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户洋平（18）x 三井寿（20）

一月的东京，夜里很冷。三井寿在西装外套了件大衣，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偶尔抬起头，呼出的气息都能变成白色的水雾。

平时没觉得很冷，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大学里组织的成人式折腾了整整一天，他被指派为学生代表，一直穿着笔挺的西装，上台发言，和学校领导们打招呼， 应付不断过来搭话的同学，由于是几校联合举办，他还必须尽量得体地与外校人员说着场面话。

费心劳神好久，不比打完一场比赛轻松。

同一学院的同学们组织了聚餐，他草草吃了一点，便提出想早点回去。好在都是熟识的同学，看得出他精神不好，没有强留，嘱咐他今晚回家好好休息。

面前还有几步就是一家便利店。三井寿走进便利店，提了一个购物篮，买了些速食、牛奶和日常用品，然后他在酒水区前停住了。即便在高中当过两年不良少年，但三井没有抽烟喝酒的经验，现在面对这样普通的购物区域，他的心情微妙起来。

成年人的话，喝酒应该没问题。

或者从普世角度，被允许喝酒，也算是成年人的一个象征。

刚成年没多久的三井伸手取了几罐The Premium Malt's放到了购物篮里。

在收银台结账，屏幕上显示了【20歳以上ですか？（您已满20岁了吗）】的画面，三井郑重其事地点了下【はい（是）】的按钮。

拎着一大包东西，三井到了所住公寓楼前面的街道，不远处传来细细的猫叫声。

一只三花猫坐在路灯下，见他过来了，主动跑过去，绕着他打转，还亲昵地蹭着他的小腿。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给你拿吃的。”

三井从手上的袋子里翻找出一罐猫粮，打开盖子，然后蹲下身，将开好的罐头放在路灯旁的老地方。猫咪乖巧地蹭蹭他的手之后才低头吃罐头，三井不着急走，继续蹲在旁边，摸摸猫咪的脑袋和后背。

这只猫很乖，并不护食，三井顺它的毛，它乐在其中，还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呼噜声。猫毛软和，猫的体温还比人类略高，暖着三井发凉的手指。

这个冬天对于猫来说，真的很冷吧。

三井漫无边际地想着，耳边隐隐约约似乎有脚步声，连猫都抖了抖耳朵。他揉了揉猫的脑袋：“没事，你继续吃。”

有人轻笑：“三井前辈这是大晚上在和猫聊天吗？”

有段时间没听到这个人的声音了。

三井不可置信地回头，水户洋平在几米远的地方，脸上是惯常的、游刃有余的微笑。

“你……”三井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只能一股脑全问了，“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东京？你怎么来了？今晚你要怎么办？考前复习呢？下周就是中心考试了吧？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跑这么远？什么叫和猫聊天，我这是在喂食！”

比起他，水户实在是太从容了。

“先坐公交，然后换横须贺线，再换东京地下铁，差不多两个半小时也就到了。今天突然想看看个别学历检查的考点，所以放学后就来了。至于中心考试，我该做的都做了，已尽人事，其余的看天命，不如轻轻松松面对。”

“……这是什么优等生发言，让人火大。”

“哈哈哈哈实话而已。推荐入学的名额去年就拿到了，剩下的事情都是走个过场嘛。”

“……”

“最近其实挺闲的，还能帮花道他们补补课。毕竟就算花道也有推荐名额，文化成绩不能太离谱，英文至少要会一点吧。至于今晚，能不能请三井前辈收留一下无处可去的后辈呢？”

猫咪吃完罐头，三井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

“想得美。”

水户低头，与吃饱喝足的猫咪四目相对。

他没有追上去，只是转头，冲着三井的背影说：“今天很冷哎。”

三井的步子迟疑了一下。

“三井前辈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要抛下我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吗？”

三井停住了，肩背在抖，大概是被气得。

旋即成年人三井转过身，恶狠狠地低声吼道：“还不跟上来！”

三花猫舔着爪子，抬头看见水户冲它眨了眨眼，然后快步跟了上去，走到了三井身边。

进入温暖的室内，三井这才脱下了外套，露出里面一身西装。他没管水户，自顾自收拾着从便利店买来的东西，那几罐啤酒，他本来都放进冰箱了，关上冰箱门前又犹豫了几秒，最后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虽然去年前辈过生日的时候就说过了，但今天还是要说一声，恭喜。”

哪怕只是一场仪式，也代表着三井寿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

“谢谢。”

说完贴心地放了一瓶牛奶在坐到桌边的水户面前。

对此，未成年人水户洋平表示，来杯水就可以了。

喝着水的水户看着三井打开了一罐啤酒，喝之前还偷偷瞥了自己一眼。三井强装熟练地灌了一口，结果不习惯陌生的酒味，第一口就呛到，咳了好一阵子才消停。

水户非常给面子地忍住了笑，等三井缓过来后继续喝。

The Premium Malt's的度数只有5.5，香气浓郁，很好入口，三井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味道。

适应了也并不代表他喜欢上了喝酒。

他只是觉得，或许今天可以试一试，或许就当是庆祝，或许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水户聊一聊。

聊一聊湘北篮球队最近的情况，樱木花道和流川枫他们的选择，前一任学生会长水户洋平在从学生会引退后还帮忙指导了许多。

桌上的啤酒空了两罐。

在三井准备打开第三罐的时候，扑了个空。

水户挪开了那罐啤酒，面对三井不满的目光，问道：“我的情况可全交代清楚了，三井前辈呢，最近怎么样？”

第一次喝酒，之前没怎么吃东西，实际上酒量极差的三井早就醉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是觉得有点热，西装再怎么合身也不如运动衣舒服，迷糊地扯松了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这才舒坦点。

啤酒被夺走虽然让他不满，但醉酒后情绪来去极快，水户问了，他就口齿不清地老实回答：“凑合吧。今天这个成人式真的好麻烦哦，特别……特别麻烦，唔，客套话说起来真的很烦，还是比赛好，嗯……比赛吧，痛痛快快打一场，说什么废话。”

“这样啊，还有吗。”

“还有，还有什么……”三井想了想，笑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心情异常轻松，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刚刚，在楼下，你猜我在想什么？”

水户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三井前辈在想什么呢？”

“哈哈，你一定不知道，绝对……”三井垂着头，眼神没有焦点，手攥紧了椅子边缘，“我啊，刚刚在想，要不我就把那只猫带回家养吧，这个冬天，很冷的……”

“这是不错的主意，我觉得三井前辈可以把它带回来的。”

三井皱眉，缓缓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为什么呢？”

“它本来是流浪猫吧，唔，如果强行带回家……的话，对它来说，真的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猫的话，如果它真的不愿意，是会逃走的。”

“啊，会逃走啊。”

“是，会逃走的。逃走不就是最简单的方法吗。回到最初的生活，然后也不用为产生了新的关系而烦恼。”

醉酒状态的三井显然很难消化他的话，艰难思考半天，又抬眼看向水户：“不懂，你说的话真难懂，明明只是个后辈……一副了不起的口气，怎么，你觉得猫咪会因为和我产生新的关系而烦恼吗？”

水户无奈地耸肩：“前辈你误会我了。”

“误会？”

“是哦。只是猜测而已，那只猫应该不会这么想，我也不会。”

“你也？”

“我从来没有逃走过，现在也来到了这里。”

“什么意思……”

三井看到自己的后辈叹了口气：“真的只是想来见你一面，然后说句恭喜的。”

“啊？你……”

起身时，椅子被推开，椅脚与地板摩擦发出声响。

三井愣怔着，在水户越靠越近时没有避开。他能越发清楚地看见水户英俊的样貌，对方的脸上很难找到少年稚气，轮廓愈来愈硬朗，个子似乎比上次见面又高出不少，他不得不仰起头才能对上水户的视线。

直到被亲吻了，三井才迟钝地察觉出不对劲。

尽管不对劲，他却丝毫不反感水户的吻。

水户显然读出了这一点，拇指指腹摩挲着他下巴上淡得快要看不出痕迹的伤疤。

“如果不愿意的话，前辈也可以逃走哦。”

谁会逃啊。

三井不服气地想着。

再说了，这个感觉其实不错啊。

三井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抓住了水户的领子，主动又笨拙地吻了回去。

讶异的人变成了水户。水户有那么几秒纠结过，毕竟趁人之危真的不好，但他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意识朦胧间，三井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在缥缈的云端浮浮沉沉。那套让人难受的西装终于被全部脱掉，随即就有谁的手抚上了他的身体。他本能地绷紧了肌肉，接着耳边就有人说：“没事的，三井前辈，是我。”

是水户洋平。

水户的话，就没关系。如果有什么事，可以交给他。

他听话地放松身体，任由水户动作。

眼皮很沉，偶尔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勉强能分辨出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以及抱着自己的水户。对方也没有穿衣服，与自己相贴的肌肤很暖和，很令人安心。

后来双腿被分开，被侵入的不适感才缓解没多久又变成了胀痛，三井终于开始挣扎了。不是不能忍受疼痛，以前更疼的时候都有，但是不知为何，现在面对水户他就是忍不了。好像不仅是疼痛的缘故，而是，水户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三井才抬起手，手腕就被水户轻巧地抓住，压在了床铺里，本就绵软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力，他的挣扎被简单压制住了。

气恼，屈辱，不甘，还有委屈，一股脑就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大概流了泪吧，眼角好像湿了。他的意识依然没有恢复，喃喃道：“好疼啊……”

水户的唇贴在了他的眼角，安抚地轻拍着他的背：“放轻松，很快就不痛了。”

他其实没办法选择，只能按照水户说的去做。

之后，好像真的不太痛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陌生感觉。从身体的深处飞速蔓延到每一处，连指尖都微微震颤。

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意识似乎都脱离了身体，感官因为刺激过度而错乱，真实与虚幻交织，间或能感知的，是水户落在他下巴和膝盖上的吻。

那两处的伤疤真的很淡了，淡得连三井平日都不会留意。再过段时间应该会更淡的。

毕竟伤疤会逐渐淡去，记忆会逐渐模糊，还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消磨呢。

一定存在的。即便岁月流逝也不变的东西，甚至历久弥新。

对于三井寿来说，那便是对于篮球的热爱吧。

三井站在了篮球场上，篮球离开了手掌，毫无偏差地落在了篮筐正中，穿过球网。

他放下胳膊，双手垂在身侧。

篮球场上只有他一个人，欢呼声遥不可及，他的手中空空如也。

三井寿除了篮球，还拥有什么吗。

他迈出步子，想去捡起那颗掉在地板上的篮球，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

因汗湿而冰冷的手腕被人握在了温暖的掌心，触感真切。

水户洋平一如既往地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喊他。

三井前辈。

END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