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持续到了5月25日，阿根廷人迎来了他们的国庆，毫无疑问，对于周边的英国特遣队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不安在特遣队里蔓延，阿根廷军政府多半会在这一天发动更多的、更疯狂的进攻以庆祝他们的国庆节。这些可怜的阿根廷人，大概都不能在国庆的日子里休息一下，享用一会儿短暂的茶会。

“舰长抵达舰桥。”

“早上好，各位。”

在“考文垂”号导弹驱逐舰的舰桥上，穿戴全套防火罩、带齐救生具的舰长来到了舷窗前，他看着外面放晴的天气，感到了一丝担忧。晴朗的长空预示着今天又会是个阿根廷人大显身手的好日子，新的挑战已然开始。作为为圣卡洛斯湾舰只提前30英里预警的前哨力量，他们需要在西福克兰东北面巡逻。

“附近怎样？”

“一切正常，长官。”

时至今日，这场战争已经牺牲了太多大英的鲜血。21型巡防舰“热心”、“羚羊”遭到击沉，22型巡防舰“光辉”号和3艘登陆舰被重创。舰队里的3艘42型驱逐舰，“谢菲尔德”遭到击沉，“格拉斯哥”被重创，也只剩下了他们“考文垂”一艘可以继续作战了。现在的“考文垂”依然在执行危险的前出警戒任务，只有1艘22型巡防舰“阔剑”在她的后方陪伴着——她们是一支“Type 64”编组。

看着那5码——近三个人高的涛涛大浪，舰长深吸了一口。他离开舰桥，在经过了几个舱室后来到了位于舰体中部、水线以下的战情中心，在这个昏暗的地方他可以更好地统管一切。就像船上的其他岗位一样，这里的每个舰员都被防火罩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只露出了眼睛一条线，有点像中东的阿拉伯人。

“舰长抵达战情中心。”

作为英国皇家海军的防空盾牌，4100吨级的42型驱逐舰是海军中现代化水平最高的舰型，是最先实现动力和武器系统集中控制的大英战舰。这代表她的反应能力是顶尖的。舰首的那1座双臂导弹发射架，和舰体前后两端的2个火控雷达，用以发射GWS-30“海标枪”舰空导弹，该弹的射程达到了40英里，使她成为了一艘拥有远程防空能力的区域防空舰。

不过与之相对的，她的近程防御能力偏弱，只有1座对空射程3.7英里的4.5英寸单管主炮，和2门40mm单管手操机炮，前者部署于舰首，后者则分别部署在舰体两侧。

隔壁的“阔剑”号正是为了弥补她缺陷而来的侍女。作为满载排水量达到4500吨的大型巡防舰，她装备了2座六联装GWS-25“海狼”舰空导弹发射架，分别位于舰体前后部，该弹虽射程仅4英里，但为主动雷达制导，可以快速连射，就是火炮也是只有舰体两侧各一座20mm单管手操机炮。

一声尖利的口哨被吹起，接着是报告：“‘天鹰’，方位130。”

“呼叫W，敌机方位199、201，航向206，22英里，2机高速接近中。”

“全员进入战斗位置，全员进入战斗位置，核生化一级战备Z状态生效。”

战备命令又从传声筒里冲了出来，一个半月的战争氛围已经让舰员们适应了一切。他们再次中断了对日本近期发售的“改造人”的讨论，丢下了那些早已被翻烂的杂志，戴好防火头套和防火手套，携上救生衣、应急袋、防护服与防毒面具——有的甚至还要顶个头盔。他们麻利地从各自的休息舱室内脱出身来，冲向了自己的岗位。这一切都不能超过两分钟。然后在四分钟内需要关闭几乎所有的水密门和防火门，每个舱室只留下一个门畅通。

“呼叫W，敌机方位214、208，导弹呼号分配为C。”

“‘海标枪’发现敌机2002、2003。”

得到命令，导弹装填手随即展开行动，发射架底下的自动装弹机升上来了1枚由机械臂支撑的新导弹，不到1秒，送货的机械臂就又降了回去，通往自动装弹机的大道也再次被盖子封住。这枚崭新的“海标枪”导弹准备就绪。

“各单位注意不明飞行物，方位212，24英里。”

防空导弹操作员选定了目标2002，战舰顶端的火控雷达开始照射敌人，挂着导弹的发射架随之对准，设备也发出“嘟嘟嘟”的提示音。源源不断的电磁波将不速之客打得透亮，顿时屏幕上的目标标志下的信息变成了红色，并且设备传来了“嗡——”的锁定提示音。

“‘海标枪’发射。”

“舰桥收到。”

舰桥众人扭头回避以防不测，防空导弹操作员按下按钮，舰首发射架上的“海标枪”导弹当即腾空而起，拖着白茫茫的尾烟冲向了目标。尽管已看过了无数遍，但一些有机会的人还是观赏了这硕大的烟花。只见这刺眼的惊雷顶着一根模糊的柱子，冲向了大家目力不及的远天。

“导弹逼近敌机2002、2003。”

整个战情中心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放映室，光亮的显示屏将这黑暗的环境打亮，所有人都稳坐于自己的岗位上，没有多说一句话。舰长可以从指挥决策区的中央显示器上看到，他的舰员们所做出的所有努力。

“C呼叫W，摧毁敌机2002。”

新的报告打破了战情中心的寂静，这里紧张的氛围总算是舒缓了一些，人们喜上眉梢。舰长从自己的位置上拿过通话听筒，对所有人说：“我们又打下来了一架阿根廷战机，解除战备，各位做的好。”

“是的长官。”

舰长眯了眯眼，从昏暗的战情中心出来，准备到舰桥透透气。此时战绩栏里又贴上了一个飞机的标志，舰上的水手们也有说有笑地继续了自己原来的话题。舰长并不打算责备他们，他明白，大家还是要多放松些为好，不能一直紧绷着神经——特别是他自己。战事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舰上的250多人都靠着他。

“舰长抵达舰桥。”

从舰桥的前部舷窗向外望去，可以看到高大的“海标枪”发射架，和椭圆的4.5英寸主炮炮塔，如果是在“阔剑”号的同类位置上，则可以观察到厚实的“海狼”发射架和4具单管的“飞鱼”反舰导弹发射架。“阔剑”号巡防舰上的舰员比“考文垂”号驱逐舰的少一些，只有220多人，她虽然只拥有点防空能力，但却具备对舰作战至关重要的反舰导弹——尽管“海标枪”也可以在必要时充当。

“长官，有敌情，特别空勤团的人发现一波新的敌机升空，预计抵达时间一小时。”

“谢谢，电战官。”

舰长坐回自己的位置小憩。舰上的人们来来往往，换班吃饭。舰体随波摇晃，雷达不停旋转，声纳幽幽作响，鱼雷枕戈待旦，“山猫”直升机舒适地趴在机库里，已经忘却了那使用“海上大鸥”反舰导弹痛击敌人的念想。没人知道这样的日子是何时才能出头。不过舰长说过自己计划8月4日回去休假，要把大家安全地带回家。

“‘天鹰’，方位270。”

“不明飞行物，敌我识别无回应，不符合我方讯号，轨道199。”

“全员进入战斗位置，武器官，空中红色警戒……”

那个方向是西福克兰。听着战情中心的广播报告，舰长也看到了战情显示屏上显示的那4个位于315方向的目标，5556、5557、5558、5559。报告称其距离较远，在快速接近他们，不过不在“海标枪”导弹的射程范围内。

“C呼叫WA，发现新敌情，路线0551，航向097，高速接近中，发现不明飞行物。”

阿根廷机群向南飞出了他们的雷达扫描范围，从舰桥的战情显示屏上消失了。对于这种一晃而过的家伙，他们只能通知一下“无敌”号航母上的总部。舰长还是待在这高耸的、视野开阔的舰桥，静静观赏着南大西洋。海面上一如既往的风大，寒彻骨髓的冷意都能从那嗖嗖的呼啸声中感受到。尽管穿了保暖衣，舰桥也是全封闭的，每个人的脸都还是冻得通红。

“注意右侧90度，疑似有敌机2架，20英里，右侧90度，低空逼近。”

“右舷炮组预备，右侧30度。”

水手长又吹起了水手笛，舰长、大副一行指挥人员又连忙聚集在了战情中心，因为这里能最为方便的指挥作战。如果这种隔三差五就掀人被子的举动是发生在工地上的话，可能工人都会气得破口大骂。紧张的战争氛围，让在舰上打工的平民们也受到了不少的影响，每当准备战斗之时，他们都会穿戴上那些防护与救生设备待好，有的甚至还会参与到战斗的事务中。

突然，嘹望哨喊道：“发现敌机！右舷炮组注意右侧30度！”

“右舷炮组预备，右侧30度。”

“发射。”

天边出现了两个小黑点。“考文垂”与“阔剑”的防御者立即做出反应。“考文垂”舰首的MK-8型4.5英寸主炮率先开火，以2.4秒一发的高射速向天鹰们投射近炸对空弹，然后是两舰都装有的“砰砰砰”40mm炮，甚至水手们的机枪和步枪也在射击。但是，“阔剑”上的“海狼”主动雷达导弹却一直无动于衷。

战舰上白烟一片，海面上顿时铺上了光束的大道，那两架A-4“天鹰”亚音速攻击机可能是被这凶猛的火力给吓破了胆，马上调转方向向北面飞去了，即紧随其后的“阔剑”号护卫舰。舰长紧盯着左舷的监控，那两架敌机离己方越来越近，逐渐看不到了。此时战情中心里响起了大声的报告：“‘阔剑’号中弹，但还能战斗。”

那些天鹰掠过了“阔剑”号，向他们的左舷飞离了，至少他们并没有失去那2座六联装的“海狼”导弹发射器。舰长没有去看左舷的海景，他立刻抄起通话器向雷达室发问道：“雷达有无探测到新的目标？”

“没有长官，雷达上什么都没有。”

舰长僵了一下，他拿着通话器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又把那玩意放下了。雷达没有探测到新的目标还能稍微庆幸一下，抱一下“可能敌人就这么多了”的侥幸心理，可是雷达上什么都没有就代表了雷达完全没有发挥作用，天知道附近还有多少超低空突防的南美佬——他早反应过这个地方不适合站岗，即使是作为“导弹陷阱”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也不妥。

“发现敌机！右舷炮组注意右侧90度！”

“作战官、武器官，敌机已回头，5557、5558，方向210，低空高速逼近，2架。”

噩耗接踵而至。这次的警报仍然是瞭望哨发布的，预示着敌机又是以超低空飞行的姿态溜到了他们的附近。舰长立即盯住右舷的监控画面，值得庆幸的是，这一批的敌机看起来离得还是比较远的，他们能有更多的反应时间。

“值星官，这里是舰长，转向左舷30度。”

“收到，转向左舷30度。”

“舵手明白！转向左舷30度！”

一边复述着值星官转述的命令，一边利索地把船舵往左猛打，舰桥上的舵手目视前方，坐怀不乱。将舰只打左，不仅是为了让来袭的敌人一直处于自己的右舷，好让中近距离的防空主力4.5英寸主炮可以一直对着右翼射击，还是为了给自己左后方的“阔剑”号腾出射界。

“‘超级军旗’，方位305。”

“呼叫W，敌机方位305，航向030，100英里，2架。”

这下好了，贴身侍卫“阔剑”号没法支援，西北部——编队的后面又发现了新敌情。舰长没有多想，他现在能做的并不多，尽管敌人飞得低，离自己的距离又非常近，“海标枪”很可能发挥不出多少用途，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赌一把了。

“值星官，舰长，急右转140度，加速至15节。”

“收到，急右转140度，加速至15节。”

这样做是把船头从刚才的东南方转向西北方，能让位于舰艏的“海标枪”的射界变得更加宽广，能顺带着防范那些已经被他们发现的，可能携带有“飞鱼”反舰导弹的“超级军旗”攻击机——“考文垂”的姊妹舰“谢菲尔德”就是被这一组合摧毁的。如果对方反应能特别慢，说不定可以真的起到作用。

“C报告，导弹就绪，敌机5557。”

“报告！是否要让‘海鹞’迎敌？”

“海鹞”是从“无敌”号和“竞技神”号航母上起飞的空中武力，不仅是一种具备垂直起降能力的特殊战斗机，还是特遣队唯一可以倚仗的空中保护伞，本就出众的机体性能，加上具备全向攻击能力的AIM-9“响尾蛇”L型红外制导近程空空导弹，使得阿根廷的军机不能在特遣队的头顶肆意妄为。

但他又觉得那些战斗机可能会离自己有点太远了，而导弹已经锁定了目标。“不需要。”他说。

“‘海标枪’发射。”

“舰桥收到。”

导弹发射了，舰长可以从中央显示器上注意到，火控雷达很快就脱离了锁定。“海标枪”导弹估计是受到了海面杂波的影响，没能跟上那些不怕死的阿根廷人，迷失在了远方。这两架天鹰继续向“考文垂”冲来，现在是从编队的正前方。可是，他们的友舰“阔剑”却迟迟没有开火。

怎么回事？舰长突然意识到，好像是他们的右转动作挡住了“阔剑”的“海狼”导弹。

许多人的腿都吓软了。天鹰很快进入了4.5英寸主炮的射程，主炮“嘭——嘭——嘭——”地发出了轰鸣。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用，舰长立刻发现，4.5英寸舰炮的瞄准点有些太低了，不仅天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连海空中都没有出现炮弹炸开的弹幕。观测瞄具出问题了？可那些阿根廷人简直是红了眼的疯子。

“这里是右舷机炮！机炮卡壳，无法射击！”

报告如雷贯耳，舰长无力地撑在了显示器上。4.5英寸主炮也因为舰体的转向失去射界，而逐渐停火了。舰长猛地瞪起了眼，他抓起通话器，按下了标有“舰桥”字样的按钮：“快用信号灯照他！快用信号灯照他！”

“明白，用信号灯照他们！快！”

但当舰桥上的信号灯被开启，水手们将这件“武器”对向敌机时，天鹰的两翼翼根突然闪烁出光亮，一串20mm炮弹直冲舰桥，打得人们仓促卧倒。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一直在右转，它们全数击中了舰体后部的机库。接着，阿根廷人掠过了“考文垂”的桅杆。

随着一串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一个什么东西从战舰的顶部砸了下来。它经过战情中心的一角，直接撞进了底下的计算机室。舰长和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些经过了无数训练、反复考核的老练指挥人员，竟都僵在原地愣住了几秒。

“老天！是炸弹！”

惊叫声从下方的计算机室传来，灿烂的黄色火光从地洞中喷出。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平静了下来，战情中心里的每一个人都被那股巨大的能量所击中。冲击波狠狠地把每一个人甩到仪器上、地板上，释放出咄咄逼人的高温，也吞噬了心力交瘁的舰长。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真空之中，身体的一切都变得如鹅毛般轻盈。

“舰……抵……桥……”

转眼间，他身边的一切又莫名其妙的回归了正常。舰长摇了摇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发现自己回到了舰桥上。他环顾四周，发现周边的人居然都没有穿戴上防火罩！他们可是一直都处于一级战备状态，怎么能不戴上这种保命的护具呢，这是严重违纪！他张开嘴，想要厉声呵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吐不出声音来，不仅如此，他的视野也越来越模糊。

“舰……舰……好……吗……”

是谁？舰长微微摇晃着脑袋，想要寻找到声音的源头，可这个声音就像是强行灌在他的脑子里的，并不是从哪个具体的方位传来的。渐渐地，他感到地板颠簸了起来，就像是行船在恶劣的海况上一样。可能是海浪越来越大了。他想。然而这海上的情况似乎有点特殊，没有一点自然的节奏，只是单纯的摇啊摇——烦死了！

“什么糟糕的海况……”他不经抱怨道，但也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了。虽然非常模糊，但他确实听到了这从自己嘴里振动出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摇，一大堆喧闹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冲进了他的耳膜，交谈声，歌唱声，还有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噪音。

“舰长……舰长？你还好吗？”

“啊……下午好……今天还能有下午茶喝吗？”

周遭爆发出了一片笑声，然后是一阵欢呼声，还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吹起了口哨。这有什么好笑的，恢复好就关你们紧闭。他感到自己的耳朵要被炸聋了。好累啊，休息够了再斥责他们好了，这次回去也一定要讨个休假。他想。

“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被命中3颗炸弹，战舰受损严重，已经救不回来了。”

舰长睁开那双疲惫的眼睛，看到了大好的蓝天与白云。理智告诉他，现在他不能再继续小憩了，所有的指挥人员都在战情中心里，其他人肯定也没有多好的状况。只可惜他现在实在力竭，想要发出什么声音都感到十分难受。在酸痛的品味中，他想到了自己放在舰长室里的佩剑，那可是家族的荣耀——而且不止这一件宝贝，考文垂大教堂赠予他们的钉子十字架也在船上。

“您休息就好，我们虽没有上过军校，但组织救援还是绰绰有余的。”

舰长愣了一下，望向那个回复他的水手说：“没有军官指挥？”

“没有，你们都受伤了，现在全靠我们士兵自己。”

“天呐，”舰长苦笑着点了点头，“很出色，很荣幸与你们服役。”

小说相关章节：猫风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