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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把仇人改造成他儿子的淫荡妻子是最好的复仇方式,7

[db:作者] 2025-08-12 13:22 5hhhhh 5630 ℃

铃雪静静望着远处她父亲的墓碑,没有什么松动的迹象,也没有听到耳边有那熟悉的苍老男声。

“或许我也应该选择相信。”

“信不信由你。”

“被带走的那天晚上,父亲也做了祭拜,但那并没能改变我们的命运。”

铃雪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子,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我本以为你会讳言那段日子的——那过去多久了?二十天?或许是一个月?”

“二十五天,过得并不久,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你倒是很乐于接受你的改变。”

“乐于么……”

铃雪第一次出现了表情。那是很复杂的神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她抬起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而后缓缓向下,手臂轻轻托了托胸前那沉重却又呼之欲出的双乳。这样的动作,自是令人血脉贲张的,但北原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动作扰乱了她的发丝,她用手指将它们别过耳后,有些不熟练。

“这样的身体,就算是以前的我来了,也不可能把持得住。”

铃雪看向北原,眼中带了些别样的意味:“而你居然不为所动,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我应该做些什么吗?对你。”

“在我的认知里,像你们这样的人,就应该如狼似虎地扑到女人身上,不玩个昏天黑地不消停。”

北原再次笑了。

“我必须得承认,在我们之中,确实存在这样的人。”

他转过身,正对着铃雪。

“你觉得我像吗?”

铃雪只是看了一眼这名比她要高出半个头的男人,这名健壮,英俊,而略显风流的男人。她并未思索很久。

“我没有办法简单地下定论,曾经我也觉得我的父亲只是一名以开店谋生的普通人,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你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但在第一感觉上,我不会认为你是。像你这样的人,反倒更如同电影里的正派人物,如果不说,应该没人会把你当成反派。”

北原低下头。他只是缓缓地离开铃雪的身边,踱着步,走下山丘。迎面的风吹乱他的鬓角,黑色的伞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湿润的泥土中,溅起细小的水珠。

他一只手解开身上西装的扣子,让衣摆飘荡在空气中,倏地转身,对着站在原地的铃雪,提高了说话的音调。

“你觉得,现在像吗?”

他的形象有些杂乱,但铃雪只是摇摇头。

北原继续向山丘下走去,走近那群灰黑色的墓碑,那里有洒在地上,凌乱的鲜花,悠悠扬扬的清酒香味,与始终无法抹除的,香灰飞扬带起的薄雾。他猛地脱下西装,露出纯白的内衬,将手中的伞戳进地里,又狠狠扬起。潮湿的泥泞跃起,污染了他本洁净的衣服,在白色的纸卷上留下难以忽视的瑕疵。

“现在呢?”他大声喊。

铃雪点点头,又摇摇头。

于是北原回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铃雪看着上坡的北原,男人的形象完全染上了脏污,严整的气质之外,隐约能瞧见一丝沧桑。

“不知道,好玩罢了。”

他没有再穿上外衣,索性将内衬的扣子也解开,露出内里的肌肤。他站回铃雪身边,就仿佛方才没有移动过。

“你会见到许多,许多这样的人,许多像我这样的人。

“我们的身份,说白了,只是利用任何可能的手段,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除去暴力,还有很多可行的方式。

“你应该清楚,谁可以是我们。”

铃雪微微颔首:“你似乎很习惯于这种生活。”

“习惯,但我不会为它辩护,”北原指了指面前的坟墓,“这就像死亡一样,你可以很容易地走进去,但没有可能再走出来。无论是你父亲,我,还是你。你现在也习惯了作为一名女人生活,和我的处境没什么不同。”

“习惯,或许是习惯了吧。”

铃雪的脸上显出一抹苦笑:“我并没有做好准备,准备唐突地接受这样的新生活。那就像命运的齿轮突然偏离了轨道,将时针往前,不断地往前拨去,但每个人都清楚,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正轨,我所说的所有,都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曾经的,属于男人的我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福山铃雪,是拥有着全新身体的另一个人。我没有办法回头,就好像我见证了我父亲在我面前逝去,他同样没法回头。对我来说,我只能接受这一切。

“但真的能接受么?我至今——二十五天,很清楚——也没有适应这具身体,没有适应这样的生活。我没有办法打理我的头发,没有办法熟练地穿上这具身体该穿的衣服,甚至深夜里不时到来的,欲望,也在摧毁我,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发泄。我会弄糟一切。”

她向下看着,身上是一袭男式风衣,显得很大,几乎要将她全包裹进去。

“我强迫着自己适应,因为我没有办法回头。”

“但我很明白,这不是我应该接受的。”

铃雪没再说下去。

“你经历了很多。”

“我的经历,在你看来,或许不值一提。”

“我怎么看并不起什么作用。”

铃雪突然也笑了,淡淡勾起嘴角,让那本就姣好的面容显得更加无瑕。

“和你聊天,与和别人,确实是两种感觉。”

“和任何不同的人,都不会是同一种感觉。”

铃雪摇摇头。她并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有些微妙的感觉是言语无法解释的,若要讲明白,那非要耗上许多口舌不可,而到最后究竟清不清楚,就又是另一回事。

“那你,和他,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没等北原回答,铃雪便兀自接上:“那是一个疯癫的人,或许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用这个形容词描述。”

“没人告诉你,我不是一个疯癫的人,也同样没人告诉你,我和他们有任何不同。”

北原转过头来,铃雪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是谁?”

“你已经在那个地方待过很久,还不知道他是谁么?”

铃雪本尖锐的眼顿时有些失神。

“我没法在那样的环境中保持自己的清醒——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北原却径自转身,迈步向墓群走去。走出几步,铃雪才叹一口气,跟在男人的身后。

他说话了,风不大,在墓园中可以很清晰地听见。

“丰川介,这是他的名字。”

北原走在墓碑中间,踱步走着。他的速度不快,或者说,很有一种散步的意味,如若让人见到,只是会认为他在墓园中闲逛,颇有种独特的情趣。但同样地,亦有些坚定。他总在适时的时候转过几个弯,迈入某一条先前从未涉足过的道路,又向墓园深处走去了。

天气依旧阴沉,只是光线愈来愈黯淡下去。铃雪瞅着手腕上的表,时针进入了一天之内的最后半程,四周渐渐冷了。墓园的夜晚是没有很多灯光的,这天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即使哪里的灯泡烧了,看守墓地的保安估计也不会愿意来修——倒不是所谓害怕鬼魂之类的剧情,只是没有必要为了两名逗留者特意服务罢了。

很多时候,无论是文学作品,抑或是电影,电视剧,都喜欢把晚上的墓园描述成阴森恐怖的集合体,铃雪想着,但这多少有些伪命题。至少对她自己来说,并未觉得脚下的土地,和正常的土地有什么两样。她依旧跟随着北原的步伐,从这一端,绕到那一端,离中心区越来越远,又走向了另一块偏僻的,无名的山丘,那里再往前,便是黝黑的密林。

“你也应该知道,”北原的速度慢下来,向后看了一眼铃雪,“即使是我们,也不会有统一的认知。”

铃雪点点头,她并不知道北原有没有注意,只是下意识地回应。

“我,或者说我们,已经同丰川家斗争了很久,”他顿了顿,“或许不应该用这样中性的词汇,你可以任意按照你想的去理解。”

“我明白。”

“那里就是丰川家的墓地,”北原驻足,站在一棵大树旁,“一整座山,与它后边的森林,如果有必要的话,就会被完全清空,立起一块又一块墓碑。”

铃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与墓园已经很有一段距离。

“就在这?”

“就在这。如果你想过去的话,没人会阻止我们。”

铃雪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两人仍旧一前一后,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为什么会选在这里?”

“你问倒我了,我并不了解阴阳学。”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北原转身,倒着走。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脏了的西装搭在肩上,比起刚才,更多了些放荡的气息。

“你恨他吗?”

铃雪默然,片刻,微微颔首。

“那好。”北原停下身形,突然拉起铃雪的手。他握得很紧,但铃雪也并不想着挣脱。

“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掘了他们坟墓的机会,你会去做吗?”

她摇摇头。

“为什么?”

“因为没意义。”

“你已经自己解答了你的问题。”

北原松开铃雪的手,继续朝那片墓地走去。

“但不是每个人都是我。”

铃雪最终站在了那排墓碑的跟前,碑石质地很好,泛着点点光泽,这代表着经常有人来打扫——虽说现在没有。她有些出神。她能瞧见有许多年前,十几年,几十年前逝去的人,他们的墓仍犹如新立,而自己还能守着她父亲的墓地多久?她已经不敢确定了。

她看见一旁还有一块已经挖好的墓室,陷进地里,墓碑已经摆好,名字是丰川介,她看得很明白。卒年的位置空出来,或许是之后再刻上。

“解决方法很简单,”北原踩在泥土上,用力地跺了几次脚,“这下面,其实什么也没有,就算有人来挖,也什么都挖不出来。”

“他们并不埋在这里。”

“他们究竟在哪里,除了丰川自家人,没人会知道。”

“狡猾。”

“我还以为你会说,虚伪。”

“为什么这么想?”

“这其实很像,脸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照这样来说,不是虚伪是什么?”

北原靠在一块碑石上,很随意地靠着,对这坟墓的主人并不顾忌。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好指摘,主人不住在这里,只是挂上了他的名片。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狐假虎威的好事,现在也是一样。

“我觉得不像。”

但究竟为什么不像,铃雪自认为也是说不出来的。于是索性绕开这个话题,绕着留给丰川介的坟墓,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可以对一切表示淡漠,但唯有对这个改变了她的人生的男人,她无法置之不理。

“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如你所见,”北原做了肯定的答复,“其实我也有这样的墓穴。但与其说是做好准备,不如说是对身后事的坦然——至少我们可以不用担心住得舒不舒服。”

“于是他可以随心所欲。”

“可以这么理解。”

铃雪倏地停下,面容更是冰冷。她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感情是愤怒,但随着往事席卷而来的冲动,也并不容易按捺下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他喜欢。”

“他喜欢,就可以?”

“他喜欢,就可以。”

北原走到铃雪身后,手按在她的肩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子身体的颤抖,还有那不如平时的,沉重的喘息。这不会是因为晚风的寒冷——夏季的夜晚,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冷”沾上边——只会是燥热。一种从土地中,从空气中,从任何地方席卷而来,无可抵挡的燥热。

“我父亲,对他做了什么?”

铃雪已经低下了头。她的面容埋藏在黑暗中,没人看见,也没人在意。她忽然觉得这是一种美事。黑暗可以将她掩埋,不再有人担忧这抹黑色下存在的身影,而她也不用再接受光明的质问。她曾无数次地厌恶独自一人的孤独,但就这么一次,偶然地,她想,或许只剩自己,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种危险的想法,但她不想抹去。

“他和你父亲,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北原蹲下,轻轻抚摸着石碑上镌刻的姓名:“在他声名鹊起的时刻,你的父亲已经在那家店里沉寂很久了。”

铃雪感觉自己的嘴有些僵硬,她的音节似乎是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他依然要这么对我们。”

“不,不能用‘依然’,”北原掬起一抔黄土,“对他来说,你们只是他掌心间的这些东西,如果他愿意——”

那把泥土被扔到了很远的一边,就着残留的月光,铃雪能看到,它们已经被撞成了碎屑。

“你并没有习惯现在的生活。”

“我说过,这不是我本应接受的。”

“但命运选择了这一条线,这就是你本应接受的。”

铃雪哑然。她很想否定这个判断,但她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或者说,本来就是这样,她妄图否定事实的努力,终究只能付诸东流。

“那我也不会,就这么让它过去。”

这实在有些违心。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与这件事有什么瓜葛,二十余天来,她都是这么想的。但她无法控制,她看到了黝黑的墓穴,她恍然明白什么人都是会死的,她有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她不会放过。

思想的转变往往只在一时,而这究竟缘于什么契机,谁也说不准。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跳动,剧烈地跳动,这是她还活着的证明。死去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猛烈的感情的,她思索着,唯有活人才能替他们有。

“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已经不再想让后代体会他的痛苦。”

北原随意拨弄着地上的青草,它们还带着点点水珠,经由手的打扰四散飞溅,惊动了不知何处的生灵,窸窣一阵,又向远处逃去。他看着它们逃跑的方向,茫茫地,伸进黑幕里。他就这么有些担忧身旁的女子,没来由的。

“他已经没有后代了,”铃雪抬头,也朝着四周无垠的黑夜望去,“父亲的死,这个人逃不开干系。”

她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向深不可测的黑色中去,走向那片无人知晓的未来中去。她第一次感受到,从光明走向黑暗是那么的简单,连体力也不需要消耗多少,更没有任何代价。它只是在吸引自己,也没有任何来由。

“不,那是有代价的。”

北原的声音唤回了铃雪,她转身,发现他正盯着她,目光炯炯,在月色下有些诡异。

“你想好了吗?”

铃雪微微闭上眼,她发觉她的呼吸无法安静。

“没有。

“但我必须去做。没有更多时间让我思考。”

“没有人在逼迫你。”

“我在逼迫我自己。”

北原站起了身,朝着丰川介的墓碑,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

“我向来不会阻止任何人加入我们,但同样的,我也不鼓励。”

“我能理解你。”

铃雪合上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些身影。那是代表了灰暗,代表了压抑,代表了无处可逃的身影。他们四处躲藏,只在某些时候再钻出来,对着她的心脏,来上一记致命一击。于是她最终无法忘却,也不应该忘却。

或者说,她早已做好准备。

“我有了全新的身体,全新的思想,全新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是新的。

“你可以认为,不仅仅是过去的我死了,也是我所有的,过去的一切,都消失了。这并不由我引起,却每一个,都是我来亲手埋葬。

“于是我知道,我其实也是一个刽子手,你们杀人,我也在杀人。只不过,你们杀的是别人,我杀的,是我自己,过去的自己。

“而他,”铃雪瞥了一眼丰川介的墓碑,“我成为福山铃雪,他有责任;让我成为真正的福山铃雪,他仍然有这个责任。”

北原定定地看着铃雪,她也这么看着他。

“这是有代价的。”

“我已经没有后顾之忧。”

“即使是生命?”

“我不会死。”

“走吧。”

北原披上了他的西装,他感到有些冷了。

“希望你父亲不会怪罪我。”

——

——

北原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

“别紧张,是我。”

他回身关上了门,侧耳听得外面没有响声,才换了鞋,走出玄关。正对着的客厅镜子前,站着位半裸的灰发女子。他扭过头去,做出必要的避让。

“没人告诉过你,进女生的门前,要敲门吗?”

福山铃雪放下手枪,继续套上余下的衣物。她很熟练,这身女仆装已经如今天这般穿戴过许多次,不会出什么差错。

“其实你刚才可以一枪崩了我,”北原自顾自斟了一杯水,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只是略微侧过身,“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想有也不可能。”

铃雪扎紧最后一条绑带,旋即坐下,从梳妆台拣出化妆品,认真地抹上面颊。

北原这才有闲心转过身来。水温有点烫,看起来是刚刚烧开,连带着杯子也滚烫起来。于是他只能将水抿进嘴中,而干渴,则是一时半会无法解决的困难。铃雪不喜欢喝凉水,北原记得很清楚,所以她的住处不会有任何种类的凉水。但毕竟除了北原,没人会来探访她,所以这最终还是没有构成什么大的困扰。

“你的刀,我带来了。”

铃雪没有转头,只是听得耳边的风声,伸出手去,便接住了飞来的刀鞘。刀不大,可以说是一枚短匕。她暂时没有练刀的想法,随手将它塞进了裙底——这位置其实并不方便取用,总要掀起沉重的裙摆,才能堪堪摸到刀柄。比起拔枪来,还是慢上些。或许这把刀根本派不上用场,她是这么想的,也不希望它最终派上用场。

“有消息了?”

她为自己涂上淡色的唇彩。北原便倚在她身后的桌沿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丽人。

“经济危机爆发了,和我们猜想的没错,”北原百无聊赖地摇晃着手中的水杯,以期让水降温得更快一些,“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我认为这是个机会。”

“丰川呢?”

“不得安宁。他们的资产绑定太深了,一时半会逃不出来。”

铃雪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已经化完妆,扭过头来看向北原:“这样,可以吗?”

“可以,非常可以。”

北原已经无数次见过打扮好的铃雪,如她的名字一般,冰冷,淡漠,但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丽。这不仅仅是容貌带来的,更是源于某种由内而外的气质,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她的头发始终是银灰色的,从来没有变过。北原很明白,这不是自然的造物,但却比自然的造物,更得上帝的恩宠。他和以往一样,略微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

“你犹豫了。”

“无需担忧你的容貌和身材,铃雪小姐,没有男人能够忽视它,”北原直视着铃雪透亮的双眼,“即使是我。”

“我并不是说这个。”铃雪的眼底闪过一丝满足,但很快消失了。她对着镜子,恭敬地鞠了躬,停顿片刻,再缓缓直起。

“你可以将女仆的礼仪做到完美无缺,但说实话,不像。”

“为什么不像。”

“直觉,”北原敲了敲脑袋,“但很难说这是不是我们相处了一年多之后产生的假象。”

“直觉是靠不住的。”

铃雪走过来,抽过北原手上的水杯,径自进厨房去,全倒在了洗手池里。

“你这杯水已经喝了十分钟。”

“你也没有凉水。”

“那你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

北原只觉得空荡荡的手中忽地坠下来重量,方才的杯子又回到掌心,装满了水。只是这次的已经彻底失去了温度,饮一口,一股寒意由喉管散入浑身,堪堪消去了些许暑气。他能闻到杯壁上残留的香味,是风铃草,他没记错。

“特意为我准备的?”

“你如果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会喝凉水,大可以这么认为。”

北原脸上有些无奈。她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不喜欢做出别的表情,也不喜欢表现出什么情绪。可以认为铃雪没变,但他总觉得铃雪的某些地方已经改变了。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语言风格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冷漠,而尖利,这让北原有些无奈。

但很显然,她更像一个女人了。

“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很难让我相信你在扮演女仆的角色。”

铃雪只是瞥了北原一眼,没有理会。她倚在窗台边,略略掀起厚重的窗帘——她向来不喜欢让阳光透进屋子里,于是这帘子也从未有过拉开的时候——天色很晚,如今已是夜半时分。街上没有行人,路灯的光线摇摇欲坠,残喘在时间的末尾,仿佛下一秒便会被彻底吞噬。

她很喜欢这样的景色,何时起喜欢上的,她并不想去深究。她选择了独居,为了享受孤独带来的宁静。她并不否认这样的生活有些枯燥,有些乏味,甚至会有些寂寞,但她没有选择——她不能被任何无关的人记住——于是她将一把钥匙给了北原。后者任何时候来都可以,她随时接待。

“继续刚才的话题,”铃雪重新合上了窗帘,双手抱胸,对着北原,“开门见山吧——我们可以做什么?”

“我的人已经打听过,丰川家乱了,”北原找了地方坐下,随手打开了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墙倒众人推,很简单的道理。家仆,企业员工,很多与他们有关,但能量并不大的人,都在走——主动,或被动。

“但他们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须要靠人,”北原指了指电视屏幕,“于是他们借着失业潮,宣布和政府合作,开展以工代赈,吸收新的人力。他们是为数不多这么做的企业,在第一轮的打击下勉强喘过气来。”

“政府里也是他们的人。”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们无需将战场延伸到这一层面。

“现在丰川家族的企业依旧缺乏人力,以工代赈中,他们并没捞到多少好处。”

北原看向铃雪,很是认真。

“这对你来说是一次机会。”

“一次机会,确实是,”铃雪忽然叹了一口气,“也只有一次。”

“当然,你可以选择无视,如果你没有把握——”

“你继续。”

铃雪打断了北原的解释,后者张了张嘴,咽下刚涌上来的音节,重新组织语句,显得有些窘迫。

“总之,你可以去应聘,我们的人会将你安排到你想去的位置。”

“我可以去哪?”

“扫地工,维修师……”北原抬头看到铃雪向他瞪眼,狡黠地笑笑,收了调戏的语气,“你可以去的地方有很多,但我只推荐一个。”

他晃了晃手上的一沓纸,翻来覆去后,扯出某一张,那是丰川家的招工简章。

“秘书。”

他看到,铃雪的眼中忽地闪出一道精芒。

“谁身边的?”

“丰川介,你日思夜想的那位丰川介。”

铃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父亲会跟你混在一起。”

“个人魅力——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不说话的时候可能更有魅力。”

铃雪快步走来,挨着北原的身体坐下。她的距离控制得很好,不算近,但她身上的香气,正好能堪堪让北原嗅到。她仔细看着那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她的记性很好,不会忘记一丝细节。

“你有把握?”

“将你送到那个位置,并不困难。你只需要考虑,怎么留在那。”

丰川介,丰川介,丰川介。铃雪的脑中回荡着这个名字,经久不息地回荡着。她在过去的时间里学习了这个男人的一切,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她无数次地演练过,无数次地模仿过。她与他见过面的时间很短,只有那几天,但她已经无比地熟悉他,她不会忘记。

铃雪沉静已久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忽然觉得,那道模糊的身影就在自己眼前浮现,在纸上,在房间里,在只有她和他的天地之中。日思夜想,铃雪忽然认可了这个说法,自己与那思春的少女并没有本质不同。只是自己裙下还有一柄尖刀,随时准备捅入这梦中人的心脏。

北原斜睨,铃雪仍旧在盯着那张登载着招聘的纸张,只是某一角被她死死攥着,似乎已经有了些撕裂。

“去或不去,都取决于你,这不是命令,我也没有资格命令你。”

“但这是你们期待已久的机会,也是我期待已久的。”

“不可能是唯一的。我不会让没有把握的人去送死。”

北原自忖,是同铃雪有着共同利益的。他仰躺在沙发上,恍惚间也出现了某些过期的记忆。丰川,这个名字,或者说,与这个名字有联系的一切事物,自他记事那一天起,就从没有逃离过他的脑海。他曾经记得家中的长辈为此作了个谚语,一时间流传甚广,但现在已是没什么人提及了。他现在也是想不起来。但他很明白,他是曾经记住过的。

他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或许可以将这样的斗争当做家族数十年来的使命——一种为了自己生存利益的使命,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头。于是他接受了铃雪的请求,让她同以前的自己那样,从普通人变成略微不那么普通的人。她学得很快,北原是亲眼看着的,莫名让他心中产生了某种怜惜。他想起老福山对他描绘的未来,一个他金盆洗手,后代不会铭记他的未来。北原自觉辜负故人,或许是这样,他才不忍心将铃雪真的送上场。他猜是这样。

“我有。”

北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瞧见铃雪紧紧盯着他,那是他曾见过的坚毅。

“真的?”

“真的。”

“那说说你的把握,杀了他?”

铃雪面色有些黯淡,微微闭上眼,摇摇头。

“我并不想杀了他。”

北原似乎被勾起了兴趣,连坐也坐的前倾了些:“铃雪小姐什么时候,也害怕死人了?”

“我不怕死人,死在我手里的已经很多,不差这一个。”

出乎意料的,铃雪没有对北原的挑逗有什么反应,只是兀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有什么想法?”

紧接而来的,是女子的叹息。她站起身,重又回到窗前,露出一只眼睛,看向窗外。那景色仍然是傍晚,不会因为屋中人的几句话就转为白日。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但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某种习惯。

北原很少见铃雪忧郁的样子,但他现在见着了。她的侧脸很美,昏黄的路灯光撕破黑暗,打在她的脸上,有些古典的意蕴。北原觉得自己能理解她了,就在这一瞬间。一种不属于任何人的孤寂袭上不知谁的心头,他有些愣神。他总觉得,下一秒,铃雪就会融化在这样的光线之中,融化在黑夜里,再独自消失在漫长的街道。

“很好笑,不是吗?”

铃雪似乎沉寂在某种莫名的氛围中,它不悲伤,不失落,但只是沉重,重得她抬不起头。

“面见自己仇人的机会就在眼前,可能是十年,甚至数十年间唯一的机会。我可以把握它,我甚至可以把握它,但我并不想杀人,说到底,挺可笑的。

“我无意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我也没有什么大的格局,能想到他在对我之外犯下的罪孽——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这是一场电影,丰川介作为反派,最后死于非命,我一定会将这电影打成烂片,再狠狠地骂上几天几夜,不得消停。

“我想让他也经历我经历的。”

她并不将这种感情阐释为害怕,或者担忧,类似这样的情绪。或许这是近乡情怯式的踌躇,她觉得这是有来由的。

北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他的手无所适从了一阵,最后无奈地摊开。

“距离招聘截止只有半个多月,我不保证你要的那种药能在那之前回来。”

“不,不需要在这之前回来,”铃雪沉着声,“在我活着的时候回来,就可以了。”

“你觉得自己会死?”

“没人能说得准,像我这样的,”她轻笑一声,笑容中带了些苦涩,“迎接我的不一定是死亡。”

“在那之前我会先让你知道的情报全部作废,然后我再跑得远远的。”

没有太过在意北原无时不在的调侃,铃雪的表情有些缓和,她勾起垂落的发丝,缓缓回到北原身边,坐下。北原并没有注意到,她比先前坐得,更近了些。她向来知道他会在亲近的人面前卸下防备,于是便有了做些小动作的可能。

“说些别的吧,”铃雪的手指盘弄着头发,不知为何有些僵硬,“我需要注意什么细节?”

“你需要伪装成一名失业者——先前是什么职业,你可以任意决定——一名从别处小镇来的失业者。”

“灰头土脸,衣衫褴褛?”

北原瞟了她一眼:“那是流浪汉,我的铃雪小姐。

“不必过于失态,保证足够普通就好。”

“普通?”铃雪故作姿态地挺了下胸,“你觉得,我这样子,可以称为普通?”

“没有人会忘记你,但是他们可以没有见过你。”

北原揉了揉太阳穴:“这也是为什么我会选择将你送出去。没有哪个家族会选择在村镇布置眼线,比起在这里,伪装要简单得多。”

“但政府会。”

“你觉得,政府里没有我们的人么?”

铃雪自知这样的追问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这是很显然的。喋喋不休下去,反倒让自己更像名老妇人,生怕孩子被人夺了去,总要这样那样询问好一切——她的母亲从来是这样,但不可认为这样的血统便是纯正。北原的安排向来没让她失望过,如果有,她自己也可以将事情扭转。铃雪对自己很有自信,或者说,这是某种不顾一切的勇气。她恍然觉得自己同西部沙漠里吞下一口浓烟的旅行者没什么两样,自己的身后便是断崖,往前是看不见尽头的荒凉,最终留给她的只能有一个选择。烟,她转念想到,廉价卷烟的味道她是闻过的,很呛鼻,但她还算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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