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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梁书,1

[db:作者] 2025-08-12 10:23 5hhhhh 2440 ℃

Intro

Etsi dedit talem mentem quae omnem virtutem accipere posset, ingenuitque sine doctrina notitias parvas rerum maximarum et quasi instituit docere.

诚然,自然给予我们这种能够接受一切德性的心灵,又在未施加指导的情况下在其中播下了关于诸多无比伟大的事物的萌芽概念,仿佛还着手指导心灵一般。

Verse 1

「“在无我梦中玩起的游戏若是逐渐开始感到厌倦了…”」

因欲望而潮红的身体里氤氲着引人难以自持的热度。跳动的已经不仅仅是被渴求填满的心脏,还有从小腹泛起的期待。那缠在手臂上的藤蔓像是通了人性一般使着坏心,叶面上覆满的绒毛如今在平日里隐蔽的身体角落放肆地抚摸——汗水从湿软的腋肉中顺着侧胸滑下,又被腰间游走的叶片截住拭去:刮擦的动作惹得叶片下敏感的肢体颤抖不已;被一丝不苟照顾着的肚脐让主人向后弓起身体,痒感却毫无饶人之意;足底、趾缝、脚掌、脚背几乎已经淹没在藤蔓与叶片的丛林里,柔韧的软刺从每一寸肉体上擦过时其主人都会爆发出难以自持的笑声。而顺着双腿攀缘的藤蔓,在女孩最为羞涩的身体一角,也如伊甸园中的蛇一样伸展,让泥泞不堪的身体教给灵魂何为极乐。

遍布在这个空间中的藤蔓把自己柔韧的身体编成蛛网,而猎物便是赤裸的女孩。在被抚弄得泛粉的乳白皮肤上,猎食者有整个长夜的时间行使胜者的权益。因而,即使女孩已经放下一切羞耻心和规束向藤蔓这样的死物祈求解脱,得到的也依然只是绒毛浅尝辄止的挑逗,和挠痒。

眼球逐渐感觉到有朦胧光线透过粉色的屏障渗入身体,同样察觉到的藤蔓也不再捉弄自己早已被爱欲折磨到欲仙欲死的猎物,所有的叶片和细小藤蔓都在同一时间加快了翻动。女孩拱起身体,在下身那片嫩叶被打湿的瞬间发出了久逢甘霖般的欢叫……

再睁开眼时天光刚好足以照亮一个白昼。女孩红着脸褪下双腿间那块已经被透明液体打湿的布料:晨光照亮了那条与秘处相连的银丝,引出一声羞赧的低呼。少女双颊滚烫,目光从窗外恰好能看到一小截灰色塔顶的高塔上短暂地滑过。但如同触电一样,她快速收回好奇的眼神,加快脚步悄悄把那片让人脸红的赃物藏进大堆换洗衣物里。

“辛苦了。”从房间中传出的声音略有些沙哑。或许是太久没有水滋润过喉咙,但更像是太久没有开口说过话:尽管声线依然清朗,但总会让人联想到刚刚被推开的破旧木门。

“哪里,您才是。”仿佛是从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流进房间的一道影子,说话者连形体都被过于巨大的黑袍笼罩得模糊不清。尽管如此,从声音也能够推断出袍子下大概是一个男性。

“这次……”

“这次大家的反馈都很好,还请您不要担心。”

房间中心的少女并不恼自己的话被打断,反倒才放下心一般松了口气。

高塔顶端的房间狭小得好像容不下光,但也可能只是因为百叶窗太久没有被打开过。窗下有一个小小的木桌,似乎一个呼吸就能让它高矮不均的四条腿晃动起来。破旧的桌面上堆叠着几本厚书,年龄看上去与这高塔相比只多不少。房间正中央是一把高脚凳,而同样生于木材的它比它窗边的同伴看上去要厚重稳妥不少——大概因为房间的主人自始至终都端坐在这把椅子上。

那是一位让人感觉随时都会消融一样的少女。

苍白的皮肤上少能见到鲜活的血色,即使脸颊也不例外。裸露在外的肢体瘦弱而纤细,几乎因为缺少阳光的润泽而有些透明。魔女式尖角帽对于她的身体来说显得过大,压住了她的黑发也压住了所有想探入她瞳孔的光,因此一对眸子暗沉得深不见底。从包裹住身体的深色布料下,一对裸足轻飘飘地搭在椅子的横栏上。好像身体里的血液不足以供给如此末端的肢体一样,那对小足有白玉般的颜色却没有白玉的实质,让人感觉它们甚至无法支撑她本就轻如白纸的身体一样。而在她细弱的手腕和脚踝上,触目惊心地挂着两对厚重的镣铐——像是用建造高塔剩余的石料打造而成,也同高塔一样古旧冷酷。链条的尾端消失在房间的墙壁上,似乎和塔身融为一体,像是要用这几乎要坠断她身体的沉重来避免她消失在空气里。

“不管怎么说还是麻烦了,老师。”少女的声音夹着很轻的吐息,伴随着铁链咯啷碰撞的轻响。她大概想冲对方做些什么手势,但体力与铁链对抗之后落了下风。“要收集全镇子的那些回馈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您总是这么说。”被称为老师的人形声音里带上了某种笑意,“我只不过是您创造的影子,并没有疲惫或辛苦的感受——最该明白这点的是您才对吧,魔女大人?每次却总是要让身为造物的我向您解释。”

“虽然知道这点,但从你口中亲自再听到一遍才会感到安心啊。大概是自我安慰吧,请老师姑且纵容我。”魔女也跟着笑起来。

影子向前拉近了与少女的距离,宽大的袍子在连灰尘都沉寂的空气里搅起一阵轻微的气旋。桌子上的书本被掀过几页,露出了时间侵蚀过的笔迹。

“我以绘本为名。不知从何时起有了「高塔与绘本之魔女」的名号,而真实的名字早已被埋藏……不,我的真名不是墓碑,那是开启灾厄的钥匙。”

“……欲乐必须存在于人间。人们在光线下无法正常地疏解压抑的欲求,因此我送他们绝对自由的梦。对于人们来说,倘若肉体得不到解脱,灵魂就无法安宁。”

“……我编织的梦境似乎并不能满足这里的人们……想必也确实如此。我本身并没有经历过人类的欲求,也并不理解它们……因为我一直都被禁闭在高塔顶端。我并不奢望某一日能得到解脱,因为锁链束缚的并不是我本身,而是存于我体内的灾厄。”

“……创造了影傀儡。我想他可以代我行于人间,作为我的眼睛,我的信使。同时,我让他把人类对于欲乐的感知与梦境里体验到的反馈带回给我,这样我便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理解人们渴求的事物。”

“我想更多、更多地了解我想要守护的世间,所以我将自己的心脏寄放在影傀儡身上。如果有这颗心的话,他大概能将我的绝对真实带往世间吧。因为拥有了心,见到的世间也会更加明晰吧。这样以来,他就不再是一个傀儡了,心脏会赐予他灵魂——到时候该说要称能够看到世界的他为老师才对吗?……我的话,没有心也能活下去就是了:心脏使人体会苦痛,而即使是身为魔女的我也没有勇气去承受由心脏所接收的苦痛……”

几条浅粉色的丝带落在魔女的膝上,似乎才唤回她刚刚飘走的思绪。

“这些是这一次的反馈。”影傀儡重新退回门边,“您……如果准备好开始接收的话我就不继续打扰…”

魔女把丝带绕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呼了口气:“我知道了,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吧。”

Chorus 1

「几乎将那静静弥漫着的痛苦忘却般的歌。」

黑色的斗篷静静落在地上,像是少女细弱的身体映下了过大的影子。接触到空气的赤裸皮肤没有丝毫颤栗,让人不禁怀疑她即使就这样踏在雪地里也感觉不到寒冷——即使现在还是初夏的好天气。

“你见到了什么,记住了什么……现在就告诉我吧。”

像是吟诵了咒语又像是命令,魔女游丝一样的声音让粉色的丝带被赋予了生命一样缓缓抬起头。她的胸口在丝带滑过的瞬间剧烈起伏了几秒。

尽管布面柔顺光滑,但从乳首上擦过带来的快感依然强烈到足以让少女嘤咛着弓起背来。手腕上的镣铐阻断了她进一步的退路,好在丝带已经从挺立的乳珠上走完了全程。

但还远远不够,漫长的梦境与晨光破晓还有一段距离。

柔软的丝带被赋予了梦境里所体验的回忆,此刻触在身体上也仿佛生着软刺的藤蔓,在少女隐秘的痒处肆无忌惮地摩擦。腋窝、侧腰、乳首、膝窝、小腹、足底,还有股间已然静静地变得湿润的秘处,全部被毫不留情的痒感裹挟进逃不出的漩涡。

在起初还羞于出声的少女已经无法靠牙齿将笑声和令她更为慌乱的娇吟封在口中,而此刻她也无法继续思考高塔封印的魔力是否也足以阻止她的声音传到镇子里,或者更远的地方去……她只是把铁链挣得乱响,一边让混杂着各样喘息的笑声几乎毫不停歇地从口中涌出,一边像被她赠予了梦境的那位少女一样向没有生命的丝带祈求片刻喘息。

几乎到了魔女苍白的身体都泛起了潮红,而其本人已经几近失去理智地吐出笑声和求饶时才终于被丝带送往了解脱的天堂。因快感和失神而猛然后仰的身体被手脚上的铁链拉住,禁锢在此时成了托住那具被束缚身体的怀抱。

鼻息从杂乱不堪的气喘变成有规律的起伏花了她一些时间。在心跳勉强平复后,魔女让落在地上的斗篷轻轻回到她肩上,苍白的手指引着空中仿佛失去生命的丝带,把它编纂成将临暮色里新的梦境。

Verse 2

「把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哭泣视为理所当然的我。」

魔女从未想过影傀儡带回来的梦境会让自己如此狼狈。

影傀儡在犹豫,连推开门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拖泥带水。门扉响得又慢又长,像是拉长了声调的呻吟。锋利的尖端划在掌心里,刺痛让心脏微微颤抖了一下。

“您……我想今天我们可以不必……”影傀儡收紧了手指,让痛觉持续地提醒自己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他当然知道没有心脏的魔女感受不到疼痛,但掌心的锐痛还是让他胆怯了——其实他没有胆怯,是那颗心在退缩。

魔女编出的梦境在人类身上的反射,过去从未具现化成这种样子。

影傀儡见过丝带,见过生着细腻绒毛的藤蔓——虽然他会礼貌地离场,但翠绿缠在魔女一丝不挂的身体上那种欲望横流的场景不是转身离开就可以从脑海里驱逐的。麻绳这样过于粗砺的存在不为她所喜,所以也仅仅只是偶然,能看到绳索在皮肤上留下的红痕逐渐淡去。有超越了想象,甚至在此之前都没有在影傀儡意识中现身过,几乎是从未来强行呼唤而来的冰冷机械,但魔女说这东西的触感和身上的镣铐如出一辙,因此以后再也没有创造过这样的梦。有泛着金光的细丝——这在绘本的世界甚至算不得魔法;有肉质的触手——魔女能够具现这样的恶魔也不是难事。

影傀儡手里的梦境是生着一簇簇针尖的有刺铁线。

魔女只是摇头,示意他把扭曲的铁丝网放在自己膝上。

绘本的世界当然鲜少会见到这样的东西。在绘本之外,不属于魔女统治的地方,这样的铁丝网带来的总是隔断和禁闭,无论是语言还是自由本身都被压制在铁丝下,痛得不敢大声叫喊。但她从来不会在自己绘下的世界给这样的禁锢留有任何位置——或者这样的禁锢只留给她自己。

她没有开口问这次大家的反馈如何,影傀儡也没有提。他想起梦里的少女被禁闭在不见天日的囚牢里一遍遍被恶魔凌辱着,在恶意的欲望中绝望地等待天光降临——这不是魔女大人想见到的。他想。但他此刻却忘记了魔女什么都知道。

“这是我编织的梦,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平静地开口。“老师,不用担心太多,把反馈给我之后就可以去休息了。”

有刺铁线的暴戾对魔女来说也有些超乎想象。尽管感受不到疼痛,锋利的尖端抵在每一寸皮肤上带来的是能和疼痛相匹敌的痒感,恣意地挤占大脑思考的空间,让魔女被束缚的四肢都战栗起来。铁网在腰间缠绕,一寸寸地磨过去,凶兽的利爪在软肉上留下长长的划痕,而敏感的腰际在这种漫长的折磨中不断颤抖,挣扎只会让尖刺更深地触碰到深处的神经,让痒感变得更加凶猛。

尖锐在魔女的身体上留不下伤痕,只是把本应变成伤痕的疼痛一丝不落地变成痒感,攻击性丝毫不减。铁丝网裁剪不齐的末端探进已经因挣扎和痕痒变得湿润的腋窝,带来的感觉就像是被毫不留情的指尖搅动那里怕痒的嫩肉。恶魔尖锐的指甲来回划动少女臂下隐蔽的小窝,脆弱的囚徒绝望地大笑,求饶已经变得破碎也失去了意义。

恶魔不顾惊惧的恳求,毫不留情地拉开她紧紧蜷缩的脚趾,讨人喜欢的精巧小足正在施暴者面前开出一朵瓣梢带粉的花。像是邀请,但每一个气泡一样柔软粉嫩的花瓣都在禁锢下颤抖——隐秘地暴露了其主人的本意。指甲划过向后绷紧的足底就惹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尖叫,少女的疯笑几乎要让禁锢她的锁链都迸开,但或许只是过于激烈的挣扎带来的响声而已。锁链还是不容摇撼地封锁着一切退路,细麻绳伸进每一个脚趾缝拉扯,让惨笑的少女甚至希望那是生刺的铁网——即使是疼痛让那里的软肉鲜血淋漓,也好过这种要让所有思考都爆开的痒感。

更多恶意冷笑着上前,胸口一对脆弱的红果被拈在指尖中肆无忌惮地蹂躏,直到它们被耻辱填充涨大,染得比脸颊还要赤红;股间未经人事的幽谷也变得不再是秘密,恶魔的尾巴挑拨着两片软肉,即使被少女的纯洁打湿也洗不清邪恶所引领的欲望。

恶魔肆无忌惮地送她去往虚伪的天国,然后再坠入痒感的地狱。天国是短暂的,地狱的黎明却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魔女猛地惊醒,像是从噩梦的黑海里浮起来。皮肤上残余的划痕和潮红还没褪去,错乱的呼吸里似乎还夹着求饶的音色。身体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里都湿透了,显得狼狈不堪。

Pre-Chorus

「“我不想去唱,也不需要那样的话语。”」

天光已经亮起来了,是照进屋子里会让熟睡的人打着哈欠自然醒的晨光。初夏的清晨依然还是会有些令人缩瑟的凉意,但高塔顶、高脚凳上的人依然阖着双眼,凝滞一样不被百叶窗外的低温拂得颤抖,不知道是依然沉睡着还是一夜无眠。

“说真的,我想知道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没有人会记得我的名字,也没有人会知道不断……不断绘下这一切的存在来自那个他们甚至不愿靠近的高塔……为什么,似乎自从我诞生之际就在不停地写着,似乎我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才存在。将才诞生的我因自己能绘制为世人带来笑容与酣足的梦而自豪,因为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而我将之视为责任。人间的幸福太少,而我想用自己的存在为他们带来幸福。可他们是否需要我一厢情愿赋予的梦?是否没有我,他们的生活也不会缺少任何色彩?我是否太过于自大地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他们有着意义?……或许对谁来说,我只是个把生命都投给虚无的傻瓜。”

“人间所欲求的快感对我而言只是锁链之上对身体的又一次负担。编织梦境的过程太过痛苦,若不是我将心脏藏入影傀儡胸口,它会被编织梦境时溢散的火灼痛,会被扯碎的……”

魔女好像在睡觉,但房间角落的厚书在凝滞的空气里也像是被风吹起页脚,一行一行地蜿蜒着把文字印在书页上。那字并不算整洁,似乎能看出其主人努力想把每一句都写漂亮,但句子的间隔总是不均匀,看上去有些摇晃。

厚重的门此刻还在空气里静默——影傀儡还没有回来。

Chorus 2

「大肆宣扬着梦想而相互攻击最终又握手言和的命运。」

影傀儡再次敲开门已经是两个日出之后。

那是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的暗号。魔女说“去休息”,影傀儡便会离开镇子,去投入一场短短的旅行。不知疲倦的影傀儡实际上并不需要这样的喘息,只是从短暂的重复的日常中脱身而去,然后落在魔女膝上的便会是影傀儡这趟旅程中见到的故事——它们或许某一日也会变成绘本的一部分。对魔女来说,这同样也是她的休憩。

尽管如此,魔女还是会要求影傀儡把那些见闻以口述的方式讲给自己。这是魔女诸多习惯下的小小任性,影傀儡自然不会拒绝。拥有自己智慧的造物早就脱离了机械服从的范畴,他愿意这样做是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刻,眼前那位孤独的魔女看上去才与普通的少女别无二致。

魔女喜欢一遍遍阅读落在膝上的那些羊皮纸,但她更喜欢珍惜影傀儡为她亲口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刻。胸腔里有了心脏跳动,故事也仿佛有了血肉,文字在语言中变成光怪陆离的色彩从头顶飞散而下,如同轻薄彩带落在肩上。影傀儡的声音沉稳而安静,却隐隐抑含着一股无处可去的激情,热烈得烧透了落下的音节,把魔女深邃的瞳孔也照得发了光。

“在离这里稍有距离的地方,有一个王国。”

“皇城中,有一位美丽的公主。”

“公主的美丽让御花园池边的每一朵花都羞愧得低下头来,每一次她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都会有萤火虫在她身边期期闪烁。”

“而本应嫁给一位英俊王子的公主却爱上了一位不该爱的人。这位爱人在梦中夜夜造访,她们却不能在白天相见。公主希望在阳光下也能握住爱人的手,但世界的规则使得二人只能远远相望却触不可及。一意孤行的公主不顾劝阻,决定违抗世界的法则也要与爱人相伴。于是,她咽下了禁果。”

“公主如愿以偿地感受到了爱人的温度,却被神明降下的惩罚吞噬——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又不自量力地反抗着规则,执迷不悟的公主终于孤身一人坠入深渊。”

“魔女大人,您觉得这是悲剧吗?”

魔女愣住了。影傀儡从未在故事的最后如此突兀地向她提出问题,尤其是问题的答案如此明了,几乎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当然是个悲剧。”

“我并不这么认为。”影傀儡平静地开口。

魔女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望着对方。在巨大的黑袍下她看不到影傀儡的表情,甚至看不到他的脸,但沉重的心跳声正慢慢地、不留痕迹地吞下房间里的寂静。

“您要如何定义悲剧呢?因为经历了痛苦或者结局未偿所愿,就是悲剧吗?”压抑的火光在声音里越烧越旺,“悲剧不是痛苦。悲剧是在追逐的过程中走了岔路。”

“公主作出了自己选择。她知道自己反抗的结果,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爱。我想如果她没有勇气去挑战这些桎梏,那么她今后的人生都只会生活在望而不及的思慕中,即使嫁给了天下最富有、最英俊、最智慧的王子,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即使坠入深渊,那一刹那来自爱人手心的温暖也意味着她得到了她追寻的爱。我想她没有后悔。只要不会因作下的选择后悔,那么我们便不能说这是悲剧。”

“为了爱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值得吗?”魔女若有所思。

“出于爱而结果也为爱的选择是值得的。这点,和您不是很像吗?”影傀儡很少表现出笑意,但此刻波澜不惊的尾调带上了些许上扬的气音,“公主的故事不是悲剧,因为她清醒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作为魔女的您,如此迫切地想要让胸腔中要将您燃烧殆尽的爱散播,您又能做到何种程度呢?”

“可这不是我的选择!”

魔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能爆发出这样的愤怒,过于震耳的音浪在禁闭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永远无法踏出这个门也好,被这些铁链控制着连一步都无法移动也好,所有的这些仿佛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这不是我的选择!我只是被诅咒的亚特拉斯,为了不让厄运降临而强迫自己背负着摇摇欲坠的天穹……只有我的真名才能解开锁链,可锁链落下时自由的却不会是我……”

在厚重的墙壁间四散奔逃的声音慌不择路地掀开了那本厚重的书。

Bridge

“ 「枪与三日凌迟之魔女」

「高塔与绘本之魔女」真名的诅咒发作而变化而成的非人存在。枪口指向的是世间,刀刃对准的是自己。这个Doppel(魔女化身)生于其主人内心对立两面的冲突与自责,出于高塔顶端俯视的愤怒向世间开枪时,也会毫不留情地对其主人进行正确性的拷问。刀刃裁断皮肤露出脆弱的新肉,把不应示人的柔软内脏与心脏全部撕裂。痛苦越甚,「赎罪」越深。那刀时刻不停地切开新生愈合的肌肉,在永恒中追寻能将真实的心脏剖露而出的方式——而她痛苦地在自我解体中想要寻觅的心,早已化成指向世间的那把枪。每开一次枪,痛苦的自责就会对本体进行凌迟。”

Break

「只有我才拥有的东西究竟在哪里?被宣之于众的梦想究竟属于谁?」

“我不认为以真实面向世间理应成为一种诅咒。”

那火已经不再散发逼人的炽热,可语言依然掷地有声。

魔女长久地望着对方,最后笑了:“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的,大人。影傀儡平静地回应。

不要以为你所见到的能让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魔女如是说。说到底你的存在也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不是。

“希望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当然记得,大人。”

但他没有说,魔女也没有说。他们都知道这是个毫无意义的名字,只不过是无谓的占位符罢了。

Chorus 3

「“就这样不向任何人透露地踏上旅程,你会笑着说‘那很美’吗?”」

而此时,影傀儡才意识到魔女在哭。

或许魔女也曾独自在房间落泪,因为影傀儡造访时偶尔会见到她脸颊上尚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反光。但她从不出声,自始至终呜咽都被压抑在喉咙以下。魔女的哭泣比呼吸还要安静。如果不是她的肩膀在颤抖,连影傀儡都会认为她没有眼泪。

影傀儡被赋予了自我意识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魔女,正如魔女在能够追溯的记忆中能回忆起的第一个景象就是这个高塔里的房间。影傀儡知道自己是魔女的眼睛和信使,就像魔女知道自己是脚下这个小小村庄的灯塔一样。外面的世界拒绝了她,在禁闭的时间长河中,她独自稳固着脚下方寸的规则。

只是没人知道那个封印着诅咒,无人胆敢僭越的高塔里沉默着一位少女。

“老师,对不起。”她最后说。

“没有心脏固然可以逃避痛苦,只是胸腔里空烧的火焰最终会把你一起毁掉。”被唤为老师的人语气轻轻,站在原地不动的理由是因为没有实体的手臂碰不到她的肩膀。“心脏会承受火焰的灼烧,可有它在火焰就不会蔓延到全身。我把心脏交还给你,好吗?这样……”

“不要!!” 魔女暴戾地挣着锁链。 “没有那颗心支撑的话你就会消失,明白吗?我早就说了不要说这样的话!永远都不要想,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声音渐渐地弱下去了,大概是刚刚消耗了太多体力,几乎半透明的身体支撑不了这样的爆发,此刻正不断颤栗着。

“怎么可能会让您一个人面对这些。”影傀儡半跪在她面前,尽可能让声音柔和。

“你一旦交出心脏,就会立刻消失。”魔女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使我再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影傀儡,有着和你一样的模样和思维回路,那也不再是你了。木板全部换掉之后,船还是那艘船吗?”

影傀儡笑了:“并不是这个意思,大人。并不是让你不断地创造另一个影傀儡——或者说另一个我陪伴您。而是说……外面这广大的世界,男人、女人、愚人、皇帝、精灵和恶魔、皇后与牧师……都能陪在您身边。”

“从这一角窗户里?”魔女半讽刺地问。

“不,从您触手可及的地方。”影傀儡说。

“我不知道你究竟见到了什么,但请不要再说下去了。”魔女悲戚地摇头,“这不是我有资格去幻想的生活。”

“这是您理应拥有的生活。”影傀儡在她面前缓缓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仅仅只是说出您的名字而已。仅仅只是说出口,所有的这些诅咒自会从您生命中消失。”

“你疯了!你想让被诅咒的我毁了所有的一切也毁了自己吗?”

“魔女大人,那诅咒根本就不存在。”

魔女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几乎要吞噬空间的影子。他的斗篷在激动下像是黑夜降临在房间里一片小小的空间里,却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自然可以这样畅想着美好的梦。”良久,魔女压抑的声音里带着苦涩的恼怒,“因为痛苦的不是你,对吗?那永无止境的绝望后果,反正要承担的人不是你,对吧?尽管这样轻佻地去幻想好了,但这样美好的幻想请不要说给我听。”

“我绝对无意让您痛苦。”影傀儡的声音竟然也显得悲伤。

“只是您有没有想过,赋予我这颗心,让我不再是一个行尸走肉的正是您。这是您的心本身在对您说话。”

“心脏是怯懦的家伙,它们总是害怕很多事物。为了逃避,它们创造出可怖的诅咒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安全的空间里,让它们的主人理所应当地蜗居在那里,直到死去。它们想很多事情,却因为胆怯不敢说出口。爱和自由这样的字眼让它们疼痛,所以它们听到就会颤抖。我时常听到胸口这颗心在挣扎,挣扎着咽下自己掩藏的真相,因为它不敢告诉您。它太害怕了。它害怕封闭却安全的凡庸被打破,它害怕被暴露在自由的原野里——那里太空荡,太孤独。而爱会将它灼伤。”

“但心脏啊,也正是因为它们所不敢面对的那些事物才能继续鲜活地跳动下去。”

“所以,魔女大人,请让自己自由吧。尽管做出选择的过程会让人恐惧得只想蜷缩着躲起来,可之后您就是一个真正在活着的人了。”

影傀儡平静的声音像是胸口里从未燃烧过那样挣扎的血肉。

魔女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但影傀儡和她自己都清楚之后她就有了无限的时间和自由,只要等待下一次沉默被打破。

最后,魔女抬起头,向影傀儡张开了双手。

被影子拥抱的感觉很奇妙。

心脏在虚无和血肉的胸腔之间碰撞,最后回到了它久违的家。影傀儡在魔女的耳边轻轻笑,说我从未想过作为影子在拥抱的时候也能感受到温度。魔女想说我也从未想到影子是温暖的,却发现面前早就空无一人。厚重的斗篷落在她膝上,或许这才是影傀儡最后带给她的,不属于他自己身体的温暖。

“老师。”

魔女发现自己紧紧握着影子黑色的遗言,看着自己发白的指关节却发现那块布料已经湿透了。

“你的名字,意义才并不仅仅是无意义的占位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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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爱苦,亦无人寻之欲之,乃因其苦。」

在绘本的一角,时常会看到一段文字用于填充书页的空白。人们说这是随机写下的文字,错乱地排了序,只是为了让那一方角落不再空荡——它没有任何意义。但实际上,它有且有着深重的含义。在那文字被写下的千年之后,魔女把它和那颗心一起填入了虚无的胸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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