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他也学会了如何去打猎–––––虽然对象只是松鼠或一些小型鸟类，那仍然也含有相应的分量在里面，只要捕得多，就能吃得多。

　　「……抱歉……」

　　像是在脱袜子一样剥下松鼠外皮的约翰除去尸体内的内脏，用树枝交叉串起肉片，放到火上仔细烘烤，等到肉渐渐变色后，外黑内白的烤肉就能入口了。

　　「……好吃……」

　　渐渐的成长的约翰独立展开了自己的生活，狩猎野兽也罢、研究植物也好，脱离作为士兵这个身份后，他开始知晓了何谓生存的意义，原来不需要被规则所束缚也能如此的自由。

　　约翰作为流浪者在森林里度过了好几个月，才总算重新振作了起来放下了以前的事情，继续自己的『探险』，打算去寻找魔法的力量，可是由于目的不明确，他离开自己的营地不久后，便遇到了夜晚睡不好的情况，有时候被惊醒，有时候甚至睡不着，但就在这时候––––他偶遇了另一座村庄。

　　「喂，你……来自哪的？」

　　「……」

　　一头雾水的约翰，由于年幼时没有精通各地的语言而被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对此看得出他也不像是山贼的门卫，这才请来了能够与他对话的教师：「Als，LSD，ads？」

　　「……呃……我只是……」

　　「啊，可以了，我知道了，听得懂我说什么对吧？」

　　「啊……是……抱歉……我……不是很懂学习……」

　　「嗯嗯……我知道的，每个人都来自于不同的地方，自然也有不同的问题，来吧，我给你带路。」

　　「不……不了……我只是想留宿一晚而已……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事情……尽管说吧，退治魔物……之类的工作，我很行。」

　　「嗯……这样啊……那我带你去问问村长吧，来。」

　　态度对约翰相当温柔的女性，一路上带领着他参观了这座规模不亚于前一个村庄的部落，虽然约翰并不打算久留此地，但时不时还是会回想起过去的回忆。

　　「……喔哦……那么你能退治一直以来威胁着我们的山贼吗？」

　　「……你是说……人吗……」

　　「……怎么……没有杀过人吗？」

　　「……」

　　看得出约翰的眼神确实没有那么做过的村长，还以为他这样的流浪者早就越过了那一线，但看来眼神凶恶的他和自己的内心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也罢，魔物的话你没问题对吧？这座山的对岸那边有一只黄色的剑齿虎，杀了它，把它的牙齿带回来给我。」

　　「剑齿虎……是动物吧……」

　　「那家伙不一样，由于吃了奇怪的魔物，因此变得残暴了起来，拜托你了，杀死它吧……在他杀死我们更多人之前。」

　　「……好……没问题。」

　　这是约翰第一次从其他的村庄里接下『委托』这一事的开端。

　　「嘎嘎嘎！！」

　　「！」

　　挑战村民们无法对应的魔物，为了报酬而奋战，为了生存而战——闪烁在日光之下的匕首掠过剑齿虎的右腿，动作被识破的它因此而打滚在地上，对此伺机使用投掷刀的约翰准确地刺穿了它的躯体，但这样还不足以杀死它，眼看下持续蹦跑在林间的肉食动物又再次袭来——啪嚓！正面与其对抗的约翰在剑齿虎跳跃的刹那，从下方挥出匕首刺穿了它的左胸，藉由对方的体重和速度扩大伤口。

　　「噶啊？！」

　　躯体侧部留下一道裂缝的魔物立即倒地不起，放开匕首的约翰喘着气擦去脸上的血迹，并将它的首级带回到村庄去交给了村长。

　　「……哦哦……了不起……这样一来……那些外出玩的孩子们也能安息了吧……今天随你住吧，那边的帐篷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下次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找你吗？」

　　「……啊……当然，只要支付报酬就行了。」

　　「没问题……这个你拿去吧。」

　　「嗯……这……」

　　「是用魔物的皮制成的斗篷，你这样子的穿着流浪不怕蚊虫和植物吗？」

　　「……嗯……好吧。」

　　在那之后，约翰的事迹渐渐传了出去，许多人也为他取上了名号——匿名的士兵、魔物的讨伐者、村庄的保卫者、戴着斗篷的佣兵——那个曾经什么都保护不了的人，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位『冒险者』的蓝本。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满足现况。

　　「课程……吗？」

　　「是……我想学点沟通上的知识，可以的话能教我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里基本上只有小孩子在课堂上哦？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谢谢。」

　　约翰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在这种环境下倘若无法顺利与其他人沟通的话，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无法辩解，不管想要做什么事情都无法解释——约翰希望更加了解他人。

　　「……喂，你，就是村庄里的村民所说的冒险者吗？」

　　「……有什么事情吗？支付报酬我就……」

　　「——不，请你去死吧，真是碍事。」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被约翰了解。

　　像是在荒野里居住的山贼们，那不论是什么时代都好，总是会有人想要藉由掠夺的方式去争夺他人的利益——被几个山贼包围的约翰，至今为止还未接过的委托，也就只有山贼的委托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这些人心软——他知道的，心软是活不下去的，他们会动真格杀了自己，并也会杀死那些村民，最后自己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得不到，只能成为恶意的踏脚板——因此，他在那一日越过了那一线。

　　「……可……可恶……你这……家伙––––」

　　——用不了一会儿，堆满尸体的营地只剩下约翰及一名肩膀被投掷刀刺伤的山贼——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约翰就算长期狩猎魔物维生，那无法改变他最初训练的对象终究是人的形态，像这种连训练都不知晓何物的盗贼在他面前简直和村里的妇女无异，不如说像魔物那些动向无法预测的生物他才感到头疼。

　　「原来如此……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抚摸着匕首的约翰凝视着黏稠的血滴染红了自己的指尖，内心里除了冷静以外的情感别无其他怜悯心或是同理心所产生的罪恶感——原来，自己是那么冷血的人吗？这是约翰第一次质问自己的良心，并开始思考『生命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要为了掠夺利益而赔上自己的生命？同是这片大陆的人，为何要将刀刃指向同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爽啊！只要杀了你这麻烦的家伙！我们就能肆意掠夺那村庄！把那边的女人全部上到腿软为止！再让她们剩下的孩子——」

　　「——够了，我果然没法理解你们。」

　　然而，人却不会那么去思考。

　　为了欲望而掠夺，为了利己而掠夺，除此以外的事情都不再去思考，除此以外的事情都不再去考虑，就像是——被本能所驱使的野兽一样。

　　但，这并不能成为杀死他们的理由，生命的掠夺必须建立于具有合理性的情况下才能得以成立，这是约翰第一次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杀害其他同族人，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变化。

　　为了欲望而掠夺——这也等于是为了进食而狩猎。

　　为了利己而掠夺——这也等于是为了自保而杀人。

　　如果说猴子这种野兽是人的先祖，那现在自称『人』的自己究竟算什么？

　　世界上第一个诞生的『人』来自于一个被称作伊甸园的地方，其名为『亚当』，据说他吃下了一颗红色的果实而产生了善恶观，从此被赶出了伊甸园。

　　从小到现在，约翰一直都很在意『善恶观』的存在，这把染红这双手的匕首正是触发他回想起那件事的玄机。

　　特别是——莎莉曾经和他说过的那番对话。

　　『呐……约翰，你听过伊甸园吗？』『……伊甸园……吗……那是什么……』『不知道吗？听说伊甸园呢，那里即不存在着善，也不存在恶，是非常纯粹的一个地方，如果能去到那里的话……说不定我就用不着一直拒绝他人了……』』……

　　『他知道的——她并不是没有自觉心的女生。

　　伤害他人这种事情，她也不想做，但对他人付出好意的话，他人又会误解，这是无法责备她的事情，她有作为女性的权力保卫自己的选择，不管他人怎么说都好——约翰也不是真心想要将她视为一个伪善者。

　　『……约翰……你也喜欢我对吧……』『……』』不打算……和我告白吗……

　　『哪怕约翰能够从莎莉的眼神里知道她的心意——他的决定也仍然不会改变。

　　『……不。』『……为什么……』』……因为我没有承担责任的能力……你离我的距离太遥远了……不论是学业……前途……我们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看到了吧……我毕业的成绩……终究是吊尾车的我前途一片黑暗——『『——这个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联吗？』『……』被对方率直的眼神瞪着的约翰只是陈述了事实，吊尾车终究是吊尾车，名列前茅的莎莉没有那个理由找他作为自己的伴侣。

　　『喜欢一个人，就不需要那种多余的理由，你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别说那种无聊的道理了，责任才是交往结婚后最重要的东西，光靠一时的勇气怎可能改变得了这个事实？』『那为什么不去争取获得责任的资格？为什么不再努力点呢？』『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我和你的世界……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地方。』『……我对你太失望了，约翰。』飞溅的泪珠就像是玻璃弹珠一样滴在了地上化为了乌有——仔细回想起来，那也已经是快腐烂的回忆了。

　　在村庄被燃烧的那时候，约翰亲眼目睹她朝自己伸出了手，但眨眼间她的身影已经被火焰及魔物的轮廓吞噬了。

　　能够活下来的人必然能够活下来，不论是以正确的姿态还是错误的姿态，人这一生命体所被世界考验的——正是对环境的适应能力。

　　约翰对自然的适应能力可以说是后天性觉醒的天赋，期间不但领悟了自己的洞察力，甚至开始培养起了自己的心理素质，以及作为一颗生命的自觉心——可是不论怎么去考虑，他都无法拥有作为一个常人的感情去看待自己。

　　「……伊甸园……吗……」

　　杀死最后一名山贼后，约翰开始走向了自己所想要走的道路——探究这个世界究竟是否存在着『魔法』这一现象的力量。

　　不管是巨大的森林遗迹里记载的古文也好，还是栖息着魔物的遗迹里记载的文献也好，只要是能够得到魔法这一改变现况的力量，他愿意去学习自己曾经看都不看一眼的教科书。

　　如果这样能够拯救更多生命。

　　如果这样能够不伤害他人。

　　如果这样能够改变的话……那一切就算是要耗费好几年——他也愿意将自己的时间献给『知性』。

　　在那期间，他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存在着『法则』的力量。

　　曾经神明藉由这份力量创造了这个世界，但却因为人们太过于贪婪的缘故，神明舍弃了人们，从此离去了凡人居住的世界。

　　可是文献并没有记载神明将法则的力量带离这个世界，换言之这个世界必然存在着某种可以『驾驭』法则的力量——如果说那股力量就是魔法的话，那约翰便愿意再一次去相信它是存在的。

　　但一次又一次的探索，他又一次一次的发觉自己错了。

　　因为，没有一个文献里记载着『魔法』这两个字眼。

　　约翰用尽所有的努力去翻译自己所找到的文献，试图寻找有关于魔法之力的事情，哪怕一次又一次更加期待自己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找到梦幻般的力量——越是那么去想，他就越是认清了现实。

　　这个世界，根本不是那样的构造。

　　大气里存在着的粒子，原子，质子，分子，离子、量子、电子、负离子、正离子、光子——不论是哪个都和魔法这一力量没有任何瓜葛，比方说——如果要产生火焰的话，就必须拥有直接干涉电离子的力量，从中加入相应需求量的氧气，调节热度的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不可能凭『人』的力量去做得到的事情。

　　确实——有的魔物能够从嘴里喷出火焰，但那不是魔法。

　　那，那究竟又是什么呢？

　　就在他思考为什么的这一刹那——这个质疑让约翰开始调查魔物们的力量来自于何处。

　　从中，他发现大部分的魔物都拥有相当不可思议的身体构造及一些古怪的力量，明明它们都没有能够产生火焰的瓦斯气囊或点燃火焰的铁牙齿，却能够凭空吐出相当规模的吐息之火，肆意燃烧四周的氧气及可燃物。

　　「……这……紫色的……粒子……是……」

　　就在一次的偶然之下，约翰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粒子。

　　虽然很像是电离子或电子那般具有发光的现象，但它的存在更加接近光子那般的存在，经过相应的研究及调查后——约翰决定给这颗发光的粒子取了名为『魔粒子』。

　　魔粒子和其他粒子不一样，运作方式完全是别一种类型的概念，可是每当魔物想要使用吐息之时，它们总是会飘荡在火焰燃烧的范围里，促使火焰燃烧的速度，或是使火焰变得更加旺盛——这点证明它确实能够凝集大气里的热量或消耗生物体内的热量使其离子化，本体之所以会发光的原因是因为它需要光子作为传递能量的载体而用，也就和电磁场所需的量子一样，运作原理完全不需要添加燃物或其他助燃的素材，就能产生奇迹般的喷火现象。

　　此时，约翰在内心里提出了假设–––––如果人也能够使用魔粒子的话，那这个现象不就是魔法了吗？

　　更进一步研究魔粒子的约翰，开始探讨有关于魔粒子的古代文献及遗迹里是否也存在着和自己一样研究过这种物质的人物。

　　答案自然是––––有。

　　在一本近似日记的文献里发现有人曾经研究过魔粒子的约翰，得知原来魔粒子不单只是魔物能够使用——在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名为精灵的知性生命体。

　　「……精……灵……」

　　她们与人不同，厌恶无谓的杀生，长期居住于森林的深处，并且深受动物们的爱戴，是一种和丑陋的人族完全相反类型的第二种知性生命体。

　　当然——重点是她们被指出具有干涉魔粒子的力量。

　　编写那本日记的人称之为『灵体物质』或『发光物质』，约翰认为那应该就是自己从魔物的吐息里发现的魔粒子才对，可是上面记载的灵体物质却说呈现着碧绿色的光芒，并不是紫色的魔粒子。

　　奇怪的地方不只是这点，就连它的运作方式也和约翰研究的紫色魔粒子不一致，据说精灵将碧绿色的魔粒子化作为一层黏膜附在石头的箭镞上，如此一来箭矢的贯穿能力便会一口气增幅比原先的好几倍。

　　意识到魔粒子不仅有一种类型的约翰，为了方便研究两种不同性质及运作方式的魔粒子，他命名紫色的魔粒子为『妖力』，而碧绿色的魔粒子则叫『灵力』。

　　灵力和妖力不同的地方有很多，约翰假设若妖力只有魔物能使用，而灵力只有精灵能够使用的话，那其中的原因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不如说，他更想要知道为什么人族到至今为止都从未留下使用魔粒子的历史？

　　为什么唯有人族无法拥有专属的魔粒子？

　　很快的，他的研究及疑问得到了答案。

　　——因为神，厌恶人。

　　「这是……什么……创造主……夺走了……人的……福音……吗……」

　　每一种生命体体内都有神经的脉络，血管的脉络，以及一种名为『魔力脉络』的系统，人通过神经脉络传递信息通往全身，又通过血管脉络传递养分及氧气传遍身体每一个角落——魔力脉络则能吸收大气里的魔力，通过脉络黏膜过滤杂质取得相性匹配宿主的魔粒子后，将蓄积的魔力化作为『魔力血液』里的养分，以此让生命得到干涉魔粒子的力量——可是人的魔力脉络，现在却受到了某种障壁的力量所阻碍。

　　原本魔粒子可以说是神赐予所有生命体的福音，凡是只要是这个世界被定义为『生命』的存在都会拥有指定的魔粒子陪伴着一生，可是人却不一样——由于历史里留下的污点太过于繁密，神藉由法则的力量将人的魔力脉络永久封死，此后人的历史、未来，都将不再与魔粒子有瓜葛。

　　这不能怪祂们。

　　约翰知道的，人的心存在着丑陋的部分，如果这份力量最终带来的结果只会让更多的生灵受伤害，那他宁可不要再追求魔法的力量。

　　但这样真的好吗？

　　「……魔法……不应该……是美好的……力量……吗……」

　　约翰真正期望的，是看见魔法能够被用在正确的地方上，成为帮助他人的力量，那应该是一份美好的恩惠才对。

　　他不想否定神的选择。

　　但也无法为人做出选择。

　　如果人重获了魔法的力量，他无法确保他们不会再滥用魔法的力量。

　　就连约翰自己——也无法确保自己不会那么做。

　　如果是为了无力的村民们而使用魔法杀人，现在的他可以将其视为合理的事情看待。

　　但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这才则是他现在思考的事情。

　　为了正确而舍弃村民们的生命？为了错误而拯救山贼们的生命？

　　这两者的差别在哪？在哪？是什么？在哪？

　　那一日，他知晓了何谓客观及主观之间的差别。

　　为了无助的生命而付出善意的行为，以客观的角度而言是极为无合理性的行为，不论是人还是其他生命体，凡是这个世界上诞生的生命体都不应该为了其他生命而干涉『规律』的运作形式——对，哪怕对主观而言这一切不过是睁眼说瞎话的行为，那也罢，那也行，毕竟主观的世界里存在的规则打从一开始就无法和这个世界的规律合得来，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我……」

　　探究知性的约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开始感到迷惘，纠结，烦恼——得不出答案和结论的他，意识到自己追求的一切不过是泡沫般的空梦。

　　杀了那么多人。

　　杀了那么多魔物。

　　为了他人而做了那么多矛盾的事情，最后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所谓魔法的这一现象，不过是魔粒子藉由光子传递能量的过程，其效果虽然能够做到很多事情，但并不能体现它真正的价值。

　　可是到了命运的齿轮运转的那一日——他终究还是得做出决断。

　　「这是……什么……」

　　由于约翰长期探究知性的旅程过于漫长，等到他再次回到那个小村庄时——那里已经是一座被火烧尽的废区了。

　　他知道的——四周有魔物留下的妖力，这不是山贼的所作所为。

　　无法保护自己的村民，在失去约翰的庇护后，只能被魔物任意宰割，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但早已接受这种事情的他，现在又是为何而感到痛苦和自卑呢？

　　「……为……什么……我……」

　　就算道理再怎么冰冷。

　　就算理论再怎么残酷。

　　——他终究无法把自己变得冷血无情的怪物。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才会因此而死。

　　道理是冰冷的，尸体也是冰冷的，但真正更加冰冷的——是他的心。

　　如果他能够早点做出决断的话，如果他能够早点实现魔法这一力量的话——一切的一切就不会总是以这种悲伤的形式收尾了。

　　通过这次教训——他总算明白了。

　　自己所期望的，自己所渴望的——原来只是希望人们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就只是如此单纯的事情而已。

　　如果人无法保卫自己的话，那究竟还算什么生命体？大型的草食动物能够为了自卫而踩死肉食动物，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为何自己不能去接受这样的事情呢？因为约翰是一个贯彻完美的合理性主义者，他无法接受草食动物不为了进食而杀死肉食动物这种主观向的道理，只能对客观向的合理性一一遵从，简直是个白痴——所以他受够了，如果这事情是错误的话，那也罢，那也行——此后事情只要有合理性的话，就算所有人都将其视为错误的行为，他也必须去接受，他也必须去理解——错误的枷锁在此断开于他的内心里。

　　这也是他正式成为『知性的探究者』所背负的宿命之一。

　　开掘道路不断继续探险的他，想要再一次让魔法的力量降临于世。

　　确实，人不应该去干涉他人的选择。

　　但从中，人必须要得到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才行。

　　他坚信着自己的信念——想要增加人们能够生存的选择。

　　如此一来——就算是自己不去保护他们，他们也能保护自己。

　　他坚信着，这个世界肯定还有容得下人们的生存之道。

　　——如同耀眼的光一样，那个两手什么都做不好的冒险者，却抓住了人们通往未来的命运。

　　那就是——伊甸园的事件，以及所有命运的开始。

　　在圣经里记载着，那个世界既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人不会因为羞耻心而遮盖自己的裸体，植物不会因为人的知性而被开掘，动物不会为了饱腹而袭击其他生物——在这个只有纯粹可言的世界里，被证实存在过的亚当及夏娃因吃下智慧之果的缘故，而被上帝吊销了管理者的使命，从此再也无法踏入伊甸园而被逐放。

　　可是，根据约翰的调查，这个事件的真相真的是如此吗？

　　确实，吃下智慧之果的亚当和夏娃产生了善恶观，夏娃因为羞耻心而不想再让亚当看见自己的裸体，亚当也因为好奇心而将果实分给了她——对他人而言，或许只会觉得他们被逐放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伊甸园容不下欲望的存在，在这个纯粹的世界里不需要欲望这样的概念——那，为何亚当会产生好奇心？

　　「……那个原因，就是你对吧？记载于这本圣经里的大恶魔，史上最古老也是最初的蛇，其名为『撒旦』。」

　　「嘶……」

　　在一座古老的遗迹石窟里找到一头将近五十米长的四脚大蛇围绕在石柱上的约翰，用那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它那双鲜红色的双眸地说：「亚当是神创造的第一个人，在那般纯粹的环境下绝对不可能独自产生好奇心及求知欲，长期与全裸的夏娃居住在一起生活就是最好的证据，不管环境再怎么变化都不会改变，人的本质来生就具备着『纯粹』的性质，那可不是经历生死就会改变的东西——但那一日，在偶然之下他看到了你那双来生具有拥有赋予他人好奇心眼眸，人本应该走向的未来全都被颠覆了。」

　　全身漆黑的大蛇长有四根纤长的脚，品种上来看虽然很像爬虫类的一员，但这个尺寸真要说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巨龙一样，长有一脸凶恶的嘴巴及锋锐的牙齿——在那时候，约翰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膨大的怪物，同时也理解了事件的真相。

　　「智慧的果实虽然被指明含蓄着善恶观，但其本质却没有那么单纯，亚当在吃下它之前怀着好奇的心境摘下了它，就算不吃下果实，摘下的刹那，这个对某种事物感到好奇的行为早违背了神所制定的规则，亚当的心在那时就已经被善恶观侵蚀了，可以说那颗果实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完全只是个无害的幌子——但谁又知道圣经里写的红色果实，其实是一头怪物的眼珠。」

　　「……嘶……」

　　「魔物为何称呼为魔物？因为魔物的本质是『本能的具现化』，与人的本质『纯粹』是相对的存在，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种不可相遇的物质与反物质一样，你们就是最好的比喻，身为『最初的魔物』及『最初的人』，具有两种『初始本质』的你们，因为这一次相遇而对两大种族的未来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且远远超出了所有万物的想象——萌生求知欲的人们因此获得了知性，创造了社会，创造了语言，创造了与原始的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成为了知性的『主宰者』——而你们魔物，则通过此事得到了相应的业绩，成为这个世界里最为伟大的本质『干涉者』，只要人的繁荣还健在，魔物的势力就不会断绝，这便是人与魔物之间无法被切断的链接，如同生死定律般的羁绊。」

　　「嘶……」

　　约翰大胆的假设已经无限接近了事实，但这还不够，这还不够解释为何魔物们拥有干涉魔粒子的资格。

　　神虽然厌恶人，并夺走了人干涉魔粒子的资格，在魔力脉络上施了障壁。

　　但神也不爱魔物，没有理由将干涉魔粒子的资格交给它们这些纯粹的野兽。

　　那究竟为什么，它们在几千几万年里，却没有被神夺走这个资格呢？论杀戮的话，它们残害的人绝对不会亚于人们才对，约翰见识过它们犯下的恶行远远超出了人们的罪行，对此没有任何道理能够解释它们为何还能如此嚣张地持有魔粒子的干涉资格。

　　「人与人之间的杀戮和进食无关，但你们的杀戮基本上都是为了饱腹这一目的，因此神认为你们的行为仍然遵从着这个世界的法则运作，所以才默认了魔物们持有魔粒子干涉资格的事情，毕竟比起为了利益而杀戮的人们来说——你们的姿态更加符合法则所制定的合理性。」

　　见识过各种事情的约翰，如今早已经判若两人，他知道的——魔物们活着的姿态并不是不讲理，反而人们活着的姿态更让他感到不解。

　　魔物为了猎食而狩猎。

　　人们为了欲望而杀戮。

　　要说谁才是不讲理的一方——现在就连约翰都不打算站在人们的阵营里帮他们说话讨公道。

　　「但即便如此——这也不代表神有那个权利夺走人的幸福和未来的选择！」

　　「……」

　　「会创造幸福的生物必然会创造灾难！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如果你们无法否定这个事实的话！那打从一开始就由你们自己修正这个问题！不要把这些事情丢给无力的我们去解决！就算人只会不断重蹈覆辙……就算这个决定我迟早也会后悔……我……也仍然相信人们能凭着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一切……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可是，就算他在这里再怎么大吼，眼帘前的那头怪物也不是神，没有语言能力的它根本无法反驳约翰的誓言。

　　「……嘶……」

　　「而你……在遥远的历史里一直都活着到至今，原本只能赋予他人好奇心的双眼，如今已经含蓄着足以干涉这个世界的力量——人因为求知欲产生的价值观而追求富裕，人因为求知欲产生的奢侈心而追求更加舒适的环境，人因为求知欲产生的欲望而变得贪得无厌，人的未来——因为你无意识憋的一眼而变得狼藉不堪。」

　　「……嘶嘶……」

　　「说来也真是讽刺——人的知性及历史……竟然是来自于一头毫无知性及语言能力的魔物眼里，这究竟是在闹什么笑话……有那般的力量，只要有相应的知性就肯定能实践魔法的用途，甚至是干涉世界上所有的知性产物都做得到——你的那双眼里含蓄着的光芒，正是神从人们的身旁夺走的福音，『光的起源』。」

　　拔出匕首的约翰知道的，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为了人们今后的未来，为了所有知性生命体今后的选择——他必须夺走撒旦的那双眼眸。

　　「但你……根本没有那个资格使用那双眼，把它交出来吧，恶魔……不——撒旦，作为一个人……不……作为『善行者』……我绝对无法容许自己再漠视人们的惨剧不断再上演！我会成为知性的开拓者……我会让人们重获魔法这一福音的恩惠！创造崭新的未来和选择！！这才是我之所以走到这一步的理由！！」

　　「嘶……嘶嘶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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