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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银河(1~70) - 2,2

[db:作者] 2025-08-12 20:08 5hhhhh 1090 ℃

           ***  ***  ***

              第十五章:长河决

  是夜。

  正算着前回那富贵男子跟他定下的货物的秦绰突然听到了一阵强烈的虫鸣声,都这个时节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虫子。

  他才起身去窗口,一阵冷风吹得他有些难受,而后就见到了长得奇形怪状的各类虫子被堆在了他窗口,已有不少钻了进来。

  这小半个晚上他都用来捉虫子了。

  「我似乎看到那小徒弟鬼鬼祟祟在咱们这儿张望了一些时候,莫不是他来放来的。」温凉秋问道。

  「估计是来给他师父报仇的。」秦绰苦笑,算是他当众拂了谢星摇的面子,小徒弟替她生气了。

  意识到温凉秋又想问白日里的事,他抢先开口:「明日便是千锋会最后一日,结束之后我想去趟南国,百晓生在那地方也没什么可施展的,还不如自己动手。」

  「去那儿做什么?要是被那人发现你……」

  「他发现不了,要来找夷山川的人总让我担心,现在是关键的关头,我怕有什么意外。」

  温凉秋点头,忽又想起什么来问道:「若是真有人要取夷山川,你这一跑,可不是落人话柄了。」

  「真有人要,你便去找我师父,他自然能把那剑找出来。」秦绰说得满不在乎。

  也不知是为了躲人,还是非得自己去办事。

  翌日。

  已是最后两轮比试,霍云山被杨微子打出擂台之后揉了揉自己摔得生疼的腰,照规矩回了个礼便赶紧走了出去。

  「嘶……这崖岭的人下手都不轻啊,那么拼命啊。」霍云山坐在石阶上,一旁的霍云水便给他上着药揉着腰。

  「哥你转过去点儿,这儿都青了。」霍云水嘟囔着,大概霍云山是这所有人里输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毕竟她这个哥哥从来就没想过好好习武,练功都是插科打诨,整日里只想着怎么赚钱去了。

  「小丫头下手轻点儿啊……」他被揉得发出各种怪异的叫声。

  谢星摇和他们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霍云山瞥了瞥身后的杨微子,示意这就是她最后要对付的人了。

  此时的高台上,各个门派的长老前辈们难得都到了。

  谢星摇站在一旁等了一阵,一旁的弟子都来催她上场了,她低下头准备上前时,再抬头才看到了一抹蓝白的身影。

  「好说歹说,还是来了。」温凉秋看他找了个好地方观赛打趣道。

  「我得来看看我是能赢钱还是得输钱。」

  「这小姑娘的赌盘是你自己去押的,你到底押了她赢还是输啊?」

  秦绰发现谢星摇也看着他,故意回避了她的眼神说:「比完告诉你。」

  崖岭习用刀,从来是一股子粗蛮气,偏偏杨微子能使出一股举重若轻的味道来,身法速度,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秦绰看着二人自开局便打得难舍难分,兵刃相撞发出铮鸣声,众人看着这胶着的战况也都不免站起身来。

  只有他还是坐着,看了看那燃着的香。

  若论技法,谢星摇不会输,但是崖岭的人都是搬着山石上下长大的,以耐力见长,若是过了一炷香不能结束,她也就没什么机会了。

  谢星摇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她便是冲着速战速决去的,奈何杨微子也的确不好对付,难以被她抓到破绽,二人在场上都停了一瞬,她压抑着喘息提剑又冲了上去。

  看着那香一点一点燃尽,秦绰的手握着椅子扶手,直到烧到那炷香完结,场上的女子似乎也逐渐开始难以支撑,动作都慢了一些,好几次惊险被击中。

  便如此了。

  秦绰这样想着,叹了口气本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到站在前排的人突然发出惊呼。

  他回头的时候,只见本慢下来的谢星摇突然踩着一旁的木桩而上,先反身向后一击又迅速回身向前,那人影绕着杨微子迅速出剑,动作快得让人抓不住影子,两个身影便成上下之势缠斗起来,谢星摇的双脚再没落地,只踩着他俩的剑和杨微子的肩膀支撑。

  最后也不知是哪一击,那剑柄打在了杨微子胸膛上,他跌坐了出去,而后谢星摇才落了地,单膝撑地,拄着剑也是挡不住的疲惫,满头的汗成股流下。

  「长河决。」

  秦绰听到周遭有人说出了这三个字。

  以高势击低势,宛若天上水倾泻而下,如长河决口,成撞倒天地之势,是为长河决。

  他上一次看这个招式,还是十二年前,他把循剑宗的石柱砍倒之后,谢星摇的师父出手对付了他。

  那一招剑法,他的确没领教过,是以将夷山川插进了地砖缝里才稳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败退。而后那鹤发童颜的长者,便站在不远处,怒目朝他呵斥了一句「竖子狂妄」。

  他本以为都忘得差不多了,方才看到那个身影,又不免回想起来。

  杨微子被人扶了起来,倒是没受什么伤,他抱拳行了礼便转身下去了。

  「我倒是赚了,」秦绰的脸色突然变差,对着温凉秋说,「可恐怕要出事了。」

  他望向循剑宗的人,果不其然,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

  长河决这个招式,并不是循剑宗的弟子都能学的,这招式看天分,许多人练一辈子也是练不成,而要紧的是,这招式本就不是所有弟子都有机缘练的。往常来说,一代循剑宗弟子里也顶多不过五个人会用这个招式,从五十年前开始,基本只有掌门能习此剑法了,可偏偏他们这一代,就连赵掌门都是不会的。

  陶雀和沈殊枝也站在一旁观战,他倒是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只知道这招式看起来厉害便问:「这也是你们循剑宗的招式吗?怎么我从没见你使过。」

  沈殊枝的脸也是顿时煞白起来,她第一时间看向了赵掌门,不意外地从她脸上发现了阴霾。

  唐放本来站在一边给他师父加油,那招式出来的时候他还只顾着叫好,丝毫没意识到别人的目光透出来的怪异,直到结束时,宗内宗外许多人都来与他搭话,甚至相熟的一些人也往他怀里塞了些礼,他才隐隐有些不安。

  而站在高处的人里,是崖岭的掌门先开口:「这招式终究有人继承,对循剑宗来说也是一件喜事,小徒虽败,也算是领教见识了,也恭喜循剑宗了。」

  而后众人才顺着这话说了下去,赵掌门也敛去几分不安一一应下。

  不过谢星摇赢了怎么说对循剑宗来说也算是一件喜事,该做的事赵掌门都没落下,折腾着热闹也到了晚上。

  直到人群散去,她一个人走进大殿,双拳紧握时看到了大殿柱子旁的影子。

  「你来是想做什么?」掌门咬牙问。

  沈殊枝握着剑,手指在剑柄上紧紧扣着。

  「该我问,师姐现下想做什么?」

  赵掌门自嘲笑笑:「我还能想什么,师父对她到如此地步,除了认下,我又能做什么?」

  「师姐已经当了掌门,何必再去介怀这些事。她没有太多的心思,也不会威胁你什么。」

  若没有心思,这么多年谢星摇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此技,是为什么。

  赵掌门没有说这话,只淡淡说:「你安心就是。」

              第十六章:提亲

  秦绰在住处收拾行装的时候,总能听到不远处谢星摇的住处里传来的一阵阵人声。

  看起来对她这招式好奇的人有许多。

  他没多想,直到人声渐散,才听到清寂夜里的敲门声,打开门,不意外便是今日出尽了风头的谢星摇。

  「小长老有何事啊?」他笑问。

  谢星摇往里头看了一眼,问道:「你要走了吗?」

  「千锋会已毕,我自没有理由白留在这儿,」他话锋一转,「今日都忘了问,小长老是想要逢霜,还是要夷山川啊。」

  「你明知道的。」

  他点头:「那便烦请小长老等些日子,门中弟子取来了,便来奉上。」

  「你去哪儿啊?」她突然着急问。

  「底下的作坊出了些事,得去盯着些,都是掠影门的生意,不好跟小长老细说了。」

  夜里风起,吹得她发丝凌乱,发丝间的双目都失了光彩。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秦绰是装足了糊涂劲儿,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提。

  谢星摇垂眼说:「哦,那明日门主下山,我再送一程吧。」她似乎本就管不着秦绰去哪儿的。

  「先行多谢。」他也应下。

  循剑宗山门中有一喝酒吃食的所在,各门派弟子到今日总算是全然松散下来,便都三三两两的聚在此处喝酒,也化解这几日来大大小小的恩怨。

  「哎呀,累死我了。」霍云山抢过本坐在桌边的霍云水手里的一碗水灌下,手里一大个包裹放在了桌上。

  「这是哪儿来的东西?」霍云水问。

  他声音弱下来道:「逍遥市的。」

  这样一说霍云水也明白了大半,毕竟这儿的许多人是不屑,或者说不敢去逍遥市的,但也不是对里头的东西毫无兴趣,便只能托人去买回来。

  而后霍云山拿出了从逍遥市里带回来的一坛酒,怕洒了便单独放着,问道:「你谢姐姐呢?不是说好这个时辰来吃酒吗?」

  云水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不见人。

  等到众人都酒酣耳热时,霍云山兄妹俩才看到门口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谢星摇来得很静,她神色不算好,霍云山也闹不懂她是为哪桩事,便劝道:「你今日都出了那么大风头了,好好喝几杯就是,哪有那么多烦心事。」

  谢星摇坐在那儿难过了半晌,突然听进去了霍云山的话,拿起一旁的酒坛子就是一顿猛灌,把自己呛得厉害。

  「咳咳。」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喝错了!」霍云山看她灌了小半坛才反应过来她喝的是他从逍遥市里带出来的那酒,拍着谢星摇的背,一个劲儿问她有没有事。

  霍云水赶忙上前来帮着扶住谢星摇,问:「这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只能祈祷咱们师姑没那么有良心,这酒里最好兑过水。」他翻了个白眼,也还好只是暖情用的,否则他这条小命也得交代在循剑宗这儿。

  但此时的谢星摇猛然抬头,脸上顿时多了两抹红晕,她本就不怎么喝酒,这一下算是喝多了。

  平时还能装出几分沉默庄重的人,此时拉着霍云山的手臂枕在自己头下面,脸都愁得皱成一团。

  「来咱们先回去啊。」霍云山只能无奈地叫霍云水把她扶起来,可谢星摇也没有他们想的醉得那么厉害。

  她突然坐起来,好像清醒了一些委屈着说:「我不想他走……」

  兄妹俩对视一眼,因着千金花的事大抵猜到说的是谁,霍云山无奈想赶紧把她拖回住处,免得在外面生出什么事端,便一边扶起她一边糊弄着:「人毕竟不是你循剑宗的人,该走还是得走的,你呀,别那么死心眼。」

  是啊,他又不是循剑宗的人……

  等等。

  谢星摇突然脚步都不软绵了,差点儿把霍云山绊了一跤,她转过脸看了看霍云山,看得对方心里发毛。

  「你说得对。」她说完这句,挣脱了两人直直就往门外走去。

  兄妹俩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去,便都跟了上去,就一路跟着她回到了住处,就看她在屋子里头一阵翻箱倒柜,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个盒子,还有好几把剑。

  她眼神仍旧呆呆的,但是脚步稳健了许多并没有太多喝醉的样子,霍云山兄妹正想跟上的时候被她阻止了,而后就一个人朝着不远处的屋子走过去了。

  「咱们要不要跟上去啊……」霍云水还是很担心。

  「嗯……小孩子快回去睡觉,小心长不高。」他能猜到谢星摇去干嘛,突然声调一转教训起霍云水,后者一脸莫名其妙就被霍云山赶着回了住处。

  秦绰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屋的时候见到谢星摇去而复返,手上还拿着不少东西朝着他这儿走来,而她拿的东西里,就有那支千金花。

  「秦绰你别关门。」她远远见到人影便叫了一声。

  喝醉了。

  听到那声音,秦绰就明白过来。

  他靠在门边看着谢星摇直直走了过来,而后她先是把那千金花往他怀里一塞:「呐给你,不许不要了。」

  看着她气鼓鼓的,秦绰一时哑然,那花已经在他怀里,也没处拒绝去。看文加群594332442而后她终于抱不住那么多东西,放在最上头的几把剑哐当就掉了下去,一个个被砸得出鞘,在夜里刀刃露出寒光。

  被寒光晃了眼,秦绰笑问:「小长老这是嫌我昨日拂了你的面子,还是恨我买你回去解毒啊,这是准备杀我雪耻啊?」

  她慌忙摇了摇头而后把怀里的盒子递给他,被酒催得两片云霞在脸上更见嫣红,她磕磕巴巴说:「我来,提……提亲。」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连舌头都容易大起来,她半天都捋不直,说得吞吞吐吐的。

  「这里面是房契,地契,银票,还有一些玉佩、带钩、簪钗什么玩意儿的,哦,这几把剑也值一些钱,也算是我所有值钱的东西了……呐,都给你。」她一样一样说起来,话语里全是醉意。

  「谢星摇,」他打断了面前的女子,可他的声音在风里也多了几分克制沙哑,「你喝醉了,回去。」

  她愣了愣,眨巴着眼睛歪了歪头,又摇了摇头:「我没醉。我说过我喜欢你的啊,所以来提亲嘛……」

  她盯着秦绰,那双眼里的确看不出什么醉意。

  「我这人最讲究了,小长老恐怕养不起我。」他尽量笑道。

  她摇摇头:「我会种地,虽说收成不怎么样……但这几年我也没把自己饿死,山上的地我租了许多出去,但剩下的也够我们吃了。我可以去跟山下的李大叔学养猪和鸭,还有药材什么的我也会种……我能养得起你的。再不济,我能保护你嘛,你们掠影门的人,的确功夫都不太好。」

  他总是不能去看那双眼睛的,太过直白赤裸的情意,从来不是他能招架的。

  喉头蔓延着一股酸涩,他将那千金花放在一旁后将掉落的东西捡了起来,拉着谢星摇说:「走,回去。」

  在摸到她手腕感受到一股浮热时他皱起了眉,而后伸手给她把了脉,皱眉问:「你又吃什么了?」

  「是喝了酒,不过霍云山说,那是他从逍遥市带出来的。」她也蹙着眉答。

  「谢星摇你是不是听不进去话,上回同你怎么说的,还敢喝这种东西?」他突然生气了。

           ***  ***  ***

              第十七章:拒绝

  「我不是故意的。」谢星摇想要把手抽回来。

  「走。」

  发觉他铁了心要把拉回去之后,谢星摇咬牙反手拉回了他,而后拉着他直接进了屋子,抱着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

  今夜四处欢闹的人多,是以掠影门的弟子都没在,温凉秋又不得不去看望药王谷的人,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俩在房间里纠缠。

  秦绰发现自己是真拗不过这人的,他的手一旦发力,骨头和经脉就开始疼痛,所以他只能被谢星摇拉着进了屋,或许是喝了酒谢星摇也有些疯,看他冷着脸想挣脱一狠心直接将人拉到床上,又顺手扯下他用来收整行礼的长布将他捆在了床上。

  「谢星摇!」

  他发怒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坐在他身前肩膀瑟缩了一下,轻声说:「我不做什么,你就这么跟我说会儿话,别挣了,待会儿手疼。」

  自受伤后他经脉骨头都已经不能承受从前那般用力,适应孱弱无能得多的身体对他来说本不是一件易事,他没少怨怒过,这些年不过是逼着自己去适应。

  他仍旧很厌恶这样的无能为力,此刻亦是,是以他也是强压着怒火说:「你想说什么。」

  「我说过了的,我喜欢你,所以不想你走,」她眼睛微红看着他,「你讨厌我吗?」

  她仔细观察着秦绰在此刻一分一毫的神情变化,她没有那么能看懂人心,现在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看到他看着她良久后嘴唇终于张开说:「不讨厌。」

  她才平静了心跳准备再问,便见到面前的人低下头笑:「不讨厌,喜欢,又如何?我喜欢的人太多了,年年月月的,都有不同的人,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吗?

  怎么,小长老是想来日里别人也把你跟我提在一块儿,成了这些人茶余饭后说的一些不着边际的风月事?还是愿意看我左拥右抱?」

  反正按照江湖里的传闻,小半个江湖的女人他都快招惹过了。

  他看着谢星摇的眼神从起初带着些期待,到完全的无措,不禁握紧了拳,身上那股钝痛感又变得强烈。

  她摇了摇头,显然她是受不了他方才说的那些的。

  想了想,她似乎还是不准备放弃,试探说,「那你能不能,试着只喜欢我一个……」

  「我不做这样的承诺。」他轻笑。

  「只是试试。」她更靠近了一步,二人之间的呼吸轻易就被对方触碰,眼神仍旧是执拗的。

  被绑着的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青筋,他微微侧过脸,挺直的鼻梁在烛光剪影里显现出温和的线条,他仍旧是笑着回避她闪着泪光的眼睛,淡淡说了句:「我凭什么要为你试。」

  他没有去看她,但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声响,只有烛火突然摇动,让谢星摇的眼睛忽明忽暗。

  再回头时,是她轻轻解开绑住他的布条,两人靠得很近,她低着头睫毛上沾染着泪滴,声音喑哑说:「好,我知道了。」

  才闭上眼,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轻轻碰上了他的唇,她全身的浮热让她眼底藏着情欲,但现在心底生出强烈的冷意,只能从温热的唇上汲取最后一丝暖意。

  他没有推开她,软唇相贴,她温软的面颊时不时也贴到他微凉的脸上,轻柔胆怯。

  「最后一次。」她松了唇低下头说。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将方才她带来的东西都收捡起来,秦绰看着她蹲在地上收好东西便要往外走,皱眉低声说:「你要上哪儿去?喝了那酒……」

  「不劳门主挂心,」她背对着他,眼泪已经积攒太久开始顺着她脸颊往下落,她抱着匣子的手指节泛白,尽量平静着说,「是我唐突了,不打扰了。」

  谢星摇走出来的时候,霍云山怕她出事还在不远处看着,他没有近前,看着她将东西先放了回去,而后就一个人朝着底下走去。而后他又看到了另一个人影一直跟在谢星摇身后,一直跟着她到了山中小河旁。

  山间夜风最凉,霍云山看谢星摇往河里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正准备上去才注意到她应当不是想寻死,只是在河岸浅滩处把自己淹进去了很久,过了很久才走出来,带着满身冰冷的河水,好像什么都注意不到似的只知道回住处的路。

  另一个身影也看着她回了住处才离开,霍云山站在高处看到了这一切,嘟囔着「这都什么事儿啊」。

  温凉秋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发现一些凌乱,又看到秦绰一直坐在窗边,走到他身后才看到不远处谢星摇的住处烛火一直未曾熄灭。

  「你多在山下留一阵,我怕循剑宗会出事。」他轻声说着,仿佛已是累极,转头又看着那支留下来的千金花出神。

  她料到方才应当发生了什么,便也点了头。

  唐放早晨去叫谢星摇练功的时候,如何都叫不醒人,去找了人来看,才发现她在屋子里头发烧。

  一晚上都还堆放在旁边的湿衣服似乎能解释她这病的由来。

  沈殊枝本来照料着,后来掌门也来看望,她走到床边看看谢星摇。

  她睡得很迷糊,双颊异常红晕,偏偏刚吃了药,她在梦里又想到小时候生病师父灌她喝药时的事,心里本就委屈,便念叨了几句「师父」。

  掌门本听得不清楚,靠近后听到那两个字又是脸色一变。沈殊枝见状赶忙来说:「我来照顾吧,师姐安心便是。」

  掌门没有坚持,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一堆东西,是昨夜谢星摇抱回来后便没有收整的。

  「这孩子,没事胡乱翻自己东西做什么。」她边说着边悄悄打开那匣子看了看,倒都是些贵重的东西,怪不得也不见谢星摇常把这匣子拿出来。

  她本就是随性看着,匣子角落里一个闪着金光的东西突然让她眉目一冷。

  她几乎已经要伸出手去碰那东西了,到最后还是猛地扣上匣子,倒把沈殊枝吓了一跳。

  「师姐,怎么了?」她问。

  掌门回过神摇了摇头,说:「你照顾好她便是,顺道帮她把这些东西都收整一番。哦对了,掠影门的人都走了?」

  「一早便走了。」

  掌门点了点头。

  「小九,」她走至门前的时候突然对沈殊枝开口,「你说她若是瞒着咱们,能学会长河决,是不是也能瞒着我们,其实她都记起来了。」

  这话出口后沈殊枝的脸色也骤变,擦了擦谢星摇的额头后才稳声说:「她若是真记起来了,是装不出这个样子的。」

  长河决都能瞒下,怎么知道她做不了别的。

  掌门未再说话,眸色微冷便离开了。

  等到午后谢星摇退了烧,她才慢慢醒过来,只是醒过来了也是一言不发,沈殊枝只能先喂她吃东西,问她衣服为何是湿的她也只是摇头。

  「这事你不想说便不说了,不过还有一事,你非得跟宗门里的人都要说清楚的,」沈殊枝看周遭没人了才低声问,「长河决,怎么回事?」昨日还要应付外头的人,但到了今日,宗门里的人始终是要弄明白她是怎么学会这招式的。

  她咳了一阵,只朝着窗外先望了一眼,发现山上的人都少了许多后猜秦绰他们已经走了,才压抑住心头的苦涩缓缓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前两年练功的时候,突然发现我使出了这招式,后头想了许久,才发觉这是长河决。」她不记得……那便只能是在她十六岁那场大病之前的事。

  「从前为何不让人知道?」

  谢星摇愣了愣,也有些难为情说:「我总觉得,这招式连掌门师姐也不会,若是我会,总有人要说闲话的。」

  若不是昨日实在情势如此,她也是不愿用出来的,她虽不懂许多弯弯绕绕,但也不会意识不到这件事显现于人前带来的诸多争议。

  沈殊枝低下头想了一阵,然后给她端来了药,轻声交代着:「那他们问起你,你就说那场大病之后你都忘了,他们也不能为难你。」

  她点点头。

           ***  ***  ***

              第十八章:青牙

  沂山之上有不少缓流池塘,因着早上赵掌门留崖岭的人再多几日,说是快到循剑宗先掌门的祭日,崖岭的掌门与已逝的掌门也是至交,便说留下来祭奠之后再走,这几日都忙着这些事。

  到祭祀之时还有些时候,于是杨微子闲来无事便到了一个僻静的湖边钓鱼,他习惯在这种时候修心悟道,坐下之后便闭上了眼。

  听风穿林,静水无声。

  鱼竿微动了动,这动静却有些异常,他睁开眼警惕地拉了拉竿子,突觉十分沉重,疑惑更深。

  「哗啦」这声音过后,他睁大眼睛看着个少女从水里钻了上来,少女浑身湿透还打了两个喷嚏,一身绯红衣衫显出皮肤白皙。

  「诶,这是什么啊……」霍云水蹙着眉,手绕到自己背后拉扯着什么东西。

  「你别动了,是钩……」

  「撕拉」他眼睁睁看着霍云水蛮力一拉,那鱼钩彻底撕破了她的外衫。

  霍云水是现在才注意到岸上的人的,看着自己破烂了的衣服本还只是难过,转头看到面前的人便真生气起来。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儿压根就没有鱼你扔什么钩子?」

  她全身湿漉漉的,纤柔的曲线被勾勒出来,她双手抱在身前着急道:「不许看。」等到杨微子仰头躲闪后才拖着一身的冷水上了岸。

  「我……修法,」他只是为了修心才来静一静的,他眼睛向上看问,「那姑娘在水底做什么?」

  「我练功。」

  「什么功啊?」

  「别人家的功法你多问什么?」她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本就因为前回霍云山被他打伤的事情对这个人耿耿于怀,现下更加气恼,看他低下头准备争辩,又朝他扔了块石头,「不许看我。」

  杨微子被砸得腿疼,又背过身去,紧张地从囊袋里找出一些钱财向身后递过去说:「在下并非有意,这些钱就权当赔姑娘衣裳了。」

  这人也没有那么烦人。

  霍云水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把他的手推回去道:「谁要你的钱,你往后跟人交手少伤人便是了。」

  杨微子闻言也觉得疑惑,正准备回头问他何曾与她交过手,就听到她又说了句「不许回头」,又只能这样背对着。

  霍云水一边叫他不许回头,才慢慢倒着往远处走,看他还算听话便一溜烟儿跑进了林子里。

  杨微子回头的时候,只看到林中一抹红色的衣角翻飞而过没了踪迹,看着自己手中的钱财倒是无奈笑了起来。

  「师兄,师兄!」崖岭的弟子突然跑过来,神色慌张道,「循剑宗出事了。」

  官道。

  从循剑宗下山已有三日,安排了掠影门中的事情之后秦绰才启程往南国去,也耽搁了些时候。

  才往南到了下一个城镇,他同车夫在一个脚店处歇脚,而后见到一群官兵打扮的人正带着一帮当地农民打扮的人走过。

  「这是又征兵了?」秦绰问了脚店的伙计。

  「正是呢,南边的事儿又紧了嘛。」伙计答道。

  他又问:「南边就算开战,从这地方调兵过去,也有些远了吧。」

  「您看上去对南边的事儿倒熟,不过这回有些不一样,两个月前有个刺史啊,带着军民归降南国了,咱们这些人是往东边去的,填那边儿的空。听说南国派去接手那归降的城池的将军,也是中原地界儿的人,不过从前在中原似乎没什么名声。」

  这些年跑过去的将领他还算知道得差不多,这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人……

  秦绰这么想着,看马夫收整好东西,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

  来人穿着灰白衣衫,看上去破旧不堪,手上一把大刀,刀鞘都是用破布包裹着,也显得破损颇多,一把胡子环了整个下巴,带着斗笠,伸出右手往伙计手里给了些钱,便得了一些干粮,那伙计又背过身去准备水。

  唯独整个左臂,空空荡荡。

  「严大哥?」秦绰开口。

  男子猛地回头,露出微微上扬而锋利的眼睛,而后忽地一笑。

  「这几个月我没找到你手下,传不了消息,我正是准备去掠影门找你,倒是先遇到了。」严缭一把将大刀扣在桌子上,端起他的一碗水猛地喝了起来。

  秦绰看看四周无人,引着人到了更偏僻角落无奈道:「因为战事,边地到处在抓探子,他们大概不好活动。你这是从哪儿回来,又弄成这样。」

  那猛灌下去的水不少都沾在了严缭还掺杂着沙灰的胡子里,喝得爽快了后才开口:「别告诉凉秋,否则她又得念叨。我刚从东边儿回来。」

  「我刚从那伙计处知道了些东边的消息,正准备打探。」

  「我正是来告诉你这事的,」严缭低下头,附在他耳侧说,「南国派过去的将领,是故人。」

  秦绰微楞,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整颗心像是突然下坠。

  「他也没死啊。」他怅惘道。

  严缭所说之人,真名或许已少有人记,唯独一个绰号,中原武林的人都还有些印象。

  青牙。

  倒不是说他齿黑,只是当年他初出江湖一时气盛,为了一个承诺,甘愿服毒以正忠义。结果一口喝下去,那是人家故意试他准备好的一碗墨汁。喝完之后便是一嘴黑,得了个青牙的外号。

  若说青牙和秦绰有什么过节,大抵得是,若不是季如犀在那一年千锋会最后一日突然杀出来,青牙便该夺魁的。

  「是啊,咱们从天游山出来之后,他似乎就已经去了南国,这些年改名换姓,也没人认识,咱们这边儿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消息,」严缭又喝了一大口水之后道,「说起来,我发现他在派人频繁跟中原联系,我在那儿还撞见过几回他那个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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