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中所向，唯有主上一人。」

　　李純回過頭，迎上他的目光，態度比以往都要堅定，更散發不容置疑的氣勢。

　　唯有夜清，是他不可退讓的底線。不只是因為主從關係，更是早將對方視為伴侶。

　　此時似是要證明這話，靈獸以舌幫對方梳理著毛，關係相當親密。

　　無明微微瞪大眼，遲遲無法言語，但仍不甘心別過了頭。

　　「⋯⋯說的也是。否則那個時候，你便也不會為此犧牲了。」

　　他終究還是放下成見，認可了李純。

　　打從一開始，無明便只是心有不甘。他尊貴不可侵犯的魔君，竟甘願為了他人，步下至尊之位，淪落至此。

　　再如何否認，當神尊意欲刺殺夜清的當下，是李純毫不猶豫，挺身擋下那一擊，才保他周全。

　　李純也因此神魂俱損，淪為如今的樣貌。

　　聽聞此事，李純微微瞪大了眼，腦袋似乎又閃過相應片段，卻馬上消逝。

　　他無意識按住額頭，只覺相當暈眩，不自覺啞聲喃喃：「你對吾過往之事似乎很瞭解，那麼吾想問你⋯⋯吾是如何⋯⋯跟主上在一起的？」

　　「⋯⋯此事你還是問君上吧，吾不可隨便妄言，主人不說之事，吾等也絕不能自作主張，方才那些⋯⋯不過是吾逾矩了。」

　　無明頓了一下，又立即搖頭，不願再多提什麼。這事可是禁忌，若真提了只怕夜清會大怒。

　　夜清當初會接近李純，是想趁神子未覺醒之前除去，好渡過情劫。豈知會先動了情，便不准無明提起這事。

　　若李純知道這事，還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是嗎，吾明白了。」

　　李純沒有再追問，既然無明不願意說，強迫問出答案亦沒有意義。

　　況且，他隱隱能察覺到，那應是夜清刻意對他有所隱瞞。但無論那是怎麼樣的答案，亦會接受。

　　「不過吾⋯⋯得說一句。」

　　無明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沒忍住接著道：「君上對你⋯⋯是真心的，所以吾想請求你，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君上。」

　　「此事不必你說，吾亦定當會永遠陪著主上。」

　　李純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內心亦是這樣想。目前發生任何事，都不足以動搖他的決心。

　　此時夜清亦逐漸清醒，勉強睜開眼望著李純，感受著胸膛的溫暖，不自覺揚起微笑。

　　身子雖感疲憊，但更多的是真氣充盈的舒暢。能感覺自身修為有所突破，已來到先前凡體的一半。

　　如此一來，自身實力便足以自保。但在此之前，得先掌握狀況才行。

　　「無明。」

　　「是？」

　　夜清知道無明在此，便做了手勢要他靠近，頭也不轉的問：「事情，目前查的如何？」

　　「回君上，玄煌境內的消息已查到了。據說是玄煌皇帝得知戰役失利大怒，斬了好幾朝臣。此時恰好有位相師進宮面聖，不知說了什麼，皇帝性情大變，封那相師為太師，依從太師所言，下旨封鎖國境，派人殺掉原先來我國求和的使節⋯⋯您說這太師是否⋯⋯」

　　無明沒敢說完，若跟玄煌派來刺殺的人為魔修，那太師的身分最有可能便是魔教中人。

　　可他想不明白，這樣做到底有什麼好處。

　　「是否為魔教之人，是嗎？呵呵，看起來是極有可能呢。恐怕是想拿整個玄煌的人民作為修煉的養分吧？」

　　夜清微微揚唇，玄煌雖為小國，但對魔教而言，卻是個適宜修煉之地。

　　若想修為突飛猛進，取人氣血是最快的方式。只是不曉得那太師究竟是誰，竟走上他當年的老路。

　　無明聽得渾身冷汗，沒想到真有人走火入魔至此，但緊接著又想起一事，急忙稟告道：「君上，還有一事。玄煌收到書禮，便對外否認使節為他們所刺殺。還意欲派太師前來繼續談求和之事，瞧著應當這兩日便會到了。」

　　「呵，這兩日啊。」

　　夜清當即想清那太師的用意，直接冷笑出聲，明瞭這所有事皆跟太師有關。

　　在邊關一役，出現的魔修之人亦然。但倒也不覺得如何，更不會為此慌亂。

　　反正真爭搶起來，只要隔岸觀火便行。

　　李純則有些不安，察覺了這其中的端倪，不自覺喃喃道：「宗派聚會，看來他的目標⋯⋯」

　　「是爐鼎。但倒也不意外，正如鳳王所言，魔修之人對爐鼎更是感興趣。」

　　夜清全然不擔心，又往李純懷裡靠，再次閉目養神。既然免不了苦戰，定得養精蓄銳才行。

　　當然跟李純親密也不可少。

　　李純見夜清又睡去，便輕摸著他的臉頰，利用向者的能力為他拔除干擾，讓他好好喘息。但亦察覺到，夜清是吸收過多陽氣，一時無法轉化，身子才承受不住。

　　思索片刻，他索性側身將夜清抱起，順手拉過池邊的單薄裏衣披上，才起身將鮫尾化為雙足，從池中步出。

　　無明始終維持半跪姿勢，並無因李純的緣故，便失了禮節。但稍微抬眼，便能見到夜清濕潤裏衣緊貼肌膚透出的輪廓，不免泛紅了臉。

　　李純看穿他的心思，雖說無傷大雅，但這股視線落在夜清身上，似是在覬覦身子，不免有些吃味。索性運氣化出衣物，整個裹住夜清的身子，不想再有人看見。

　　無明意識到這般注視主子不妥，急忙壓低頭道：「咳⋯⋯吾備了吃食，你先帶君上去床上休息吧。」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做？」

　　李純頷首，往床邊走去，亦隨口問了一句。外頭狀況凶險，夜清狀況又不穩定，現下若只等著決斷，恐怕會失去先機。

　　既然下定決心，李純便不打算如以前那般，總是得做些什麼。

　　無明雖說不滿他，但看得出他對夜清的忠心，明白他是個可用之人。即便不能和平共處，但只要是為了夜清，還是勉強能將其視為同伴。

　　「吾打算先查清，究竟是誰先洩漏了君上的身分，再循線找出想對君上不利的勢力，再決定下一步要如何走。」

　　無明說完便起身，領著李純來到隔間休息的地方。

　　李純緊隨其後，沒有馬上發話，只先將夜清輕放於床榻，細細整好他的衣裝，又拉上被褥，才接著坐下。

　　既然不必怕有人偷聽，李純便迎上無明的視線，正色道：「對主上不利的⋯⋯吾認為不只是太師而已，否則玄煌應當更早便會出手。」

　　「可⋯⋯目前吾手裡的線索，全都指明是那太師可疑，想必君上心裡也有了個底，只是吾亦覺得⋯⋯事情並非吾等所見那般。」

　　無明認同他的看法，若那太師真是魔教中人，那斷是不可能還任由夜清拿下邊境成為國師。

　　況且太師亦是那之後才出現，只是夜清的身份究竟是何時曝光，還沒有個頭緒。

　　李純自然也想到這些，不免微微蹙眉。

　　皇帝那日忽然將他們接入宮，在打消疑心後，又在那日忽然任鳳王試探他們。

　　對於這些事，他只想到了個可能性。

　　「吾認為⋯⋯主上是在來到天都之後，有人對他起疑才傳了這事。為的便是躲在幕後，看哪方勢力對主上出手，再從中得利坐享其成。」

　　「你是說⋯⋯那太師只是跟那些宗派一樣，受到吸引前來？真是這樣⋯⋯那究竟是何人⋯⋯」

　　無明驟然有些不安，若非魔教中人，究竟是如何知曉夜清魔君的特徵。

　　夜清自從成為魔君，便跟凡界少有瓜葛，唯有魔教中人因魔修崇敬，奉為至高魔尊。

　　但夜清未飛躍魔界之前，樣貌有所不同，按理說不至於能以此窺見魔君真貌。

　　除非那是真正見過夜清之人，是同他那般，擁有萬年修為的存在，亦或是神界洩漏了魔君的特徵。

　　可他們已為凡人，神界應當不得隨意干涉因果才是。

　　神界位於上界，若任意插手凡界事務，天道亦會有所作用。

　　當初夜清便是顧慮天道，才未展現真身直接除掉神子。而是化為凡體，利用因果糾纏，意欲擾亂天道，找到漏洞趁機殺之。

　　「吾認為，有可能是其他界的主宰⋯⋯像是妖界。」

　　李純蹙起眉頭，說出連自己都不敢信的猜想。

　　若真是他所想的那位妖界主宰，那事態將會變得麻煩。

　　雖無過往記憶，但在他的認知之中，鮫人雖看似為人，卻並非真正凡體。

　　鮫人原型耳為魚鰭，胸有鱗片更近似妖。

　　如今真身除了鮫尾，樣貌與凡人無異，更擁有相應體質，乃鮫族為了於凡界存活，化形出的形象。

　　如此才得以跟凡人繁衍生息。

　　鮫族之所以淪落至此，便是妖界主宰跟凡界往來的後果。

　　「妖界主宰⋯⋯你是指妖界之主玄狐？你確定⋯⋯？吾可是聽聞他消失已久，真有可能身在凡界嗎？」

　　無明很是懷疑，畢竟經營著玄影閣已久，自然稍微知道妖界情勢。

　　若情報沒有出錯，妖界之主雖至今都未易主，但卻久未出來主事，還有傳言他已然隕落。

　　不過護持的妖界元珠還在，便也無法證實。

　　「玄狐樣貌多變，未曾在他人面前展露真身，或許他幻化為了凡體，藏身於天都之中。只要他不輕舉妄動，便能同我這般，不輕易為人察覺真身。」

　　李純垂下雙眸，眼前閃過無數畫面，忍不住按住額間。

　　那似是他的過往，卻怎麼也想不起細節，腦袋更嗡嗡作響，陣陣刺痛。

　　唯獨對於妖界之事，似是成了認知，比誰都要瞭解，清楚當初鮫族的慘劇，更足以感到憤恨。

　　但那不過一瞬，便又馬上消散，感受變得淡漠，只記得曾經歷過的事。

　　至今想起，仍是難以忘懷。

　　玄狐利用鮫族產物作為籌碼，跟幾位修為顛峰的修煉者交涉。要他們奉上精血，得永生不滅。

　　鮫族一夕之間遭到剿殺。無論是鱗片，抑或是化形的鮫珠，皆落到凡人手中，成了上好藥材，做成稀世珍寶。

　　存活的鮫族，則在他挺身斷後之下，順利逃到凡界，他亦身負重傷，險些遭到活捉。

　　他逃到凡界之後，雖想尋族人蹤跡，卻只知鮫族為了生存，捨棄引以為傲的鮫身，化為人形融入凡界。

　　他們從此失散。

　　「若你說的不錯，確實有此可能，可你⋯⋯為何對妖界之主那麼熟悉？那玄狐可不是隨便妖族可接觸的存在。」

　　無明對他真身感到好奇。往常只知他為神子，是為了歷劫才轉生鮫族，又來到凡界遭遇危險，得夜清相救。

　　哪怕是從前，李純亦從未提及自身的事，似乎唯有夜清瞭解他的過往。

　　不過若幕後之人真是玄狐，那這些事便能說得通了。據聞他本就喜怒無常，心思難以捉摸，亦正亦邪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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