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讲台上的花盆上，花盆里是一株垂死的蒲草，末端的叶子枯黄干裂，落下来，成为毫无肥力的腐殖质。

　　“那就聊聊同伴压力这个话题吧。”

　　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女老师说。她正背着阳光，坐在一张白色木板的办公桌前，翻着一本同样干裂的心理课程。

　　“什么东西？”

　　栎悦撇了一下嘴，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说。她低着头，阳光撩过她齐肩的卷发，撒下倒影。

　　“是社交压力的一种，你看，当你有同伴压力时，意味你可能失去了某种自由。”

　　“我没有朋友，没有这种烦恼。”

　　“那明明是这种烦恼的极端情况。”陈老师笑着说。她棕黄的嘴张开一指距离，牙咬着唇，脸颊上的皱纹轻轻上咧，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栎悦眼睛往上瞄了瞄，正对着陈老师盯着她的眼神。

　　“嘿，你该主动一点。”

　　陈老师在栎悦面前打了个响指。

　　栎悦把两个手指搭上陈老师的白木桌子上，往下用指肚摩擦着桌角。她的另一只握着拳，抵在大腿上。她的胸口一起一伏，身子像是一头微微颤抖的小鹿。

　　窗外的杨絮刮过，影子掠过栎悦的脸。

　　“主动吗？”

　　“当然了。你这样问题很常见。你可以从打招呼和记住别人的名字开始。没必要有太大压力，他人——”

　　“那”

　　栎悦抬起头，把手从桌子上收回，握住膝盖，身子往前一探，突然打断了陈老师的话。

　　“您能罚我一顿吗？”

　　陈老师突然一愣，脸上的笑僵住。她低下头，把手里的书支到桌子上，半晌后才缓缓抬头，向栎悦发出震惊疑惑而愧疚的视线。

　　“栎悦同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说着，她擦去鬓角的凉汗，抻了抻素色衬衣的衣袖，把手握到手腕上，重新坐正。

　　“我说想让您罚我一顿。”

　　栎悦鼓着嘴，望天花板上看，做出了相同的回答。

　　陈老师沉默着望着栎悦，

　　“我，我从一个论坛。您是十年前那场惩罚改良的总执行人，我是这么推断的。”

　　“别误会，陈老师，我真想让您好好罚我一顿，我犯了大错。只有这种教育方式才能有效。”

　　办公室的窗户不大，映下的絮影却覆满了灰黄的地面，像是深海的浮影一样，波涛汹涌。

　　“不能。”

　　“不再做这种事了。”陈老师支支吾吾的说，她整张的脸的皱纹的显现出来，在黄枯的皮肤上挣扎。

　　“我真心认同您的教育方式。”栎悦从天花板上挪回视线，盯着陈老师的鼻子，轻轻的说。

　　“好了，好了。”陈老师露出任人宰割的死鱼模样，用无光的眼睛回应栎悦。“你到底是谁，想要干嘛？”

　　“一个犯了错的普通学生，想要改正。”栎悦回答。

　　“我可以给你钱，离开这吧，我有校长的关系。”她平静的说出近乎哀求的话。

　　“陈老师，您不是嫉恶如仇吗，可以先听听我犯的错再考虑。如果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我会永远活在痛苦里的。”栎悦红着脸，一字一言恳切的说。

　　陈老师侧过脸，往窗边那株垂死的蒲草看去。她已经很努力的去浇灌了，可是那叶子还是在一天天失去生命。有罪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活好呢？

　　“我毁了一个人的一生。”栎悦轻声说。

　　“可你才十七岁。”陈老师等了半晌，终于慢慢的开口。

　　“嗯。老师您愿意倾听我吗？”

　　“站在心理老师立场上。”

　　“我杀死过一个人。”

　　陈老师瞪大眼睛，刚舒展的抬头纹又拱出来。

　　“事情和一个玩具熊有关。那头熊是一件遗物，我朋友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对我的朋友来说，它非常珍贵，甚至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当我借来它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想把它毁了。”

　　“你……”陈老师几乎要站起来跑掉。

　　“我很差劲吧？陈老师。”

　　“然后你就真的把它毁掉了。抱歉，我去接一杯水。”陈老师颤颤悠悠的站起来，打开门，又接了一杯水，坐到离栎悦五米远的另一个座位上。

　　“那是除夕夜的晚上，我最好的朋友没有家人，所以我请他一起来过春节。”

　　“那天我们拿着手机聊天，听音乐，自拍，打牌。然后等他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我就盯上了他随身带来的那个玩具熊。”

　　“他喜好到随身带着吗？”陈老师说。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亲情的象征吧。”她把椅子往陈老师挪去，窗外浮动的絮影正好照到她脸上。

　　“我用双手握住之前拿在餐厅的筷子。将原本用于吃喝的尖端朝前，像举刀那般举在头上，猛然砸下。”

　　“筷子擦过熊的脊椎，贯穿棉绒，撕裂布料。我并没有使用多大的力气，实际上，这个玩具太劣质了。”

　　“他……”

　　“筷子的尖端从熊的肚脐附近冲出他的腹部，木桩刺穿了它的身体，直到它背靠着的床铺。”没理会陈老师的插话，栎悦继续说。她的眼睛被逼红，脸上阴晴不定，像是在归结一桩杀人过程似的。

　　“说到底，你只要好好道歉就算了，这根本不算什么罪。”

　　“不，如果那样就好了。”栎悦狠狠的摇头，她自来卷的短发随之摇晃。

　　“我把这头熊扔进了火炉，然后就与他绝了裂，我疑心我是故意这么做的。”

　　“然后呢？”陈老师问。

　　“他自杀了。”

　　“……”陈老师手扶着桌子，无话可说。“抱歉，我没法纠正你，也没法儿对你有任何帮助了。请你离开这儿吧。”

　　“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情是多么的恶心。就好像多少觉醒了一样，我想偿还这份罪过。”栎悦捂住胸口，眼边抖出热泪。

　　“抱歉。”陈老师说。“请离开吧。”

　　“每个人都该有一次拯救自己的机会，至少是承担起罪孽的机会吧。”

　　“你真这么想？”

　　“千真万确”栎悦站起来，用哭腔说。

　　“可我并没有这个能力。”陈老师咬着舌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职位了，就应该知道我处理的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还知道您的目标是防止我这样的孩子出现。”

　　“我并不知道那个项目到底是起到了反作用，还是真正的作用。我脑子有点儿乱。”

　　“您在以前惩罚一个学生要做什么准备？全裸吗？”栎悦解开裙子的扣子。

　　“千万别——”

　　栎悦拉下裙子黑色过膝裙的拉链，不由分说的露出了洁白的三角内裤。肉色的胯部很痕迹从内裤的边缘露出，其下是吹弹可破的大腿，半张A4纸那样细。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罪孽深重啊，陈老师。”

　　陈老师站起来，低着头，沉默了良久。

　　“那就在这脱光吧，不要留内衣。不用担心被发现，今天是周六，不会有人来。我去地下室找找工具，十年前的东西也许还有剩。”

　　陈老师叹了口气，然后逃跑一样的从门出去。“如果想反悔就快走吧，这对我们都好。”

　　话音落下，留下一片寂静的办公室。

　　一句不发，栎悦把领带抽出，像拆粽子一样把淡绿色的衬衣褪到地上。

　　她把鞋脱掉，抬起腿，把黄色绿色的袜子从袜口处慢慢揭开，脚跟，脚心，直到每一个脚趾，都暴露在空气中。另一只同样脱下，把袜子掖到鞋里。

　　办公室静的发奇。

　　栎悦光着脚站到温暖的办公室里，因为是春天的缘故，阳光很足，办公室的地面有种橡胶的触感，很暖和。

　　栎悦浑身上下只穿了一身白色文胸和白色三角内裤。在教书育人和人来人往的办公室里，这种打扮还很少出现。

　　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把手插在雪白的侧腹上，环视办公室的布局。

　　墙上挂着⼏幅⼭⽔画卷，向阳的窗户上，整齐地镶嵌着⽅正透明的玻璃，上⾯洁净如新，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射下絮影，房间里藻荇交横，令⼈倍感温馨。

　　栎悦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脱下贴身的内衣。

　　十几秒的功夫，她就解开了文胸，褪下了内裤。乳头红红的两点，下面的毛发卷卷的，藏起内向的阴唇。

　　她叠起地面上的衣服，内裤，文胸，领带，校服，校裙。收拾在一起，放到办公室的门外。裸着走出办公室时，栎悦感觉冷很多。

　　她顺着走廊往外看。

　　“走廊，走廊，走廊最后一间……”

　　陈老师靠进走廊深处的一扇门。学校年久失修，每扇门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这扇尤其。包漆的白门破碎，白片儿掉了一地。氧化发黑的铁把手扭不动了，锁孔里的弹片锈的厉害。

　　“啧。”陈老师用饭卡弹开了锁。推开门，轴承发出尖锐的响声。

　　走下门后十几阶水泥砌成的台阶，陈老师来到了一间满是蛛网的储藏间。

　　三角木马，跳蛋，针灸，荨麻……过去的记忆被重新挑起，那是一段疯狂的日子。为了惩罚学生们，他们做了很多事。

　　“对今天，鞭子就够了吧。我在做什么啊？为什么我还在犯错？”她自言自语道。

　　这间屋子狭小而逼仄。她以为所有记忆都将尘封于此，却没想到还有重操旧业的一天。栎悦，这又是一个让她铭记终生的名字。

　　黄校长并没有警告过她，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转学生。栎悦看起来和十年前的事件没关系，可不知怎么样，这个人给她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

　　有一点栎悦说的不错。十年前的一切，出发点都是避免教出栎悦这种学生。陈老师心想。

　　她拿了两把鞭子和一个拍子回来。手上的东西沉甸甸的，步子很难迈开，回办公室路有种异常的阻力。

　　“你真的脱光了？很听话嘛。”

　　门口，陈老师看着栎悦毫不遮掩的裸体，脱口而出。她抻了抻袖口，尽可能表现的蛮横一点，支配地位是惩罚别人的关键。

待续。

小说相关章节：第二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