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子的烦恼

吉国是个坐落于盆地之中的国家，平日里气候还算宜人雨量也很充沛，所以无论是农作物还是家畜都长势喜人，外加周边山区还有众多野生动物可供狩猎，占尽了地利优势。而在统治上王权也很稳固，自有记载以来就没有发生过严重的宫廷斗争或者政变风云这样无效内耗，如此这般造就了王国百姓虽不一定算富甲一方，也足可以说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当然这些丰功伟绩也是离不开他那个异常强大的宗祖国——羽，羽国位于吉国以东，不仅国土面积是吉国数倍，人口、军事、经济都在吉国之上数个等级，所以他们的统治是犹如泰山压顶般的不可动摇，甚至哪怕再轻微的逾矩想法都可能带来不堪设想的杀身之祸。所以历任吉国君主都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为羽国马首是瞻，他们以代理人身份替羽国来统御这方羌土上的众多部落。吉国的现任国君“昌”是个有福之人，他给仨世子分别取了带有兴隆昌盛寓意的名字，分别是长子“邑”、次子“发”、幼子“旦”。最近次子似乎察觉到一些令其如坐针毡、如鲠在喉的事情，其父王不知何时起已彻底沉溺于玄幻秘术——问卦占卜，甚至几乎到了废寝忘食、走火入魔的地步，更麻烦的是他所探寻的内容大多与羽国有关，虽然单个问题拿出来看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可放在一起就连傻子都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字里行间里充斥着对羽国统治的不满与怨愤，最近似乎还有在往冲突对立方向发展的趋势。次子“发”为此几天夜不成寐的反复思忖与纠结，最后还是将其所担心的事情与母后、兄长和盘托出。经过一番秘议，三人得出这样结论，虽然国君沉溺于忤逆占卜，但只要对其卦词三缄其口、严防死守，做到流言蜚语滴水不漏、固若金汤，就目前而言他们还是安全无虞的。而且国君一向固执己见，又正值不惑之年，不论是威逼利诱还是软磨硬泡，成功劝其舍卦弃卜的机会微乎其微，甚至还可能起到反弹效果，这样闹得沸沸扬扬反而引那有心之人注意，还不如将其占卜卦词以国务要件之名封入密室，说不定还能转为危机、无为而治。商议妥当，三人就开始将记录国君占卜卦词的所有竹简泥片亲自封入陋室，门外派遣最亲近的卫兵轮流值守。怎奈国君占卜的兴致不减反增，存放卦词的陋室都快要简满为患了，此时无论是国母还是世子都一致认为国君已彻底堕入魔道，就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里，吉国里开始飘散出一些不满羽国统治的奇闻怪谈。三天后就是羽国特使一年一度赴吉督办“用人”上贡事宜的日子，今年收获的羌土用人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品质上都非常不错，但如果被特使嗅到谋逆气味，那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所以三位世子对那些传播流言蜚语的闲人进行了严厉管束，该抓的抓该杀的杀，面上的流言很快就被成功压制，但私底下却依旧暗潮涌动、聒噪不止，次子“发”对此特别焦心，随着特使到来的日子时时临近，他的失眠、头痛愈发严重起来。终于到了迎接特使的日子，国君“昌”奇迹般的恢复了理智，不仅亲自携眷族出城十里迎接，而且还能谦卑恭顺的对答如流，眼看着特使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次子“发”才长长舒了口气，将心中巨石暂且放下。可往往在疾风骤雨来临之前的湖面总是不见波澜，当众人听着特使照本宣科羽国谕令时，没人怀疑这只是个无关痛痒走过场的无聊环节，可当最后那句“奉立国王‘立巾’之命，宣用国伯‘昌’携羌方用人共赴立国都‘旭啼’为客！”传来时，现场的每一个人都面面相觑，那句话虽不嘹亮却飞炸耳畔，这无论怎样也掩盖不掉的杀机四伏呼之欲出。当“昌”陪着笑上前确认时，却得到特使一脸铁青的怒声呵斥时，大家都明白了那个命令的不容商榷。虽然万般无奈，吉国国君“昌”还是在第二天跟随东行队伍按时出发。国君的离开让吉国上下紧张不安起来，尤其是王族一脉瞬间陷入惶惶不可终日之中，他们各个心知肚明肯定是国君的那些不可告人走漏了风声，忤逆的占卜卦词定是传到了羽国耳中，才会招来这般诡谲险恶，所以“昌”王此次一去必定凶多吉少，更让人悚然的是，若羽国王‘立巾’要一办到底，恐怕吉国王族人人都逃不掉连坐问罪的结局。王后与三位世子连夜商讨对策，两国力量相差悬殊，拼死一搏的反抗无非是以卵击石的不自量力，而不闻不问的听之任之则可能令羽国更加怀疑，那是隐忍不发的伺机而动，到时候大兵压境这历经数代人的苦心经营就会瞬间灰飞烟灭。思来想去唯有让人携尚好宝物至羽国负荆请罪，再上下打点一番说不定还能以此挽回吉国忠诚的印象，如果能争取羽国的既往不咎那就最好。只有保住国君“昌”才能护吉国统治稳固；只有保住国君“昌”才能救王族血脉于水火；只有保住国君“昌”才能续吉国的羌方大业。有了方法剩下的就是落实，宝物不是问题，吉国中的绫罗绸缎、良金美玉常备不少，问题是让谁去献宝，这次直接把国君掳了过去，若再只派元老重臣，恐怕会献宝不成反弄巧成拙落下轻视怠慢罪名，而国母前往也不成体统，所以只剩下世子出访一途，而且必须速战速决，时间久了夜长梦多不知还会横生出来多少枝节。三位世子中长子“邑”勇猛却少谋略、次子“发”缜密却多寡断、幼子“旦”天真却尚年幼，三人索性一同前往，也算彼此有个照应。就这样国君“昌”被带走的七天后，吉国世子三人带着宝物携家臣数人急忙忙赶往羽国大都——“旭啼”城。

羽国在“发”的心中一直是个欺凌吉的恶霸形象，每年他们都要为了满足羽对“用人贡品”的需求，而去羌土上狩猎那群蛮夷部落里的族人，至于那些“贡品”的最后归宿他知之不详，从未离开过吉国的他只知道那些“贡品”都是要送去羽国大都“旭啼”的，自然在“发”眼中羽虽然霸道、贪婪、凶狠，但尚未实际体认其残忍、嗜杀、暴虐的可怕，所以“发”很快就摆脱了前往“旭啼”的恐惧不安，取而代之的则是对那份冒险刺激的心生向往。直到第一次在路边发现用人尸体，才让“发”对于死亡恐怖有了真切感受。那些散发出浓烈臭味的年轻男孩，肌肉精壮、全身赤裸，双手被缚于后背，白皙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黑红鞭迹，脖颈上环绕着一条紫色绳印，性器竟还是完美勃起的样子，圆润头部周围有一滩干涸的黄色尿渍。“发”能从尸体上看到这个年轻男孩身前遭受到的可怕凌虐，看着那微启的嘴巴、不瞑的眼眸就仿佛可以听到一阵阵凄厉惨叫，这是“发”第一次与死亡如此真实的直面，他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也会加入那样的死亡行列，心中久久无法平静。直到走入林地，路边开始接二连三出现横七竖八的用人尸体，“发”才被撼到麻木，他开始逐渐习惯于面对年轻生命的肆意消逝。但他对自己可能遭遇到的叵测境遇仍然耿耿于怀，抬眼看向兄长，愕然发现平日里勇猛无畏的“邑”竟然也是一副脸色煞白的模样，看来他也被吓得不轻。索性路上有家臣照料，才没有因为世子们的胆战心惊而减缓速度，他们赶了三、四天的路后，就能在远处看到“旭啼”的样子，哪怕尚有距离，这羽国大都的恢弘气势依然是令一众目瞪口呆，看着那望不到边的城墙塔楼，让“发”暂时摆脱了路边尸体带给他的死亡阴霾。当他走过环城河上木桥时，高大的城楼把他压的抬不起头来，他盯紧脚下的路才勉强走入了那高耸的大门。当一行人走入城门后一阵扑面而来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繁花似锦把他们惊得无以言表。

2.立国祭祖大典

虽然“昌”已是第四次到访“旭啼”，但四天前随贡品的第五次重返，依旧还是被那巍峨如岳般的厚重城门震慑出心中渺小，那股子压抑、撼然一点也不比初到此处的“发”来的少，只是在他眼中所看到的城内景象并非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大好光景，在那浮华背后他憋见了等级森严的暴虐血腥，更何况此次还是奉着羽国王“立巾”那不知福祸的御令前来，更让其眉宇间蕴满惴惴不安。进入内城后卫兵就直接将“昌”带往宫殿，当他刚要跨殿槛时，一声直冲云霄的吼声响起，把他惊出个激灵来，“羌方用国伯，‘昌’，觐见！”，在那嗡嗡尾音尚未散尽前内殿深处又一声重复响起，随后一声声传入殿内。“昌”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眼睑下敛、脚步微颤的向内缓行，走了五次呼吸的时间后来到一向上延伸的台阶前，那里已放好了一张圆形锦垫，“昌”熟练跪于其上带着颤音勉力开口，“用国伯‘昌’在此拜见立国国主，愿吾主以无上英明，创立国之万载春秋！”迟滞片刻“昌”隐约听见“立巾”从上方传来的威严：“免礼，起身，上前答话。”按照指令“昌”手撑地面站稳身体，像提线木偶般僵硬的开始向上攀爬，感觉像是爬了半辈子才终于登上阶梯顶端，低着头努力想象着暴君“立巾”的样子。“抬头，‘昌’，我有个事情要问你呐”，在“立巾”的平常口吻下，“昌”缓缓抬头，眼中的人并非凶神恶煞，但也绝不慈眉善目，他并非想象中那般暴戾，但因为身材高大，加之坐于高位，睥睨终生的威严直逼的“昌”气喘吁吁、冷汗涔涔，俯首帖耳的等待“立巾”的问话。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后，问题来了，“呼，听说你进来醉心于占卜问卦？是有什么烦心事么？”第一个问题就让“昌”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啊？没有、没有，鄙人近来的确勤于占问卦词，皆是因唯恐鄙人才能不足，惧怕辜负吾大立国主之殷切期盼……”。“立巾”有点不耐的打断，“所言非虚？寡人偶有耳闻，用国似对每年上贡之事颇具微辞？可有此事啊？”这个问题直接让“昌”站立不稳，一边颤抖一边跪下同时开口，“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这断然是妖言惑主，吾吉，呃，‘用国’位于西南边陲，那蛮荒之地叫人难以开化，吾父‘历’幸得大立明君指点，方能安于一隅，‘用国’上下皆蒙圣恩，人人感激涕零，家家安居乐业，真可谓天佑吾主万民归心。为‘立’上贡实乃用之福份也。”听到“昌”的滔滔不绝，“立巾”似乎心情不错，“罢了罢了，寡人并非要兴师问罪，只愿闻汝占卜之详而已，汝起卦前是否祭牲供奉？得卦后如何彰理明义？何以辨卦辞之真伪，又以何慰先祖之庇荫？”看到“立巾”脸上带上的期待神色，“昌”舒出一口长气，稳住心神带着一份笃定微笑开口，“山野村夫岂敢与大立比肩，鄙国势弱，小占仅供奉果实，大占则以牛羊祭之，占得卦后顺势解意，天意授之句句箴言，一片丹心告慰祖先。”说着说着“昌”就看到“立巾”眉宇促狭，以为无意间冒犯了禁忌，赶忙住嘴且听吩咐。“唉，本想同你探讨玄学秘术，想不到你对占问奥义了解的如此浅薄，也罢也罢，择日不如撞日，今正逢立之卯祭大典，加之用国人牲已到‘旭啼’，你何不与我一同前往观之，尚可精进占问秘术，吾也有人作陪，何如？”如此器重邀请，一个小小用国伯岂可不识抬举的去拂宗主兴致，赶忙点头如蒜捣的诚惶诚恐，起身随“立巾”与其身边妖艳妇人先后步出侧门来到宽大露台。可以看到左右各一个的耸立建筑，都略低于脚下大殿，右边高台上的建筑有点接近大殿，风格看上去就像是寺院庭院，左边高台上除了一套木架、一块顽石便再无他物。“立巾”一边指着下方，一边向“昌”赞叹，“用国供奉果然名不虚传，这两个人牲不仅身强体壮、体态匀称，而且还力拔山河、魄力十足，果然上等人牲要看羌方！”这些溢美之词让“昌”感受到来自“立巾”的愉悦，刚要开口附和，突然发觉“立巾”皱眉沉吟，“不过美中不足的其中一人周身鞭痕纵横交错，既有缺憾则绝无法入典祭祖，实乃晦气呐……”这时“昌”的冷汗又开始不断沁出，不过这回没等“昌”赔笑解释，“立巾”身边的那个妇人先一步开了口，“大王……这人牲上虽似蛮野，但脸却耐看至极，瞧，那些纵横交错，自有其雄性之美，久观之耳畔竟似有金戈铁马之声，若有这幅皮囊夜执宫灯，妾身的不寐定会药到病除。大王，可好？”这声音在“昌”听来妖娆做作，但“立巾”却似乎极为受用，点着头大大夸赞妇人的慧眼识珠。当即允诺让那一身鞭迹的用国人牲去爱妃寝宫持掌夜灯，另一人则自然成为卯祭大典的人牲贡品。

“昌”看着那对光裸健硕男孩被强行分开，鞭痕少年被拖上右边高台，那里已有数名祀礼正在为少年的到来做着筹备，主角一到就被拉去清洗干净，可以清楚看到那因为紧张而绷起的大块肌腱在水中慢慢放松舒展开来，少年甚至舒服到喘息着合上了眼睑，在整个除毛过程中甚至是一副就要昏睡过去的样子。直到那古铜色男性身躯被洗到雄壮伟岸、油光发腻，画风才陡然急转，祀礼们用斧子、锤子一下就削掉了少年天灵，而后干练的往那苍白脑仁儿上倾注银水。鞭痕少年直到银水入脑才仿佛明白大事不妙似的开始震颤抽搐，随着一勺又一勺的银水灌下，年轻肉体已经不可自已的抖成了筛糠，在台下观刑少年的凄厉哀嚎中，鞭痕少年身子最后一挺就彻底瘫软下来陷入死寂。祀礼们还在不紧不慢的往少年头上的窟窿里倒入银水，“昌”几乎觉得他们是想要将少年彻底注满时，倾倒停了下来。随后一众祀礼谨小慎微的抬着那了无生机、注满银水的鞭痕少年往庙宇深处走去。之后另一个在台下观刑的赤裸少年开始不顾一切的拼死抵抗，那绝望中的胡乱挣扎在士兵眼中定是习以为常，处变不惊又干净利落的把那失去理智的男孩揍到动弹不得，再从容不迫将其拖上左边高台，那里的主祭将之四仰八叉的绑到木架之间，这个男孩的肤色比先前鞭痕少年要浅淡不少，在斜斜阳光映射下散发出一片白腻腻荧光，让人感觉英气逼人。主祭很快挑选出少年身上肌肉最为紧致丰硕的部位，就一刀刺入肌理，而后再一剜横向拉伸，便听到一声凄厉长嚎，看到一阵剧烈抽搐，最后一连啜泣呜咽，给予一定休整时间后，主祭又再挑选出新的部位如法炮制。很快随着少年剜骨剔肉的持续推进，那些因为体无完肤而发出的泣血哀嚎，由于力竭不济而渐渐递弱下去。主祭们不甘那些嘶吼就此终结，开始用水擦拭伤口，很快少年像发了疯似的再次声嘶力竭起来，想必那水定是那齁咸卤汁。终于这具年轻肉体再也承受不住那惨绝人寰的痛苦折磨，神智倏然决绝抽离，这对于当下的少年而言简直是慈悲恩典。主祭们将那失去意识的躯壳从木架上松下，复又束缚到石墩之上，纷纷开始准备占卦用具，捧龟甲的捧龟甲、握竹签的握竹签、执泥片的执泥片一片繁忙，就绪后众主祭耐心十足的待到少年恢复神智，大主祭确认睁眼少年的意识清醒，便一刀开肠破肚取出少年一肚子五脏六腑，尤其将那颗尚在跳动的鲜红活心高高举起，那无疑是祭祀神明、供奉先祖的绝佳贡品。负责占问的主祭们在同一时间起卦，待卦落地后负责勘验的主祭对卦象结果开宗明义，最后再由负责记录的主祭将结果记录在板。当“立巾”得偿所愿获得吉卦后，又对用国这次上贡大加赞赏，对能在用国伯前展现立国正统而豪情万丈。时隔多年“昌”回忆起这次在羽国的卯祭，仍是记忆犹新、历历在目，只是那份回忆绝非是“立巾”设想的那般令人艳羡，反而是不堪回首的惨绝人寰。他虽然早已知晓吉国上贡的羌土用人到羽国是作为人牲贡品来用，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人牲祭祀是这般血腥暴虐，多年后每当他想到卯祭，耳畔就会若无私有的响起那个用人少年的哀鸣，他明白当年在羽国经历的那份恐惧将会如阴魂不散的厉鬼般纠缠着他，直至其将他们一并带入墓穴。

3.真相的残酷

相较其父而言世子“发”的这次羽国行则更为可怖诡谲。首先打破“发”对羽国繁荣强大、心之所向的是路边的一场庆典，那里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羽人聚在一起载歌载舞，四周围了一圈凑热闹的看客，正面长桌放着瓜果蔬菜和袅袅香炉，桌后大宅的木门锃亮崭新，而最吸人眼球的是门阶上的两个反缚双臂、赤身裸体、垂头丧气、双膝跪地的人牲，那两赤裸男体无论是体型还是发饰都与“发”从小看到大的用人无异，所以“发”第一时间就认出那俩裸男是来自于吉国进贡。他们那面无血色、一脸绝望的死人模样让其深感不祥。早前他问过父王“吉国送去羽的那些用人会有怎样境遇？”，父王“昌”总是和蔼耐心解释，“用人是羽国需要的重要贡品，把他们送去羽国是要让他们去供奉先祖、服侍羽人的。”可现在“发”看到的却不像是作为服侍羽人的奴仆架势。果然没多久在阵阵擂动的鼓声中，几个大汉将俩用人从地上提溜起来，受恐惧支配的两人，就算跨间长物甩的东倒西歪罗圈转，也没有停下扭动身体的剧烈挣扎，可即便在如此的爆发力量下，左右各一的大汉依旧将人稳稳钳在原地。一个中年男子赤裸上身手持匕首大喝一声走近用人，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就在那两人肚子上一左一右各开出两个窟窿，被刺用人因为剧烈疼痛而发出嘶吼嗥叫，但他们没嚎多久就又被大汉面向黄土摁回地上，中年男人放下匕首换上砍刀，照着用人后颈凹处就手起刀落，两个用人瞬间身首异处，从脖颈中溅出的鲜红液体替代了响彻霄汉的惨烈哀嚎。打破那份瞬间寂寥的是周围看热闹羽人的一片好声，对于“发”而言羽人的喜庆欢愉同用人的凄惨血腥产生了强烈对比，那份冲击让“发”意识到为什么羽国每年有了那么多吉国供奉的用人奴隶，还是会一直吵着要不够，他们压根不是将用人作奴隶用的，他们是把用人作为典礼上的人牲献祭掉了，难怪就算吉上贡再多用人，羽依然还是一副欲壑难平的饿狼模样。“发”看着羽人将那两个无头人牲埋入大宅前的泥坑中，自此他对母国吉与宗主羽的认知发生了无可挽回的重构，原来吉一直以来只是羽的一方鹰犬，在羌土上兢兢业业代理着人肉买卖，以此换来朝不保夕的苟延残活，此时的“发”并没有感到难堪亦或悲愤，他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是一股莫名的悲恸怆然。

“发”深感他们弟兄三人这次的献宝救父之行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别提那些所谓的宝贝，就算搭上他们仨人性命，都不一定能换得父王“昌”的全身而退，陡然升起的心灰意冷让“发”的脚步沉重拖沓。“邑”发现落在后头举步维艰的“发”，他的脸上满是苍白凝重。觉得兄弟应该是被刚刚的人牲献祭吓破了胆，拍着“发”的肩膀语重心长，“别怕，有哥在，咋们三人都已经到了‘旭啼’大都，怎么能就此退缩，父王还在等着咋们呐，我们只要好好同羽王求情，确保全心顺从，他们偌大一个羽国是不会为难我们这个小小方国的。”有几次“发”真想把自己内心想法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但看到大哥即使拼命努力，也没办法完全掩盖住那沉稳持重下的颤抖尾音，“发”终是把心中的想法吞了回去，他只能勉强点点头，带着献礼和“旦”跟随“邑”向“旭啼”王城走去。王城外的岗哨卫兵在得知他们的身份与来意后向内通报，很快一位身着长袍的官员出城迎接，几名家臣被安排到外城客栈稍事休整，世子三人则带着献礼在官员带领下入到内城，当跨过那扇赤红宫门时，“发”绝不会想到在那扇血色门扉后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可怖经历，他也不会知道多年之后自己在每个夜晚里的噩梦，几乎都是从踏入那扇通往地狱深渊的大门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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