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抽屉取出许久未动用掉薄薄一层的唇膏，扯出衣柜里叠得整齐的若干件崭新衣物，缪尔赛思把它们揉成团丢进脚边开口的塑料箱子中，摞得满满当当。合上盖子推动箱子时地板的刺耳抗议声吵得缪尔赛思直皱眉头，双掌提至胸口位置轻拍两下似在为自己打气，嘿咻嘿咻把箱子搬到房间的一角，缪尔赛思仅有时间用手背去抹干净额头浮现出的汗珠，无言地披上外套锁好门匆匆离开了房间。

霍尔海雅点名希望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时至今日缪尔赛思仍清晰地记着霍尔海雅脸上疲惫却充满着欣慰与喜悦的面庞，而抉择用的痛苦和忧虑被她深埋在眉宇之间。床边站立着的兜帽人影离她最近，是的，各种意义上：

“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轻拍霍尔海雅裸露在床单外的肩膀，掷地有声。

大颗大颗的泪珠打湿了搭在羽蛇脸颊的羽毛，霍尔海雅似乎忘了病房远不止有他们两人。

“谢谢你，博士，谢谢……能不能，让我看看孩子，谢谢……”

从医疗部干员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布包，这辈子在无数古迹、宝藏和有价值信息中辗转的前梅兰德特工伸出还在颤抖的手指，用尽这辈子最轻柔的力量抚摸着怀中的珍宝，她的宝贝的小小脸蛋。

在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中，霍尔海雅轻轻露出了作为一位优秀母亲才有的幸福笑容。

“这是，……妈妈！这是，……爸爸！”

这是霍尔海雅的选择。

时间很长，长到缪尔赛思失去了很多不该遗忘的东西；时间很短，短到缪尔赛思来不及说上一声来日方长就匆匆断了联系。待缪尔赛思最后一次用薄荷味的唇膏润湿了嘴唇，回到莱茵生命的她在工作中突然瞧见通讯仪的屏幕亮起了熟悉的信息，是、是……！

“博士～这里是缪尔赛思，你最近还好吗抱歉我这边有些忙——”

凯尔希冷漠地自报了家门。才不是冷漠……她一直都是这样。

缪尔赛思手腕一甩一抖，枝叶纷纷落下自然赠予她伞面以新的枯棕。“新生”，缪尔赛思没有选择同身后干员们一道明里暗里地抹眼泪，站在博士墓前她只是悲哀地想着这个突兀浮现在心里的词汇。挑选一片墓前最大最完整的落叶，缪尔赛思把它带回去后夹在了名为《源石医学纲要》的精装书籍之中。

还有一件事。为了这件事，缪尔赛思在心中准备了昨晚一晚兼今天白天一路。然而左找右找……

“节哀。霍尔海雅她知道么？”缪尔赛思只寻见了没什么表情的凯尔希医生，如今的她全身裹在意义不明的黑色袍子之中。这穿的是什么啊……着装品味简直可以谈得上糟糕，她像是自萨卡兹们骗小孩的故事中走出：黑斗篷的异种恶魔裹挟着她的眷属，要来毁灭“可怜”的萨卡兹啦。

斗篷头部的位置摇了摇。“她不知道。”

“唔。”缪尔赛思应了一声两人随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羽蛇时日无多。凯尔希接下来对缪尔赛思冷酷地宣布了这个事实。缪尔赛思木讷点点头，说我知道。不仅如此博士生前也知道，但凡与霍尔海雅有紧密联系的所有人都知道。

霍尔海雅想见你，凯尔希说，只见你一人。

行。缪尔赛思答应了。

————

霍尔海雅似乎并没有睡好，略微凹陷下去的眼窝与悬挂着的黑眼圈揭露出她糟糕的精神状态；丰腴的身材不再，尽管裹着被子可缪尔赛思仍能轻易注意到她明显大了一号的衣物下单薄的身体。而她曾经战斗用的、给缪尔赛思带来过大麻烦的法杖正安静地立在床头，改头换面的的它现扶手处被一层层泛黄的绷带包裹，正衷实地履行着作为拐杖的新职能。

“啊……”察觉到来人的霍尔海雅借助种族天赋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来啦。没什么能招待的……请坐。”

不碍事。缪尔赛思搬来一把椅子使能坐得离霍尔海雅近些。

“你来得时间正好，孩子刚刚哄睡下。”用微笑在苍白的脸上勾抹出一抹血色，霍尔海雅的精神得以短暂地回到了躯壳：“嘘。我们两个……可得小声一点。”

小声。可霍尔海雅的声音即便是在安静的室内也需要努力才能听清。缪尔赛思回头望了一眼迷你的婴儿床，孩子头上挡住脸的两片小小羽毛正随着呼吸而来回开合，很可爱的一番景象。霍尔海雅曾解释过这种情况属于正常，当初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再不济还有我，还有博士您嘛～”她一边说一边把尾巴尖亲昵地送入身边人的怀中。

于是缪尔赛思找借口去上了个厕所，她还记得在卫生间洗手池与同样赶来的安洁莉娜小姐对上视线并光速移开的尴尬场景。

液体在眼眶里打转，缪尔赛思固执地不愿去分析它归属于何种情感。缪尔赛思忽然发现唐突的怀恋在无时无刻地折磨着她：她的妈妈、她的族群、莱茵生命、克丽斯腾、再到面前的博士与霍尔海雅。缪尔赛思可以很有自信地对自己说我从来没辜负过往昔的岁月，然而为何、为何要如此待我？

因为恐惧失去所以悲伤。

“哎呀，别哭，小精灵，别哭。”霍尔海雅总算在缪尔赛思这里找了些“长生”者的从容，“小孩正是爱哭的年纪……我很有心得需要一并哄哄你吗？”

“不需要！”喉咙仿佛被东西糊住，缪尔赛思用力吸了下鼻子哽咽着回复道。

“嘿嘿——咳、咳……”霍尔海雅海雅还想乘胜追击却被自己的咳嗽声打断，费力调整好呼吸的她则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情。将头偏至一侧她瞧着窗外的风景，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真是个外出散步的好天气，然而缪尔赛思心中却是毫无征兆地一咯噔——宁愿是巧合，这个方向是博士墓的方向。

“博士还好吗？”霍尔海雅一反常态流畅的语句根本不给缪尔赛思喘息的时间。

“嗯……嗯！”双手抓皱霍尔海雅的洁白床单，缪尔赛思只希望刘海能长点再长点，以便于更方便地遮住低头中的她脸上的表情。

“缪缪。”霍尔海雅第一次叫出了她的昵称。“记得我对博士说过，‘他的存在会流传在我之后的血脉之中’吗？”

打死也不会忘。当初听到这句话的缪尔赛思气得差一点咬碎后槽牙。

“我知道你们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呃，”并非身体原因霍尔海雅真的在迟疑，“虽然某种意义上你们也没理解错……”

日影西斜，今天的最后一缕阳光早早地离开了霍尔海雅的房间，她似仍惧怕着阳光闭上了双眼。良久过去，两行清泪顺着霍尔海雅的眼角滑下。

“我感觉不到我的博士了。您能……您能帮帮我吗？”

对不起，对不起。

噗哧。霍尔海雅破涕为笑的模样总有种凄婉的美，看望我这个病人自己哭得如此惨兮兮，这像话吗，她说。好啦好啦我死后我的骨灰——是的，骨灰哦，随你使用。装进动力甲怎么样？就，咳咳就听我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这样吗？大喊道。百无禁忌她怎么什么都说，还要被再揭伤疤一次缪尔赛思终于鼓起勇气喊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难道就是这样，博士才会决定和你——

当然不是啊。

我爱博士，博士爱我，就这么简单。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小精灵。

你，你无赖！听此发言缪尔赛思头脑一阵一阵的发昏，仅存的理智令她把这句攻击性的语句压制在心底。

霍尔海雅主动岔开了话题。我会平白无故的让你沾染羽蛇最后的荣耀，我的骨灰吗，缪缪？这是“不对等的等价交换”，缪尔赛思。

我会在意那堆无机质吗，霍尔海雅？！我不管你要交换什么——

听我说完，好吗？我请求您。

……

我愿附加上我所有的、残余的一切……努力使这个交换相等。我的请求自然也包括在内，缪尔赛思。

『You won’t be lonely cause I’ll see you on the other side.』

缪尔赛思听毕瞪大了眼睛。她该惊恐万分，她该大声尖叫，她该暴怒地把这视为羞辱摔门离去，她应该——

她应该直视着对方任由自己眼泪肆意涌出，缪尔赛思做到了，她发现霍尔海雅也同样做到了。

“好。”不，不，缪尔赛思听见自己说。

————

娜斯缇手一滑没拿稳手中的骨笔，好在它压根摔不坏。

“什么？”笔直修长的双腿齐齐落在地面向后一蹬让办公椅飞快地向后滑去，而椅子上的娜斯缇在此过程中灵巧转身朝向缪尔赛思的位置兼稳稳停在她的面前，莫非这就是女妖们与生俱来的……不好意思跑题了。完成此套动作的主人尚未有这份自觉，她急着询问缪尔赛思，“和「总辖」报备过了？”

缪尔赛思有意避开了这个词汇。“塞雷娅？我没和她说。”

“不碍事，不说也行。”娜斯缇慢吞吞地骨碌碌回去，没忘记弓腰捡起可怜的骨笔，它刚才非常不幸地被椅子轮轧过。她抬起胳膊开始从文件堆深处找出一张张薄薄的单据开始了龙飞凤舞的签字和乒乒乓乓的盖章流程，而即将把这些交到缪尔赛思手里时它们已经变成了装订好的厚册子。

“谢谢。”缪尔赛思欲伸出双手接过。

娜斯缇乘坐着办公椅战车又一次向缪尔赛思冲来，“还没完，交给你文件之后带着它们去商务科一趟，也许能给你批个内部价——从工资卡里扣，够扣吗？”

“够。”

“……”明明抵达了缪尔赛思近前娜斯缇却收回了抓着文件的手。

“算了，我自己去找贾斯汀。”突然背对缪尔赛思办公椅开启了返程模式，回忆刚才自己所见缪尔赛思脸上的憔悴模样，确保她绝对看不到自己的反应，娜斯缇这才在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明天中午前给你答复，可以吧？”

————

“欸，欸！不是不是……”虽然娜斯缇请了他一顿晚饭并还算详细做了说明，贾斯汀第二时间赶到现场时还是险些惊掉了下巴。眼前的这条明明没说，娜斯缇，你坑我！自己没多想早知道就该录音——“缪尔赛思、缪尔赛思主任！……姑奶奶姑奶奶快停手！”贾斯汀看着眼前披着霍尔海雅生前衣物的缪尔赛思正在将用屁股想也能知道是什么的长方形盒子塞进生态科新购置的载人动力甲中，上好锁她不选择通上电进行无人操控，她在用双手推，用力推！动力甲纹丝不动。

“小贾斯汀？”缪尔赛思听见了他的呼唤却是头也不回，“来得正好，快来帮一下忙！”

唉。贾斯汀无奈地耸耸肩，摘下纯装饰用的丝质手套随便插进衣服口袋，把名贵西服的袖子挽至手肘，“来了来了。”

呼。终于把动力甲仰面放进为其挖好的特大号墓地中，裤子就和衣服一起洗吧，贾斯汀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气的同时想着。转头一看缪尔赛思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铁锹她在吭哧吭哧地进行填土工作，土石飞起又落下砸在霍尔海雅生前的大衣下摆，这下可好洁白的衣物很快布满了泥印。

……贾斯汀默默脱下西服外套，规规矩矩叠好后摆在右手旁的草坪，再一次来了来了。

“够、够了吧？”保持风度，扯开衬衣的第一枚纽扣已经是极限。缪尔赛思看到就罢了，两人填土过程中贾斯汀真的很不希望会有其他员工过来看到他汗流浃背的窘态——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一整个下午过去直到霍尔海雅入土为安，就他和缪尔赛思两个人在忙。也对，或许在决定过来看望缪尔赛思的同时自己心里就做好了帮忙和决计不会有第三人在场的心理准备，谁让自己是莱因生命商务科的主任呢，哈哈。

“哈哈。”缪尔赛思在笑。明显大一码的羽蛇衣服穿在身上，双手紧紧握住插在地面上的霍尔海雅拐棍形态法杖，她掌心的泥土混合汗水把泛黄的绷带彻底搅成了亟需更换的状态；用时不时颤抖的小腿深一脚浅一脚踩实了霍尔海雅墓前的土，缪尔赛思在记忆里搜寻着是否有能为自己当前动作辩护的古老安魂仪式，很遗憾一个都没有。

全部景象映入眼帘看得贾斯汀一阵心惊。“缪尔赛思主任？缪尔赛思？”

无应答。

那我就继续说。“……您要知道，就算把你生态科的副主任也算进去，放眼十科您的主任同事们结过婚的只有一位——除非你想让小缪尔赛思跟了斐尔迪南的姓，这么说或许有点残忍，除这条之外我们能提供的帮助非常、非常有限：想骂我就骂吧，莱因生命的商务科会这么做——如果有必要，在未来的某一天会绕开你直接去联系罗德岛寻求帮助，毕竟孩子的生父埋在那。”

“什么时候，”放开拐棍缪尔赛思摇摇晃晃终于张口说话了，“贾斯汀你养成了做决定前事先通知别人的习惯了？”

“别啊，有吗？这么说可太不对了——”

“你少说两句。”缪尔赛思把草坪上贾斯汀叠好的西装当成垫子一屁股坐下去，“我心里有数。”

没看出来。贾斯汀暗自腹诽道。他失败了，宁可，宁可缪尔赛大吼着对他说，“为什么这样对我？”然后两人吵一架呢。实话说贾斯汀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经历了这么久还没应对过破罐破摔直接咆哮的情况，不过他有信心在有准备的前提下第一次就完美的处理好。可惜现在用不上咯——

缪尔赛思的目光追赶着逐渐被地平线吞噬的夕阳，水灵灵的双目中清澈的水逐渐干涸，她跟随落日微微偏转头颅的样子反倒开始像一尊石像。“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呢。”

呃，轮到贾斯汀不会了。大脑过载，这个方案不行、那个方案不适合她、这个也不成只会起反效果、这个好这个好我去（哥伦比亚粗口），难办，这下以后同事还做不做了……不知道潜意识让嘴里吐出了什么样的无用圆场话，贾斯汀只是在控制着自己尽力微笑，并在心里嘀咕谁能帮帮忙在线等，挺急的。

————

斐尔迪南端着装有咖啡粉末的杯子走进了生态科的办公室，满意地点点头，还不错你今天总算来了。

“借点热水。”向坐在办公桌前的缪尔赛思点头算打过招呼，斐尔迪南直接走到饮水机前哗哗接了小半杯热水。将杯子递至嘴前试探着吹一吹，哦该死自己忘记把搅拌勺带过来了，这怎么喝。

“怎么了泰拉最优秀的高能物理学家？怎么有闲情逸致在午休时间造访我这个小小的生态科办公室？”缪尔赛思活泼的语调差一点点就把斐尔迪南扯回至再也回不到的过去，……以及到底是谁，把这个东西传出去的？

算了以后再纠结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缪尔赛思主任？”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斐尔迪南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与问题可用来反击。

缪尔赛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哦，哦……我差点忘了嗯嗯。今天下午我一定不会迟到……你是来叫我的吗？谢谢。要不我们一起现在就走？”她可怜地回归成了现在的状态。

“那是你昨天该做的事情。”能不打断缪尔赛思的话已经是斐尔迪南新磨砺出来的耐心。

“……”缪尔赛思的脸暗淡了下去。“不好意思。”

“生态科的副主任昨天‘恰巧’携带着所有会议所需的资料，又很‘适时’地出现在了距离会议开始前的半个钟头的会议室，而我，也‘突然’决定请他进来，你有什么头绪吗？”斐尔迪南穷追猛打。

“他今早的出差申请是我批的。”缪尔赛思只得憋出这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嗒的一声是杯盏放置在办公桌上的声音。“出差。这本来是安排在你日程表上的。正好，明天可有时间？你……最近，应该和我的爱人有很多话题。”

缪尔赛思站起走到办公室的一堵墙前，那是日历的位置。她伸手扯下忘记撕掉的大大“周四”二字。

“明天不行，没时间。”副主任暂时离开生态科的活只会更多。

“周日可以。”她说。

“好，到时联系。”一口未喝，斐尔迪南把整杯未沏匀的咖啡全部倒入饮水机下方的水槽中后还颇为讲究地用热水再度冲洗了一遍。浪费，小贾斯汀你出的馊主意。

算在你的帐上。下次见面要请我一杯咖啡，我记下了。

真正忙的人其实是斐尔迪南。周日的清晨缪尔赛思才刚整理着刚扎好的高马尾，就在通讯仪中听到了斐尔迪南干巴巴的声音，很明显他刚通过宵：“地址就是这个，自己去。嗯我爱人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她会主动找你的。”

缪尔赛思昨晚也很累。小羽蛇——不，小缪缪虽然很乖，但此阶段该经历的事情是一样不差。缪尔赛思在考虑要不要带着——不，算了。

“啊，我？”才回来的副主任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说道。“您别开玩笑——”

缪尔赛思用多给你一天假期的话强行把任务安排了下去。哼哼哼，以后等小缪缪到了上学年纪，接送的活儿也是你的——不过那是后话到时候再对你说。缪尔赛思穿着缀有黑白格子的小裙子在房间来回走可算找到了自己仅撑过一次的浅黄色长柄伞，嘿白帆布挎包也在这太好了，而且根本就不脏直接背着走就可以……青春靓丽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孩子的妈，是吧？

是的。没来由的惆怅，缪尔赛思站在镜前将深绿色的遮阳帽缓缓戴在了头顶。塞雷娅还保留着这次的衣物吗，她会认真地把这些收藏至衣柜的最深处，或着根本不屑于费这样的周章，她早已把这些往事丢进了垃圾堆？真是没想到曾经的塞雷娅也会对音乐节感兴趣呵，两人结伴而行披着黑色外套的她甚至比自己穿得还要清凉，与工作中大相径庭的着装风格令缪尔赛思止不住的在怀疑科室里流传的“塞雷娅年轻时（她本来也不老哇）打地下拳赛并且邀请赫默鸮鸮两人去观看而且让她们买自己赢导致她们小赚一笔”的传言是否真的有那么……一点根据。

“嘿~”在镜子前挤出个只给自己看的大大笑容，抬高手臂比出耶的姿势，打开房门缪尔赛思踏出了第一步。

克鲁尼夫人穿着比缪尔赛思要正式得多，谈不上多么雍容华贵起码与她的年龄与身份相符合。“你好。是缪尔赛思主任吗？”

“称我缪缪就可以啦。”

斐尔迪南把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他家附近的一处小公园内，适逢周日又碰上一个有太阳烤的好天气游人并不少。缪尔赛思并不喜欢这样毒辣的阳光，对着克鲁尼夫人把帽子上的墨镜摘下扣在脸上又不合适，她只能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嬉闹的小克鲁尼们：大猫小猫两三只。

“小缪缪呢？怎么没带出来晒晒太阳？”见缪尔赛思看得时间有些久了，克鲁尼夫人适时问道。

“……没。过些时日吧。”拒绝不能过于生硬，缪尔赛思紧跟着补充说明：“感觉到时候小缪缪能和您的孩子相处得很好。”

“唉。”克鲁尼夫人温婉地笑笑，“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贪玩得很，保不齐玩到天黑，几个人还要不舍哭一次呢。”

斐尔迪南真是好福气，忙工作整天不顾家的底气原来在这。缪尔赛思随即又想到当初他失踪数月的“前”能量科主任时期，全莱茵要么装糊涂不管事要么站出来说斐尔迪南真的死了赶紧换人；莱茵生命可不是什么善堂它只管杀不管埋，当时带着污点的斐尔迪南如果真死了就死了，抚恤金和慰问那是幻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所以缪尔赛思现在在好奇，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犯，克鲁尼夫人是如何度过——

“实不相瞒我偷偷哭了好几场了，背着孩子们。”克鲁尼夫人平静地说。

缪尔赛思没接话只是递上眼神。

“除了我相信我的丈夫不会这么死去和孩子们尚未成人外，我其实还有些，嗯不太对劲的想法。”

缪尔赛思惊讶地发现她的笑容正在与斐尔迪南的脸重合，什么鬼啊，夫妻相？

“还请别以为我是一位不管事的家庭妇女。不然的话，我和斐尔迪南先生可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啊。若真有不敢想象的最坏情况发生，我会比害死我先生的人活得更好，我保证。”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缪尔赛思心中直滴汗，359号基地那次斐尔迪南真的不是唱白脸的角儿，况且那时候克丽斯腾还稳稳坐在总辖办公室——不，或许是自己过于发散了思维，克鲁尼夫人的语气并没有阴恻恻的复仇成分在里面……

“您希望我怎么理解呢？”缪尔赛思问。其实斐尔迪南喊自己过来的意义缪尔赛思知道，克鲁尼夫人也知道。

克鲁尼夫人牵过缪尔赛思的手放到自己腿上，缪尔赛思觉得手背被握住暖乎乎的。“不要那么累，我总是这么劝斐尔迪南。某几个周日她领埃琳娜回家吃饭，饭桌上两人都要为了一个数据讨论几分钟——我不是说这样不可以，因为只有这个时候，那孩子才不会怯生生地像刚进门时的小鸟。”

不知道埃琳娜现在和斐尔迪南的关系怎样了，缪尔赛思想。还好没听说人事部有什么科室间人员调度的通知。

“活得更好。明天会更好，我如此相信。我今天所遭受的一切缔造的一切都在为明天铺路。想开点缪缪。”

缪尔赛思持保留意见。这样想的话很容易为开始自己的行为辩护从而保持不住一个度，斐尔迪南就是这样。但不论如何缪尔赛思的心情始终在变好，她不是傻子莱茵生命的各位的行动她都看在眼里，莱茵不是一个人的莱茵，不是克丽斯腾一个人的莱茵，有性情各异的各位在才是最美妙的家，才谈得上明天与活得更好。

谢谢。面对着克鲁尼夫人微微颔首，缪尔赛思终于露出了近日来最诚心实意的微笑。

谢谢你们，你们或许已经摆脱了这片大地去往了无垠的天空，或者已经脱离了现世在冥界的河流边缘摆渡……我会的，一定会的；

明天属于你们，也属于我。

————

“妈妈！”小缪缪扑腾着头两侧的翅膀欢快地喊道。

“欸、欸，我不是……”这一出弄得多萝西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向坐在一旁的缪尔赛思送去询问的目光。

“我才是哦。”伸出双臂抱走坐在多萝西双腿上的小缪缪，（妈妈！抱！）嘿嘿，缪尔赛思心中盘算着孩子叫自己的这一声比方才错误地叫多萝西要具体多出到底几分的亲昵。“对，真乖~”用脸颊蹭蹭孩子柔软的小脸蛋，幸福感就又强烈一丝。

“缪缪你最近状态好上了许多。”多萝西才不会想到仅仅过去几十秒缪尔赛思竟能想这么多东西出来，她只是由衷地为缪尔赛思调整好状态而感到高兴。

“回来咯，莱茵生命生态科所属，缪尔赛思~”缪尔赛思扬起尾音，顺着多萝西说了下去。

……

我要学的确实还有很多，霍尔海雅。

小羽蛇，小缪缪。

我之所爱，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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