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尽快完成任务，回来时还在这里集合。”

“明白？”

洛天依和其余五人向A同学点头，拿着海报和胶布离开了。这小仓库外，就是首都城中村的街道。

作为东水国的心脏，首都有着灯火彻夜不熄的酒店、豪宅和各式现代化楼宇，同样也有着和现代化格格不入的城中村和贫民窟。扩张的城市在一点一点吞噬着这些苔藓，居住其中的人们或背身逃离城市，要么走进城市的巨口巨腹中。此时，洛天依就行走在这些低矮的楼房间，带着新奇打量着她未见过的景致。那些贫苦的人们就住在破败的房屋中，在一天凉比一天的秋风中挣扎度日，劳碌一天仍要为明天的工作而努力。

能看到这些，真是要感谢小组中的大家……说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参加小组的实践活动呢。洛天依眨眨碧色的眼睛，又想起B先生那些激昂的话语：“打倒专制皇权，废除贵族制度！”“国家是人民而非皇帝的！”“东水国必须维新！”“改造东水国！”他说的真好啊！一看就和那些沉迷酒色的花花公子和木讷呆板的军人不一样！

这个小组是班上A同学牵头组建起来的，A她本人也是B先生的支持者之一。虽和自己一样出身富商家庭，但A她依旧选择了进步，选择了追随B。啊，他们比我要成熟好多啊！我还要继续努力呢……洛天依如是想着在一面墙前站定，开始贴海报。那牛皮纸上印着口号标语和进步话语，照B先生说的那样，只要这个国家一亿群众觉醒了，觉悟了，动员起来反抗不公的皇权专制，就能实现 “人人有米饭，家家吃鲜鱼”的幸福社会了……1

“你！干什么呢！”

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喝令一下惊醒了白日梦中的洛天依，她扭头看去，只见是两个背枪打着手电的宪兵。不敢回头，洛天依拔腿就跑，手中的海报甩了一地。但体育极差的她怎能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宪兵？很快洛天依就被宪兵追上，推倒在墙上。

“老实点！”一人举起卡宾枪对准洛天依，泛着寒光寒气的刺刀就在自己眼前。女孩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骤然紧张起来。另一人攥着捡起的海报走回，放到洛天依眼前：“大晚上不回家，就出来贴这个？你读读上面写了什么！”

“国……国民团结起来，打倒……皇权专——”

“混蛋！”他把海报劈头甩在女孩脸上，“听听，新兵，现在的学生就是这种德行，简直要造反了！带走！”

什……什么……要去哪里？他们……洛天依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腿软得几乎跟不上宪兵们的脚步。车就在不远处停着，车上两个宪兵在前排吃着饭团，待洛天依上车关上车门，他们就开车离开。洛天依心神不宁地坐着，只觉天旋地转。被发现了，被宪兵发现了……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怎样吧？毕竟自己只是个学生，只要向他们承认错误应该就能走，而且爸爸妈妈不会不知道的，A同学，B先生，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下车。”

洛天依眨眨眼抬起头，只见车已停下，车门外就是一个拿着枪的士兵，四周是高墙和墙下站岗的士兵。别无选择，她只能战战兢兢走下车，跟着士兵走去。“那……那个……我现在……在哪里？”“闭嘴，跟着我走。”士兵直接呛回话去，洛天依也不敢再开口。那士兵带着女孩走进一扇门，在走廊上第五间房门前停下，敲敲门。

“谁？”门中传出声音。

“2中队1小队二等兵N！带人犯和证据前来！”

“进来！妈的，你们宪兵队要累死我啊！”

人……人犯……我是人犯……这个性质颇为严重的词几乎要让洛天依站不住了，但士兵可没有耐心，抓住女孩的胳膊就扔进门里。洛天依回过神来，只见自己就站着这间小屋的后墙，头顶的白炽灯照着自己，左边满墙刑具和对面桌边的三个军人。“坐吧，小姑娘。”坐者说道——听声音似乎是刚才发牢骚那人。

洛天依紧张地在桌前坐下，不敢直视那三人。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个军官，他戴着定制的大檐军帽，红色的领章和金闪闪的刺绣竖肩章让自己很不舒服；他身后的两个士兵穿着衬衫短裤，满脸油汗，背着手站着，衣服上满是不知是什么的污迹……军官拿起一张海报看起来，浅笑一声：“哦，原来是贴这个进来的啊……”

“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做这种事……请您……”洛天依嗫嚅地向军官道歉，希望他可以——

“好了好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呢？”军官摆摆手，“我是K上尉，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

“洛……洛天依。”

“嗯，谢谢。洛天依，从我国宪法总纲和刑法第114条5节14行出发，你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对国家、政府尤其是皇帝陛下的不忠和亵渎。不过现在我是军人而非法官，我想知道是谁指使你干这个的？你是否有同志？他们在哪里聚会活动？怎么印刷海报的？回答我的问题，搞定这桩烂事，对你我都好。”

不行，我不能出卖大家，不能让B先生和A同学落在这些当兵的手里……洛天依慢慢开口道：“没……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一个人要做的，这些海报也是我自己唔嗯！！——————”

毫无防备，毫无预兆，洛天依的左脸就结结实实挨了飞来的拳头。钢骨般铁拳汇聚的力量瞬间击碎了女孩的谎言、小算盘和侥幸，头骨几乎要碎裂的剧痛差点让她昏过去。大脑一片空白的洛天依眼冒金星，捂着脸抬起头，只见K已经走到自己身前，山峰一般矗立的他甚至遮住了白炽灯的灯光。“别撒谎，小姑娘，别想耍小聪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真的是我一个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洛天依用颤抖的声音辩解道，但K根本不相信。“没关系，你会知道的，所以我才会把刑讯室称为‘学堂’，通过刑具让人获得知识和记忆。吊起来！”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拉起洛天依，扯下她的外套扔在地上。“放……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能这——”但只是个小女孩的洛天依在士兵们面前全无优势，任她如何挣扎反抗，士兵们还是拽住她的手臂、铐在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铁链上。K踢走地上的外套，走到女孩身边。洛天依浅灰色的短发已有几分凌乱，碧色的双眸被恐惧和眼泪包围了，精致的面容因恐惧失色甚多；正在发育的乳房在毛衣和衬衫上形成了凸起，但还能看出未褪去的青涩；长及脚踝的绀色长裙沾上了些泥土，踩着圆头小皮鞋的双脚套着白袜就没在裙摆中。K打量一眼就问道：“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求求您……放我走吧……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好好学习，一定不会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鞭雷击般落在后背，洛天依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变成惨叫。布满尖刺的皮鞭轻松撕开了毛衣和衬衫、炸开了女孩后背一大片皮肉，伤口竟没入肌肤半厘米，鲜血从翻出的皮肉中喷溅而出，点点落在地上。洛天依不住地倒吸冷气，眼泪不争气地淌出眼眶。但当她抬起泪眼，只见K走到一旁，为举鞭向自己前胸挥来的士兵让路。这一鞭从左肩进入从腰间飞出，一道近半米长的伤口在女孩前胸爆开。

“呃啊啊啊啊啊！！！！！——————————别————别打了！！——————好疼啊啊啊啊啊！！！————————————————”洛天依向K哭喊求饶，又本能地想要挣开铁链的束缚，却只不过为接下来的两鞭子和自己的哀嚎徒增了些清脆的叮当响。有时同步有时先后落下的鞭子在女孩身上飞舞着，打得毛线、布缕和鲜血飞溅不止，深长的伤口一条又一条在洛天依单薄的身上炸开，几乎要把她打成碎片。躲闪无处又不得怜悯的洛天依只能用声音越来越小的哭叫和眼泪缓解痛苦，聊胜于无地扭动身体，好似能够偏离那皮鞭的轨迹。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一鞭子恰好击中了女孩娇嫩柔弱的乳头，洛天依尖叫一声昏死过去，连续几鞭都打不醒她。K放下书示意士兵们停止，起身走到女孩身边，微皱双眉看着她的惨状：洛天依的上衣被完全打烂了，只剩下几片碎布还残绕在脖颈上，连裙子也因裙腰断裂滑落在地；一条又一条黑红色的伤口交错在她前胸后背，组织起了一张可怖的网格，滴淌下的鲜血甚至染红了她的内裤和白皙的双腿。K毫无波澜地从衣袋中掏出一个酒壶，拧开盖子，起手把六十五度的白酒浇在女孩血肉模糊的前胸。

“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伤口被酒精刺激的剧痛瞬间唤醒了洛天依，她疯狂喊叫着抖动身体，想甩掉身上越燃越旺的灼烧感，却让酒液在伤口中浸得更深。K耐心等待女孩挺过这阵疼痛，低头摩挲起酒壶来。等女孩安静下来，他把酒壶放到冷汗直流、大口喘气的洛天依眼前。

“其实，我不喝酒的，但我还是每天带着这个酒壶，里面永远有220mL白酒。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我不知道……”洛天依感觉自己快被打死了，哪里顾得上思考这个不喝酒的人为什么带酒壶。

“04年和白猪的战争，学过吧？我就参加过，这酒壶也是从一个白猪的身上扒下来的。哎呀，那天可真惨呐，两个大队全灭，满山都是尸体；还有暴雨，天冷得要命……但是！我却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要没这一壶酒，我是真站不起来打死追击的敌军、拖着伤员返回驻地的……”K沉浸地回顾起往事，很快也意识到有点偏题，“咳咳，严肃点。现在考虑清楚了吗，洛天依？快招了吧，趁现在还有去医院的机会。”

“不……放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啧，你这小姑娘怎么听不进话呢！”K咂舌一声，“你招供，我送你去医院，就这么简单。要我再复述一遍问题吗？”

“求求您……我……我真的是……”

“行，你自找的。”K转身走到桌边，捏着一根两寸长的钢针走来，故意把针举在面前，好让洛天依看到钢针的寒光。“左乳看来要很久才能恢复呢……你的右乳倒是挺走运没被打中。洛天依，你该知道我要干什么吧？快说快说，我急着下班呢。”

“我……我真的不能说啊……求求您了……”

“你不能说，说明你知道。有进展是很好，但还不够。可惜，如果你将来有孩子，他也没福气喝上一口亲妈的奶了。”K说完就把那钢针精准凶狠地刺入了洛天依的右乳乳头。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洛天依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狭小的室内，她从来不会想到自己身体最娇嫩的部分会被如此摧残，只能本能地扭动身躯，但她的动作只是徒增痛苦。向乳房伸出推进的钢针受到晃动，加之K搅奶盖般搅动针头，如此简直是要摧毁洛天依的乳房。遍布神经末梢的乳腺岂能受如此对待，很快就被搅得稀烂、永远失去正常的生理功能。

“拔出去————————拔出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万分的洛天依扯着嗓子嚎叫着，她一秒钟也坚持不下去了。但K依旧恶趣味地搅动着针，还起手揉捏那已经丧失功能但还保持着形状的乳房。洛天依现在脑子里除了痛苦，就是无尽的恨意。她好恨，恨造物主为女人的身躯生出了乳房，恨生世上的自己是个女人，恨眼前这个军官……洛天依真希望自己立刻昏迷，干脆要么直接死掉，这种痛苦真的是一个16岁女孩无法承受的。

“哇啊啊啊啊啊——————……”K突然把针猛地拔了出来，钢针扯带着鲜血，脂肪，组织液，以及女孩最后一点气力飞出体外。洛天依顿时咽下惨叫昏死过去，头无力地垂在胸口，身体任凭士兵踢打也毫无反应。

K摇摇头，摆摆手让士兵们放下洛天依。“让她睡一会儿，明天再说，我也困得不行了。把她的鞋袜扒下来，拿件囚服换上。”“是。”K吩咐完，又想起什么，起身拦住要拖洛天依出门的士兵，掏出两张卡片递给他们：“购物卡，每张五十圆，给你们家人。”“谢谢您！阁下！”士兵们激动地向K敬礼，他只是笑笑走出门外。

唉，这狗日的经济危机，军队里虽包食宿，但这些一般士兵的家人恐怕要饿肚子……这些左翼运动，恐怕也是因此兴起的吧。K思索着走出大门，回家了。

就在K悠哉游哉散步回家时，洛天依却被扔进一间无窗囚室中。头顶是不灭的白炽灯，身下是一层浅浅的干草。洛天依渐从周身的寒冷中醒来，寒气透过石砖毫无阻碍地渗进自己体内。她哭了，哭自己的伤痛，哭自己的不幸。如果不招供，自己明天肯定又会被这样毒打，甚至会有更多更残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如果招供，A同学，小组其他人和B先生肯定就会……如此两难的处境扰得洛天依痛苦万分，她翻个身靠墙躺去，锋利的草屑却扎满后背的伤口。洛天依咬牙爬到门前穿上那件单薄的囚服，蜷起身闭上眼，希望能睡久一点。

“早上好，洛天依，睡得好吗？”K一脚踹醒洛天依，“你怎么穿着衣服呢？”

“我……我看见门边……”刚醒来的洛天依完全懵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放在门口就能穿吗？得到我的允许吗？你以为你在家里啊！”K的责骂和巴掌雨点般落在洛天依脸上，“放肆！自由主义！非国民！”

“别打——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啊啊！！！！——————”洛天依哭着跪下，捂住流血的嘴角向K乞求怜悯。

“那还不脱！要我给你请个佣人吗！”K一脚踢中了女孩右乳，洛天依惨叫一声，差点又疼昏过去。身上这囚服虽说只是条粗布缝制的套头裙，但无论如何也比赤身裸体要好……唉，这个时候这种状况下，还有那个关心自己贞操的必要吗？洛天依努力止住哭泣，慢慢脱下囚服，双手呈给K。K一把夺过，三两下把衣服撕碎：“再说一遍，现在我是你的支配者！没我的许可，你就是冻死也不能穿衣服！给我出来！”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洛天依咬牙忍住疼痛，扶着墙起身走出囚室，跟上前面的K。走廊的地砖又湿又滑，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粘腻东西，光脚行走的洛天依直犯恶心，却一声也不敢出，就算脚底满是污秽，她也不希望K再发火。发发善心吧，让我走吧……

还是睡前那审讯室，不过桌边摆上了一个小火炉。K进了门就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热腾腾的咖啡和面包吃喝起来。他吃得很大声，用力咀嚼松软的面包，不住吧唧嘴，完全没有一个将校应有的吃相。毫无疑问，K是故意的——且看洛天依捂着前胸和下体站在桌前，之前被疼痛和屈辱压下的食欲现在伸出爪子抓挠起她的心肝。想来，自从自己被抓到这里后，自己连一口水都没喝……这时，K擦擦手，把盛有最后一片面包的盘子向洛天依那边推去。女孩身躯一颤，就要伸手去拿——

不行！不能拿！刚才挨打还少吗？要是因为一片面包挨更多打，这不值得……洛天依收回将要伸出的手，继续站着。K也察觉到了洛天依的动摇，浅笑一声：“不错，挺聪明的，挨一次打就长记性了。吃吧，我同意了。”

上尉话音刚落，洛天依就迫不及待地抓起面包狂啃起来。面包上淋有黄油和蜂蜜，又香又甜。洛天依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下来。如果……如果现在在家，自己就能吃上夹着肉的三明治，穿着干净暖和的衣服去上学……

“噎着了？”K把杯子推给洛天依，“来，喝点咖啡。”

K口中的“咖啡”，即是一满杯浇在杯底咖啡渣上的白水——涮杯水，既无白水的清凉，又满是咖啡的苦涩。但洛天依如饮甘露般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就着这水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末了，她还依依不舍地舔起嘴唇，吮嗦还沾着些油蜜的手指。K拍案而起，上前一拳把女孩打翻在地：“妈的，你在吃大菜吗！吊起来！”

早和上尉分享了调理面包的士兵们幸灾乐祸地拽起咳嗽喘气、满嘴鲜血的洛天依，把她吊好。“需要我重复一遍昨天的问题吗？别抱有会害死你的希望，你的命运就在你自己手里。” K捡起杯子放回桌面，回头却看见洛天依一副憔悴无所谓的神情，似乎在等着上刑。

“你是不是在盘算，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两天，同学、老师和父母就会来救你？别做梦了，这里是宪兵队，不是警视厅，除非你爸是总理或某个大臣，至少也得是个军人。”K说着坐下，低头整理起来包里的文件：“洛天依，你不是和那些左翼分子在一起活动吗？那我问你些别的问题，希望你好好回答。”

“什么……”该不会又是别的什么情报吧，可我怎么知道那么多……

“这本书，你应该读过吧？”K举起一本书，“《劳动群众团结起来》，那位白猪理论家最早写的一本。那么请问，如何迈出你们口中‘国民革命’的第一步？”

这……洛天依顿时懵住。自己确实读过这书，但越读越读不懂，读了一小半就扔进课桌里落灰。“大……大概是，动员群众，让群众觉醒……”

“错，这是口号不是行动纲要，”K摇摇头把书放下，“要革命，难道不应让群众们知晓自己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吗？通过集会、演讲、分发宣传品让群众明白这一点，然后通过最温和的手段——成立工会组织，进行劳资谈判等——迈出革命的第一步，渐进地实现主张乃至掌握政权。作者在第226页写得清清楚楚，忘了还是没读到那里？”

洛天依无语凝噎，没再回答，但K继续道：“从当今社会条件出发，如何将劳动群众的力量进行聚合？如何实现革命力量的最大化？”

“我……我怎么知道啊！”这下又触及洛天依的知识盲区了，她只知道在课堂上听B先生的演讲很激动很有趣，但却记不住多少内容。

“答案是组建政党，”K摇摇头，“我国法律并没有对参政政党性质做出规定，我们宪兵队也没有像白猪那样监视跟踪异议人士，所以不管左翼右翼信教的不信教的保皇的立宪的都能进入议会——只要能拿到议会席位就行。你们左翼为什么不组建政党、在议会中发挥影响力呢？全国至少会有一千万人为你们投票吧？”

“我……我……”洛天依涨红了脸，想辩驳却什么都说不出，K乘胜追击道：“洛天依，你们常说要‘让劳动群众过上好日子’，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我还能干什么啊！我只是个学生，才刚上高中，什么都不会，我——”

K猛拍一下桌子，吓得洛天依咽回话去。“怎么可能什么都做不到呢？你只是狭隘地认为‘让劳动群众过上好日子’只能通过暴力革命吗？有朝一日站在国会大厦上振臂一呼、全国一亿人群起响应、好日子来临——做梦！脚踏实地好好想想，你同班同学中有家庭困难的人吧，能不能向她们分享文具哪怕一起吃午饭呢？门卫岗亭入冬后可不暖和，能不能在校内组织募捐给门卫买个火炉呢？无论寒暑都会有游街串巷的小贩，能不能出门买个几文钱的糖果让他有餐饭吃呢？革命和改革面向的是活生生的人，这个国家一亿和你我一样普普通通的人，而不是书中那些空洞的名词。”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是不是我们的同志？！”洛天依质问道K。虽然很不愿承认，但他说的简直比B先生还有道理，这个军官到底是谁……

“什么‘我们的同志’，我是堂堂正正的帝国陆军将校！”K怒而愤起，“如果你以为我是个愣头青或靠关系爬上来的贵族纨绔，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平民出身，忠于皇帝陛下，忠于祖国——为此我考了两次大学，第一次是帝国大学法学系，第二次是陆军士官学校，刚毕业就去大陆和白猪打仗，同班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国！你可以尽情骂我残忍无情，但别把我和你们这些坐而论道的空想家相提并论！”

“可你怎么会这么了解左翼的理论！如果你不和我们一样，又为什么要研究它！”

“西陆国的古语没学过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想要彻底驳倒某套理论，非将它研究透彻不可。看看这个，《帝国陆军报》，”K拿起一张报纸，“我们陆军也深知真理越辩越明这一道理，所以上面每天都有专栏刊登你们左翼的文章，以及对文章的批驳论战——我就是干这个的，每周有四篇论战文都由我负责！倒是你们的刊物一直自说自话，从来不肯回应哪怕一篇论战文，成天就知道印各种车轱辘话浪费纸张！”

“怎……怎么会……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洛天依大脑已经有点反应不过来了，“难道说，我就只是……只是……”

“没错，你只是个不好好学习沉浸在别人编造的白日梦里的可怜中学生，为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自我感动地献身，”K稍稍缓和了一下口气，“快点招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别逼我继续。”

洛天依没作声，咬紧嘴唇低下头，她还在反刍着刚才K的话。难道，一直以来这些经历，都只是自己的白日梦么？“自以为是的空想”“自我感动地献身”……不，不会的，这个当兵的只是在诡辩，就算他说的是实话，我也不能背叛那么照顾关心的A同学和B先生……

“好吧，我知道了。”K起身走到火炉边，抽出一支插在其中的烙铁，缓缓转过身来。洛天依看见那烧得通红、在空气中作响的方形铁块，惊恐地向后退去，身体战栗不止。

“不……不要……那种东西……我受不了的……”那可怖的东西正靠近自己，小时候被烫伤的回忆浮现在脑海——而那仅仅只是稍碰了开水壶一下。被烙铁烫的话，自己会疼死的吧？洛天依想跑，想回家，想离开这个活地狱，她喊叫着，挣扎着，却被士兵们死死按住，甚至连向后退缩都做不到。她绝望地猜测起烙铁会在哪里落下？乳房？胸口？还是小腹……

小腹！烧红的烙铁死死按在洛天依小腹上，顿时生出一缕黑烟和皮肉被烤焦的嗞嗞声。女孩爆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尖利痛苦的嚎叫，音声惨巨得要撕破喉咙和声带；碧眼几要从圆睁的眼眶中爆出，涕泪喷淌在因剧痛绷紧的身上。洛天依的惨叫很快就消失了，声带被撕裂的她只是大张着嘴，剧痛清零了她的全部理智和意识，女孩只觉得那烙铁要烧透自己的肌肤、烧穿自己的肚肠、烧穿自己单薄的身体。

当K终于收手那开烙铁时，女孩顿时瘫软下来，一头栽下昏死过去。她被冷汗浸湿的短发贴垂在双颊，小腹上留下了一块焦黑的伤痕，坏死的肌肤和渗着血的边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和腥味，失禁的尿水潺潺泄出下体，淌湿了女孩几无血色的双腿和满是污秽的双脚，在地上积成一滩小洼。K待士兵们把洛天依放下，自己飞起一脚向女孩踢去，镶铁鞋头正中烧伤处。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洛天依吐出一大口血睁开眼睛，立刻就被K掐住脖子提起来，双脚有气无力踢动着。“求求您……不要……我要死了……”

“你他妈的说还是不说？！”K一下把洛天依按在地上那摊尿水中，女孩眼冒金星地屏住呼吸，但骚臭的尿还是没进了她的眼睛、鼻孔和嘴里，蜇得眼睛生疼，尿液和血在嘴里满是腥臭，犯得她阵阵恶心。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A同学……B先生……你们在哪……谁来……谁来救救我……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K没让洛天依继续自伤自怜，向士兵们点点头。二人立刻会意，上前跪压住洛天依，一人把女孩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另一人则打开她的双腿，抬起女孩的屁股。已经没气力反抗的洛天依不做挣扎，只是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灌肠啊，”K手持一支粗长的注射器走来，捏住连接着前端的软管，“这里是1.5升灌肠液，够你难受的了。”

“不……不要！我会死的，我真的受不了的啊！！————”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K在女孩身后蹲下，“总比继续用烙铁好吧！我都有点可怜你了呢。”说着，K用手指扩开洛天依的肛门，小心翼翼捏住软管慢慢探入。

“咿呀！！！！！——————别———别进来啊啊啊啊啊啊！！！————————”肛门被异物侵入的的痛感和不适一下激发了洛天依体内的潜力，她开始喊叫，甩头挺身，无论如何都想要逃离这可怕的地方，但被士兵压住的她甚至无法将胸膛挺离地面半寸。K见软管调整好了，就拿起注射器，开始推动活塞，筒中的液体就一点一点进入了女孩体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拔出去！拔出去啊啊啊啊！！！！！！！————————————”洛天依的哭喊几乎成了嘶吼，冰凉的灌肠液快速自肛门逆流而上、填满她的肠道，被死死压住的肚子就像孕妇般隆起，挤压得洛天依痛苦万分。伴随着侵入感的是逐渐产生且越发厉害的胀痛感，差不多两天没排泄的大便被甘油的和凉水不停冲击分解，欲排出体外又被潮液阻住，终于逼迫肠道蠕动起来。在把活塞推到末端、灌肠液全部打进女孩体内后，K捏住软管猛地拔出。

“呃啊啊啊……”软管刮擦着肠道飞出体外，洛天依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飞出去了。肚子越来越疼，不安地咕噜作响，大便就要拉出来了……但K无意让洛天依好受，拿起一枚橡胶塞使劲儿捅进了女孩肛门里。

“干什么——不要——————求求您，让我去厕所吧！！——”洛天依惊惧地哭叫出声，使劲儿想要挤出那塞子。但那玩意好似长在了肛门上，任她如何费力都不能让它外移动分毫。这时，洛天依才知晓K在干什么——他剥夺了自己作为人不可剥夺的最基本的排泄权！但肚子却闹得越发厉害，疼痛不断。

“以我的经验看，这种方法十分有效，尤其对你们女性。”K起身就出门，“我出去办点事，把她关起来。洛天依，不要自己把塞子拔出来，不然下次就把甘油换成芥末油或辣椒水。”不等洛天依求饶，士兵们就拽她出门，扔进囚室。

铁门砰地关上，留下洛天依一人在地上受罪。蠕动的大肠本能地要将和甘油起反应的大便派出，但一夫当关的肛塞却使之排泄不能。刀绞般的剧痛阵阵袭来，摧残着女孩最后一点理智。洛天依不顾满身伤口和流脓的烙伤，抱住圆滚的肚子蜷身打滚，不住地呻吟哭喊。

起初，洛天依还能哭出声来，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到门前，用能喊出的最大声向外求救，起手将铁门拍打得砰砰响，但谁都没有来，没人回应她绝望的哭喊。洛天依终于喊不动了，躺在地上无助地承受煎熬。她想睡觉，想在梦乡哪怕是噩梦中逃避现实，但每当她就要入睡，几乎能将身体捅穿的剧痛就逼她睁开眼睛。满身冷汗、皮肤煞白的她不敢去拿依旧在门口放着的囚服，只能背靠墙在阴冷中发抖。在漫长的时间中，洛天依已经不知道自己失禁了多少次，只感觉下体又湿又冷，连脚趾都快失去知觉了。

慢慢流逝的时间和疼痛潮水般不停冲击洛天依的身体和内心，并非自愿保持清醒的女孩麻木地挺受着痛苦，被剥夺的思考能力却不合时宜地上线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受这种罪呢……

因为你参加左翼活动，大晚上不睡觉上街贴非法海报。只要你一日不招供、不回答上尉的问题，你就一日不得从这地狱中脱身。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背叛理想，背叛关心我的人……

理想？你自己也明白那是白日梦吧，不然上尉戳穿你时，你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动脑子好好想想，那个B先生说的话有什么用？是原理吗，还是什么思维逻辑？都不是，全是假大空话，今天是“国民革命”，明天是“劳动群众团结起来”，天天听这些你大概也腻味吧？“我们的哲学是实践的哲学”——这是理论书的话，但你做了什么？A同学做了什么？B先生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尽是空谈。也许你真的该向上尉学习学习，脚踏实地多做事。

就算这么说，我也不能出卖同学……

那你能受了肚子疼吗？要是上尉再也不回来了呢？要是他在你招供前都不拔出塞子呢？你岂不是要活活疼死或憋死？退一万步说，你爸妈希望看到你这样吗？为了身外之人身外之物活活疼死……这，值得吗？

我……我……

……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士兵们拽起几乎失去意识的洛天依拖进刑讯室。洛天依迷迷糊糊从拖行的痛苦中醒来，只觉得身体又沉又疼，被拖行在地上却几乎感觉不到皮肤摩擦的火辣。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了？K又去做了什么？洛天依不知道，在被拖进门时却看见正在脱外套K。他穿着一身便装，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他在桌前坐下审阅文件，头也不抬道：“把塞子拔出来吧，已经九小时了。”一个士兵上前把手伸进洛天依的下体，使劲儿拔出了塞子。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女孩的满肚秽物瞬间喷射而出，黄褐色的粪水伴随着噗叽的屁声涂射满墙，恶臭顿时溢满房间。经过大风大浪的上尉面不改色安坐着，士兵们则捂住口鼻向一旁的水管冲去，打开龙头冲洗洛天依。冰凉的水无情拍打着洛天依的脸和身体，总算把虚脱得要昏死她刺激醒来。待身上洗得干净，士兵们把女孩拽到椅子上坐下。K抬头看了眼湿透的洛天依，拿起桌上的毛毯递给她：“盖着，别着凉了。”

洛天依木然接过包住身体，她还没完全从刚才的脱粪中回过神来。她低下头，黯淡下的碧色双眸看见的是自己红肿的身体和还在流脓的腹部烧伤处，铁椅子坐来冷得发痛，洛天依打起寒颤，蜷缩进毯子里。K依旧那么坐着，一言不发，士兵们回到身后他也没抬头。洛天依起手撩开贴在眼睛上的头发，慢慢开口道：“我说，我都说……”

洛天依终于决定招供了。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向A同学和B先生道歉，一边搜肠刮肚，拼命要回忆起些什么东西……但当准备招供的她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的K双唇不自然地紧闭，面部肌肉在颤抖。——没错，他在憋笑。

“什……什么……为什么……难道你……”洛天依大概猜出了可怕的事实，但她不敢承认，K则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是A同学吧！你的小组组长……哈哈哈哈哈哈！！！……

“是，但你笑什么……你对她干了什么……”

K突然发狂地大笑起来，眼泪不住地落在她的衬衫、领带和手里的文件上，好容易才镇定一点：“嘻嘻嘻……我就觉得好笑……哈哈哈哈哈！！我去学校把她接了过来，让她看了看你——不知道吧？当时你还在囚室里疼得打滚，她也吓尿了啊哈哈哈哈！！……但这不是关键……然后……然后你知道怎样了……”

“怎样……”

“一碗亲子丼！”K笑得睫毛都在发抖，“就是地摊上五十文一碗最贱的盖饭————我把饭端给她，然后，然后她就全说出来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天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还是强作镇定道：“B……B先生……我们的国文老师……他也……”

至少，至少让自己招一点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K捧腹大笑，右手不住地猛拍桌子，把军帽都震到地上了；身后的两个士兵也绷不住了，小声轻笑起来。

“你以为……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A同学的……”K弯腰捡起帽子，“就是你的B先生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宪兵队甚至还没开始调查他，他就吓得向我们自首了哈哈哈哈哈！！你们学生的什么小组读书会团建他全告诉我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他还在任教，可他批评左翼的话连最会骂人的市侩听了都要捂住耳朵逃跑啊哈哈哈哈哈！！！————————”

在K的笑声中，洛天依面如死灰，脸色煞白，张合的嘴唇开闭道：“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K突然止住笑声，正襟危坐拿起文件：“这个，根据你的情况来看，你要去劳改营三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至少……让我看一眼爸爸妈妈……”洛天依震动的瞳孔看向K，而上尉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顾左右看着桌上的纸笔出神。

“为什么……我要见爸爸妈妈……至少写封信……打个电话……难道这也不行吗？”洛天依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K侧过脸，看着斑驳的墙壁慢慢开口：“其实今天，我是先去你家的……”

“什么……”

“我是想让你爸妈劝劝你，让你招供。但是，在了解情况后，你妈是哭个不停，你爸是气得摔东西，谁都没说什么和你有关的事，也不肯来这里看你。当我离开时，你爸甚至没试着向我行贿来让他女儿好过一点……”

“胡说！你骗我！”洛天依掀起毯子猛然起身，“你胡说……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你说谎！不可能！！！”

K没有反驳，只是默然起身道：“跟我来，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洛天依捡起毯子跟着他走出门去，她一定要确认真相。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爸爸妈妈怎么可能这样我是他们的骨肉一定都是这个军官干的对都是他在骗我只要给爸爸妈妈联系上就一定可以——

一行人来到不远处的值班室里，值班员起身向K敬礼，K摆摆手让他坐下继续做事，自己把电话机挪到桌角，拿起听筒问洛天依：“你家的号码，是1919810对吧？”“是。”K就转动拨号，很快就接通了。“喂，让做父亲的说话。”K只说了这一句就把听筒递给洛天依。她颤颤巍巍接过举起，轻声嗫嚅道：“爸……爸爸……”

“混蛋！！！——————————”听筒那边传来了熟悉但暴怒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和那些知识分子鬼混！！！我供你上学是为了什么？啊？！”

“爸爸，我——”

“滚！！！你给我滚！这个家没你的地方！！！滚蛋！！我没你这女儿！！！——————”

话音刚落，听筒里就只剩下了沙沙的忙音。

孩子的世界是很小的，无非是故乡，亲人，朋友，学校，老师等等。更大的世界，他们看不见，也不能去看。但就在电话挂上的瞬间，洛天依就睁眼看到了作为孩子的她不能面对也无法面对的可怕现实，她头顶的苍穹倒塌了，天空和云朵的碎片落在她身上，把伤痕累累的她砸得粉碎。洛天依双眼直直盯着桌上的电话机，一切感觉都在离她远去，她感觉不到身体各处的疼痛，感受不到周身的寒冷，听不见K略带歉意的叙述，甚至话筒从手中抽走后她的手臂还就那么举着。现在，脆弱的双腿支撑不住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也要飘走无踪……

“呵呵呵呵呵呵……嘻嘻嘻……哈哈哈……”洛天依忽地发出一阵笑声。

“哈？”K皱眉看着洛天依，值班员和士兵们也狐疑地看去。

但是，他们没有得到回应，洛天依还在笑着，笑声渐渐变为抽泣，终于成了痛哭。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仰面嚎啕大哭起来，凄惨的哭声几乎要把值班室的房顶掀翻。洛天依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珍重的A同学会那样轻易地背叛自己，不明白自己尊重的B先生会那样随意地抛弃自己，甚至连爸爸妈妈也……得不到答案的洛天依只能哭，竭尽全力哭泣着，嗓音慢慢沙哑下去，淌落的眼泪竟渐有了血色。

平生未见如此惨状的其他人惊恐地退后远离她，只有K阴沉着脸轻声道：“洛天依，给我闭嘴。”但洛天依哪里听得见他那么小声没精神的话，兀自哭着。

“给我闭嘴！！！！！闭嘴！！！！闭嘴！！！”K飞起一脚把女孩踢翻，冲上去一脚又一脚猛踹起她，“闭嘴！！！不许哭！！！不许哭！！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怎么想到会变成这样的！给我安静！！！安静！！！！！————————”

就像攻城锤击打城门，K也是如此踢踹着洛天依。他的皮鞋的尖头一下又一下落在女孩腹部，才几下就让洛天依止住哭喊。待旁人终于回过神上前把K拖走，她已经躺在地上大口吐着鲜血，染得地板鲜红一片，再次失禁的下体泄出的不是尿而是血。K挣脱开众人，走到连鼻腔都在流血沫的洛天依身边，掏出手枪对准她：“安静点……不然我就杀了你。别烦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开枪……开枪啊……”洛天依不知哪来了气力，爬到K脚边，拽着裤子亲吻他的鞋，“求求您……开枪吧……我活不下去了……求求您杀了我吧……”

士兵们和值班员皆侧目不忍直视，K长叹一口气收起枪，起手抹抹有点湿的眼睛：“军曹……军曹！值班军曹！”“是……是！”“备车，现在就送去监狱，咱们宪兵队这小庙，供不起她这尊大佛！”

K说着就出门走进院子，士兵们也赶紧把还在地上说胡话的洛天依拖出门外，站在K身后等车来。吹着晚秋的冷风，看着洒在地上的月光，K扯松领带打开衣领，让风吹进怀中。他明白，自己只是尽职而为，但结果居然会如此荒诞如此残忍。暂且先不质疑某些国民的国民性，这个孩子送去监狱，别说三年，她能活过三个月吗？就算她从那种地狱里活着出来，即使青楼也不会要一个被完全玩坏的肉便器吧？还有，为什么不给她一枪呢？就说是她图谋不轨——到底给了她一个痛快。想当年，自己杯酒下肚后杀了十几个白猪，怎么今天就下不了手了呢？K从衣袋里掏出酒壶，拧开盖子就要一口喝完——

前方的鸣笛声和车灯灯光直冲自己而来。K抬起头，不是宪兵队的卡车，而是一辆锃亮的黑色高级轿车，车头还挂着军旗。哪个大人物会大晚上来宪兵队？虽然如是怀疑，K还是系好衣扣系好领带，走向车去。他才走到车头，就见后门下来一位穿着朴素的女孩。她黑褐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麻花辫，两绺发垂落在双肩下，赤色的大眼睛水灵狡猾地打量起四周，注意到了K。

我去，怎么是她！K立刻立正站好：“报告少校！陆军第三师团第一联队K上尉正在进行任务。”“听说你抓了个小姑娘，有这回事吗？”“有的，她人就在这里，正要转运去监狱。”

女孩抬手示意士兵们停止动作，走到洛天依身边。看着奄奄一息、满身血污的她，女孩抬头问K：“上尉，为什么抓她，还打成这样？”“夜间在贫民区张贴反动海报，要她招供出同伙，当然，也有我的一些个人原因……”

“是吗？等一下。”女孩点点头，又跑回车上，背着手回到洛天依身边。K起脚让她侧躺好，面对着女孩。女孩伸出左手，提着一个玻璃瓶在洛天依眼前晃晃，瓶内褐色的液体和瓶身红色的标签在她眼前：“喝吗？又甜又凉快的汽水，进口货呢！”

洛天依抬眼一瞥，就低眼没再看。

“那这个呢？想要吗？”女孩伸出右手，手中握着一把武器——名为红宝石的半自动手枪。

洛天依突然有了精神，使出全身气力就要伸手拿枪，却被K一脚踢昏。“他妈的！想干什么！”士兵们也拿起枪上前围住洛天依。

“呵呵呵……”在这紧张的时刻，女孩却突然发出一阵笑声。她把枪放回口袋，笑道：“放下枪放下枪，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K，这又是怎么回事呀？”“这个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

K低头凑到女孩耳边，一五一十说了洛天依的情况。听完，女孩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既然如此，K，你不介意我把这个小可爱带走吧？”

“当然可以，现在吗？还是我们收拾一下她再送到您家去？”

“现在吧，找块布包好放后备箱里。谢谢啦！”女孩把汽水递给K，一步三蹦开心地回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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