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在万星园中，窗外传来无论是光芒与黑暗都变得不再那样令人信付，大脑中原本作息节律在变换的自转公转间被打破。

是夜已渐深，应当沉入梦乡，还是时间尚早，可以继续工作？

这对于平日里生活作息一板一眼的克丽斯腾来说，是个问题。

不过……既然这个系统中已然引入了一个变量，那么，假若有另一变量与之相互作用，会出现何种结果呢？

“叮咚~月玹牌闹钟提醒您~现在到睡觉时间了哟~”

白发少女库兰塔双耳元气满满地竖起，坐在佩洛女子身边，伸出食指，用稍显做作却又不惹人厌烦的声音为她报时：“现在是，十一点整~”

其实，即便没有这种服务，克丽斯腾也能够通过“拟真氛围”大致感受到时间。

更别提，其实在桌案前已经有一个时钟了。

将记录终端放下，克丽斯腾伸了个懒腰。

发丝轻盈，打着优雅的卷，随她动作微微抖动，像是流水，又好似清风。而总辖身形也舒展开来，光与影将那抹曲线完美勾勒。

长出一口气……

精神与肉体都在温柔灯光下得到了放松。

虽只过了不到一天，但经历的所有这些，需要克丽斯腾她用一整个夜晚来梳理与思考。而月玹方才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像是在守望，脑中进行着某种构想。

摇了摇头，这动作让那双大耳朵随之甩动。

而后，女子用手梳理了一下发丝。

不得不说……虽然身为莱茵生命前总辖，伟大科学先驱，泰拉航天学之母，划时代天才……克丽斯腾足够令人敬重，但每当月玹意识到她是一只大金毛后，都被这种反差惹得不禁发笑。

当然，现在也不例外。

看着那抹笑意，总辖叹了口气：这真让人难懂……

“对了对了，睡觉前要刷牙洗脸吧？”

“啊……没错。”

月玹笑容仿佛染上了另一种含义，总辖也“被迫”心领神会。

不过——被对方轻轻握住下颚，把牙刷伸到口腔中，弄得满嘴牙膏沫……这样也太糟糕了吧！

还有，月玹你一直在笑，从来都没停下——那副哄小孩子的语气也是如此！

不过克丽斯腾还是听话地仰头，漱口，将水吐出……

在对方为自己清理好之后，说了声谢谢。虽然这些她本可以亲力亲为。

但是……但是，被少女照顾，心底似乎萌生了一种别样情愫，难以言说。正因如此，若是想要弄清楚这感情究竟从何而来，又为何出现，便要多加体会，用心去感受、分析……

不知道事实究竟是否如此？

子非总辖，安之总辖之乐也？

洗面奶被精心涂抹，掌心温润，指肚饱满，肌肤在细腻泡沫间相互触碰，能够感受到稍稍用力的按压，以及对方所给予手感上有所反馈。

“锵锵~克丽斯腾纯白版~”

听着少女声音，抬头看向镜中自己，克丽斯腾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水流过，触感若即若离。

冲洗后，月玹端详着这幅杰作——没有任何粉饰，单这样看，在灯光下容颜就让人如此入迷。睫毛开合间，像是蝴蝶扇动翅膀，眼角流露出几分生性薄凉，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用白毛巾细心擦拭干净，女子甚至下意识抖了抖水。

……

……

“话说克丽斯腾，我们一起睡觉吧！”唐突说出这句话，随后她为了掩饰尴尬，将右手高高举起，伸出食指，左手叉腰。但是，对方没有给出回应：“诶——？”面颊羞红，笑容却显得分外尴尬。

总辖面带微笑，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睡眠是很重要的生理过程，她之所以提出‘一起睡觉’的要求，应该是考虑到这是我从休眠状态恢复后第一次睡眠……”

因为，她在脑内分析当下是哪种情况。

随后克丽斯腾点了点头，心中暗暗称赞对方考虑周全。

“好，那今晚就麻烦你了。”

月玹一愣，先试用夸张动作掩饰尴尬，心中已经做好了对方不会同意的预料……可没想到，对方不仅仅“同意”，而且又自顾自说出这种不知道是否是让人“误会”，总之就是略显奇怪的话了！

于是，为了掩盖这种出乎意料带来的惊喜，少女强壮镇定：“啊，啊哈哈……其实，没想到真的可以吗，我，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即使是不朽者，在面对内心情感时，也显得分外局促不安。

克丽斯腾歪了歪头。

难道不是为了自己健康状况考虑吗？

嗯……真是深不可测啊。不过，比起立刻询问，她更喜欢自己先思索答案。

“所以，月月为什么这么紧张，只是健康监测而已。”

“难道我目前情况……很复杂？”

总辖活动了一下手臂，感受身体所给予的反馈，以她那敏锐感知力与脑中生理知识来看，此时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她还是决定听月玹怎么说。

情况，是很复杂……

月玹在心里无奈想到：“是很复杂啦！但是不是你复杂，是我复杂呜呜呜呜……”果真没有对上电波，不过，总觉得这种“意外”反而为克丽斯腾增添了几分弧光。

况且能有同床共枕之机会，岂能不珍惜？

不过，倘若珍惜了，情况真的不会变得更加复杂吗？

“当然不会！”少女内心瞬间给出答案，随后说：“啊，没有，克丽斯腾恢复得很好哟~所以我们准备睡觉觉吧~”

床下点点灯光泛黄，映着星光从遮光帘缝隙中洒下。

奶白色发丝，显得有些冷清，但好在，完全散开后，其间交错着一丝一缕浅黄。

像是有了陪伴，彼此交融，而非单向箭头。

安静地躺在床上，月玹心中却波澜叠起：“居然，真睡在一起了……”对方每一份动作，都能由身下感受到，虽不像拥抱时那样直白，可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更让人浮想联翩。

万星园温控系统很好，因此一件内衣，再轻搭薄被即可。

也就是说，在那薄薄一层覆盖下，肌肤便可隔着轻盈，摩挲相触……

正在此时，与月玹一样，克丽斯腾思绪也逐渐蔓延开来：从星荚之外的此处，回到了地面上——塞雷娅、缪尔赛思……现在莱茵生命究竟如何了？要说没有挂念，必然不可能，可即便如此，再回她们之中，已然成为奢望。

伟人或罪人，她对此漠不关心，在这里看不到地面上那些人们，功过相争，自然也没法扰乱总辖心神。想到此处，克丽斯腾翻了个身，看着月玹背对自己，被子模糊了线条，少女像是被冷光覆上了层薄纱。

“那么，她呢？”

近在咫尺，总辖轻轻伸出右手，再近一点，就能够触碰到她的肩。

“喜欢……我？”

量化情感，不少科学家的梦——属于愚昧者的梦，克丽斯腾只会付之一笑。

“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己曾经长久地仰望星空，与此同时，对于地面上那些，又究竟有何作为？

“帮助我，喜欢我。”

她知道，克丽斯腾知道月玹她当然知道，即便如此，少女也愿将奇迹创造。

少女也愿在面对自己时，坦率地说出那两个字，让情绪虽言语流淌。

于是，二人之间距离在克丽斯滕主动下又拉近了一点，手搭上少女肩膀，随后身子向那边蹭过去……主动将月玹拥入怀抱。有样学样，唇贴在奶白色库兰塔耳朵上，又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到：“谢谢你，月玹。”随后，她感受到对方在自己怀中缩成一团，微微颤抖，耳朵也向两侧压了下去。

即便如此，却也没给出一个明确回应。

星光宁静流淌，空气粘稠像是蜂蜜一样。

克丽斯腾也说不清自己应该等什么，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直到，月玹也转过身，回以拥抱。

这就是天才级的领悟与学习能力，少女最终败在了自己那些小把戏手下。但话语自克丽斯腾口中被说出，味道又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严肃，郑重，甚至可以以肃穆形容，丝毫没有轻浮感——完全算不上情话。

可恰恰正是这样，让月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仔细思量……总辖做出此举，想必心绪混乱——那么，虽然对于如何应对这种“突然袭击”自己确实外行，但如果说要让对方感到“安心”，月玹敢肯定，没什么人比自己更擅长。

于是拥抱，在此之上，她搂住了克丽斯腾，让对方面颊贴在自己胸前，呼吸扫过肌肤，能感受到有些许凌乱。少女双手则搭在浅黄色发丝上。将十指探入，缓缓梳着，感受到柔顺好似流水，自指尖旁抚过。指肚轻按，同时将头发一缕缕拢起来，又顺后颈下方再次插入，再一点点地梳理……直至就像未破晓时，一丝丝阳光，在克丽斯腾身后散开。

总辖感到思绪随少女轻按与摩挲，仿佛从脑海里蔓延到发丝之间，扩散至发梢。

而后，被细致地梳理，在安抚下舒展开……

精神，也在其间寻到了安宁，恍惚中，克丽斯腾似乎听到对方手指与发丝触碰抚摸所发出摩挲声交织成了话语——可传达出什么，已无法听得真切，不过，令自己很安心：

在月玹身旁，因“彼此”而安心……

沉溺在这种感受中，灵魂每一处角落都被浸润，困意随之而起，逐渐在脑海里舒展开，占据了意识……一点点陷入，呼吸随之变得平静，像是羽毛，扫过月玹颈侧，惹得她稍稍有些发痒。

再凑近些许，铭刻下夜的咒语：

“祝你有个属于星空的美梦，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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