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明明是你先带偏的吧？！你这是欺负老实妖精！」

「……」露米娅看着她。

「……诶，算了。这亏我记着了，以后再讨。其实我来这儿呢，也就是有点无聊吧。还有点想跟你单纯说说话。」琪露诺看着露米娅。

「没开玩笑？」

「没开玩笑哦，宵暗的妖怪。」

「……想说什么？」露米娅将手放在额前，正正遮住两眼。

「别那么严肃啦，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想告诉你，或者你答应我，别伤害二白。」琪露诺笑呵呵道。

「别伤害她？傻了吧你！你不是知道她皮糙肉厚的，我咋咬都破不了皮吗？」

「这我当然知道啊。只是，我说的『不伤害』不局限于身体。」

「还有心。」琪露诺在胸口圈圆。

「……」

「真正的不伤害，我希望的不伤害，就是这样。不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心。呐，你是喜欢她的吧？」

「不是！我怎么可能喜欢人类？！她只是我的——」

「露米娅！！别骗人了！！你这家伙骗不了我的！！还是说，你是在骗自己？！」

「……不是的！我才没骗人，她只是我的食物……」

「别骗自己了，露米娅！！你不喜欢她，会刚见到我就想打我？！你不喜欢她，会听我说如果那男的欺负二白会那么生气？！」

「……」

「…………」

「承认吧。」

「我……我只是讨厌别人碰我的食物。」露米娅扭头道。

「仅仅如此。」

「……唉，你非要这么说就这么说吧，我又没必要逼你。只是没想到让你说句『喜欢』还挺难。」

「……」

「是不是不好意思对我说？」

「……啰嗦啊你，笨妖精！」

「呵呵。那，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让她或难过，或伤心，或哭了的。我是认真的哦，告诉你这样……」

「……」露米娅沉默。

「还有呢，嘛，这话只是顺带，可能也用不着听。只是呢，虽然我是觉得你是肯定不会那么做了。不过呢——如果有万一的话。」

「……万一？」

「对，万一。」琪露诺点头。

「万一你伤害了她呢，我啊……」笑眯眯的琪露诺缓缓敛起笑容。

「可是绝对。」语气转寒。

「不论怎样。」

「都会——」

「绝对会——」

「杀死你。」

她完全睁开眼，蓝眸冷若冰霜。

「你觉得你能杀掉我？」露米娅红眸左移。

「你觉得，我能不能？」

琪露诺好似变了个妖精，竟让露米娅感到一阵动容的威压。

她与琪露诺四目相对。

「……」

「…………」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杀掉我也可以。」露米娅闷闷道。

「嘛，不过肯定不会啦。」琪露诺摸摸后脸勺，傻乎乎地笑眯起眼。

「都说是万一啦，万分之一，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啦！～肯定不可能发生啦～我相信你。」

「……你，就这么相信我？我好歹也是吃人的妖怪诶。」

「吃人的妖怪？那不都是曾经了吗？你不是自从遇见她后都不再吃人了嘛？～对对，二白买的人类的吃的味道怎么样？」

「……都难吃啦。」露米娅垮起脸。

「不过……」她脑中闪过二白笑着递给她饭团或其他什么的模样，微微一笑。

「有的还可以吧。」

「你……」冰妖精目瞪口呆。

「怎么了？」露米娅皱眉。

「……不，没什么。只不过呐，那个，那什么，我相信你可不是胡乱判断的。」

「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还有，相信二白眼中的你。」

「……」

「我相信，她眼中的你，一定是真实的你。所以，我相信你。」

「毕竟，你现在可是大不一样了啊！露米娅！～」琪露诺笑着说道。

「……哼，不用你多说啦，你这个……琪露诺。」露米娅坐起身。

「话说啊，二白这人还真挺厉害的。」

「嗯？」

「她很吸引人的哦，那家伙。其实，我也很喜欢她了。」琪露诺羞羞低头。

「嗯？！」

「对，你想的没错。我现在是『喜欢』她的。」

「？！！！」

「虽然还不确定我和你的感情一不一样……」

「不过，这份『希望她能好好地，开心地露出笑容『的这份心意，肯定是一样的吧。」

「……」

「……哦。」露米娅撇开脸，闷声道。

「好了！总之想说的话都说完了，那我也该走了呢。我走了哦！～」琪露诺站着身，动动翅膀。

「赶紧赶紧。」露米娅连忙甩手。

「诶，不是吧？～你这么希望我走啊？！」

「那不然呢！」

「诶，亏我刚才才说过相信你，转眼你就不留情分。唔，我开始怀疑你的『心』了！」

「你爱咋想咋想，反正我不在意。」

「唉，你就这样吧。对了，我拿本书看，二白回来你跟她说一声！」

「好好好……」

「那我真走了啊！」

「赶紧走你的吧！」

冰妖精飞上半空，转瞬消失。

当晚，二白发现，露米娅把被子放到她旁边了。

「……那，那个，露米娅……」

「咋地，你不愿意？」露米娅一脸无所谓，她语气随意道。

「不愿意我就回去了。」

「……」

如果她的手指没抖，耳朵没红，眼神没有躲闪，二白是会信的。

「……我愿意的。」二白小声道。

「哦。」露米娅点头，随后便躺下。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反正露米娅觉得过了好久。

「二白。」她轻声说，没有回应。

她听着二白均匀的呼吸，探手，轻轻，小心，悄悄地掀开二人身上被子，向二白摸去。

每伸进一点，她就仔细听，仔细看二白。

直到最后，她终于摸到二白软软热热，光滑白嫩的小肚子，揉了揉，捏了捏，爱不释手。

她又屏息，贴近二白嫩白光洁的脖颈，轻轻咬下。

看到那脖颈依旧如同白玉，牙痕不显，她才觉得满意，轻松又理所当然。

她躺下，盖好被子，就那样陷入睡眠。

二白翌日醒后害羞了一天。

……

时间要说的话，现在是转瞬即逝的。

但之前，现在有时，也感觉很慢。

琪露诺想。

她坐在树枝上，随风向晃动两脚。

浅蓝的发丝如浪花飘扬。

「琪露诺。」

「哦，来了啊！」

琪露诺稳当落地，对着来人露出笑容。

「二白。」

「露米娅没来？」

「她说她没兴趣，还不如睡觉。」

「嘿，那就让她睡吧。咱捉鱼可是能现烤的，不怕馋死她。」

其实本人是怕烤鱼丢人。

「好，那咱走吧。先说好，咱捉鱼，你生火，一人烤一半！」

「行。」二白浅笑点头。

「那就这样。你先去准备吧，我这就下湖抓鱼去喽！」琪露诺两脚一蹬，便得意地飞向湖去。

二白则就近找柴木。

等待约有一时，二白生好火有一会儿，琪露诺才抱着数条鱼，囧脸飞来。

「身上都湿了啊。」二白拉过她手，在火堆旁挤水取暖。

「诶，那个，二白。我就带回这几条……不过可不是我没本事抓，只是那鱼见我抓它们就都游下去了。」

「你也知道，鱼身上都滑滑的，抓住它也很容易掉！又不能都冻它们，一冻就都翻白眼，吓死个妖精噫！」琪露诺睁大眼，露出夸张表情。

「所以嘛……」她低头，撇脸，小声道。

「才抓了没几条……」

「不，琪露诺很厉害了。我的话，一条也抓不到。」二白朝她微笑。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

「诶，就说嘛！～本琪露诺大人可是最强的啦，区区几条鱼，我完全不在意呐！～哈哈！～」

「不过呢，」琪露诺伸肘顶了顶二白，挑眉打气，「你也别气馁，跟着我学，迟早也能抓到的！」

「嗯……」二白点头，看着琪露诺透肉的湿衣服，还是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诶？我不用的啦！冰妖精啊我可是，不怕冷的啊！～」

「披上吧。」

「唔，真，真不用……」

「披上吧～」二白靠近。

「唔诶！啊，好好好！我披我披！！」琪露诺瞬间红了脸。

她也不想的。

可是，二白都露出恳求的表情眼巴巴看她了。

还向她贴近，呼吸都打她脸上。

而且……

那单纯可怜的黑眸，那粉嫩诱人的嘴唇，还有那靠近时飘来的，身上淡淡的香味。

「唔……」

琪露诺胸一顿，喉一咽，身一抖，快速披着衣服缩在地上。

「没事吧？」

「没，没事……」琪露诺不敢看她，说话发颤，就在火堆旁烤火。

不时看看二白处理鱼，看看二白把鱼串上，看着二白的手，二白的侧脸，脖颈，和嘴唇。

直到——

「那一半我也烤了吧？」

「啊啊啊，我没多想！！」

「嗯？」

「……我是说，不用。我自己烤。」琪露诺瓮声瓮气地缩着脑袋烤鱼了。

「好了吧？」恢复过来的琪露诺流着口水。

「嗯……我看看，差不多吧。」

「那就是好了？」

「……嗯。」

「好！」

「小心点，烫，吹凉点吃！」

「好好好！知道了啦！！～」琪露诺拿起一串，在湖边的林中围着飞，欢气。

忽然在一棵树前停下。

「哟，瞧瞧这是谁啊？您不是不来吗？～」

「妈的，我没事儿想出来走走用你管？！」露米娅皱眉走出。

「真是没事想出来走走？我看不是吧？是不是不放心她跟我出来？」琪露诺挑眉。

「……啧，不是！还有你身上那衣服！」露米娅眼神犀利起来。

「哦～这个啊？是二白的衣服哦～哎呀，还有温度呐～你羡慕不？哎呀，咋不动手呢？不是想要吗？」琪露诺一脸贱笑。

「你他妈的！！你他妈！」

「咋地，是不是怕二白发现？哎呀，那可没办法了呢～不是我不给你哟！」

「我真他妈想打……」

「不过呀，喏！～」

「……诶？」

「这是二白烤的鱼，」琪露诺笑嘻嘻地伸手，「给你吃吧。」

「……」

「……嘛，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啧……就稍微发发好心，勉强尝尝吧。」

露米娅嫌弃地接过。

放嘴边。

「对了，其实我还有两件事要说。」琪露诺突然道。

「哦。」张嘴。

「第一件呢……」琪露诺贴近露米娅。

「其实这鱼是我烤的。」

「嗯？」住嘴。

「第二件呢，就是——」琪露诺一把抱住露米娅大腿。

然后，发出了，有如杀猪般，她此生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

「二白——！！！！」

「露米娅偷偷跟过来了——！！！！她想吃烤鱼啊啊——！！！！」

「你他妈的琪露诺——！！！！」

……

到冬天的时候，天冷，天色阴沉。

小屋里，两张被下，躺着一人一妖精一妖怪。

「是冬天了呢。」

「嗯。」

「是吗？」

不连贯地接话。

「有点冷了呢。」

「是啊。」

「没感觉。」

各自手持一本书，都在看。

「要下雪了吗？」

「可能吧。」

「不知道。」

整齐的翻页声。

「唔……」突然响起的小小一声打破了沉闷。

「那个……」

嗯？

琪露诺耳朵遇热一痒，向后扭头，发现二白在看她。

「怎么了？」琪露诺小声回应。

「那个……能不能少动一下？」不知为何，二白说这话时开始脸红。

「诶，为什么？」

「就是……那个……」二白的脸愈发红了，她看了看仍在看书，没有注意的露米娅，松气，低头。

「离近点说。」

「哦——哦～」

琪露诺忽然浑身一机灵，她睁大眼，害羞道。

「吹耳朵不好吧？～」

「不……不是，是……那个，不想被露米娅听见……」

一听琪露诺这样说，又见她表情，二白忙解释，耳朵都红透了。

无辜可怜的两眼似乎还蒙上层薄薄的水雾，弱弱看琪露诺。

「唔……」

冰妖精胸一顿，鼻一屏，脸一红，低头不敢对视。

「没，没事……想说什么，就，就说吧。」

「啊，谢谢。」

「……嗯。」

「其实……」二白贴近，对她耳窝道。

唔～

呼吸的热气打在耳旁的皮肤上，因天气的凉意更觉敏感。

琪露诺心跳加速。

「是，那个……」

呀～

气，说话的气息，热热的气息跑进耳朵里啦！

啊，还有说话时嘴唇摩擦的，嘴里口液分离的水声，好……好怪，好想看哦。

琪露诺脸颊与两耳充血，她感觉自己心里痒痒的。

然后，她听到了。

「乳头？」

又这样，迷糊念出来了。

「诶？×2」

与二白四目相对。

「乳，头？」

和二白与闻声看来露米娅六目相对。

「？×2」

又同露米娅向二白投来疑惑的目光。

「唔……」

二白表情僵硬，脸色红如辣油。

「唔！！」她一脸羞愤地缩进被里，蜷缩成团。

「琪露诺你他妈干什么了？！」

「我，我！我也不道啊！！」琪露诺看着被里的二白，又见脸色阴沉的露米娅，慌了神。

「你放他妈的狗屁，不是因为你说的『乳头』才这样的吗？！」

「乳头？乳头？乳头不是我说的！是二白说的啊！！」

「唔！！」二白在被里抖起来。

「……好吧，你就当刚才没听见，『乳头』是我说的。」

「二白，行了不？」

二白反倒抖得更厉害了。

「你他妈的还不如不说！笨蛋就是笨蛋！哪有这样说话的？！」露米娅狠狠瞪她。

「我……对不起，可我不是笨蛋。」琪露诺弱弱道。

「说你是你就是，由不得你！喂，二白，你跟我说说咋了。是不是琪露诺想欺负你？是了的话我就揍她！」

「……」不说话，被子抖。

「不说话就是默认吧？好，我这说……」

「喂喂！你不能这样枉下论断啊！」

「二白没说不是！」

「那二白也没说是啊！」

「……嗯，好像是这道理没错。」露米娅似在想。

「诶！是吧！所以你快放下手啦！」

「但是，不是你说二白就不会这样。」露米娅脸色一寒，指地上一团。

「啊这……可是，你要这么说的话，你也有责任的哦！」琪露诺鼓脸。

「哈？我怎么会有？」

「不是你看二白，还不识趣地大声问，她也不会这样的！」

「好啊，你还有理了是吧？！」

「不！我没理！」琪露诺坚定道，「但你也没理！所以你无权打我！！」

「……你，就是怕我打你？」

「也不都是，只是二白会这样……」她再看那发抖的一团。

「都怪我们，所以咱俩应该先对她道歉。」

「……嘁。」露米娅垂手，到二白旁边。

「二白。」

「唔……」

「二白！～别这样啦！～」琪露诺扑来。

「是我们不对啦，对不起～原谅我们好不好！～……喂，露米娅！」琪露诺挤眼。

「嗯，哦。那个，对不起。」

「你听，露米娅也道歉了哦！就别这样缩着了，好不好！～」琪露诺又低头贴近。

「不小心说『乳头』什么的，我会记住，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不得了！」

「那……说好了。」

「好好！说好了！说好了！你快出来吧。」

「……嗯……」二白畏缩地低眼出来，脸已红成龙虾。

她悄悄看露米娅，发现露米娅也在看她。

「唔！」头低得很低。

「呃……对不起。」

「……嗯……不，不用道歉。」

「哦。」

「喂，你们两个快看外面，下雪了哦！」琪露诺飞起来，兴奋道。

「诶？」

「下雪了？」

「嗯，是啊！哇，我就想今天会下雪的吧？出来看嘛！嘿嘿！～」

「嗯。看看吧？」

「哦，行。」露米娅点头，和二白走向门前。

「是第二次了吧？」

「嗯？是啊。」

「话说刚才，『乳头』到底在说什么？」

「……唔……」二白羞着低头。

「不，不想说就算了。随便问问而已。」

「……不是。」二白轻摇头。

「露米娅不是别人，可以说。只是，那个，有点丢人。」

「我不在意。」

「哦，那……『乳头』是说，琪露诺蹭到那里了，有点疼……的意思。」

二白越说越小声，低头不起。

「这样啊。」

「……」

「那下次到我旁边吧。」

「……诶？」

「不愿意？」

「……不，不是……那个，可以。」

「喂，你们两个，还不出来看看吗？雪变大了哦！再不快点，就只能缩在屋里烤火了诶！～」

「知道了知道，你这家伙真啰嗦啊！～」

露米娅向后扭头。

「哼，我可不想特意叫你！只是想告诉屋里的……」

琪露诺探向屋里，大大笑起来。

「二白。×2」

「出来看看雪吧。×2」

「……喂，你怎么说我的话！」

「胡说，分明是你抢我的话！」

「你他妈！」

「哼，是你他妈的！」

「……」

「……嘿嘿。」

二白看着吵闹的妖精与妖怪，低低笑了声，再走向屋外那雪白的世界。

雪白点点纷纷飘舞，寒风覆裹，挥着白雪点缀，赋了万物白衣，微微闪动。

她迎着雪花，与琪露诺，露米娅站在一起。

「呐呐，我们之后堆雪人玩吧！」

「那有什么好玩的？」露米娅撇嘴。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好玩！」

「因为你觉得好玩的，肯定不怎么样。」

「你这是偏见！赤裸裸的偏见！二白你看她！」

「诶，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什么意思？」

「啧，你这家伙是真欠揍啊！！」

「嘿嘿，欠揍你也打不到！～」

二白扭头，背对白雪。

看着她俩一个瞪眼，一个吐舌头的模样，捂着嘴，不禁轻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啊？！×2」

她俩一齐朝二白扭脸。

「诶……啊，对，对不起！～」二白又红成个龙虾了。

这个冬天，是她与冰妖精共度的第一个冬天，也是她与食人妖怪共度的第二个冬天。

同时，也是最后的冬天。

……

「嘿，终于完成了！～」琪露诺挥着翅膀，得意叉腰。

「这啥啊？」露米娅嫌弃看着。

「雪人啊！我不是说过嘛？」

「没胳膊没腿，就几个球堆起来的这些玩意，你说它们是人？」皱眉，不屑。

「喂喂，『雪』呢，雪呢？！我做的是『雪人』啊，你这不识货的妖怪！二白觉得呢？」琪露诺扭头。

「这个，看起来……是，我？」二白看着左边的雪人，不确定道。

「对！就是，露米娅你看看二白！～然后中间这人，是琪露诺我哦！」

「好厉害。」

「……」

「嘿嘿，没什么啦。一般一般。」

「……喂，你说左边是二白，中间是你，那右边这个……」

「你啊！」

「我可去你妈的吧，我咋不知道我长胡子啦？！」

「哎嘿嘿，这可以去掉的嘛。」琪露诺笑了几声，手一挥，胡子便不见。

「这还勉强能看。」

「那，这就是我们三个的雪人了！大家可要保存哦！」琪露诺伸出大姆指。

「虽然很想，但是雪人的话……春天就会化掉了。」二白低声说。

「那，我们就冬天的时候再做三个！还像这样，放在一起！」

「那可以的。」二白点头。

「露米娅你呢？」

「……无聊，你们爱咋地咋地吧。」露米娅打个哈欠，转身回屋。

「……」琪露诺囧脸。

「其实，露米娅的意思是『可以』。她不好意思说。」二白悄悄道。

「是，是嘛～她这人就是挺别扭的，亏你受得了她。她真得谢谢你哟。」

「不。」

「不是吗？」

「不是的，是我应该谢她才对。其实，我才是个别扭的家伙。」

「不会吧？」

「是真的。所以，我也感谢你。」

「诶？」

「感谢你和她陪着我，不讨厌我这种家伙。」二白这样说道。

「喂喂，什么是『这种家伙』啊？二白你太自卑了吧？可不能总这么想哦！」琪露诺认真看二白道。

「……自卑？」

「嗯！」

「……也许吧，总之，谢谢你。」

「啊你这，我不会说什么肉麻话的啊。」

「不用，只要你不讨厌我就够了。」

「呵呵，你这家伙，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啊！露米娅那家伙也是，我们啊，可都是非常喜欢你的啊！！」琪露诺大笑着抱住二白。

「所以，要自信一点哦。我们以后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哟！！就像我们那边的雪人一样，永远一起。」

「……嗯。」

「好了好了，快回屋里去吧，可别感冒了！」

「嗯！」

「然后等到天气暖和了，我们有空就去玩捉迷藏吧！你们藏，我来抓！绝对把你们都找到！」

「好啊！」

「那我也回去了！你以后可别忘啰～」

「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冰妖精开心哼着，想象以后，会恒久持续的，有趣的生活。

……

开心的时光总是飞走的。

琪露诺总在这样想了。

有时往二白那儿去，随便坐一坐，喝杯茶，看看书，一天就过去大半。

二白在，就看看二白，占占小便宜，虽然露米娅总在瞪她。

二白不在，就同露米娅斗斗嘴，唠唠嗑，再开几个玩笑。

诶，还别说，她挺喜欢看露米娅害羞又强装镇定的模样。

就她现在这样，谁能想到她以前是可怕的食人妖怪呢？

冰妖精笑笑。

不过，现在就好。

露米娅好好陪二白。

二白也开开心心地生活。

她也不再孤独了。

所以，现在就好。

冰妖精开心地想。

……

「露米娅啊。」

「嗯？想说啥子？」

「也没想说啥，就是，想喊喊。」

「哦，那你挺莫名其妙的。」

「什么呀，才不是！」

「……」

「……呐，我问你啊。」

「嗯。」

「咱俩现在算『朋友』不？」

「『朋友』是啥？」

「嗯，就是二白说过的，可以……相信彼此，能开玩笑，不怎么讨厌对方……的家伙吧？」

「……嗯，那应该算……不算吧！」

「嘿，我不聋！我听见『算』了！」

「那怎么可能！我可是看见你这张脸就不喜欢的！」

「哼！那我也不喜欢你这脸！冷冷硬硬，臭石头哇！」

「你他妈！」

「略略略！～」

……

眨眨眼，伸几个懒腰。

陪二白散散步，偶尔再烤烤鱼，冻冻青蛙。

这日子一来二去，便不经意过去了。

这天的琪露诺正哼着歌，心情不错踢着步子。

忽鼻子一嗅，眯眼，敛步，一个妖精飞扑！

「嘿，您这不好出门的二白家妖怪今儿个作出来了？～」琪露诺背手笑问道。

「……琪露诺？」

「诶，你这声音？咋地，没吃饭没力气？」

「……」

「真是啊？」

「我……」

「琪露诺！」

忽然听见二白声音，她正欲回应，却被露米娅抓住手。

「诶？」

「帮我，别让二白发现。」露米娅语气有些低弱。

「诶诶？」

「拜托了。」

「哦……哦。」

琪露诺虽不明白，但到底还是照她的话做了。

「琪露诺！」二白喘气跑来，几缕黑发贴在脸上。

「啊！啊～是二白呀？是有什么事嘛？」琪露诺稍有心虚地背手，嘿嘿笑着问——本该如此的。

「诶——？！」

琪露诺骤然睁大眼。

「二，二白？！你怎么这幅表情？」琪露诺看到二白脸上难过的表情，那眼里打转的水光狠狠地刺了她胸口。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的。」二白摇摇头，反倒迫切问她。

「你有看见露米娅吗？」

「……」

「嗯？看到了？」二白走近。

「……不，对不起。」琪露诺低头，咬唇。

「我……没看见。」她低声道。

「不过我会帮你找的，别太担心哦！」琪露诺打起笑脸。

「谢谢，谢谢，琪露诺。」二白抱住她，稍微感到轻松。

「小事的啦，不用谢不用谢。咱俩啥关系嘛？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呢！话说是露米娅怎么了吗？」

「……那个……」二白低头。

「算了，不想说也没事的。总之我会帮你找的，没事的。」琪露诺安慰道。

「嗯……那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你如果之后看见了，找我说一声哦！」

「哦……好，好的。路上小心点呀。」琪露诺挥手道。

「好——！」

二白小跑离开。

琪露诺迅速安静下来。

「是不是你？」

琪露诺握拳，笑容尽敛，她冷冷道。

「……」

「我他妈问你呢！是不是你这混蛋欺负二白了？！」

琪露诺冷然转身。

「……」

「你他妈聋了？说啊！！是你，还是他妈不是你！」

「……是。」露米娅低头道。

「你他妈的！！」

琪露诺一步冲来，将拳狠狠打她脸上，压着她倒在地上。

拽起她衣领。

「为什么——？！」琪露诺死死瞪着她。

「我不是说过吗？！你要是敢『伤害』她了，我会杀了你的！！」

「……那你动手吧。」

「……」

「…………哈？你什么意思？以为我不敢吗？！！」

「不，你敢，我知道。」

「所以，杀了我吧。」露米娅淡淡道。

「你……」琪露诺咬牙问，「告诉我，为什么？」

「会告诉二白吗？」

「废话，她现在在到处找你，我会不说？」

「那我不说。」

「……行，行行行！你妈的，你不说，就找二白去吧！」

「我不想见她。」

「你他妈的脑子有病了吧？欺负人还不想见她？呵——还是你当我好脾气？」琪露诺气笑了。

「……」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欺负二白了吗？你不是欺负人的吗？现在摆出那副忧郁的表情给谁看呢？！」

「……」

「…………对不起。」

露米娅低声道。

「别在这里说，找到二白，在她面前道歉去！」

「……对不起。」

「……」

「…………到底，怎么了啊？露米娅。」琪露诺泄了气，松开她，低头问。

「……不要说。」

「………………好。」琪露诺缓慢点头。

「……我……不能跟二白再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

「……我是妖怪啊……」

「二白知道啊。」

「……我是吃人的妖怪啊……」

「……不是说了吗？二白知道啊！早就知道的事，你现在提什么提？后悔以前那样了？那又怎样啊，二白不讨厌你，也不害怕你！你自己不是知道的吗？！」

「是啊，我知道。」

「我非常知道。」露米娅抱住头。

「就是因为她都知道，才不能再在一起了啊！」

「为什么？」琪露诺看她。

「因为她知道她改变了我啊。」

「没有说出来只是没必要，我们都心里清楚。」

「？」

「因为她，我不想再吃人。」

「因为她，我可以忍受饥饿。」

「我喜欢她啊。」

「非常喜欢，非常喜欢，想永远陪着她啊，永远永远，一直一直地和她生活下去呀。」

「……你自己都知道，为什么现在又？」

「但不行了啊，现在。」

「什么？」

「我快到极限了。」

「诶？」

「饥饿的极限……不是发狂暴走，就是死。」

「那也没问题啊，反正你伤不了……」

「可以咬伤她了……」

「诶？！为什么？！！以前不是一直都？」

「……我也不知道。」

「但是，现在……」

「我好害怕……好害怕啊……」

「我好怕自己伤到她啊！！！」

露米娅扯着头发，止不住颤抖。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

琪露诺扯着嘴道，她又握住露米娅发抖的手。

「……」

「那就去吃人吧。」

「害怕忍不住，害怕伤害她的话，你就去吃人吧！怎样都无所谓，反正别的人类跟我们没关系的。」

「不行。」露米娅摇头。

「为什么不行？你是怕二白不喜欢？那我帮你打掩护，或者帮忙也行。」

「我不吃人了。」

「什么意思啊？你说都这样了，再不吃人，不是暴走，就是死啊！」琪露诺按上她双肩。

「只要二白不知道就好了嘛！」

「但我知道。」

「那又怎样？你的命明显更重要吧？！别不动脑子了！」

「还是说，你想死？」琪露诺冷下脸。

「对，我想死。」

「傻逼！你傻逼呀你！死什么死，二白可是最喜欢你的呀，你不也喜欢她吗？你死了的话，她会伤心死的啊！为了她，选择活下来吧。」

「她不是还有你吗？」

「我？呵呵……哪比得上你这个先陪在她身边的妖怪？」

琪露诺低头笑笑。

「所以，别想死啊。」

「……别这样看我。」露米娅垂眸。

「只要你不想死了。」

「不可能的。」

「为什么啊？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至少为了二白吧！」

「如果我因为吃人而活下来的话，我自己，绝对会让二白痛苦的。」

「啊？你说的什么啊？！我听不懂！！」

「听不懂才正常啊，琪露诺。」

「我……现在才明白自己很别扭。你们都知道吧，我会不自知地笑起来什么的。」

「……」

「你们都不告诉我呢，还是因为花田里的那妖怪，我才知道——」

露米娅缓缓抬头。

「原来我，是喜欢笑的啊。」

她泪水划着脸颊，流泪笑着。

「我啊，也是有资格在阳光下对着人笑的啊——！」

「露……露米娅……」

琪露诺怔然。

「谢谢你们啊，陪着我这种家伙。」

「……你……你在乱说什么啊？怎么和二白一样，都说自己是『这种家伙』……」

「我自己清楚，我只是『这种家伙』。」

「所以……」

「虽然一直以来没说，但是，我真的——」

「很感谢你们。」露米娅轻抱向琪露诺。

「……」

「所以，最后帮帮我吧。」

「让我以二白的『家人』的身份，你的『朋友』的身份……」

「不必自责，不必厌恶。」

「不必躲闪，不必别扭。」

「能够抛弃『食人妖怪』的身份。」

「能够堂堂正正站到二白面前。」

「不被厌恶，不被害怕。」

「以那样的，我希望的姿态。

作为普通的露米娅，活到最后吧！」

「琪露诺，拜托了——！！」

「……」

啊。

琪露诺说不出话，她觉得露米娅的泪很烫很烫，打在她背上，好似会烧出洞来。

「……啊……」

她哑然着，难过着，噙着泪抱住一直抱着她的，现在脆弱温柔的，露米娅。

小说相关章节：东方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