」

「托夢是古人才信的迷惑術,作為新時代的解放教派,當然是親眼所見!不僅我等見過,汝也見過!四天前,是祂擋在城市前,遏止了崩壞的來襲!就算在那樣慘烈的戰鬥中,主愛莉也依舊是微笑的,這還不足以駁斥汝等黃口小兒的把戲!」

「……這麼說,是沒得談嘍?」

雷電芽衣捏緊拳頭:「我原以為你們滿口仁義道德,不會置有困難之人於不顧,沒想到,和醫院那群婊子養的也沒什麼區別。我為你們感到由衷地可恥!」

說完,雷電芽衣轉身,朝著回廊頭也不回地離去,一步……兩步……

「站住。」

主教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禮堂。

「侮辱聖潔的主愛莉,還侮辱我們的門徒。這裡是聖顯廳,雷電芽衣,你真覺得你能走得出去?主愛莉的門徒哦,給這個雜種一點顏色瞧瞧!」

話音未落,信眾從門外闖入,將雷電芽衣團團圍住。對習過武的首席醫生來說,擊敗這些手無寸鐵的嘍囉並非難事。但是……

拳頭朝著雷電芽衣面部襲來,她沒能躲開,受了重重一擊,鮮血自嘴角滲出。隨即,她又被身後的人用力一推,頭朝下撲倒在地。見此情形,教眾如餓狼般撲上去,對癱瘓的獵物展開圍毆。主教站在高臺上,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美妙的一幕。自「永恆之愛」成立以來,不是沒有過來找茬的人,唯獨這次清算異常順利,對方不僅沒帶武器,連格擋都不曾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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