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木會提議到體育館用餐，是因為在午休時分，偌大的球場及數間更衣間，都因為大家還在吃午餐而無人使用的緣故。

但他們有所不知的是，許多校園情侶也趁機來此尋找溫存的空間。以至於當他們來到此地時，近乎所有的角落都已被成雙成對的男女們佔據，而兩位結伴的男同學，倒像是兩隻誤入此地的迷途羔羊。

仰木語帶遺憾。「看來還是只能去你家了。」

「想來就來吧。」出黑已經放棄抵抗不斷逼近的對方。

「等等，」折返的路上，仰木四處張望，瞧見了體育館及教學樓之間的小徑，「你過來一下。」他拉著出黑走到建築之間的夾縫，確認四下無人後，將他穿在身上的運動服外套脫下，蓋住了出黑的頭。

仰木的運動服外套對出黑來說太大件了，衣襬都垂落於大腿邊。「你幹什麼？」

「這樣你才不會被看見，也就不必擔心被女同學們圍攻了吧！」他可還記得對方的顧慮。

話才說完，他手便伸進外套內，摟住對方。

出黑惶惶無措。「你、你不是要接吻嗎？」什麼時候對方除了喜歡接吻以外還喜歡擁抱？

「嗯，但我也想要抱抱你。」仰木將頭埋進了對方的脖頸摩蹭著。

「怎麼有你這麼愛撒嬌的⋯⋯」

「不喜歡嗎？」

又是那種想要討人喜歡的語氣，出黑抵不過這招。「你是明知故問吧！」稍一轉頭對向他肩上的人，嘴唇便碰到了軟糯的臉頰，對方順從地迎合了過來，唇瓣輕點彼此。

他張嘴還想繼續，然而對方卻再次將頭埋進肩頭。「我今天上課不專心⋯⋯」聲音悶悶的似乎有點沮喪。

「怎麼會？」他知道仰木優異的成績，不全是來自於聰明。手寫的筆記遍及課本的每個角落，書包裡另有好幾本親自整理的考前重點——而這些都是在他佔據對方身體時見識到的。

「因為一直想起早上跟你做的事情，就算一時專心了，也很容易分神。」仰木明白，就算今日得益於預習課程內容而僥倖過關，若他總是滿腦子只想著懷裡人的話，那麼往後的課業表現一定會大受影響。

全力以赴對待眼前所有事，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此前他將課業與社團、交友與家庭都兼顧得當，即便他突然開竅、對戀愛感興趣了，也不應當破壞原本維持好的平衡。

「你倒好了，我可是一直都沒專心在課堂。」

「啊？那你課業怎麼辦？」他沒辦法想像不認真對待課業的狀態。

「臨時抱佛腳啊，還能怎麼辦。當然，我的成績好不到哪裡去。」

「嗯，如果你不學習也成績很好的話⋯⋯」偶爾還是會遇到那種人的，那種時候他總會困惑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堅持是為了什麼。「就太讓人嫉妒了。」

「說得好像我有哪點值得別人嫉妒一樣。」

「沒有嗎？」早在他被迫與出黑交換身體時，便意識到對方處境驚人地糟糕。雖然問題根源不能簡單地歸咎於任一個人事物上頭，但他自知，要在不利的起跑點，像一般人努力的同時，還得額外突破特殊的困境——換做是他自己，也不一定做得到。

仰木抬起頭來，伸手將出黑的長瀏海撥到耳後，露出對方的細眉及修長的一雙眼。「我知道要在你的處境裡堅持下去並不容易，所以我覺得你很堅強。」

「我是因為沒得選擇好嘛！這跟堅強有什麼關係？」

「但你不是一直很孤單嗎？明明喜歡有人陪伴，卻總是像一匹狼似的。」

「我並沒有喜歡有人陪伴⋯⋯」出黑撇開頭，他發覺自己的顏面完全暴露於對方眼底，令他極為不自在。他將瀏海撥回原位，再次遮掩神情。

「怎麼會？當初不是你說想要和我一起做很多事，昨天一起睡覺你也睡得很好。」

「那是⋯⋯」出黑抬眼看向面前澄澈的一雙大眼，好似不把話說清楚講明白，對方就聽不懂似的。

雖然他不想再讓自己的處境更為難堪，但已然把心意雙手奉上，任由對方宰割的自己，似乎也沒有必要再固守於維護尊嚴了。「因為我喜歡你的關係⋯⋯我很早就說過了吧？」

「因為喜歡⋯⋯」再次被告白的仰木，這才怦然心動。後知後覺的他，終於將對方的情感與舉止，及自己的感受與行動，疊合在一起。

他不由地笑出聲。

原來出黑是因為喜歡他，才會想要有他的陪伴，原來是因為喜歡，才會深夜偷吻他，並總說他沒有危機意識。

雖然對方早就告白過了，但他一直到如今也能感同深受時，才徹底明白出黑的一言一行。

他雙手覆在對方的脖頸兩側，輕柔地說道。「我也喜歡你喔！」

出黑想撇開頭，無奈弱點被抓住了，只能滿臉通紅地應道。「你胡說什麼，別把喜歡接吻和喜歡一個人混為一談。」

「我不能是喜歡你嗎？」仰木低頭平視那雙不敢直視他的黑眸。

「你怎麼可能喜歡我⋯⋯」且不說出黑曾對仰木做過的壞事，他覺得自己一文不值、不可能有人看重他。

「我本來也不明白，怎麼會對你心動，明明還沒有看到任何優點⋯⋯」

「我這個人沒有任何優點真是不好意思喔⋯⋯除非你要說，自知之明也是一項優點？」

「不，你並不是沒有優點，只是在看到你的優點之前我就喜歡你了。」

「你說的是喜歡接吻吧！」繞了一圈，又回到原本的話題了。出黑不由地皺起眉頭，他怎麼不曉得面前的優等生可以對情感遲鈍到這種程度。「你有跟其它人接吻過嗎？你如果和別人接吻，就會明白你並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想和我接吻。」

「我無法想像那種事情。」仰木以大拇指按壓對方緊皺的眉心，試圖撫平紋路。「平常就連朋友和我勾肩搭背，我都下意識閃開了，要我和隨便一個人接吻，我辦不到。」

「不是隨便一個人，我早上也說過了，有很多人可以讓你選⋯⋯」

「但是我只想選擇你啊！」他實在不明白要怎麼讓手心裡這位自卑得不行、又極為頑固的人正視自己。

若說此刻出黑不心動、不抱有期待，絕對是騙人的，但他和仰木的相遇實在太特別，以至於如果其間有任何因素讓對方誤會，都不奇怪，也不意外。「你以後會因為這個選擇而後悔的。」

「唔⋯⋯」仰木沉吟片刻。「我不認識未來的我，也無法確定未來我會怎麼想，但是我現在很喜歡你，這樣不行嗎？」他無力地將雙手搭在對方的肩上。「我不只是想和你接吻，也希望你能正視我的心意，希望你繼續喜歡我，我還想要在你身邊看到你更多的樣貌，不行嗎？」

像是自己才是更喜歡對方的那個人，他乞求的嗓音，終於使對方將視線落於他的身上。

熠熠生輝的黑眸，流露出難以言喻的情感，彷彿要把他整個人鎖進黑色的瞳眸裡才甘心似的。

「我怎麼可能會說不行。」

出黑輸了，他徹底敗給了對方直率的攻勢。「如果哪天你發現你搞錯了，或是不喜歡我了，我還是會喜歡你的。」既甜膩又苦澀的情感，充盈著他的內心。「而且我還會死巴著你不放！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好。」

仰木垂眉一笑，側頭向著對方孤注一擲而不安顫抖的唇瓣，予以情意濃厚的回應。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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