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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繆主】荒野 ( 下 ),2

[db:作者] 2025-08-13 14:01 5hhhhh 4090 ℃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真的是神子了,這個時候還敢擺譜。」那人抬腿踹了他一下,「說,你要不要殺?只要你乖乖聽話,以後還能好受點……你要知道的是,上面的那些大人,可是已經開始談論新的發展了。」

「活生生挖取內臟,想必就是『神子』也不好受吧?」那人看著伊利文整張臉嚇得煞白,便嘲笑起來,「我想,神子大人的信仰心不夠,才會對撲滅邪惡產生了迷茫,接下來請待在這裡冷靜冷靜吧,我晚一點會來這裡接你出去……如果我沒忘記的話。」

伊利文欲站起來求情,結果對方被狠狠一推回地上,牢門便被關起來,整個牢裡陷入昏暗,只剩下一豆火光點在那麼魔女的身側附近。

他蜷縮在近門口的一個極黑角落處,他務求那麼魔女不會過份注意他,但當那麼魔女呼嗤地笑起來的時候,他便知道沒他設想的那麼美好。

「神子?慈悲為懷的神子?」她沙啞的聲音,似是疑惑又似是在諷刺,說到他的名字卻輕輕的笑了,「你叫伊利文?過來,過來我這邊,讓我好好瞧瞧。」

伊利文搖搖頭,接而想到這麼黑對方可能沒看見,便蚊蚋一樣:「……我不要。」

「你害怕?一個連心臟都被刺穿了、早就失去所有魔力的魔女有什麼好可怕的?」她掙了一下,牽動周身的鐵枷,伊利文除了對方的一雙隱隱泛光的眼瞳,在破燈的光線下,隱約看到她胸膛處被尖銳的東西給扎了,像是臟器的一部份破膛欲出,透著如眼瞳那般相同的光輝,但顯然那心臟就像瀕臨熄滅的木炭一樣,隨著呼吸一明一滅,彷彿下一刻就會完全熄滅。

她確實像是快要死去的樣子,但是伊利文不清楚一個魔女的能耐到哪裡,他不敢輕舉妄動……不過,那個教徒居然放心把他關在這裡,想必確實是沒有危險性才對,畢竟他作為『神子』,作為整個帝國的供血包,沒有人擔得起弄死他的責任。

未知的恐懼和幼年人對未知的好奇心,在他的腦內拉扯,最後他好奇心稍勝一籌靠近她,畢竟他從未看見傳說中的魔女,而他對魔女的第一印象便因她誕生了。

她看起來漂亮破碎且虛弱,目光卻滿是不屈的堅毅,明明死亡正在吞噬她,她卻沒有任何恐懼之情,假若她不是被囚被折磨,想必是在外面艷煞眼球的一道風光。

說實話,他好羨慕她,她到底是經歷過什麼,才能如此的坦然,如此的無所畏懼?

「……好小的孩子。」同樣看清伊利文的魔女,不禁慨嘆,感慨聖都好好的神職不幹,到底在搗騰什麼東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在壓榨這個小鬼,不知道拿他當神子做什麼用,可能這個小鬼在立場上,根本比她們這群魔女沒好上多少,「你啊,是想死嗎?」

她看透了伊利文那雙眼瞳,她殘存的一點感知,一瞬感受到了伊利文的死意,但他年紀太小,還沒有真正赴死的覺悟。被點破內心的伊利文,眼中一陣顫慄,他感到慌張羞愧,畢竟渴求死亡,對信仰上神的他來說,是一種瀆德的行為,是應該慚愧的。

他面前的是一個偏離常軌的魔女,這使他更抬不起頭做人。

「殺你我辦不到,已經沒有力量了。」魔女呵呵笑了,不介意伊利文想什麼,「來吧,同為階下囚,我至少還能有點餘裕跟你聊聊殺時間。」

伊利文不知道她所說的餘裕,是指她的壽命還是耐性,但很快他就被這個魔女的言語給迷住。她沒有告訴他名字,她只把自己的事一點點講出來,她所去過的地方,看過的風景、見過的人物和經歷,就像一本由很多人編集而成、天方夜譚的奇幻小說。

她甚至不吝惜地講了成為眷屬的那天,就在她被家人毆打、受傷奔逃到夜湖旁邊,她與她命定中的那個魔物相遇了,他救了她,她還喊他為親愛的,就好像……或許,就是一對戀人。

伊利文從未想過,魔女與魔物一同墮落,能夠有這樣的一面,他以為,那只是一種交易,毫無感情存在的純利益關係,但她現在就像是一個人,她比他在聖都看過的人都更像一個人類,充滿情感和愛。

她深愛著那個魔物,就算那個魔物已經早她一步消逝,她依然愛得如此的濃烈。

試問,他又怎麼有辦法殺死一個充滿感情的人?然而那天他們聊了一夜的最後,白天蒞臨、那個大教徒回來的前夕,她要求他殺了她。

「怎麼……我怎麼做得到!」就算不提他們之間有聊了一夜的交情,他亦做不到去殺人,別人口中的魔女再窮兇極惡,也無法使他對面前這個女人生出同等的印象,對他來說,她是個人類。

「你必須做得到。」她的話,就跟大教徒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你已經在這待了一整晚,你聽得見外面尖叫聲有消停過嗎?沒有。你覺得我還能活得下來嗎?不能。」

「即使我這一口氣還能撐一段時日,你忍心看著我繼續被其他教徒折磨嗎?還有你,你完成不了使命,你也不會好過,與其這樣,拿我完成你的新手任務吧,你要堅強一點,因為只要你還被囚在這裡的一天,你就必須還要殺死更多的魔女去滿足他們的慾望。」

「這裡,太多拿消滅魔女為藉口、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混帳,所以我希望你往後能下手更乾脆一些,這反倒會是一種救贖。」

伊利文眼眶紅了,他沒有話能反駁,確實拖拖拉拉的話,他們只會各有各的遭殃,沒有兩全其美的選項。

「過來,可憐的小鬼,讓我抱抱你。」她掙了一下被沉重的鐵枷束住的手,招手讓伊利文過去,他緩慢的靠過去,他甚至生了『她會不會突然爆起殺了自己,然後從這裡逃生』的想像,但是現實很沉重,她真的只是抱了他一下,讓他感受到微微的體溫和血腥的味道,僅此而已。

他沒擁有過家人,他不知道擁有一個母親或者姐妹是不是同樣的感覺,他只知道自己不討厭這樣的接觸。

「振作點,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以後只會愈來愈艱難……將來的某一日,可能很快,聖都也會不安全了。」魔女在環住他的時候對他附耳道。

伊利文還未有機會問她什麼意思,他就被推開,此時牢門被打開,昨日的那個大教徒回來了,重新掛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伊利文大人,冷靜了一晚上,有好好反省自己應有的己任嗎?」

「等伊利文大人把事情好好完成之後,便可以回去用膳休息喔,想必你已經又累又餓了吧?」

「我…我……」伊利文抬頭偷瞧了魔女一眼,見她亦盯著自己深看,但他明白她要傳達的意思,終歸不忍地重重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學習殺死魔女的方式……魔女,必須被消滅。」

為表自己的決心,他直視那個教徒的雙眼,忍住內心的劇顫,偽裝出自己不再畏縮的一面。

「好…好!很好!不愧是神子大人。」教徒看起來被伊利文的決心感動到了,語氣都激昂起來,事不宜遲的就馬上教起那殺人用的攻擊魔法。

「伊利文大人,這個魔法不止是魔女,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能傷害到的,所以請小心使用。」大教徒恭敬道。

只要是有生命的東西,都能殺死嗎?

伊利文震顫的眼瞳,禁不住往那個大教徒身上打量。要是……要他往這個人身上使用的話,那……!

在他心神不定的時候,魔女小幅度地搖搖頭,被伊利文的餘光注意到了,她察覺到了他的心思。

是的,他就算是在這裡把這個人殺了又有何用?他還能繼續衝出去把整個古宮、整個聖都的人都殺了嗎?就算他的魔力和體力支撐得住消耗,他的良心卻邁不出步。

他很懦弱,現在的他連自己的安心之地,都得靠他人的犧牲來挽留。

「呵。」魔女忽地一笑,引起兩人注意,「真虧你們還有那個臉面說自己是聖職者…!連這種小孩子都教予他殺人的法術,看來怕是你們怕自己髒了自己的手,才把這些小孩當成棋子一樣,今天殺魔女,後天就開始讓他們殺平民、成為戰爭工具了是吧?!骯髒!噁心!」

魔女的一連串的指控和髒話,直戳大教徒的心窩,氣得他直跳腳:「胡說八道!快!快把這污穢的東西給殺了!她在侮辱我們跟上神!」

伊利文被推了一把,他咬著下唇看上那個魔女的最後一眼,看著她罵得心滿意足、昂然抬首對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伊利文忍住淚意伸出了手,朝她吟唱出咒語──

大概是只有一瞬間的事,手中凝起的魔力化成一束束的光箭,把牆上的人捅了個渾身稀爛,失去生命跡象的魔女,不似是人類那樣能留下軀殼,更像是魔物的她們,在死去之時,會分解成碎石塵土。

也許是錯覺,伊利文總好像看到一抹閃爍的晶塵,自一地的碎土中飄起,隨風吹出牢房和庭園之外,但他早已淚眼婆娑看不仔細了……

「我也……一度想要治療她的。」伊利文看著自己的手,「用我的血,或許是有效的,但──」

「她不願意,對吧。」卡繆接上話,伊利文點點頭。

「她認為,要是使用了我的血,她就會變得跟那些壞心的人一樣,她不願,而且她不想活了,她想要……去找她的那個魔物。」找那個……已經逝去了的魔物。

他不知道魔女死後,能不能到得了魔物的死後世界,他希望她能找到他,畢竟他們之間有著一種不容於世卻濃烈的聯繫,所以他是這樣的期盼著的。

「所以……那個斗篷,是屬於她的東西?」卡繆一陣感慨,自己向來憎惡的存在,沒想到在其他的時間點,跟伊利文有著意料之外的交集,他不能斷定伊利文口中那個女人本身是不是好人,但是她回絕了伊利文的鮮血、並教育了他要堅強自保這點,他是感激的。

想到這裡,卡繆又拿頭蹭了一下他的大腿,要是他的話,他也不願意用伊利文的血活下去,他太難受了,他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不應該受這種苦痛。

「算是,也不算是吧……」

自打他殺死了那位魔女之後的兩年間,他被教會了更多不同性質的攻擊性魔法,有些不是一招斃命、像是折磨人一樣的魔法,他認為這是讓石牢裡尖叫聲延綿不斷的起因之一。

聖都總是會逮到在不同地方作惡的魔女,石牢便總是被新血所填充,他不明白為什麼要特地帶回來關著而不是即時就地處決,可他每次聽著那滲人的慘叫,就沒有那個深究的心思。

那個魔女對他的訓導,他銘記於心,每次只要被帶來這裡,他便會一擊將那些被囚的魔女殺死,幾乎是毫無痛苦的時間便會成了塵土,他當時沒有好好答應她,所以他現在會好好地幹,作為一種回應她的承諾。

大教徒們和長老都非常滿意他的表現,不止是他下手乾脆,還有一點是他使出魔法時的殺傷力,其威力之大可與數名教徒同時施展的魔法匹敵,所以他們滿意的、是他的利用價值。這兩年來的偶然,他會回想那天她對大教徒的痛罵,會不會是真有其事,他或者其他孩子,被育成戰爭傀儡,將來要投入某一場他們未知的戰爭……?

他沒什麼多餘的思考時間,再次被帶到其中一個牢房裡去,他臉上一片麻木無情,像個劊子手一般連目光都懶得給,抬手就想要殺了地上那個魔女,但是沒想到的是,那個魔女看清楚他的臉之後,居然對他跪了下來,向他朝拜似的頭叩在地面。

「……你做什麼。」伊利文有點被嚇到,但控制住了情緒,冷淡地問她。

「我在感謝。」她復又抬起頭,確實眼中有著感激之情,「你早已在我們之間盛名。」

「…你們…是指魔女?這裡的魔女?為什麼……」伊利文臉容有點扭曲,不明白那個『有名』是什麼意思,因為他是個劊子手而出名了嗎?這對他來說,根本毫無值得欣喜感謝的地方,他覺得自己很噁心──

「因為你很仁慈。」魔女怕隔牆有耳,沒辦法說得更多,其實不單單是因為他下手乾脆這一點,還有因為一則無法證實的預言。

曾經她們有幸得知到一個活了很老很老的魔物,臨終前用最後的生命力說了一個預言,指說一個降於人世的神子,將會帶來所有種族、包括魔女的和平。多數魔女對於這個預言是嗤之以鼻的,當中包括她,後來她被聖都的人逮到了,正巧被送到這個正逢有神子傳說的國度,她便想著見識見識這個所謂神子是什麼貨色。

直到剛剛,等來了伊利文來到她的牢中,屬於魔女的雙眼,隱隱看到了對方身上縈繞在旁、魔女們死後殘留於世的魂靈碎片,以及散發著的不容於世的力量,那就像是一股洗滌罪人的涼水,那寒涼的氣味充盈於鼻息間,使她明白這個人,確實是神子,只是他自己並不知道這一點。

而他和這世間的人亦無需知道這一點。

她像其他人一樣隱暪了真相,最後死於伊利文的手中,她意識遠去,從此化為其中星點的碎片跟在伊利文的身旁,直到她們該做出最後貢獻的時刻來臨,試著見證神子會帶來怎麼樣的和平之道。

伊利文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持續麻木地服從古宮的命令,那個魔女的叩禮,對他來說是像是一個胡鬧的小插曲一樣被他拋誅腦後。

到晚上他疲憊地回到房間潦草用膳,便匆匆梳洗睡下,那一晚,他睡得極不踏實,他夢裡好像聽到了有人尖叫,他心臟一陣絞動痛得把他弄醒,伊利文緊摁住胸口,他痛得臉色發白之餘,還感到強烈的不安,他完全不知道這情緒從何而來。

「有…有人嗎……」他軟著腳下床,頭重腳輕的想要去門邊叫,儘管他應該明白,夜裡這裡是沒有一個人在的,他還是忍不住要求救,而出乎意料的是,他還沒到走到門口,門就先自己打開了。

「伊利文大人!」開門的是好幾個他不認識的衛兵,他們氣喘吁吁灰頭土面,身上的盔甲更是一塊塊沾黑,就好像是從戰場中跑出來的,但是這裡是古宮,哪來的什麼戰場。

「發生什麼事了──」伊利文還想發問,結果對方往他胳膊一扯,就被衛兵們簇擁著往房外離開,不知道要把他帶哪去。

「這裡不安全了!我們現在會把你送出去,跟其他教徒們會合!」領頭的人著急著說。

「到底…」此時,他們身後傳來好幾陣的爆炸聲響,遠處走道的建築倒塌,破上了好幾個大洞,外面傅出似乎是女人們張狂的笑聲,頓時把不知底細的伊利文給嚇窒。

「是魔女!她們開始往這邊來了!」其中一個殿後的衛兵說。

「快!快走!」

他們最後嫌伊利文腳步太慢,把他一把抱起,像杠麥子袋一樣把他扛著跑,差點沒把他顛吐了。不用顧腳下的步伐,他終於有點餘裕去思考和了解現狀。

從衛兵們的只言片語中,他總算拼湊起來,時間在大概他睡後不久,聖都的圍牆被破開了個洞,一大群不知道什麼時候集結的魔女,從缺口中沖入,在城裡一番肆虐,很多平民都受害,伊利文心裡一顫,這不就是剛才他從夢中驚醒,心裡強烈不安的時間點嗎?

一部份魔女則有目的性的攻擊起古宮來,似乎是有意圖要教出牢內被困的其他魔女,又或許純粹是需要更多破壞的人手,而她們的破壞範圍終於來到了伊利文這邊的居所,在逃的長老們便指揮衛兵來這把伊利文救下,於是就變成現在這個逃生的局面。

可能等他被送到長老們那邊之後,他們又會吩咐他要去上場殺那些入侵者說不定,到時他做得來嗎?這可不是牢裡毫無反抗之力的那種,而是力量強勢的魔女。

從來都沒有人設想到會有發生這種事的一天,因為魔女從不合群,她們是獨來獨往,只跟自己魔物待在一起的存在,所以即使她們從魔物身上獲得了力量,也從未被聖都放在眼裡過,就只是幾隻在胡鬧的小丑而已。

如今他們瞧不上眼的小丑,變成一大群的時候,他們便抵抗不住了。

在他們從樓裡逃到庭園之後,沒想到已經有幾個馱著魔物的魔女在等著他們,衛兵跟魔女馬上發生了纏鬥,被放下來的伊利文看著這混亂的兩撥人,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伊利文大人快跑!」其中一個衛兵感覺萬事休矣,便從打斗中脫身,拽著伊利文逃往一處城牆的缺口中,外面已經是密林了,他本想著要是與其在古宮的空曠中亂走惹來注意,不如先帶著伊利文在外面先躲一會,等情況安定再跟其他人接應。

可是他才走入林中沒多久,衛兵的腦袋被什麼東西給削了下來,一瞬間便變成屍體,徒留下伊利文在原地備受驚嚇。

「是你。」一把聲音從某個地方傳來,伊利文四處打量,然後不遠處的草叢中,走出來個騎在野獸背上的女人,她瞳色赤紅,她手上還持著一柄沾了血的金屬鞭,看來衛兵就是死在她那一鞭之下。

伊利文猜都不用猜,便清楚感受到這個女人是個魔女,她身下那隻像巨豹一樣的生物,是她契結的魔物。他不動聲色,揣摸著從她手下逃生的機會,可在這之前,他在想她剛剛那是什麼意思。

聽起來……就像是認識他似的。

魔女低下頭打量了伊利文好一會,便將身上所穿的那件斗篷解了下來,扔到伊利文身上:「若果不想繼續當聖都的刀子,穿上它,掩住自己的身影,山上會有其他人帶你往正確的道路上走。」

伊利文抱著這件斗篷,發現摸起來有些濕潤,同時一股血腥味道撲面而來,他猛抬頭,藉著遠處的火光,他見到這個魔女身上早已經受了不少的傷,血把斗篷給染濕了。

「……你不殺我?你明知道我是什麼人……」伊利文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多少明白魔女與魔女之間,似乎是有著能互通一部份思緒的感受性,之前向他叩頭的是一個,現在的又是另一個,只是不知道能知道多少、多清楚。

那魔女抑起頭,坐在魔物身上高高在上,有著一種令人眼熟的倨傲感:「可伊利娜不想,我自然不會,趁聖都還陷入混亂,趕緊走,別白費她的心機。」

「等等、伊利娜是誰?」伊利文心裡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但他不敢相信。

「你知道的。」魔物馱著魔女緩慢踱了幾步,紅眼的魔女低聲提醒,「你保管好,這已經是她為數不多的遺物。」

接著魔女與魔物便丟下伊利文不管,朝著古宮方向奔馳了起來,路上巨豹閑叨幾句:「剛才的小孩,就是殺了伊利娜的那個人嗎?真就這樣放過他?」

「不然還能怎樣。」魔女迎著風大吼,「不止是她的,他身上還纏繞著其他魔女的思念,倘若我私人情緒下手了,到時說不定是我先遭殃,魔女的……還是複數的魔女的死後詛咒,可不是能輕易招惹的東西。」

「她可是你親兄弟的眷屬,她的脾氣你不清楚?」

再說,留下他的性命早已經是她們最後做的決定,她們想要看看這個預言中的神子,是不是真的能為世間帶來什麼,不論神明是派他來滅世還是救世的也好,她們想見證上神所編下的一環。

巨豹似乎是想到了他兄弟納米爾跟伊利娜的往事,口裡不自在地咕噥一陣:「算了不管了,就一個小孩子,算不上什麼事,古宮就在前方了。」

「哈!不死不休!」魔女揮舞手中的鐵鞭,肆意的風姿一如那個死於兩年前的魔女一般,在一片頹垣敗瓦中璀璨奪目。

回到伊利文的那一頭,他確認了心裡的猜測,緊緊抱了那件斗篷一把,便披上了它,對衛兵的屍體輕聲道歉之後便沒入叢林之中。

他一個毫無野外生存經驗的人,在林中本應該是舉步為艱,但是他一路上不止有他,他時不時有遇見過魔女,估計都是朝著聖都去的,她們看見他,既不驚訝也不好奇,就那麼遠遠的看著他,然後手指向某個方向,指示完他應走的方向之後便離開了,於是他便在林中繞了個大圈,走到聖都的城門以外,這個時候已經是破曉。

這個時候戰事告一段落、魔女似乎是撤退了,城內外一片沉靜,一些存活的平民趁這個寧靜時機,著手收拾起行裝準備離開聖都,城外停了幾輛馬車,躲在附近的伊利文思考著混上車隊逃離的可能性。

「你在幹什麼?」似乎在幫忙收拾行裝的衛兵,發現了可疑的伊利文,不用多費勁就抓住了這個跑起來都不利索的人,在看清伊利文的臉貌時他驚聲低呼。

「……伊利文大人!你…你受傷了嗎?」衛兵隱約聞到了伊利文身上斗篷的血腥味緊張起來。

伊利文心想自己還是白費了很多人的心機,這麼快就被抓住了,而且還是一個認得他長相的人,可能這就是他的命吧。

「沒有…這是別人的血……」

「……那就好,請跟我過來這邊。」那個衛兵拉住他往某個地方走,伊利文以為他是要把他帶回去覆命,結果他卻讓他先上了其中一輛馬車,意圖要把他藏進車隊,「他們會去好幾個城鎮,到時候只要跟著車夫最後下車就好,那裡很遙遠,足夠安全,我會跟車夫說你是我親戚,讓他一路上關照你的。」

伊利文疑惑的眼神衛兵都看在眼裡,衛兵就怪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啊……可能已經好幾年前了,才見上一面所以伊利文大人沒記上吧。」

「但是多年前的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就想著將來的某一天可以報答恩情……只是沒想到會是這種糟糕的狀況下實現呢。」

伊利文盯著對方的臉看,再加上他的發言,在腦內拼湊出個身影,他才終於想起了那一天,他被第一次帶去議事廳放血,救回來的那個半死不活的人,那個時候他痛得集中不了精神,要不是這雙眼睛他印象深刻,估計他沒那麼快能認得出來。

原來他是這個城裡的衛兵啊……

「是你啊……」伊利文慨嘆,沒想到這麼多年就過去了,明明那種疼痛彷彿還是發生了沒多久,「可是……你放我離開,你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

衛兵點點頭,他們整個城的衛兵,在昨夜就收到了通報,說要找出和保護神子大人,並且讓他們護送到古宮的地道中,其他教徒和皇族大都待在那邊避難或者防守,這個時間點大概該出來整頓了,本來現在把神子帶回去正合適。

但是他記得,那個時候伊利文是痛哭著被帶走的,雖然他只是個守守城門的低等衛兵,可是他多多少少能從其他同袍聽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像是伊利文是被關著、從來沒有讓他自由出來走動,結合起他所見的那一天,他了解這個「神子」之說,不是他們想像中那麼光彩的。

他現在不是作為一個衛兵,只是想作為一個普通人,幫幫眼前這個眉頭緊鎖、還只是個小孩子的人。他不清楚古宮都曾讓伊利文做過些什麼,他只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他必須這樣做。

「你放走我,真的不要緊嗎……這個城……」在這個禍亂時刻,他本該是有能力站出來負擔起一部份的,他不是不想幫助人,但是伊利文一想到自己回去又得被束縛住著,被逼著做這做那、盡是他不想幹的事情,他就邁不開步,只想窩在某個地方,然後想想怎麼逃跑,魔女和眼前這個衛兵已經給了他機會,若然他不再珍惜,他就是個蠢貨。

「沒事的,本來就算沒有神子,聖都都該如常運作,神子不能作為世人活著的依賴重心,我認為……神明的恩賜不是這樣濫用的。」

對方的清醒發言,讓伊利文熱淚盈眶,他多希望古宮的人能這樣想、能放過他,說到底古宮是他的家,他自小到大是在那裡長大的,沒人希望自己的家庭是個充滿逼迫的地方。

他還想多說幾句,車外的衛兵則已經把馬車的布簾放下來,因為其他人已經整理好東西,陸陸續續的上車來準備出發,好幾個灰頭土面的人坐在他附近,大家都疲乏得沒有說話,就這樣等著車動了起來。

坐在車尾的伊利文,伸手給布簾掀開了個縫隙,他看到衛兵站在城門前朝他們揮手道別,隨著車子的前行,聖都的面貌亦在搖搖晃晃中消失於視野之外,他憋住多時的淚水終是流了下來,他終究是被迫著遠離了他的家鄉,離開這個他兒時就十分崇拜、曾引以為傲的巨城。

***

「然後輾轉之下,我便來到這一帶,沒有進過村落,隨著那位老車夫到他山中的小屋生活,一年之後,老車夫他生了急病……我沒能救到他。」伊利文垂下眼,他不是沒有機會救他,而是他拒絕了,就像那個叫伊利娜的魔女拒絕他那樣,讓他們按應有的命運軌跡走下去,然後便是他們都死了,離他而去。

伊利文曾想,那個老車夫可能是知道他是什麼人,他臨終前還讓他不要使用魔法和鮮血,也許是當年衛兵有跟他交代的原故,所以他才知曉的,但他即使知道,他仍沒有要把他交還回去的意思,還願意收留他。

他對他大度感到羞愧,那一年裡生活技能沒學上多少,現在把自己過得人不似人的,一直到卡繆的出現。

來自於森林的另一位『神明』。

「卡繆……」伊利文緊抱住卡繆的頭顱,他很想說,卡繆不要像他們那樣在他面前死去,他已經看過太多死亡了,若是從前他還能麻木面對,但是現在他過得太幸福了,他承受不住那樣子的打擊。

但他不敢說,就怕有言出禍從的恐怖感。

他的身份背景,招來了太多的死亡,他不想卡繆成為其中一個,現在魔女給他的護身符已經給撕碎了,加上在鎮上那個騷動,他不知道自己躲在這裡的事還能暪多久,與其這樣……還不如早一點做決斷。

「卡繆你能答應我嗎?」

卡繆瞧向他,伊利文滿眼的灰暗,他這才從一大堆的資訊中,回想到伊利文說的是什麼事:「……不能。」

「不能答應你。」卡繆稍微有點後悔聽了這個往事,要是他什麼都不知道的話,他還能一無所知地誇下海口,說自己能保護他。

但是現在他知道了,也必須知道,知道伊利文所恐懼的,是一整個聖都,和神子引發的宗教狂熱。他區區一個魔物再修練,亦抗不過一個聖都,自賣自誇的發言,只會聽起來引人發笑之餘,使得伊利文更加不安而已。

聖都那個魔女來襲事件,他事後耳有所聞,只是沒想到這當中還有伊利文這個因素參與其中。後來,沒多久聖都很快就重新整裝起來,變成銅牆鐵壁,一群魔女都搞不下的聖都,強化版的聖都和教徒他應付得下來才有鬼。

「殺了你,你就不想想我怎麼辦嗎。」卡繆語氣無奈,「我應該不是那種能看著你去死的冷血魔物吧。」

「……不是。」伊利文就著急著想自己想解脫的事,卻不想起,被人逼迫著去殺人這一點,自己面對時的那種為難和痛苦,他殺那些不認識的魔女已經足夠責備良心了,更何況要卡繆殺死一個認識的人……他想,他在卡繆心裡還是有著點分量的,對這點,他心中稍微喜悅了一下。

但與此同時,他想到了既然卡繆已經都把他的事情都知道清楚了,他會不會為了不想摻和這個爛攤子……就這麼離開了呢?

「那卡繆……卡繆會離開我嗎?」伊利文強忍情緒看著他,只要卡繆有什麼動靜,他絕對會無法再保持理智,他無法像那時放灰毛那樣輕易、讓卡繆離開,但要是真的發生了,他卻沒有任何力量和理由去挽留。

「……不會,我會陪著你面對這些事的,除非你要我離開。」卡繆抬起前爪,把伊利文摟到自己的懷中。

「……這是為什麼?卡繆能對我這麼好。」伊利文回擁對方一身的狼毛,像是真的有點不解地提出疑問。

「因為……誰知道呢,睡吧,天都快亮了,你該很睏了。」卡繆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顯得有一瞬間的動容,他好像快要摸索到他自己一時半會都答不出來的真相,「別害怕,我會在這裡的。」

那沉厚的嗓音隔著巨狼的胸腔,傳入伊利文的耳中,他確實累了,在卡繆一聲接一聲話當中,他眼皮終於支撐不住閉上了。

卡繆安慰著伊利文同時安慰著自己,從那些往事之中,卡繆有點察覺到伊利文作為神子的可能性,神明的子嗣魔力註定與眾不同,所以光礦爆炸的現場,確實很可能會殘留一些屬於伊利文獨有的氣息,加上他之前做的藥作為另一種線索,或許真的會因此招來來自聖都的麻煩……

在伊利文好好休息過後,雖然他沒有再開口閉口要自己吃了他,但情緒依舊萎靡,於是卡繆便提議了今天去祭祀一下那位魔女。這個舉動簡直震驚了伊利文,畢竟卡繆對魔女的恨意他有目共睹,所以他絕想像不到,居然會有他陪著自己為某個逝去的魔女獻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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