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到了盡頭，正式進入達因國的領地。

雖說是領地，但這裡是一大片散落的村莊，由達因庇護，但不算正式承認的國土。

也就是說，不用納稅。

事情要從二十年前那場戰爭說起。

赫帝烈男爵與男爵夫人鼓吹異種族婚姻，對當時保守的社會風氣而言過於叛逆。

許多勇敢追愛的異種愛好者面臨無家可歸的窘況。

一號女王對此表示

「戀愛乃是世界的根基、王者神聖的義務，如果聯合王國方不處理這個問題，我們將正式宣戰。」

合著之前把使節團當猴耍不是宣戰？

皮拉爾王已經放棄跟這個瘋女人溝通，就圈定了國境一塊偏遠荒野割讓給達因。

許多異種族伴侶在這塊土地展開新生活

「很好，孤很滿意。能看到這麼多異種族戀愛，孤甚是欣慰。」

女王一本正經的說著奇怪的話，反手就跟克雷克商行簽訂了滿是油水的貿易條約。

皮拉爾王當時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當她看起來神情嚴肅、不茍言笑時，她骨子裡就是個神經病。

當她胡言亂語、沒一句人話時，她又是個很好說話的君主。

永遠不要試圖惹毛一個瘋女人，尤其當你打不過她時。

提外話，男爵為了紀念與夫人邂逅的戰場，將那塊河濱地區命名為"飲香平原"。

在偏僻的車站下了車，泠總在道別前想給莫昂一點錢，免得他死在前往達因國土的路上。

「寡人作為王，不可接受他人施捨。」

莫昂的身體很老實的收好了錢袋

「但你是寡人的朋友，所以沒關係。」

「下次見面一定會還你的餒，再會！」

他扶著車站的牆壁，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走。

經過兩天一夜的火車之旅，接下來就是長達半個月的馬車行進。

這是泠總這輩子第一次長途旅行，卻沒有他認為的振奮與期待。

與凱莉在一起的時光其實很平靜，雖然她總是毛毛躁躁的。但是當她安靜的坐在座位上時，卻像是陶瓷人偶一樣。

坦露出身體的怪病時

「那種小問題，你在瞧不起我嗎？」

跟她說了之後，得到了這樣的答覆。

越是理解這個女孩，就越是無法忍受沒有她在的時光。

泠總也不確定這樣是否就算是夫妻之間該有的情感，也許自己只是無法拒絕她給予的平靜。

太多的不確定、太多的未知數，對於現今的旅程沒有現實感。

「凱莉，妳為什麼會想和我結婚？」

「還有……為什麼嗎？」

她與他五指交纏著，這最近已經成為常態。

「如果是其他人，跟我一樣被捲進之前的一連串巧合裡，妳會跟那個與妳相遇的人訂婚嗎？」

「會……但是那肯定會不一樣的。」

凱莉的手牽的有點用力

「因為你和他的手，一定會不一樣。」

她抬頭看著少年，嘟起嘴唇。

他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

「唉唷嘿！像那古老鏽蝕破鐘唷！打碎了也悶響死不亮聲嘞！」

多西邊駕著馬車，邊意有所指的念著打油詩。

「唉唷嘿！似這舊時龜裂壞瓢唷！敲爛了也悶騷死不顯味嘞！」

「給你機會不中用、王八長了翅膀飛不動！」

「我們到了沒啊～我的屁股快爛掉了。」

泠萌萌抱怨著馬車的不穩

「沒辦法，走大路的話很容易就被男爵抓回去嘍。也別有一番風情不是？」

「就怕下雨路上都是泥巴啊。」

雷雨傾盆打落

多西長嘆一口氣，迴轉韁繩

「小姐啊，您的烏鴉嘴是開過光吶。」

馬車很快便陷入泥濘的道路裡，寸步難行。

凱莉靠著蠻力，硬是拉著前進了幾公尺。

四人又推又拉的掙扎前進，泠總有一種手臂拉斷的錯覺。

在這種時候，少年顯得格外無力

不想去辜負任何人的期待，而去做著愚蠢的努力。

在泥潭裡無用的打滾了三個小時，最後還是決定拋下馬車，徒步尋找落腳處。

「果然是你們啊」

點點雨聲中，男子勒停駿馬

拜塞倫在一片霧茫茫的景象裡出現。

一個不自然的洞穴赫然立在原野中，拜塞倫慷慨的把四人接進穴居中。

「我就猜到這雨天會有人被困在路上，所以出去轉了兩圈。」

「老爺啊，你可真是好心腸吶。」

「哈哈，沒有沒有。我只是想說多管閒事一點說不定比較有機會選上勇者。畢竟英雄就該這樣嘛。」

凱莉攙扶著脫力的泠總，她溼答答的頭髮粘在少年的脖頸。

居然要比自己矮兩個頭的女孩拖行

「我說老哥，你也太弱了吧？」

「這個洞穴是我用魔法搭起來的，有點簡陋呢。」

用營火烘烤著衣服，泠總自告奮勇的守夜。

拜塞倫先生執意要陪在他身邊，兩人沉默地盯著搖曳的火焰。

「拜塞倫大哥……你可以教我魔法嗎？」

「可以，但是為什麼這麼突然？」

泠總抱緊自己的膝蓋，回想起至今為止的無力和狼狽。

「我不想再只是依靠著身邊的人。」

「是嗎？即使只是修習魔力操作都需要一年的修行，施放簡單的術式就需要三年苦修。魔法在三大魔術中雖然便利性最高，但也因此入門困難。對壽命不長的人類而言，並不是最優解喔。」

「……這樣啊」

拜塞倫大哥添了一點柴火進飄搖的紅焰裡，

燃燒的斷裂聲被雷聲覆蓋過去。

「你很迷茫呢，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在幸福倏然終結前，盡情的迷茫、思考著未來意義，一直到那個失去色彩的瞬間。再重新往原本的方向出發也不晚啊。」

「總覺得好難懂。」

「是嗎？倚老賣老真是抱歉了。總而言之就是珍惜當下吧。」

拜塞倫拍著少年的肩膀

「這也是我最近才明白的，你總有一天也會回憶起你衷心的期盼。」

「對拜塞倫大哥來說，就是勇者嗎？」

「是啊」

他拔出酒囊的軟木塞。

「你要不要也試試看呢？會暖和點的」

這是泠總第一次喝酒

苦澀又辛辣的氣味，在抓住尾端之前就只剩水果的酸甜。

再用舌根體會著餘溫，渾厚的苦又揮之不去。

「好難喝。」

「哈哈，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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