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夜風刮過臉頰，溫度恰到好處。暫時未有夏天的酷熱，也告別冬天的凜冽。

已經接近春天的尾聲，偶然有一些日子已是熱得街道的行人不禁換上短袖衣服，尋求一絲的涼快。只是也不缺忽然溫度下降的日子，就這樣，街上的人今天穿著短袖，也許下一天就身上又披著薄外套。

對韓俊基來說，溫度怎樣也好，他穿在外面的也是長大衣——工作性質而言，有必要盡量減少被人看到身形跟動作的風險。身邊早已卸下橫濱流氓總帥名銜的趙天佑，大搖大擺地把白色薄襯衣的衣袖捲到手肘附近，露出前臂漂亮的肌肉線條。

打功夫、舞著沉重的大刀，還有料理時舉著大鍋，長年累月下來，前臂沒有半點多餘的脂肪，取而代之是如同石膏雕像般擁有完美曲線的肌肉。那上面伏著明顯隆起如蚯蚓般的血管，顯得他的手臂更是骨節分明。

他垂著手臂，跟韓俊基牽著手走在橫濱的海旁。街燈是寧靜，不願意打擾夜色，只含糊地勾勒事物的大概。所以，韓俊基看不見他手臂更多的細節。不過他知道，那之上還有一層黑色的體毛。

他慢慢將視線移上，襯衣之下裏層那一件黑色汗衣若隱若現。沒扣上鈕扣的襯衣衣領受著夜風的戲弄，在趙天佑頸項處輕輕擺動。心裏一動，腳步就忽然打住，想要把吻落在戀人臉頰上。卻是趙天佑沒料到他突然停下來，往前走了兩步，韓俊基的親吻便計算錯誤地，點在他耳環上。

然後，韓俊基又吻了趙天佑兩次——第一個落在他計劃之中的臉頰，第二次是趙天佑向他討來，落在嘴唇柔軟的吻。

「俊基，要兜風再回家嗎？」趙天佑無意識地舔舔嘴唇——本人大概沒有察覺到，這是他親吻後的一個小動作——聲音不大不小地問道。韓俊基從他的語氣聽出還不願意就此回家的意思，而他自己也仍想跟情人多待一會，才回到那個暫時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住著的房子。他們倆早在計劃同居，趙天佑會搬到韓俊基住著的公寓去。只是酒吧老闆近日到鄰市辦事，為了歸還人情債，趙天佑還需要住在酒吧二樓，給老闆看店。

韓俊基提出他也搬到酒吧暫住，這樣二人便可以多見幾面，而且位置也接近寇汨殊，上班下班也足夠方便。「難得你搬到外面去，就不要為了我回到酒吧裏頭了。而且，」趙天佑拒絕他的時候，不太好意思地笑了，「我們是在你搬出去之後才交往的，如果說到蓋同一條被子的話，希望那是在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

在屬於自己的地方，跟屬於自己的戀人親近嗎……聽到他這樣說，便點頭同意了。

這樣的分離像是呷著檸檬水。味蕾最先嚐到酸味，不過很快，就會迎來期待的甜味。再忍耐一下，同居的生活很快就會開始。毛巾架上的毛巾不再只有自己的一條面巾，要洗的碗碟會也多了一份，除了自己，也多了一個擁有大門鑰匙的人。還有那張為了同居生活而準備的雙人床和雙人被子終於發揮他們的存在意義。

話雖如此，擱在現在，果然還是酸味重一些。

韓俊基看了一眼手上的腕錶，現在是九時。「酒吧沒關係嗎？今天彩葉小姐在嗎？」

他收到一個點頭作為回應。「彩葉小姐說今天有客人在，大概會喝到很晚，我在不在也沒有關係，說是我可以跟男朋友多玩一會再回去。」

說到「男朋友」這個字，二人都不禁笑了。男朋友，真是一個好聽的發音。甜絲絲，又滲著一些自豪的味道。

「那麼誰要開車？」

「我來開吧。兜風過後，我先把你送回公寓，再回酒吧好了。」趙天佑摸摸下巴的鬍子。

「那就拜託你了，男朋友。」

他們便又手拉手，走到晚餐前將坐駕泊的停車場。

##

趙天佑確保韓俊基繫上安全帶，便發動了車子。車頭燈亮起，撫著停車場灰白的地板，那光亮的一塊隨著車的移動推到出口處。等待那出口的柵欄升起時，趙天佑把臉湊到韓俊基跟前。沒思考多久，下意識便親上他的嘴——也許這便是熱戀期的情侶，明知柵欄升起所需要的時間不足夠述說對他的愛，卻想用盡每分每秒享受近距離感帶來的滿足。

當韓俊基親到趙天佑的唇上，除了獲得唇上柔軟的回饋，還聽到趙天佑輕快地，用鼻子「哼」的一個笑聲。這麼一下就像是讓韓俊基吃了一顆酒心巧克力，心裏甜得很，又冒出點醉意，想要立刻抱著他。

「我喜歡你」，他想要這樣說，不過眼角卻瞧到停車場上貼著的鏡子正倒映著自己的臉，有點難為情，便作罷。

「要到哪裏去？」趙天佑顧右，沒見來車，便踏了油門，順著地上指向左的箭頭駛去。

「在市裏轉轉就好了，去太遠的話，怕你累著。」

「倒也不會，才九時多啦。我還在當總帥的時候，才剛吃過晚飯，散步回到飯店去。」趙天佑把車駛到大馬路上。九時的橫濱，人跟車確是較白天少了些，可是也如趙天佑所說，「才」九時而已，路上不乏行人跟車。行人手上的電話的光、車輛的燈、路燈、仍正在公司加班工作的人亮著的燈，橫濱泡在未眠的光芒中。

他伸手點了一下電話屏幕，在亮著的屏幕上按下播放音樂的三角形箭嘴，著重鼓點的音樂便從藍芽喇叭悠然飄出。伴隨慵懶的薩克斯風，韓俊基搖下車的窗戶，速度帶來的風吹進車裏。「趙總帥會在哪裏散步？」

「趙總帥會在飯店附近的地區閒逛，跟護衛一起。」趙天佑手指打著節拍，戒指撞在方向盤，梆梆作響。

「那很不自在，對吧？」

「當然，比起說在管理組織，更像是被人抓起來，迫著做奴隸一樣。」

聽起來像玩笑話，但事實上確實如此。韓俊基第一次遇到趙天佑的時候，曾經被他身上的氣場稍稍震懾到。那不是粗暴直率的暴力，而是因為看不清而感到恐懼的感覺。這一面不是演給一般人看的，反正他們看不懂；而是演給有這方面觸覺的人看。人總是那樣的，容不了半點曖昩的東西在心裏。見了矇矓的東西，便要拼了命想要弄清楚。弄不清楚，便會不安，陷進死循環裏去。趙天佑便是用這樣的氣勢，管理組織。

不過那時，韓俊基除了不安的感覺，還感受到一絲違和感。直到後來交往，他總算搞明白，那個莫名其妙的想法，正是來自他那「偽裝」的氣息。「這是我的面具，這正是我的面具。」他散發出的氣息彷彿這樣說。

普通上班族，要騙的只有上司，大概按情況還有同僚。但趙天佑要騙的，是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他是為了讓大家感到恐懼而存在的奴隸。

但水面下的是一個比誰都要可愛的男人。

這樣想有點殘忍，只是，託趙天佑收歛本性的福，才讓可愛的一面留待跟自己交往後才得以現於人前。

「現在呢？」韓俊基透過車內後視鏡，看著趙天佑的雙眼。趙天佑撇了一眼後視鏡，彎著眼，又筆直地看著路面，「覺得跟你散步，真好。」

「以後住在一起，吃過晚飯，可以散更多更多的步。也許我們還可以去騎單車。」

「哦哦～不錯。不過俊基是不是有說話還沒有說？」

不愧是橫濱流氓的總帥，說話吞吐的話，很快便會露出馬腳。

韓俊基從車椅中間放著的置物箱中摸出一包糖果，小心地拉開包裝袋。他開得很慢，喀啦喀啦，莫名讓人想起破殻而出的雛鳥。混在遺落在即將播放完畢的歌曲中那些孤獨電吉他調子中，也有幾分像乾柴被火焰咬噬的聲音。趙天佑沒作聲，停在馬路上，等著交通燈轉顏色，他還有時間，夠他用等待來昇華晚間旅程的味道。終於緊閉的包裝張開口，裏面是一顆又一顆草莓牛乳味道的糖果，暴露出來，「只要跟你一起，去哪裏也好。」

前車移動，交通燈轉顏色了。韓俊基默默解開糖果的包裝紙，在音樂掩飾下，彷彿不動聲息。剛才說的話，也好像只是音符之間的泡沫。

趙天佑騰出一隻手，點點嘴唇。

「糖果？」

「如果說親吻，那你會怎麼辦？」

助手席的他輕輕笑著。

「我會給你我親過的糖果。」韓俊基又拆開一顆糖果，親在那平滑的表面，然後放進趙天佑的嘴裏。

在他面前趙天佑沒有必要耍酷，他像親人的小貓：未熟悉便以自己的方式拒人千里，但只要成為他認可的人，就急不及待要將自己所有模樣展示給人看。所以，他那副太陽眼鏡正掛在他的衣領。當車駛經橫濱那一大群分外通透的玻璃大樓時，亮著的燈光在鏡片上掠過。

「好吃嗎？」

「特別甜。」

韓俊基對著微風笑著。他仿似坐在工廠的巨型換氣扇旁，膝上街燈的影子來了又去。「這樣子……真好。」他不禁低語。坐車的機會，很少；像這樣悠悠閒閒兜風，更加少。跟趙天佑在一起後，偶爾覺得自己眼前多出一塊濾鏡，有他在的地方，還有那些只是跟他走過一次的街道，一切一切都是那麼令人心生憐愛。人生路上一直走來都如浮萍般，跟土地呈平行過活，現在則因為趙天佑而在這塊土地上紮了根。曾在那街角一同買過蛋糕，步下那行人天橋時說過一個特別無聊的笑話而笑彎了腰，又或是在已關門的時裝店前交換的吻……地圖上扎下一個又一個回憶的圖釘。

分明聽到韓俊基的低語，只是趙天佑沒有刻意接話。

車斜著向上駛，終於他們不被繁華俯視，點點人造的星光，有一些終於站到肩側。天橋寥寥數輛車滾動著，有的與自己走著相反方向，準備告別星海回到地面。趙天佑看著與自己座駕有一段距離的前車，瞟了一眼倒後鏡，那裏沒映著一架車。他伸手按下按鈕，車子的頂篷收起，海水的鹹味跟天空一同包圍著二人。

聲線清晰透徹的女歌手唱著夜幕下告別的愛情，引擎單調地伴唱。

寛闊得寂寞的車道，見不著行人跟閃爍的交通燈，萬物一動不動，偶有發呆的指示牌冒著紅光站在一邊。聽著那玻璃似的旋律，世界上猶如已經沒有半點受隱藏的可能性。看到的跟感受到的寂寞是真的，沒有半點生氣還在沒看見的角落躲著。如果有一天人類要遷移到別的星球，最後一批要離開的人，在地球上最後的日子是不是就會生活在這個被定格的地方？

定格也好，能不能把戀人也一同留在自己的身邊？

心裏突然一緊，從剛才開始就沒聽著情人的聲音。他想要聽聽他說話，莫要空虛跟漆黑的夜空一同蓋在自己身上。

他伸手切換了歌曲，「我要專心駕車呢，俊基能不能描述一下，你看到甚麼？」

「唔……海很寧靜，有船泛在上面，點著燈。沿岸的建築好像沾了蝴蝶的鱗粉，也像螢光蟲，燈火連綿像紐帶一樣，還有……」詩句一樣的形容在韓俊基口中滑出。很有韓俊基——指的是過往吒咤神室町牛郎界的那一位——美學的感覺。「怎麼像是寫作業一樣。」趙天佑不禁邊笑邊打斷他的創作。

韓俊基的語氣聽起來很疑惑，「你不是想聽到這樣的東西嗎？抱歉，我猜錯了，你是……」

「我是跟人工智能說話嗎？為甚麼會因為小事跟我道歉啦。」

「啊對，我又忘了答應過你不隨便道歉。對不起。」

「又道歉了。」

「……啊。」

車輪滾過寫著地名的瀝青地。大概，還有好一會才回到異人町。

「天佑。」韓俊基用指尖在另一隻的食指上打轉。趙天佑的兩手戴著戒指，他沒忘記第一次牽著趙天佑的手親吻的那一天，手上的觸感。那一夜平平無奇，沒下雨，也沒下雪，頂多只有醉漢在遠處叫囂。

他們在生存者酒吧後的小公園親吻，當韓俊基湊近趙天佑的臉龐時，即使臉上仍架著一副太陽眼鏡，依然無阻他察覺到他瞳孔的顫抖。於是，握著趙天佑的手，拇指撫著他每一根手指，跟套在手指的每一個指環。紋理、形狀、起伏，他都清楚感受到。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跟趙天佑前所未有地親近。他明白的，交往後的情人愛在他面前卸下指環，可是那樣子全副武裝，卻綻開裂縫迎接他到自己的內心的時刻，使他永遠無法忘記。他是第一個，也想要當最後一個。

親上他的嘴唇時，他閉上眼，拇指剛好定在趙天佑食指的戒指上。

回憶那些個觸感，好像成為他想念趙天佑時的反射動作。

「怎麼了？」

「很期待同居生活。」

「千萬不要因為見面太多而生厭啊。」

「夢裏也會想著你。」

當物件距離雙眼太近，便會無法對焦，覺著疲累；戀人需要距離感來維持關係。但至少，不是現在。雖然車廂不大，趙天佑在觸手可碰的範圍裏，卻是不能亂碰的狀態。他需要更多更多的零距離。

韓俊基仰頭，涼快的風在身上疾走。他想問還多久才到目的地，想要牽著趙天佑的手，也想擁抱他，卻又怕趙天佑誤會他不喜歡今晚的兜風。輕輕側過頭，都市的夜景在趙天佑身側飛過，流星群一樣。面容隨著頭上的燈光忽明忽滅。或許是察覺韓俊基的視線，他毫無徵兆偏過頭，看了韓俊基一眼。當他微笑的時候，暖橙的燈剛好灑在他頭上。

夜風刮走他要呼吸的意識。

「I Can't Stop Loving You」

喇叭的播放的歌聲給現在添上一行備注。

＃＃

趙天佑正要將車輛轉彎停在韓俊基居住的公寓下，卻被按住了手。

「嗯？怎麼了？」不解，只好把車停住。要是不把車轉過彎去，便只餘車前燈勉強能點亮關上頂篷的車廂，附近沒有半盞路燈。趙天佑只能勉強看到韓俊基的表情。

副駕駛席的人湊近了他，兩肩也被他拉著。「這裏的話，沒人看見，也沒有攝錄鏡頭。」

嘴唇被韓俊基吻住，不，正確點應該說是近乎咬著。

在兜風中膨脹的是內心的愛情，從中途起韓俊基近乎再沒有心情去留意風景。本來兜風便是因為不想回家而起，那麼沒想著要看海看高樓大廈的夜景，只想著貼近情人，也不是甚麼有問題的事情吧？

我愛你，我愛你。

他清楚感受到趙天佑放軟了身體，開始接吻才大概不過半分鐘吧，有點緊張而繃緊的雙唇很快便鬆弛下來。請你把我吞沒——他好像如此述說道。相比韓俊基有點情急的親吻，趙天佑的回應卻不那麼進取，緩緩地，如想要填補激情下的留白。兩人的唇瓣互相吸啜，柔軟的感覺還有對方撫到自己臉上的氣息，甜得令人上癮。趙天佑的舌頭趁著韓俊基變換親吻的角度時，輕碰他的齒列。韓俊基與趙天佑拉開一些距離，近近地盯著他幾秒。趙天佑才開始向後挪後，韓俊基便動身壓上前。

在被韓俊基推擠在車門的窗之前，趙天佑一手關掉車頭燈。

「怎麼了？」韓俊基低沉且密度很高的聲線，在這個密封的空間下比平常更撩動他的耳膜。「我覺得……好像被車燈偷窺一樣。」趙天佑低聲說。

關掉車頭燈，整個世界陷在一片陰暗裏。剛才在繁華穿梭過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似的。暫別兩小時的肌膚之親帶來的空虛，也被緊貼的身體蒸發而去。

「也是，只有我看著你就好。」

「看著我。」

二人之間是濃密而一反是日清涼天氣的親吻。

趙天佑感到韓俊基近乎把他的體重都加在自己身上，他只能背靠車椅跟車門的角落。背上不是一個特別舒服的觸感，甚至硌得他有點生疼。卻是韓俊基熱切地、殷勤地渴求他的態度，讓他沒有餘力留意其他事。他的舌頭在趙天佑口裏攪動，明明不是第一次親吻，但沒有半點生厭的意思，不願放棄他口中半寸。這個看起來對甚麼都不生興趣的男人，交往後才發現他執念之深，深得讓人戰慄但沉溺。冰山，是冰山，看起來冰冷至極，水下是無法單看水面上的形態無法想像的體積。

第一次接吻前，他輕撫自己戴滿戒指的手指。即使自己下定決心要與韓俊基親近，內心的不安仍蠢蠢欲動——被他握著的手，會不會也是他的玩具之一而已？不願卸下太陽眼鏡，他害怕一旦摘去眼鏡，便連說服自己他對自己沒興趣只單純是個誤會的藉口亦失去。直至近得下一秒會親上自己的嘴前，他終於看清楚韓俊基的雙眼，一瞬間，他甚至生出懼怕的感覺。沒了冰冷，取之代之盪漾著溫柔；這一層溫柔倒似中華街最近小女孩們愛喝的台灣飲料，那些覆在茶上的一層厚實的芝士奶油，要是呷一口，連同溫柔一同滑進口腔的，還有茶——潛藏在韓俊基的溫柔下的慾望。

如同我渴求著你，你也同樣渴求著我。

壓在上半身的體重，使他無法動彈，也可能，只是他不願移動而已。

濕吻帶來的水聲，二人深沉的呼吸聲，加強了低音的音樂，在不透入外面一絲空氣的環境下，撞擊二人的耳朵。舌頭相互追逐，磨擦間使後腦發癢，令趙天佑不禁扭頭變換了親吻的角度。韓俊基放在趙天佑的手摸上腰間，另一隻則托著他的後腦。趙天佑感覺韓俊基的舌頭好像比剛才更深入自己的口腔，那隻在腰間的手不規矩地來回撫摸，很快手掌的溫度就透過薄布料傳到皮膚。

韓俊基有點不捨般離開趙天佑的口腔，他的雙唇滑上趙天佑的上唇、人中、鼻尖。趙天佑皮膚跟鼻腔呼出的，是煙草的味道。雖然韓俊基也抽煙，不過他不特別愛抽趙天佑吃的牌子，也覺得沒必要為了消除思念而抽同一款。

因為那不是真的趙天佑，只有真正的戀人才足夠緩解他的癮。

他把趙天佑的耳垂含到口中時，戀人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是他們首次如此親密相處，趙天佑身上很多的秘密，他尚沒有發現。急切地想要知道更多，聽到重重地為自己而加快的心跳，還有各式各樣，可愛且美妙的反應。

「俊……俊基……」左手摸著趙天佑的小腹，顯然趙天佑有點猶豫，右手輕輕抓著他的手腕。他沒有理會太多，把唇瓣反覆壓在趙天佑的頸項。趙天佑肌膚還殘留兜風時微風的溫度，冰冷如大理石。只是在親吻的刺激，將潮熱蒙上每寸肌膚。「哈……俊基……等等……」趙天佑含糊地說道。

聞言，甫抬頭，趙天佑便用力親吻他下巴，將他推回車廂中問。二人額頭抵著額頭。

「你……想幹甚麼啊？」趙天佑低語，氣息吹進韓俊基口裏。

韓俊基拉著趙天佑的手。「天佑的話，難道不知道嗎？」

「第一次在車裏……不太舒服吧。」

「來我家？」

「到了你家，我今晚會捨不得回去。」趙天佑親吻韓俊基的臉頰，「因為我很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快點來，可以嗎？」

「嗯，我答應你。很快就會。」

韓俊基開了車門，趙天佑伸手，點亮了車頭燈。一直處在黑暗之故，一時無法適應強光的韓俊基眯上眼，走到駕駛席的車窗旁，趙天佑下了車窗。「只有你戴著太陽眼鏡，好像有點不公平。」

所以，他摘下趙天佑的太陽眼鏡，親吻了他。

「還能開車嗎？」韓俊基問。

趙天佑苦笑，「再差那麼一點點，我該腿軟了。」

「對不起。」

「這個的確需要你道歉。」

二人笑了。

「晚安，夢裏再相見。」

「嗯。」

韓俊基轉身前行，他拐彎，正要步上公寓的樓梯時，身後冒上一陣強烈的光線。回頭一看，是趙天佑把車駛到公寓下。「怎麼了？」他再次走近車身。只見趙天佑有點難為情，抿著嘴，遲疑好一會。

「抱歉，俊基，可以再親我一次嗎？」

伴隨夜風，是本日的Good Bye and Good Night Kiss。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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