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久违的微微泛晴。

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吗？我完全无法通过我的个人想法把这个问题回答清楚。对我们来说，有了新的地方住下，有了目前看来还算足够的食物，日子变得有望起来；或许对于索尼娅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本身这些食物足够她支撑到很久很久以后，只是因为我的要求她才答应了我们的介入...

我有些惭愧，我不止一次试着试探她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索尼娅的行动方针非常单一，白天总是找不到她人，夜晚时她总是披荆斩棘地带着一些食物和水回来。不和任何人交流，除了偶尔在夜晚写日记的我。这些并非我说的，毕竟我们才在一起相处第一天，而是根据见过她的人口中的话语做出的推断。

我当然知道她是去做什么，她绝对不会因为食物足够就偏安一隅，换句话说，毫无意义地存活下去才会真正意义上让她的人格消失。冬天，将军，这些外人听来蹊跷可笑的名字在我心里却分量甚重，毕竟是她接纳了我们。每每这个时候，我们都会聊上几句，她说起话来很不耐烦，但我能听出她还是有在试着说得更好听一点。

今天，倒是令我有点惊讶，当我醒来的时候，却看到教室门被几个身子还算硬朗的学生顶住了，似乎是在禁锢外面可能破门而入的猛兽。但看他们的样子，我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聚焦在了那一点上。

索尼娅依旧穿着那双沉厚的棕色靴子，深红色的裤袜，那身沾了些红色印记和灰尘的校服。她此刻成为了众矢之的，大家都围绕着她，眼神都混杂着说不清的东西，薇卡也在包围圈中，看向索尼娅的那种神色我没有看过。拉达还靠在我身旁，看来我又起晚了...

“你们到底是想说什么？别啰啰嗦嗦的。”索尼娅不耐烦地说了声，靴子后跟敲着课桌的桌角，手里总是提着那把根本不会浪费清水清洗的染血斧子，再用力点貌似就可以插进那张看起来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木制桌子。一时间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不出应该做什么，就揉揉眼睛愣在原地。索尼娅也看到我醒来，向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表示了问早，我也点了点头回应。

“我们要更多的吃的！我们要住的更舒服一点！整天窝在这间快要发霉的旧教室里，还不如去和那些贵族分一杯残羹剩饭！”领头的是个从一开始就和我一同行动的男学生，他这幅义愤填膺的样子我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最直观的感受却令我不由自主心下里发寒，他就像一只高耸着脖颈仰天长啸的豺狼，不仅仅是为了呼朋引伴，也同样是向着老一辈的领导者宣战。

我很希望我的初印象是错的，内讧的出现足矣让很多本身就已经不够稳妥的所谓联盟分崩离析，它们的存在激化了本身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矛盾，撕碎了覆盖着为数不多逆鳞的遮羞布，也实实在在将那层浆糊粘合的窗户纸捅了个对穿。当时我并没什么多余的反应，甚至脑袋里可能还是头次这么空荡别致，现在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情绪在自我勒索，辗转反侧，最后否极泰来后才呈现出来的。

我痛恨自己。食物的短缺是事实，我做出的决策也绝非什么最佳手段，反倒是让奥贝金斯...为了一些趋于希望的念头倒在了抗争的路上，甚至连尊严...

【浑浊不堪的墨迹】

而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重复着“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期待着在下一个楼梯拐角或许就能找到被人丢下的罐头，一间勉强容纳所有人的教室，以及...再也波及不到这里的火。或许狭义上的乌托邦猜想也是在这种窘境下出现的吧，人们惧怕地四散奔逃，责任在身后饿狼般穷追不舍，为了逃避这插翅也难飞的命运...他们才幻想出了只存在某个意识空间的仙境，不用再把头颅系在裤腰上过活，也不用再被洪水般涌来的压力倒戈卸甲。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们是错的，但为什么，我还是依旧这么相信自己呢。前人荡漾数十载的假设理论，依旧还是潜移默化攥紧了我准备着绝对理智的脑子...或许也是在高压情况下吧，我打算逃避现实。那个现实很好，花破土而开，天空晴朗着的...拉达笑的好开心...好香，她还烤了酥脆的蜜糖饼。薇卡还是那么漂亮有朝气，是啊，从我认识她那天...

而奥贝金斯，奥贝金斯...潜意识里的我，希望成为他的新娘。一双高挑的鞋子，一条连脚踝都覆盖住的长裙...一对刻了名字的对戒。即使是现在想起来，记录起来，也无法磨灭掉这种令人垂怜又牙酸的感觉...倒不再觉得羞了，或许是因为...嗯，他也是想娶我的吧。

...而后我意识到，这个世界，这个存在我臆想里的世界，只有我们四个。

前后，上下，空洞的屋子里只有四组明亮的影像，离开他们，一切又是荒芜。我睡着了，就睡在那张旧毯子上，这还是索尼娅看我...发烧，特意给我翻来的。但即使疾病叨扰，我也没敢多犹豫，贪恋那一刻的柔软舒服，尽量快地重启了本已经不足够灵光的头脑。是了，索尼娅赶走了他们，而其余的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就住在旁边的房间。

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同样也没觉得世界余开我会有什么不同...但正如我错估了所谓爱情的力量后，我又一次低估了人性的压抑。即便是在我看来最荒诞不经的事情，到现在也发生在了我自己的身上...我也只是个关注自己与亲密的人的家伙，或许那些因为失去思考追随我的同学也只是因为缺了条主心骨吧，而恰好，我看起来最适合那个无功受禄的领导人。乌萨斯...乌萨斯人当然要团结，没有团结我们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但是，团结好像只是说说而已了，更像是某个魔幻现实主义小说里，蒸腾在夏日烈阳下的火堆。

薇卡还在陪着我...漂亮的妆也早就所剩无几，她可是最好看的小熊，而这几天已经...变得蓬头垢面。我的动作还是太大了，她醒了过来，选择的第一件事是搂住我的身子，紧紧靠在我旁边。热气从她口里呼出，肩膀也逐渐湿润。

“没事的，安娜，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她是这么说的。

我也想和她这么说，但我反而语塞了。谁知道我...会不会做出错误的决断。这十几年，我的一切都根据在理智与言辞举止上了，怎么和同伴玩耍，怎么让老师注意到我的学习，怎样...为了某个尚且存在蓝本的目标奋斗。但现在，书本上教过的东西已经消失了，它们会告诉你怎么应付接下来的考试，但不会告诉你朋友的真情流露，你又该用哪种表情去面对。

真是困难啊，即使是好好活着也要想的太多了。不知道爸爸妈妈怎么样了，他们已经逃出城了吧，或许正在喝着军队的燕麦粥...爸爸妈妈。

为什么他们，也没出现在那个乌托邦呢？

【崭新的笔迹，看起来运笔之间间隔良久】

我疯了吧...爸爸妈妈，活得好好的，他们会在这场大雪后和我重新在一起，我或许还会飞奔向他们吧...不像平时那样，倒更有些人情味了。对，人情味，妈妈一直说，安娜是个漂亮的姑娘，要是能再更热情一点就最好了。

潜意识...会出错吗，我很怀疑，毕竟这也是前人不断试验后的成果。我记住了薇卡，因为薇卡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记住了拉达，因为是拉达一次次帮我渡过信任难关，那么阳光...我记住了奥贝金斯，是因为，我或许真的怀念那种心尖触动的念头。哈，怀念，是哦，怀念。

安娜是个漂亮的姑娘，要是能再更热情一点就好了。

...我的情绪很难克制，即使是记录在日记本上也有一些表达不出来的话，但我希望，自己能在未来某个时候看到。既然我现在需要担忧的少了，或许...是时候让自己好好休息了，既然逃不出彼得海姆，也进不去梦中的那场婚礼，那就让理想的狂潮暂时停滞，让睡眠代替毫无意义的思绪吧。

希望明天雪能停。

课表——星期三

█████████████████████████████████████

小说相关章节：莫罗佐娃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