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過前篇才會懂

要不要吃披薩

要不要吃披薩‧後續

　　艾黛爾賈特長大了。

　　作為弗雷斯貝爾古公爵的繼承人，她每天過得忙碌充實，而她的老師貝雷絲在機甲兵團工作日漸繁重，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再像小時候那麼長。

　　因此艾黛爾賈特每天邀請老師吃晚餐，順便聊一聊當天發生的事或任何想分享的話題。

　　前陣子艾黛爾賈特專門找人採買據說非常美味的牛肉，今天一大早聽說到貨了，興致勃勃地盤算晚上請老師吃牛排。

　　「遠征？」

　　沒想到她聯絡到老師，投放出來的視訊影像中，老師背後是戰艦牆壁──安巴爾機甲兵團臨時接到蟲族掃蕩任務。

　　「我們正要出發，晚點對外通訊會全面關閉，避免洩露位置。」貝雷絲說。

　　「妳會很快回來嗎？」艾黛爾賈特落寞地問。

　　「沒有意外的話，大約要花十四個星際日。」

　　「敵人不強吧？」

　　「應付得來。」

　　「那老師可不要受傷了。」

　　「嗯。」貝雷絲看著艾黛爾賈特失望的表情，想了想，說：「我不在的期間，我的房子歡迎妳自由進出，如果我沒有回來，打開書櫃暗格，裡面有保險櫃的鑰匙。」

　　「老師，別說這種像在交代什麼的話。」艾黛爾賈特面露無奈。

　　「妳指遺言？我預錄好了，只怕沒有順利傳送給妳。」

　　「老師……」艾黛爾賈特語調微沉。

　　貝雷絲終於察覺：「妳不喜歡這個話題？」

　　「妳就不能說點讓人開心的話嗎？」

　　貝雷絲偏頭想了想，亡羊補牢地說：「回來之後，我帶妳去吃冰淇淋？」

　　艾黛爾賈特不禁嘆氣：「老師，我已經成年了，別總當我是小孩子。」

　　居然不管用？貝雷絲愣了愣：「妳現在不喜歡冰淇淋了？」

　　「才不是那樣……」艾黛爾賈特轉眸瞥她一眼又匆匆移開。「要說的話，跟對老師的感覺差不多。」

　　貝雷絲完全沒聽懂：「所以是……」

　　「老師自己想！」

　　話音落下之際，艾黛爾賈特不小心誤觸通話鍵斷開通訊。

　　手忙腳亂重新撥過去，老師的號碼卻已經不在通訊範圍了。

　　傍晚，艾黛爾賈特完成當日的學習進度，跑去老師家看了看。

　　這屋子有打掃機器人負責整潔，沒什麼地方需要她幫忙。

　　玄關擺著兩個糖果罐，貝雷絲以前怕艾黛爾賈特肚子餓，養成了每天出門隨手抓一把糖放口袋的習慣。

　　艾黛爾賈特感覺老師很久沒給她糖吃了，因為現在師生倆只在平日晚餐或週末早餐時間見面，她有東西吃，老師自然不會給糖。

　　艾黛爾賈特十分懷念小時候的日子，老師天天帶糖給她吃，而且老師雖然教學嚴格，但她表現優異的時候，老師也會帶她開機甲或者去外面吃美食作獎勵。

　　「老師……」

　　不過分離半天，艾黛爾賈特便開始想念老師了。

　　她從糖果罐拿出一顆草莓糖，小心拆開包裝放進嘴裡，酸酸甜甜的，稍微沖散了苦味。

　　安巴爾機甲兵團沒有如期歸來。

　　艾黛爾賈特知道一定是出了意外，直接詢問父親，父親告訴她，兵團發現了蟲后的巢穴，蟲族幾乎傾巢而出、對兵團進行自殺式攻擊……本營正調撥大軍前去支援。

　　父親也將當前戰況毫無保留地展示給她看：安巴爾機甲兵團損傷三千人力，消滅兩萬蟲族，這是非常優秀的戰績，弗雷斯貝爾古領地的軍費預算、投入心血研發的機甲武器和後勤系統等等，確確實實保護了戰士和領民。

　　艾黛爾賈特冷靜地聽完，跟父親討論了一會兵團中值得信賴的將領、領地周圍的防禦配置，父親進一步投影出領主權限的戰況面板，上面有各個軍隊指揮官的生命狀態。

　　迅速搜索到灰狼部隊「貝雷絲‧艾斯納」存活的綠燈，艾黛爾賈特稍稍安下心來。

　　跟過去相比，這場戰爭並不嚴峻，最後仍是安巴爾機甲兵團獲得勝利。

　　而艾黛爾賈特也終於在新聞上看到報導，主播以振奮人心的語氣描述了為期一個月的激烈戰鬥，放出幾段影像：士兵浴血奮戰，士兵射殺蟲族，士兵休息療傷……最後成功斬殺蟲后，士兵沒有歡呼，沒有笑容，只默默回過頭去，撿拾戰友們被蟲族咬碎的遺骸。

　　傷痕累累的機甲兵團返回了弗雷斯貝爾古領地，領主親自來到軍港迎接他們的光榮凱旋。

　　艾黛爾賈特沒跟著參與。

　　她深刻意識到身為未來的領主，自己有義務成為一個人民願意跟隨的全能領導者，放在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學習。

　　等傍晚課程結束，她才悄悄跑去老師家。

　　屋子裡燈火通明，老師回來了。

　　艾黛爾賈特沒直接開門進去，而是先按電鈴。

　　等了一會，沒有回應。

　　艾黛爾賈特再撥打老師的號碼。

　　等了一會，沒有接聽。

　　艾黛爾賈特開始擔心，聽說過有士兵打完仗回來活蹦亂跳，拒絕軍醫檢查直接回家，路上昏倒被送醫才知道內臟受傷大量失血的……

　　艾黛爾賈特直接開門進去，客廳燈光很亮，老師卻不見人影。

　　她更擔心地走了兩步，忽然發現浴室門關著，裡面傳出淋浴的聲音。

　　原來老師在洗澡。

　　艾黛爾賈特鬆了口氣，又突然想到：如果老師在洗澡途中昏倒呢？

　　艾黛爾賈特盯著門板看了半分鐘，淋浴聲無法沖刷掉心頭盤旋的不安。

　　她一不做二不休地伸手去握門把，就在這時，淋浴聲停止了。

　　察覺老師可能要開門，艾黛爾賈特慌張地收回手，浴室門也在同一時間打開。

　　「艾爾？」

　　她朝思暮想的老師探頭往外看，頭髮被水淋濕，身上什麼也沒穿。

　　「妳在客廳坐一下，我馬上出去。」

　　「嗯……」

　　艾黛爾賈特在瞄見老師皮膚的一刻就別開了臉，這時有點後悔又不敢轉回去看，更怕老師問她站在浴室前做什麼，趕緊逃到客廳去。

　　貝雷絲吹乾頭髮出來，就見自己的學生在沙發正襟危坐，明明以往從沒這麼拘謹過。

　　「我買了妳喜歡的鮮奶茶，妳要喝冰的，還是熱的？」貝雷絲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問。

　　「冰的就好，天氣很熱。」艾黛爾賈特心虛回應。

　　「嗯。」貝雷絲倒了兩杯鮮奶茶過來，坐在她旁邊，想到她說會熱，順手打開空調。

　　「想看電視可以開來看。」貝雷絲說完，咕嘟咕嘟喝下鮮奶茶，剛洗完澡，她口很渴。

　　「我不想看電視。」艾黛爾賈特轉頭審視老師，想確認她身上有沒有新傷，但隔著衣服果然看不出來。

　　飲料喝完，貝雷絲還沒解渴，端著空杯起身要再倒一杯，艾黛爾賈特輕輕拉著她衣服，送上自己那杯。

　　「妳不想喝？」貝雷絲問。

　　「我想請老師陪我久一點。」艾黛爾賈特看著老師坐下，把杯子遞給她。「跟老師在一起的寶貴時間，我一秒鐘都不想讓給鮮奶茶。」

　　「妳真的不渴？」貝雷絲只擔心這個。

　　「……真的。」艾黛爾賈特也知道照顧自己是老師的習慣，無奈地回答。

　　她看著老師放心喝起鮮奶茶，以視線描繪泛著柔光微微起伏的美麗頸線，低喃：「對老師就很難說了。」

　　貝雷絲沒聽清，放下喝完的杯子，轉頭看她：「什麼？」

　　「我喜歡坐在妳的左邊，老師。」

　　艾黛爾賈特傾身抱住她，感受到她的體溫和觸感，懸掛多日的憂心才真正鬆懈下來，眼淚也奪眶而出。

　　她不想被發現，憋住了聲音。

　　貝雷絲一頭霧水，不明白艾黛爾賈特的「喜歡坐在左邊」是指什麼，感覺到她顫抖著身體在偷哭，立刻伸手輕撫她的背，問：「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嗎？」

　　艾黛爾賈特過了很久才有辦法回答：「什麼也沒發生，只是我很害怕而已……」

　　「害怕什麼？」貝雷絲放柔聲音。

　　「怕妳回不來了。」艾黛爾賈特悶悶地回應。「妳明明說只去十四天的……」

　　「抱歉，我的估算太樂觀了。」貝雷絲愧疚地說。「等一下吃冰淇淋，妳可以隨便點。」

　　艾黛爾賈特沉默半秒，猛然抬頭：「老師，妳以為我來找妳，是為了吃約好的冰淇淋？」

　　「……」看著她紅紅的眼眶，貝雷絲小心翼翼追問：「妳不喜歡吃冰淇淋了嗎？」

　　「我喜歡。」

　　艾黛爾賈特斬釘截鐵地說完，按著老師肩膀，將她壓倒在沙發。

　　「我……喜歡……」

　　貝雷絲眼睜睜看著艾黛爾賈特邊輕聲重複，邊低頭親吻自己唇角，被她身體散發的甜蜜香氣侵襲，整個人陷入了柔軟的迷茫。

　　迷茫歸迷茫，承諾還是要兌現的。

　　貝雷絲開車帶艾黛爾賈特去街上的冰淇淋店，艾黛爾賈特點了一份招牌總匯冰淇淋。

　　大盤子盛裝的冰淇淋一端上桌，色彩繽紛的外觀瞬間讓人跌入幻想世界，綿密甘甜的冰淇淋球搭配香脆可口的餅乾，旁邊圍繞著新鮮水果切片，無論從哪一面開始吃都是清涼美味、賞心悅目，十分享受。

　　艾黛爾賈特吃不了太多，吃到滿足後，剩下的照例讓老師幫忙吃光。

　　她欣賞著老師吃東西的模樣，問：「老師，妳對我剛才的舉動，有沒有什麼想法？」

　　「……」貝雷絲邊思考邊吃了好一會，才說：「我很混亂。」

　　「卻還是帶我來吃冰淇淋了？」艾黛爾賈特微笑。「剛才在路上，妳也一樣主動走在靠近車道那邊，牽著我的手。」

　　「約定的事就要做到。」貝雷絲回答。「而且，妳是我的學生，我本來就該好好保護妳。」

　　「可是，老師教過的不止我一個學生吧？妳對其他人明明沒有像對我這麼好。」

　　「……」

　　貝雷絲沉默回想片刻，發現她說的是事實，進一步意識到她對自己而言，無疑是特別的。

　　吃完冰淇淋，由於艾黛爾賈特明天還要上課，貝雷絲開車送她回公爵府，照例下車陪她走到家門口。

　　「老師，今天謝謝妳。」艾黛爾賈特站在家門口說。

　　「不用謝。」貝雷絲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我回去了。」

　　「等等……」

　　貝雷絲轉身要走，艾黛爾賈特握住她的手。

　　「老師，經過這一個月的分別，我發現有些話不趕快說，可能永遠傳達不到，」艾黛爾賈特直視貝雷絲的眼睛。「所以才決定告訴妳，我隱藏了很久的想法。」

　　「嗯。」貝雷絲咀嚼著她的話。

　　「老師會討厭嗎？」艾黛爾賈特循循善誘：「我吻妳的感覺？」

　　「並不討厭。」貝雷絲回味著剛才在家裡被她親吻的感覺。「不如說是……喜歡。」

　　意想之外的補充答案，讓艾黛爾賈特當場愣住：「咦？」

　　「我想到家鄉有這麼一句話──」貝雷絲說到這裡，改用故鄉的狼人語：「看中的對象就要全力追求，不要孤單地夾著尾巴後悔。」

　　艾黛爾賈特聽得面紅耳赤：「意思是……」

　　「我想追求妳，艾黛爾賈特。」

　　貝雷絲用回艾黛爾賈特習慣的通用語，聲調十分柔和。

　　等了好一陣子，艾黛爾賈特都呆呆的沒反應。

　　貝雷絲看看手錶，主動擁抱艾黛爾賈特：「晚安，明天見。」隨即鬆手走下階梯。

　　她剛坐進駕駛座，車門突然被打開，艾黛爾賈特一言不發地進來，坐到她身上問。

　　「老師，妳怎麼不聽我回答就跑？」

　　貝雷絲嗅著她甜美氣味，碰觸她柔軟身體，強烈地意識到這名學生就是自己想要的伴侶，臉頰微微發紅：「抱歉，我以為今天不會收到回答。」

　　「我只是太開心了，我本來以為妳不會把我當作結婚對象考慮的。」

　　艾黛爾賈特興高采烈地摟住貝雷絲，聽到她的胸口終於跟自己一樣，被靠近會心跳加速。

　　貝雷絲感覺受到誘惑，頰邊冒出忍耐的冷汗：「所，所以……妳的回答……」

　　「呵呵，老師，原來妳也會結巴？」

　　艾黛爾賈特笑瞇瞇捧住貝雷絲發熱的臉頰，大膽地閉眼湊了上去──

　　兩人此刻相擁交換的柔軟初吻，成了往後熱戀一生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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