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记忆，嘈杂的声音。

　　孤身一人。

　　心缓缓地跳。

　　头低下去，抱紧双膝，是一具冰凉身躯。

　　病床前，一切素白，有消毒水味，母亲抱着人偶：

　　“你爸爸讨厌妈妈了，不要妈妈了……

　　“不……一定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一定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要我了……

　　“所以，跟妈妈一起死吧。”

　　走廊边，人来人往，陌生的面孔，议论不加掩饰：

　　“我很能体会他丈夫的心情。”

　　—“可是那样子，简直就是一对洋娃娃母女，或许，人跟洋娃娃也就是一纸之隔。”

　　“因为洋娃娃是人类按照自己的样子做出来的。如果世上真有神的话，或许我们也只是祂的洋娃娃而已。”

　　—“呵……”

　　公墓里，碑林成林，钟声追丧着，路人窃窃私语：

　　“没想到倡导者成了自己的实验品。”

　　—“这么说那次接触实验，就是直接原因吗？”

　　“精神崩溃，这就是接触的结果吗？”

　　—“话说她还真忍心，竟然抛下那么小的女儿自杀了。”

　　“不，或许她自杀的原因不止如此……”

　　还有忘了是在何处，也许是名为“家”的卧室，也许是冷清清的病房，男人搂着同样赤裸的女人，女人张开的腿像一把扇子，叫春淫靡：

　　“哼嗯……”

　　—“啊~啊呃~嗯呼~~啊啊啊啊~~啊呃呃呃呃~~~嗯唔唔唔~~~哈嗯~啊呃~啊~啊~啊~啊哦哦哦嗯哈啊~~~呼唔~呼~呼呵~嗯~”

　　然后一切都被沉闷的轰鸣声掩盖，一颗颗深水炸弹在身边也在身上落下，它们爆炸时红白相间的闪光成了世界唯一的色彩。

　　于深暗的湖底。

　　“我不想死……”

　　她将身子蜷缩，再蜷缩，仿佛这样就能变回婴孩，永不再受到伤害。

　　—“希望你活下去。”

　　同步自神经连接的，爆炸带来的撕扯般的痛楚中，似乎有声音回应。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准死，不可以死，不允许他们杀了你。”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是请求，是安慰。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准死，还不可以，不要死，希望你不要死。”

　　那声音越来越坚定，是陪伴，是祝愿。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是某种陌生的，熟悉的，渴望的，拒绝的，温暖的，冰冷的，廉价的，奢侈的，空洞的，飘渺的东西，那久违的是……

　　爱。

　　“妈妈，原来你在这儿。”

　　少女抓着洋娃娃，泪流满面。

　　柔和的光中，她伸出手，与母亲相握，与母亲相拥。

　　“妈妈！”

　　光束冲天而起，以菱边十字伫立于湖面之上，带起万吨湖水升入天空，片刻后湖水再落下时已化为细密密的瓢泼大雨。雨中，红色的巨人睁开眼，是走出迷失的苏醒，也是蜕变与新生！

　　一如在太平洋，在那个海鸥飞旋的晴日，她踏上航母甲板时说的那样：

　　“我是惣流·明日香·兰格雷，EVANGELION二号机驾驶员！”

　　二号机扛起军舰，沐浴着最密集的炮火打击将其奋力掷出，盘山公路上的装甲集群瞬间没入垮塌的山体，弹药密集殉爆，将半片天空染做血一般的赤红。

　　“妈妈，妈妈，我明白了，”屏幕闪烁着刺眼的WARNING，明日香却神采飞扬，她抬头，在炮火打击中一跃而起，“我明白了A.T.Field的意义，你一直在保护着我！”

　　弹群拖着长长的尾迹追随目标去往高处，相继引爆时绽放的火光却映衬着，让二号机犹如于天空恣意舞蹈：

　　“妈妈一直在注视着我！”

　　N2飞雷撞在身前，明日香伸手将弹头一掌抓爆，有A.T.Field的保护，热核裂变反应与温压武器带来的上万摄氏度的高温，也不过是春风拂面。

　　“你一直，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对吧！妈妈！”

　　电缆掉线脱离，配电站淹没于火海，原本无限量的供电开始进入五分钟倒计时。

　　“就算失去了外部电源，我这儿可是还有一万两千块特殊装甲，和……”明日香毫不在意，她呲牙，笑，“和A.T.Field呢！”

　　她大踏步向前走去，迎着硝烟，身披弹雨，随手挥出近乎实质化的A.T.Field，走过的地方战机一架架坠落，更多的来不及坠落就已在半空灰飞烟灭。

　　引擎轰鸣，白色的EVA如一片片扑火的飞蛾盘旋掠过，羽翼遮云蔽日。而后它们提着刃枪从天而降，红色的嘴唇向耳根扯去，露出森白尖锐的牙。

　　EVANGELION量产机。

　　“必须歼灭它们是吧……美里怎能这样要求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呢？”明日香握紧操纵杆，奔跑，奔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剩下三分半，共九只，解决一只仅能用二十秒啊……”

　　她向前扑去，双手按住第一只EVANGELION量产机的头颅于前空翻中将其压碎，落下时那迸裂着脑浆的无首尸体已被她举过头顶，一息间，拦腰扯断。

　　鲜血漫过头顶，明日香舔了舔唇，感觉从未如此神清气爽：

　　“第一只~”

　　二十秒，也完全足矣。

　　“那是……暴走么？”

　　NERV地下总部，所有人都看向主屏，屏幕上，红色的身影于量产机的围攻中穿行，所及之处大地塌陷，金铁交鸣，那把高频震荡的粒子刀翻飞在泼天的血雨里，残影快到几乎看不清。

　　胜利似乎近在咫尺。

　　频道里，是少女自信到近乎癫狂的喊叫：

　　“我是…不会输给你们这些家伙的！哦啦哦啦哦啦哦啦哦啦哦啦哦啦哦啦哦啦！”

　　像一曲《G弦上的咏叹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这回光返照般的疯狂没有持续多久，长枪飞来，破开A.T.Field后径直贯穿了二号机的眼睛，而后在驾驶员撕心裂肺的惨叫中，将整个机体带地向后仰去！

　　是朗基奴斯之枪，杀死莉莉丝与十六使徒鸟天使的圣物·朗基奴斯之枪，以生命之树的根须所制，即便是人造的仿品，破开冠以“绝对领域”之誉的A.T.Field也绰绰有余。

　　《约翰福音》19章34节：［但有个士兵用长矛刺入耶稣的肋旁，立刻流出了血和水。］

　　“内置电源……耗尽。”

　　倒计时归零，伊吹摩耶听见自己喃喃幽语。

　　红色，喜欢的颜色。

　　是二号机的颜色，蝴蝶结的颜色，加持身上男士香水的颜色。

　　红色，讨厌的颜色。

　　是警告的颜色，自杀的颜色，噩梦里一扇又一扇门后的颜色。

　　印象着火焰燃烧。

　　也意味着血与死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VANGELION二号机内，于操纵席，或者说“魂之座”上的明日香凄厉地哀嚎，咔吱，咔吱，机械地推动已不可能有反应的操纵杆，左眼血流如注。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香竭力克制，却怎么也无法停下嚎叫，就在刚刚，她的左眼看不见了，百分之百契合的神经同步率将二号机被贯颅时的滔天痛楚毫无保留地反馈给她，左眼甚至来不及流泪就从眼窝爆开，二分之一个世界陷入猩红，旋即闪灭着归于黑暗！

　　无法言说的剧痛。

　　汩…汩…滴答…滴答答……鲜血裹着眼白，细小的神经束和瞳孔的碎片从眼窝径直流出，滚在明日香红色的作战服上，由她初具规模的胸脯向紧紧并拢的大腿流去，如一条蜿蜒曲行的蛇。

　　原本胜券在握的战局，顷刻间被一枪扭转。

　　“呃啊啊啊啊……啊呃呃嘶呃呃呃……啊嘶……呜喝呃呃……嘶……嘶……唔嘶……呼……呼唔……好……痛……啊呼……嘶呃呃……”

　　电源耗尽，插入栓沉寂下来，只剩明日香很快由惨叫变为沙哑抽气的丝丝啜泣，她整个人触电似地抽搐，死死捂住左眼想要缓解哪怕一丝痛意，哪怕只是心理安慰也好。

　　血的腥臭混着战场上令人作呕的焦糊，一时成了明日香残缺感知里整个世界的样貌。

　　惨白的阳光落进二号机尚还完好的右眼，将她的影子扭曲了斜斜向后投去。几滴血点飘向屏幕，像是某种血腥的点缀，大于LCL的密度让它们保持着基本形状，并没有散开。

　　“呃呃……嘶……嘶……嘶唔唔……”

　　咔吱…咔吱……即便如此，握住操纵杆的手也没有松开。明日香强咬牙关，试图令停摆的二号机重新运转起来，还不能停下，还没有解决敌人，动起来她必须动起来！

　　杀了它们…动起来……杀了它们…动起来……杀了它们…动起来……

　　大地震动，她那搭载了S2机关的敌人们却比她先一步动了起来。

　　本该死去的量产机们舒展羽翼，拖着逐渐修复的躯体升入半空，居高临下审视动弹不得的二号机。

　　看着它们，明日香忽然想起捕猎前夕的秃鹫群，在非洲平原半人高的尖毛草丛里，她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位上，花了一天时间见识到了秃鹫狩猎的场面。

　　秃鹫是种很有耐心的生物，它们成群结队，盘旋在失去抵抗能力的猎物的头顶。这试探的过程非常漫长，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四五天，要等到猎物彻底不动才会开宴。当时，明日香好奇被狩猎者的感受，现在她明白了，是惊慌，是煎熬，是与死神赛跑的不甘。

　　此刻她就是猎物，量产机从天扑落，根本来不及等她死去，巨大的羽翼将阳光切得支离破碎。

　　蛇一般的长颈上，依然是嘴角扯到耳根，裂出一个不知有意无意却极度诡异的笑。

　　量产机围绕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号机，似乎在打量后者落败的丑态。明日香看见它们眼中映出二号机崩坏的头颅——红色的牙床与墨色的眼珠暴露在外，额部装甲随脑壳一同被破开，左半脑骇人的缺口边缘溢出鲜红的大脑碎块，胶状的灰色脑脊液呈现蜡烛融化后的粘稠——那就是方才她头痛欲裂的原因所在。

　　量产型号没有驾驶员，插入栓内是傀儡系统，明日香却从那没有灵魂的眼中看出了……兴奋。

　　它们兴奋，它们躁动，它们渴求杀戮。

　　真是一群渴血的秃鹫，不知疼痛，不惧死亡。

　　“呃…嘶啊…动起来啊…动起来…呃…该死……”

　　咔吱，咔吱，明日香徒劳地推动操纵杆，一下又一下，似乎要把杆身折断。

　　果然，就算这样，就算拥抱了妈妈，就算与过去和解，也还是无法做到吗？

　　“呃！”

　　胸口突然传来一股极为难受的粘黏感，仿佛泡进粘稠到几乎没有波澜的胶水里前行，又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用力揉搓胸口，阻滞感擦得乳房乃至于每一寸皮肉生痛。

　　“呃啊……这又是……唔呃……好……好讨厌……”

　　吃痛之余，明日香抬眼看去，一架量产机正在舔舐二号机的胸甲，灰绿色的舌头强韧有力，每一次横扫都甩下大滩带有腐蚀性的口水，好在胸甲的材料足够坚固，勉强能抵挡，只冒出些缕白烟，免遭被直接融穿的厄运。

　　粘黏感，正来于量产机舌面上施加的千钧重的力，仿佛猫用舌面上密集的倒刺细细啃食骨头，每一寸都压至严实，毫不遗漏。

　　“呃……滚……滚开啊啊啊……混蛋……别碰我！别碰我！好……好恶心！啊…我要…杀了你们！呃……”

　　咔吱…咔吱……明日香捂着左眼，手上是孤零零的操纵杆。她想把面前恶心的家伙推开，掏出它的S2机关缓缓捏爆，再把对方碎尸万段……可是她做不到，不论操纵杆怎样在滑槽里晃动，二号机就是纹丝不动。

　　偏偏神经连接还在与驾驶员无限同步机体感官，仿佛明日香身上也趴着看不见的人，正疯狂舔舐，侵犯她的身体。

　　“呃啊！滚，滚开！你们都…啊呃呃呃……滚开……别碰我……别碰我……切…切换思考形态……呃啊啊啊啊……”

　　胸口火烧火燎地痛，明日香几乎是带着哭腔咆哮，用上所有能想到的指令也无济于事。

　　正舔舐二号机的量产A号机开始探索起更多区域，舌头由胸甲缓缓向上游移，阻滞感与腐蚀性口液带来的刺痛重叠，胸膛仿佛被一把烫开的钢刷磨痧，令明日香真切感受到何为蹂躏的煎熬。

　　这只是开始。很快，A号机的舌头轻而伸长并卷住二号机的脖颈，上下颚随之咬住二号机的喉部，似乎在进行人类性爱时常用的舔舐动作。不，与其说舔舐，更像是蟒蛇捕猎时的缠吞，咔擦——A号机用力极大，密集的尖牙压得二号机的颈部装甲凹陷，变形，似乎再用力些，就能将其如树枝般咬断。

　　“咳…呃呃呃呃…咳啊呃呃呃呃…咳咳…啊咳咳咳咳…呃呃呃……啊咳……呃呃……啊喝呃呃……”

　　颈部遭到压迫，明日香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呼吸都成了不可得的奢求。

　　“咳啊啊…啊呃呃唔咳……咳咳咳……咦啊啊……咳呃呃……咳…咳呃呃……咳……啊……啊……咳嗤……嗤……”

　　肺部憋涨烧痛，犹如一桶被点燃的密封铁皮箱，飞快消耗着所剩无几的氧气，每次下意识的呼吸都仿佛吞咽热炭。濒临窒息下，明日香全靠右手死命抓着操纵杆，才没从操纵席上一头栽倒。

　　——她与二号机的同步是如此之深，深到忘了自己浸泡在LCL中，不需要气体交换也有完全畅通的氧气使用，换句话说，在生理上她根本没有缺氧，所谓缺氧，只是神经连接造成的心理映射。

　　若二号机此时断颈，她恐怕也会陷入植物人般脑死亡的昏迷。

　　“噗啊——呼——啊——呼——啊——呼——啊——”

　　所幸，A号机并未在脖颈停留太久，舌头接着向上舔去，明日香如获大赦，然而混乱的思维还未从假象造成的迟钝中回过神来，一股“被人死死按住”的感觉便迎面拍在脸上，揉得明日香五官扭曲如黄泉恶鬼，口齿含糊不清：

　　“唔噜嗯唔唔唔唔…唔唔唔啊唔唔唔唔……嗯唔唔唔啊…唔呃呃呃啊唔唔唔……”

　　二号机面部流淌着A号机留下的口液，气味传感器忠实地将腥臭味映入脑海，熏得明日香恶心犯涌，泪飙不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些口液溅入二号机尚还被朗基奴斯枪所贯的，已没有特殊装甲保护的左眼，伤口被剧烈烧灼的腐蚀反应痛到明日香又发出一连串破音的尖叫，如同有硫酸泼入眼中。

　　咔吱…咔吱……操纵杆，毫无反应。

　　与此同时，余下的量产机也加入了这场玩虐。

　　量产B号机抚摸二号机的大腿，感受着包裹其腿部的特殊装甲——或者说实为拘束之用的红色外骨骼的形状，以及它们相连处的凹缝，像抚摸光滑的鱼鳞。每一片外骨骼都泛着金属森冷的光泽，具有惊人的防御力，无愧于人类工业所能锻造的巅峰，也赋予二号机鲜明的美感。

　　美味可口而又富有生命力的肉体就在外骨骼之下，外表这层是碍事的屏障。B号机舔了舔唇，将利爪伸进二号机外骨骼间的缝隙，而后猛地挑起——

　　滋啪！火星飞溅，利爪重重擦过复合材料，并没有掀开外骨骼，只在其漆红的涂层上留下一道笔直抓痕。

　　“啊呜！”明日香不自然地绷紧大腿，只感觉大腿被野兽抓了一爪。

　　滋啦！第二下，腿部外骨骼略显变形，爪痕更深，但依然撑着没有掀开。

　　“嘶啊！”明日香死死咬牙，这次不再是野兽，如同一刀直接割过大腿，力道重到深可见骨。

　　咔——擦——直到第三次，沉闷的金属碰撞声中，尚还连着片状皮膜的外骨骼终于被B号机剥离，露出二号机墨绿色的体表或者说生物素体，血点慢了半拍才渗出二号机被撕裂的，遍布细小神经的伤口表面，明日香的痛楚也又一次冲上高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止是刀子割划，装甲被剥离的感觉，简直像皮肉被整片撕扯下来，大腿被凭空削去一半！

　　咔吱…咔吱……操纵杆，毫无反应。

　　“……插入栓LCL浊度上升，紧急维生装置电压异降！驾驶员体温异常，二号机下肢神经元反馈异常，感知钝化无效……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失控，为什么……”

　　掩体后，日向诚心灰意冷地敲打键盘，屏幕上每一项指标都恶化到无法再恶化，偏偏远程关停无法接入，保险措施失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号机惨遭凌辱，什么都做不了。

　　“呜呜呜……呜呜呜……”伊吹摩耶缩成一团，早已泪流满面，二号机被贯眼的那幕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对明日香而言，该是何等的痛楚？

　　偏偏谐波极其稳定，同步率太高了，她就是EVANGELION，EVANGELION就是她。

　　一天前，伊吹摩耶还在为明日香每况愈下的糟糕同步率担忧，现在，却无比祈祷那个数字是零，哪怕降到负数都好。

　　攻入大厅的敌军小队扔出手雷，伊吹摩耶本能地抱头躲避，却在瞥见电脑屏幕时捂着眼放声尖叫起来：

　　“明日香！明日香！它们在吃明日香在吃明日香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实在不愿，也无法继续看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明日香陡然直上的哀嚎中，B号机咬住二号机的大腿猛然后仰发力，撕下一块表面还覆盖着完整外骨骼的，血淋淋的肉块！后者腿部瞬间陷出一个边缘为齿痕的缺口，血肉模糊的肌肉组织微微抽搐，暗青色的动脉断裂后失去了循环血液的权利，噗嗤喷出紫红色的粘稠血雨来！

　　嗤…噗！

　　下一刻B号机张口，吐出无法咀嚼的外骨骼，血肉已被磨作肉糜吞入腹中。类似于蛇类口腔的空腔构造允许它以刁钻的角度切入外骨骼连接处的缝隙，再以巨大的咬合力将皮肉连根剜起，避免在破开装甲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恰有大风来，雨飘为雾，于是浓郁的血雾如纱般拂过每一位量产机，瞬间将它们升腾的虐食之欲刺激到最极限。

　　轰嗡——

　　量产机们吼出远胜野兽暴戾的腥臭咆哮，拖着嘴角不断的涎丝扑向二号机尽情撕咬，撕咬她的阴胯她的双臂她的胸膛她的内脏她身上的一切！一时间，偌大的地下空间内，指爪与尖牙摩擦着咚当碰撞装甲并噗嗤咬入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荡自地狱的死亡回响。

　　嗜血的盛宴中，量产机大口撕咬潦草咀嚼，脸上沾染黄色的脂油，牙缝间流着二号机滚烫的血。它们对血肉的欲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相互挤推，抢夺，远远看去，是与野兽啃食无异的场面。

　　不断有螺栓崩裂，断骨滚落，粘着皮肉残渣的外骨骼四散飞舞……这样的“鱼鳞”，二号机体表可是还有整整一万两千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日香死死捏着操纵杆，身子在前所未有的剧痛中扭曲成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秃鹫们的分食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猛烈，似乎每一寸皮肉都在挣扎着脱离她，每一根思维都被挑断！

　　“嘶呃！”

　　上一秒，左臂于抽筋的剧痛中无声脱臼，轻飘飘的，像是根柳条捆起来的稻草，藕断丝连地甩在身侧，手还紧紧捏着操纵杆不松开。

　　“呕呜…哇啊啊啊……”

　　下一刻，胃部排山倒海，明日香止不住地呕吐，白的绿的呕吐物漂浮在四周，有昏迷时输进来的流食，也有酸臭的胃液，将本就朦胧的LCL弄得越发浑浊。

　　“咳啊呕呜…啊呃啊啊！啊啊噗呃啊啊不啊啊呕哇……”

　　然后几种反应交织袭来，掀起惊涛骇浪般的痛，将理智拍得支离破碎：

　　在肚子突然禁脔，肚皮扭曲出树枝状脉络的刹那，明日香感到下体传来一股“被烧红的铁棒突然插入体内”的巨痛，阴道撕裂地疼，比月经临潮痛上千万倍都不止，连带着作战服下未经人事的处女阴口撑开些许，仿佛将要交媾的前奏。明明没有便意，淡黄色的尿液却不受控制地透过作战服哗啦涌出，混入LCL里不分彼此，腥骚味弥漫开来。

　　意识近乎迷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冲撞下体想要进来。

　　“滚啊喝呃呃滚开……呃啊……痛呃啊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啊！！！”

　　寥寥几个语气词连成的单调喊叫，早已无法作为发泄，也无法分散注意力。此刻，明日香所承受的感觉即是痛苦二字本身，发出的声音是对哀嚎的完美诠释。

　　闭上眼，是光怪陆离的抽象图景，最直接的感觉化为最直观的词汇，如幻灯片般一帧帧闪烁于明日香眼前：

　　［Tod！］

　　［イタイ！］

　　［Nein！］

　　［痛い！！］

　　［Don't be！！］

　　［やめて！！］¹

　　……

　　即便如此，明日香仍硬撑着没有昏迷，不甘，不屈，想要反击。

　　“啊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然而下一刻，蓝白色的屑碎电弧一闪而逝，击碎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浆糊般的意识，她头一歪昏死过去，褐色的双马尾散发着焦糊味，作战服也冒起氤氲的白气。

　　所幸水体净化循环装置还在工作，没有让插入栓沦落为一滩死水。

　　只剩扭曲混乱的词汇继续于脑海闪灭：

　　［Nein］［痛い］［Don't be］［やめて］［Tod］［イタイ］

　　……

　　［痛い！］［Don't be！］［やめて！］［Tod！］［イタイ！］［Nein！］

　　……

　　在狂欢的量产机看来，是口中猎物骤然绷紧的本能反应。

　　若解析为数据，是日向诚口中一句句冰凉的：

　　“神经功能紊乱，思考形态发生冲突……脑波剧烈波动，声带受损，心跳严重过快，不排除血管爆裂风险……”

　　日向诚已尽可能将音量调小，频道那方声声凄厉的惨叫，却还是挥之不去，地狱里最十恶不赦的魔鬼听了，也会流泪怜悯。

　　与联合国军的战斗仍在继续，他需要面对屏幕，伊吹根本无法战斗，只有青叶茂和幸存的几个同事不时探出掩体，回以对方有限的反击。若非争夺MAGI，恐怕这里早已被夷为平地。

　　日向诚叹了口气，明日香在她眼里一直是学妹之类的角色，此刻兔死狐悲也好，真心可怜也罢，心中都不免涌起深深的悲凉。

　　“振作起来！”青叶茂大吼。

　　砰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伊吹再也无法忍受，抓起手枪也不管准头就扣动扳机胡乱开火，似乎要把恐惧和子弹一起发泄出去。

　　砰砰砰砰砰！

　　两个男人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看着伊吹摩耶，看枪火照亮她凌乱的发，满是泪痕的脸。

　　砰砰砰砰砰！

　　她实在不愿，也无法继续听下去，只能胡乱开枪，即便身子被后坐力震得快要散架，也要用震耳欲聋的枪声遮住明日香骇人的哭嚎。

　　“呃呃呃呃……”

　　明日香的昏迷没有持续多久——也许不过几秒，便又于剧痛中醒来，双手因为长时间抓着操作杆，麻木到几近失去知觉，左眼的血基本流干了，摸过去，是肉皱皱的空洞。

　　唯有疼痛无所不在，一时让她分不清插入栓内灌着的到底是LCL还是硫酸，没有一个细胞不于神经的悲鸣中颤抖。

　　“呃啊……动起来啊……”

　　咔…吱…咔…吱……明日香竭力推动操纵杆，怎么都无法推到底，杆子总是在半路弹回来，打得手指发红。

　　眼前，红色的机体躺在焦黑的大地上，已是千疮百孔，如酒过三巡时的肉宴：

　　胸膛被纵向破开向两边翻去，一些肋骨向反方向歪折，另一些断开的则插在肺叶上，顶部穿着不知从哪撕下来的，快要风干的墨色皮膜，仿佛一面面绿色的战旗。心脏每一次艰难搏动，都会从某段破裂的血管里泵出四五米高的血泉，暗红，又粘稠，夹杂着碎碎的肉块和骨渣。

　　剖开的肚子边，坠着几坨孤零零的肠脏。肠子表面，已被量产机侵略性的口水腐蚀出数个海绵状的孔洞，若非二号机没有生理活动，洞口恐怕早已泄满腥臭的消化物。肠子上看不见的部分要么拖在一旁，要么在二号机身下压着，垒成腥臭冲天的脏丘。山丘上，有黄白色的脂油漫山遍野缓缓淌过——经过热武器疯狂的洗礼，地下空间的温度已经升高到近四十摄氏度，因而它们还未凝固。

　　二号机长达数米的肠子就这样被量产机肆意撕咬，切开，或是被一圈圈缠在大腿根部，仿佛一串血肉的项链。

　　先前的狂欢中，二号机肉质饱满的腿部成了最先被掠食一空的部位，原本玲珑的曲线啃成数道月牙状的伤口，变得坑洼不平，一些部位更是削得只剩森白的骨架，骨头上清晰留着牙齿啃过的凹痕。只剩膝盖上异常坚韧的筋膜还藕断丝连地吊着大小腿。

　　每一眼，都触目惊心。

　　“混…混蛋……混蛋……呃嗯……”明日香面目扭曲。

　　二号机的胯部最为惨烈，下阴已被撕咬一空，只留半截子宫和还算完整的膀胱搭在盆骨上，宫口扩张了数倍，正遭受一根铁灰色性器的暴力侵犯。

　　——在量产机对的嗜虐及饥饿被满足后，随之而来的，是对肉体的性欲。当第一架饱足的量产D号机把手上为啃食殆尽的、黏着二号机血肉的外骨骼随手一扔，再将二号机只剩骨架的双腿架在肩上，从后者那惨不忍睹的腹腔中摘出它的子宫时，便是把粗壮狰狞的阳具顶进了二号机余温未尽的宫口。

　　啪——啪——啪——

　　明明是性器的交合，却碰出金属相撞的声音，双方悬殊的尺寸，令二号机的子宫根本无法容纳D号机的阳具，硬是在不断侵犯中被迫扩张，一点点裹住阳具，底部被顶出龟头鲜明的形状，仿佛一个堪堪能用的，随时都会肏烂的自慰杯。

　　作为第一使徒亚当的复制品，量产机自然继承了亚当身为雄性的兽欲，在D号乃至所有量产机眼中，二号机无疑是“可以发泄”的“异性对象”。量产机中，有些还在果腹，有些已开始环绕着抚摸二号机，犹如抚摸一位绝世美人的娇嫩裸体，寻找可侵犯的部位。

　　松弛的膀胱似乎是作为舒压玩具使用，在A号机手中捏压不停，片刻前，明日香因此失禁。

　　“呃……这都是……什么……啊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呃呃……”空虚的便意却并没有随尿液排空而消失，仍如涟漪般荡扰，唯有一直放松尿道才能缓解。明日香红着脸，下体不时飘起一两滴尿花。

　　啪——啪——啪——

　　D号机的抽送没有什么技巧，只是一味用力，再用力，以不断的性器交摩攥取快意，二号机的宫口很快磨得红肿，流出不明的稠白色体液，子宫表面在过度拉伸下逐渐变成薄薄的肉膜状，毛细血管的脉络清晰可见，也许下一刻就会从二号机身上扯下来，或是被肏个对穿……像一张用坏的避孕套。

　　“呃呃啊啊……不……不要……滚……啊啊啊……滚开……”

　　明日香颤抖着捂住下体，终于明白先前“被烧红的铁棒插入体内”的剧痛来自何处了，那是除快感外的一切不适，痛得令人窒息。

　　啪——啪——啪——

　　性器进出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同步至插入栓后，惹得明日香下身异痛，原本紧闭的处女幽穴渐渐张开，也是流出些股体液，湿塌塌的胶质作战服旋即陷入其中，勒出一个极为显眼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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