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被窝里，虽然肚子饿了，但什么也不想做。

（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下枕边的时钟，已经是上午8点半了。我刚想到公司该给我打电话了吧，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手机响个不停。今天他们已经打了13次了。我的情绪逐渐变得越来越低落了。我想很快他们就不会再给我打电话了吧。

电话挂断后，我又感到困意袭来。我想，也许我就会这样睡着，然后死去吧。

虽然我不想死，但是也没有活下去的力气了。

（佑美，她为什么要离开我……）

虽然佑美的母亲安慰我，说悲伤的感觉会逐渐淡化消失，但是我的悲伤却越来越深。

和佑美幸福的婚姻生活只持续了不到一年，就突然结束了。她因为早期胎盘剥离大出血，走向了另一个世界。

亲戚们责备医生没有尽快进行剖腹产。但是，这或许也是命运吧。

手机又开始响了。

（是谁呢？妈妈吗？）

虽然我想去拿手机，但是手却没有力气，然后就睡着了。

有人在摇晃着我的身体。

“和毅！和毅！振作一下！”

是我母亲的声音。我想看看她的脸，但是我的眼睛无法睁开。我可以听到父亲的声音，他用稍微急促的语气呼叫了救护车。

不久后，救护车的警报声响起，有人急匆匆地进了房间。我的胳膊上被绑上血压计，手指也被什么东西夹住了。

“喂，先生，你还好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回答，但是说不出话来。

“意识不清，血压92/54，心率112，血氧饱和度99％。喂，先生，你能听见吗？你的家人要送你去医院，你知道你医保指定的医院吗？”

我听到了母亲的回答。

“我们也不知道，请带他去最近的医院。”

医护人员迅速地把我放在担架上。然后他们把我从房间里抬出去，经过围观的人们的喧闹声，送我上了救护车。

听着那独特的救护车警报声，我又睡着了。

我的左手因为感到尖锐的疼痛，醒了过来。

“插入尿道导管，检查尿量。”

一个男人声音响起，大概是医生吧。有人拿起我的阴茎，开始插入东西。开始时感到不适，然后疼痛传来。

“尿量很少。”

一个年轻女声说道。

“你们就是他的父母吧？他正处于严重的脱水状态。”

医生似乎正在向我的父母解释。

“他还有救吗？”

“啊，因为他还很年轻，打点滴后很快就会恢复。”

我的父母松了一口气，我觉得我真是个不孝的儿子。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因为他结婚不久的妻子，就在前几天去世了。”

我茫然地想着，这可是结婚第一年啊。

“哦，所以他是故意不吃不喝才变成这样的？”

“似乎是这样。我们也劝过他要保证身体，吃好喝好，但他太爱他的妻子了。”

“是这样啊。无论如何，我们先让他住院观察几天，这期间我们会给他进行输液，所以请到前台办理下手续吧。”

就是这样，我住院了。

虽然我正在接受点滴，但护士还是给我送来了饭菜。然而，我确完全没有食欲。

“噢？你一点都没吃啊？不吃饭的话可不行哦。”

一名胸前挂着‘护士长’名牌的30多岁的漂亮护士，嘴角微微上扬地对我说。

我闭上眼睛没有回答她。

“真羡慕你的妻子啊。你真的很爱她啊。我的丈夫则跟本不会关心我的死活。虽然我很钦佩你对你妻子的爱，但是如果你就这样去世了，她也一定会伤心的。你不这么认为吗？你是想快点回到她身边吧？如果你和你的妻子互换了立场，你会怎么想呢？你一定也希望她能健康长寿吧。对吗？”

她盯着我的眼睛说完，然后把装有稀饭的勺子送到我的嘴边。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于是吞下了稀饭。

两周后，我康复了，可以出院了。我深刻体会到了护士长所说的话。如果我死了，我也希望佑美能够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是护士长鼓励了我，所以我想要向她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护士长？她今晚没来值班呀。”

“是吗？那就替我跟她说声谢谢，还有祝她能和她的丈夫相处愉快。”

“丈夫？护士长是单身哦。”

我无语了。她只是为了安慰我才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承蒙你们的照顾了。”

我向护士们道别，然后离开了医院。

我回到公寓，从邮箱里取出一封公司寄来的信。打开一看，是解雇通知，因为我不断缺勤。我本可以解释请假原因并请求撤销解雇，但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经济不景气，这家公司原本就打算开出那些没用的员工。他们肯定不想要会因为妻子去世而陷入抑郁的人。我也不想要卑躬屈膝地留在这样一个工作环境。

幸运的是，我早就和妻子一起存了一笔孩子出生后要用的育儿资金，还有妻子去世时留下的寿险金和医院的赔偿金。虽然这些钱是以妻子的生命为代价得来的，不能随意挥霍浪费，但只要节约使用，我应该还可以生活一段时间。

我打开门进了屋。房间里充满了垃圾的气味。我打开窗户，清理散乱的垃圾，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按下了按钮。

“唉……”虽然没有干劲，但我必须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不然，整天无所事事的更是抑郁。我锁好门，走出了房间。

职业介绍所比我想象的要拥挤得多。我终于找到了一台空闲下来的电脑，用来搜寻工作。全都是一些薪水低、工作辛苦、脏乱的工作。

（有没有不太辛苦但薪水又高的工作呢？）

有是有，但都是些我不想，或不适合我的工作。我在那里呆到中午，然后离开了职业介绍所。

(家庭餐厅的店员也许可以。)

我在家庭餐厅吃午餐时，浏览着店里的店员招募手册。我原本的工作一直是坐在办公桌前，不可能一整天都站着工作。

(有什么合适的工作吗?)

我从家庭餐厅出来后，一边闲逛，一边四处找工作，但怎么也找不到，到了傍晚。

“我回来了。”

我打开公寓的门大声喊道，屋里没有传来“你回来了”，佑美迎接我回来的声音。让我知道佑美已经不在了。

(所有人都让我忘记，可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忘记呢?)

我把为晚饭买来的便当放在桌上，坐在地板上发了一会儿呆。

(肚子饿了。)

我打开了便当吃了起来。我觉得我的身体状态好像恢复了不少，因为即使是简单的便当我也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当我想去洗澡时，我发现我忘了把洗好的衣服晾出去。

（如果佑美还在就好了。）

尽管优美总是说“我可不是个佣人”，但她总是帮我整理好所有的家事。我没有失去她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珍贵，但是失去她之后，我则更加感激她，想念她了。

我住了10天院，家里的脏衣服一直没有洗，但我也没有换衣服，所以要洗的衣服也不是很多。我晾好衣服后洗了个澡。

我擦干身体后，穿上内裤，然后躺在床上。我可能是白天走了太多的路，有些累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

门铃响了。

“等一下！”

我慢吞吞地起床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一个女人站在门口。

（是谁呢？）

我打开锁，打开门。

“早上好。”

“啊，护士长。”

护士长来拜访我了。我还没有跟护士长打招呼就出院了。

“你这么照顾我，我都还没有向你表达谢意，真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

护士长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正纳闷为什么，他问我为什么穿这种衣服。

“啊、啊?”

我低头一看，看到了粉红色的花朵图案。是佑美的睡衣。我穿着佑美的睡衣。

“啊，没什么。因为我的睡衣都洗了，所以就随便找了一件。”

我赶紧这样回答。她视线的一端应该能看到晾在阳台里的衣服。

“啊，是吗?给你这个。”

她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把药袋递给我。

“我才发现忘了把药给你。”

“啊，真是麻烦你了。”

“抑郁症被称为心灵的感冒，只要不恶化，是可以治愈的，所以请好好吃药。”

“好的，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护士长点点头就走了，她的臀围又大又挺非常漂亮。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为什么我要穿这种东西?)

我锁上门，脱下睡衣，又吓了一跳。我竟然还穿着粉红色的内裤。这当然是佑美的。

我匆忙地看向门口，虽然肯定不可能有人，但我感觉好像被人注视着。确认好已锁好门后，我换上了自己的短裤。

（我怎么会穿这种东西。）

我抓起脱下来的睡衣和内裤一起扔进洗衣机。

可能是我要求太高了吧，怎么也找不到工作。就这样，佑美的四十九日法事到了。僧人的念诵、骨灰的安放，最后是宴席。看到遗骸离开我的身边，我感到悲伤和难过。

“和毅先生，我知道你深爱着佑美。不过，还是希望你尽快把佑美给忘了吧，希望你能遇到合适的人，继续你以后的人生。”

佑美的母亲温柔地对我说。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考虑，更不可能做到。

（佑美啊！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不管怎么想，我都无法忘记佑美的容颜。

原本就不擅长喝酒的我，今天却因为太伤心而喝了太多的酒。我对着要离去的亲朋说着“谢谢您今天能来”。

最后被父母送回了公寓。

“和毅，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啊，没事的。”

“你还没找到工作吧?”

我只能点头。

“实在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回家吧。”

那是最后一刻，实在没办法才能采取的办法。

“那，列车的时间快到了，你们要小心。”

母亲带着担心的表情和父亲一起离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当醒来时，四周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时钟指向了晚上7点50分。

（啊，头好疼啊。）

我起床后打开冰箱，喝了些冰矿泉水。对于酒，我已经厌倦了。我决定不再喝酒，即使是为了佑美的一周年或三周年。

我摇摇晃晃地从浴室走出来，来到了梳妆台前。我合上双手准备参拜，突然意识到佑美的照片旁边没放骨灰盒。

孤独的感觉再次袭来。

时针已经转过了午夜。尽管刚刚才下定决心不再喝酒，我却从附近的自动售货机里买了罐装啤酒回来。转眼之间我旁边就多了11个空啤酒罐，现在是第12罐。

（看来又要去医院了吧？）

当我想到这件事时，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佑美！”

佑美带着微笑跑向我，抱住了我。她柔软的身体闻起来是那么得香。

（这一定是梦吧。）

尽管这只是个梦，但我却能闻到味道，这很奇怪。我跟佑美热烈地亲吻。

“你穿的衣服真漂亮。”

“呵呵，我很适合穿这种衣服。”

佑美这么说着，转过身来展示她像水手服一样的衣服。短裙的裙摆飘了起来，露出了紫色的丁字裤。

“我们要去哪里？”

“去动物园？”

“动物很吓人。”

“什么？你害怕动物？”

“嗯，我小时候被猫抓过。”

我想回答只不过是被猫抓了一下而已，但忽又想到还是不该这么说。

“那就去水族馆吧。”

“如果是水族馆，那就没问题了。”

所以我和佑美的第一次约会是在水族馆。但是，佑美不害怕的，只有热带鱼这样的小鱼，稍微大一点的鱼会害怕的躲到我的背后。我想拉着她去看我最喜欢的蝠鲼，她却坚决不看。

虫子也不行，只要有蜘蛛和蟑螂出没，惨叫声就响彻全城。更何况是爬虫类。让她看蛇什么的，即使是假的也会晕倒。

“但是乌龟的头没问题吧?”

“龟头？笨，蛋!”

虽然她涨红了脸，像是一个处女，但据说在我之前她就已经跟差不多1000个男人做过了，是那个领域的专业人士。

我第一次的性伴侣是佑美，但至今我还是不明白佑美为什么会爱上那么笨拙的我。当然，我对佑美是真的一见钟情，所以在店里指名了她为我服务。

我们在一起一段时间后，佑美从店里辞了职，然后向我求婚。当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求婚，并和她结了婚。

显然，佑美的父母并不知道她从事这种工作。我们告诉他们我们是在超市偶遇并一见钟情。

我曾经问佑美为什么喜欢我。

“这种事是无法用语言来解释的，你不也是这样吗?”

其实我和佑美的情况不太一样，但还是回答着‘是啊’。

“啊，好。啊，好。啊，好。”

佑美痛苦地呻吟着，但我无法回想起她呻吟的表情，比透过磨砂玻璃看到的脸还模糊。她就像一副被橡皮擦过的素描。

然后，佑美从我的床伤消失了。

“佑美！佑美！你去哪了！快回来啊！”

伴随着叫喊，我惊醒过来，看到放在架子上的佑美的遗像。

(佑美已经死了。)

我从床上钻出来去厕所。酒精味的小便让我恶心，看到镜子里浮肿的脸，我下定决心再也不喝酒了，然后又回到了床上。

我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但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是睡了过去。我在迷宫中寻找着佑美，听到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的身影，我迷失了方向。

（但是佑美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去找她呢？）

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却无法停止寻找。

“啊！有光！”

透过光，我看到了佑美的脸。这次不是模糊的脸，而是清晰可见的佑美的脸。我拼命地跑着，跑着，当差一点就要触摸到她时，我醒了过来。

我看到佑美的脸就在我手边。那是摆放在柜子上的佑美的遗像。

（啊，佑美...）

我叹了口气，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奇怪，我明明穿着睡衣睡的觉吧？）

我在去洗手间小便的时候也确实是穿着的啊。然而，我的两只脚都没有睡衣的触感。

我起床掀开被子后吃惊地发现，我穿的不是睡衣，而是衬裙。我把衬裙卷起来露出了下面的内裤。

（我竟然还穿着佑美的紫色丁字裤。）

我茫然地凝视着自己的胯中穿着的紫色丁字裤，就如梦境中佑美穿着的那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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