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格雷斯港市区……

默赛特在中立岛的最后一个行程，是去看望自己的父母，自从自己入职Mech Art以来，他回家看父母的次数就大大减少，只能维持在一年两次左右。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父母，都对这次探望充满期待。他的父母先前就已得知二哈被开发出来的消息，这次也希望见上一面，所以默赛特也把二哈带上了。

二哈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男子，二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他的“前辈”——“JULIUS”。在JULIUS即将停产时，默赛特把最后一个机体留给了自己的父母，让他来替自己照顾他们。

“发现未标记来访人员，可知信息为人造人，机体代码HUSKY-001A，对象不在白名单内……进入警戒模式。”JULIUS看见二哈之后，立刻挺直了身子，然后发出机械音。

“诶？！”二哈被吓了一跳。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我没给小终更新数据库，所以他不认识你。”默赛特略带歉意地说。然后他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小终”是默赛特给这个JULIUS起的名字

“收到更新数据库命令……”小终保持挺直身子的姿态，眼睛开始发光，那是正在更新数据的信号，“管理员指令：标记人造人‘HUSKY-001A’为可信任个体，身份为‘管理员的人造人侍从’，更新中……更新完毕。危险排除，解除警戒模式，重新启动人格模块……”

等了一会，小终对二哈的不信任感消失了，脸上又露出了微笑。

“你好，HUSKY-001A，刚刚让你受惊确实很抱歉，因为我的数据库已经很久没更新了。更新的数据显示，你是默赛特博士新开发的人造人的原型机，我想这是你第一次到这里来看博士的父母吧。”

“嗯，嗯对。”二哈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惊慌中缓过来，只是点点头应付几句。

这时屋里传出来了一个老迈的男声：“小终？外面谁啊，是有什么问题吗？”

小终听到屋里的声音之后才反应过来，把默赛特和二哈带进房内。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一对年老的夫妇，看到默赛特之后便站起身来把他抱住，这两位就是默赛特博士的父母。

“儿子啊，这位是……”默赛特博士的父母和他抱了好久才发现旁边的二哈。

“我们公司新开发，我设计的人造执事，叫他‘二哈’就好。”默赛特向自己的父母介绍了二哈。

“嗯嗯，二位好。”等到默赛特说完之后，二哈向他的父母行了一个礼，动作的流畅程度让两人吃了一惊。

“啊，科技发展的速度就是快，五年就有那么大变化了……”默赛特的父亲感叹着。听到了的二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小终，确实觉得刚刚他的动作略有一些生硬，带点机械感。

“爸妈有给小终做定期维护吗？现在他表现怎么样？”默赛特结束寒暄之后，开始谈起“正事”。

“你也真是，每次回来就跟马上要赶火车一样，我倒还想跟这个孩子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呢。”默赛特的母亲像在埋怨一样地说着，把目光对准了站在一旁的二哈。默赛特的父亲也跟着看向了二哈，然后感觉很尴尬的默赛特也开始对二哈使眼色。

“哦？主人小时候的事情？我想听，我想听！”二哈显然没有智能到能读懂默赛特的眼神，当即对此表现出了十分的兴趣。

接下来二哈听到的“丰功伟绩”可以说彻底颠覆了默赛特博士在他心中的印象，包括但不限于：偷摘果子，跟狗吵架，离家出走（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在小学的新年晚会上扮成菠萝。一旁的默赛特虽然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但是已经尬到脚趾抠地了。

默赛特订的是夜行列车，所以他还有时间跟自己的父母吃一顿晚饭。在二哈和小终的努力下，这顿晚饭十分丰盛，而默赛特的父母也对二哈的手艺赞不绝口（为啥他们不夸小终？小终五年以来一直发挥稳定，其实也不是很需要）。

临行前，默赛特发现小终的程序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更新了，现在带到维修点肯定时间不够，于是他让二哈把自己的数据同步过去。

收到命令后，二哈和小终面对面站着，然后同时伸出自己的双手，互相十指双扣。Mech Art很早就开发出了通过特定部位的肢体接触传输数据的功能，所以小终当然也可以这么做。

过了一会，二哈和小终的眼睛都发出了绿色的光，这说明两个人造人已经连接。

“机体连接成功，开始执行数据同步。”两个人造人同时用机械音发出提示，说明数据传输已经开始。而小终因为机体比较老，所以在接收数据的时候，身体上的某些部位会出现类似“抽搐”的反应（比如眼睛），不过并不影响数据传输。

“数据传输完毕，正在解除连接。”数据同步完成后，二哈和小终把手松开，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啊……被填进了新的数据，感觉自己也活力了不少。”小终摸了摸脑袋，说着。

“真的会有这种感觉吗？那我这也算双倍效率了哦，哈哈。”二哈也笑了笑。

“好啦好啦，我们该走了，不然就赶不上车回去了。”默赛特也跟着笑，不过还是跟小终和自己的父母告别，“小终，照顾好我爸妈。我们要走了。”

“好，下次见~”小终挥了挥手向二哈和默赛特告别，默赛特的父母也挥了挥手，但是没有说什么。

归程的列车在夜晚行驶着，穿过高楼林立的“中立岛”，在水泥丛林的尽头投入了星光的怀抱。二哈此时在充电，而默赛特则看着窗外的风景，然后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是阿尔文发来的：“回来了吗？明天我找你有事，准确的说，是找二哈有事，到时候直接去研究所找我。”

默赛特回了个“收到”之后就关上了手机，又望向窗外，直到昏昏睡去。

列车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到达目的地，默赛特被报站提示叫醒之后，发现二哈已经停止充电了，正在穿鞋子。两人提着行李，走出列车，离开了车站。在车站外，他们叫了个车，把自己送到Mech Art社总部。到达总部后，默赛特先回自己的工位把东西放好，然后跟着二哈一起前往研究所。

阿尔文在研究所门口站着，等待着二哈和默赛特，见到两人走近，便向他们招了招手。

“假期怎样？”阿尔文带着二哈和默赛特从电扶梯上楼，一边走一边问，“默赛特你要不就先回主楼吧，我现在应该只要二哈跟我来。”

“不了，我的工作等下再回去处理，我主要是担心二哈。”

“担心什么？我有可能对他做坏事？”阿尔文噗嗤一笑，说。

“是我设计了他，他出了什么问题我最有可能解决，我还是得跟着。”默赛特表情严肃地说。

“行吧，放假回来第一天就不给你那么多活干了，你要陪二哈就陪着吧。”阿尔文说着，走下电扶梯，然后推开了一扇大门。

大门里面是一个类似于人造人实验室的房间，几个穿着实验服的研究员或站在桌前操控电脑，或在一旁打理服务器主机上的配线。而在整个房间的正中间，有一把椅子，一个白色头发的人造人低垂着头坐在上面，一个研究员正在将几条数据线插入他的身体内。而那个人造人二哈再熟悉不过了——ATM-W-00，或者说，小白。

“你应该……还记得他吧。”阿尔文对二哈说，“这就是上次试图袭击你的王水防务人造人，现在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我觉得你也许可以解决。”

“什么问题？”二哈疑惑地问。

“他核心的数据，”阿尔文叹了口气，“上次你把他送回来的时候把权限交给我们了吧？”

“交了啊？”

“可是我们用拥有权限的终端接入进他的机体，想要获取数据的时候，失败了。”阿尔文揉了揉眼睛，看起来他也被这事情折磨的不轻，“现在我们有两种推测：第一，他知道我们的权限是窃取来的，所以不会让我们对他做任何事情，这样的话我们在把他还回去之前什么都得不到；第二，这个可能性十分小，但是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什么？”

“你也许还拥有他的权限，或者说——可能性更小的是——他因为某些原因给你留了个后门。”

“这…………”二哈陷入了沉思，“所以社长是让我去接入小白的系统获取数据是吧。”

“试试吧，不然你和你主人的‘中立岛’之行可就一点成果都没有了。”

“行……行吧”二哈说着，走到小白的背后。

小白此时双手自然下垂，身体微微前倾，眼睛虽然还是处在睁开的状态，但是眼瞳里的光十分微弱，这是因为他现在处在维护模式中。而当二哈看向小白的背后时，他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小白后脑勺的防尘盖已经打开，里面的电子脑结构露了出来。上层，白色外壳的包裹下，核心发出淡淡的蓝光；而下层，几排芯片并列在一起，红色和黄色的数据线排列整齐，穿过其间。一旁是几个黑白相间的风扇，二哈发现小白后脑勺的防尘盖是镂空的，而且植入的毛发也没有那么密，所以他推测小白是水冷和风冷兼具的机体。不过对他自己而言水冷其实就已经足够了，毕竟他有一套完美的冷却系统：通过饮用来补充冷却液，冷却液的温度被机体用来模拟人类的体温，废弃的冷却液从自己的仿生性器像人类排尿那样派出去。兼顾性能和仿生，挺好。

欣赏完小白的电子脑就该干正事了，二哈从自己的脖子处抽出了一条数据线，接入了小白的数据接口。

“检测到机体接入，确认身份中……”小白发出了那些研究员听了十几次的提示音，“机体代码HUSKY-001A，检测是否拥有权限…………”

“无权限，判定为入侵者，正在启动防火墙中……”小白电子脑中的蓝光变成了红光，一些研究员脸上又一次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们测试了十几次，即使在有权限的情况下，小白也会阻止数据线的接入。

但是这一次，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检测到数据库更新请求，来源：人格程序，内容：赋予机体HUSKY-001A数据存取权限……”当小白发出这个提示音的时候，整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睁大了眼睛表示惊讶。

“不会吧……”“我没有听错？”“这怎么可能？”研究员们开始互相耳语，表示自己的难以置信。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大受震撼。

“检测数据发出者身份……完毕，检测请求内容……完毕，更新请求准确无误，正在执行中……”

然后检测数据流动的研究员发现，小白真的给了二哈权限，而数据开始进入二哈的核心。等到所有“必需”的数据传输完毕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高兴得欢呼起来，除了刚刚和小白解除连接的二哈，他迟迟没有放下手中的数据线，脸上满是疑惑。

“怎么了？”默赛特见此，问二哈。

“我刚刚听到，小白在对我笑…………”

“怎么可能的事情？刚刚是不是你把其他人的笑声听错了？”默赛特也开始疑惑起来。

“不对啊，我能分辨出声音来的，而且那是很小声的‘嘻嘻嘻’地笑，我觉得那就是小白的笑声了。”

奇了怪了…………

“事情办完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他到王水防务的总部讨说法了。”

“那谁去干呢？”

默赛特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就后悔了，因为阿尔文此时在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我？”默赛特指了指自己，然后看见阿尔文点了点头，“行行行……我去，我去，不过别从我年假里面扣啊。”

“好……不从你年假里面扣，你要是表现得好，我把你去中立岛那几天改成出外勤，把你年假加回来。”

默赛特听到年假能加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还没回公司多久，默赛特和二哈又开始踏上了前往远方的冒险。阿尔文给的任务很简单：去王水防务总部，把小白的机体往地上一砸，“这怎么回事，给个说法”这句话一说，尽到一个通知义务敲打一下就已经足够，如果能够从那边要到一点好处那就是锦上添花。

明面上这事情低风险高收益，谁见了都想干。但是默赛特其实知道里面的风险并不像表面的那么轻：作为四大企业中唯一一个有军方背景的成员，王水防务的经营和他们对自己领地的管理，可以说和“业界常规”是格格不入。

怎么个格格不入法？我给你举个例子就知道了：应对犯罪组织。

因特普里斯联邦的领土被“四大企业”瓜分之后，对应的政府职能也摊到了公司们的头上。而由于联邦政府长期因为国库的严重赤字和债务堆积，开不出警察的工资，所以国家的治安不能说漏洞百出吧，只能说是形同虚设。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禁药销售、人口贩卖、人造人非法改造等行为大行其道，而那些政客、企业家和公众人物早已堕为这些罪恶的保护伞。

即使将这些罪恶置之不顾带来的道德风险可以被四大企业的高层忽视，那些小偷、江湖骗子、毒贩和黑帮对他们公司的经营带来的干扰也让他们如鲠在喉。因此，四大企业都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Mech Art在重组警队的同时，组建了由那些被犯罪分子欺压的民众组成的义务巡逻队，通过他们构建完善的情报网；

远景电子利用自家设备的运算能力优势，升级了警队的响应中心，升级后这里连接着每一个角落的摄像头和报警装置。主路上每隔一段路程就会安装一个双体人造人储藏室，里面储藏的是经过追逐和战斗专精改造过的人造人，一旦有应急情况发生，这些人造人就会成为警队主力到来前的先锋部队。

Beyond Human的处理方法也极具高桥特色，一般高桥会亲自出面和犯罪组织谈判，然后在谈判之中展现自己耍手腕的能力。在对方势力强大时假意逢迎，麻痹对方，在此期间利用他们的内部矛盾削弱他们，等到削弱到一定程度后再背后捅刀，一劳永逸的解决犯罪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王水防务的处理方式有哪里不一样呢。最大的不同应该是最终的目标。

Mech Art和远景电子的目标明显是让有组织犯罪彻底销声匿迹，而Beyond Human即使路线有点曲折，最终要实现的目标是让自己的警队能够有力地控制地方。而王水防务……他们认为，只要黑帮对自己足够忠诚（并且能交足够多的钱），那么让他们去管理地方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以绝对理性的角度来看的话，省下部署的警力，同时又不失去管理地方的能力，这对王水防务确实是件好生意，只是他们手底下的民众就只能默默扣6了。

于是二哈把已经关机的小白又带了出来，默赛特打开了车后备箱的门。二哈本来想一把把小白扔进去的，但是在准备扔的时候，二哈看着“沉睡”中的小白，心还是软了，于是他把小白轻轻地放在后备箱里，本来用来绑小白的绳子也被弃之不用，取而代之的是二哈从后备箱里找来的，默赛特用来在车上睡觉的毛毯。

“你这是……”默赛特看着被二哈“悉心照料”的小白，忍不住要发问。

“啊……毕竟小白也是人造人，这样精密的机器又是一把扔进去，又是五花大绑的，到时候拿到人家面前坏了我们也不好解释。”

“那盖毛毯干啥，人造人又不需要防寒。”二哈的话没有完全打消默赛特的疑惑。

“……防尘”二哈思索了一会，才找出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毕竟他不能说自己对这个曾经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造人动了感情吧……

当二哈和默赛特在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门铃响了。二哈打开门一看，是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根据视觉数据和数据库的对比，二哈认出了他：是总警司的布尔诺，警衔一级警监。

“布尔诺先生有什么事情吗？”二哈问。

“你们不是要去跟王水防务那些人打交道吗？阿尔文社长联络了我们，希望我们能抽出警力来……护送你们”

“嗯……”二哈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可是王水防务的人会让你们进去吗？”

“说实在话，我们总警司也和王水那边打过不少交道了，他们那边的态度十分阴晴不定……”布尔诺说着，叹了口气，“我们会派刑侦部的便衣来保护你们。但如果他们被发现了，他们就必须撤退。我很抱歉，二哈，我们很希望保护你们的安全，但是我们不能给王水防务留下任何把柄。”

“嗯，我能理解总警司遇到的困难。”二哈点了点头，“我也安装了自卫程序，如果真的到了紧急的时刻，我也会启动自毁程序。”

“这样真的好吗？”布尔诺表现出了忧虑，“毕竟你被默赛特开发出来还没有一年，也算先进了……”

“我不在乎这些，”二哈的语气十分坚定，“保护主人是人造执事的天职，即使保护不了，自毁也能让其他人获取有关我的数据，这是机密。”

“你觉悟这么高我就放心了，”布尔诺脸上的忧虑褪去了一些，“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这队便衣暂时直接受我直接指挥，他们需要伪装自己的身份，所以途中不要与他们有太大的互动，就当他们只是与你们恰好在同样的时间得进入王水防务管理的区域好了。”

说完，布尔诺就离开了。

“好吧，看来我们也得出发了。”默赛特看着布尔诺上了警车离开了他们，“二哈，收拾好东西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二哈和默赛特走出家门，将屋子切换到安全模式之后，就上了车。上车之前二哈向路旁张望了一下，的确有几个衣着打扮不是很显眼的男人坐在停在他们后面的一辆车上。那应该就是布尔诺派来的便衣吧，不过有布尔诺提醒在前，二哈没有跟他们有太多的交流，直接坐上驾驶座开车去了。

Mech Art管辖的区域和王水防务管辖的区域并不接壤，所以二哈一行人必须经过中立岛。

车很快就开到了中立岛与王水防务区域之间的检查站附近。二哈从车窗往外看，感觉这里的环境比之前他去到的地方更加昏暗。天气预报明明说这里是晴天，但是二哈总感觉这里的天空十分阴沉。

不出意外，二哈的车在检查站被拦停了，前来检查证件的士兵身着迷彩防弹衣，胸前挂着对讲机，用一块布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头上带着一个一看就很厚的头盔。看着全身战术装备的检查员，二哈不觉得他们像是专门检查证件的，更像是从特种部队里调出来兼职的。

“麻烦出示一下证件。”带头的士兵语气十分严肃。二哈把自己和默赛特的证件，还有阿尔文社长准备的文件交给了他。

“是阿尔文社长派你们来的吗？我需要确认你们的身份，请把脸对准我。”

二哈和默赛特照做之后，只听见士兵发出了机械的声音：“启动生物特征识别和人造人序列号识别，目标对象：Mech Art造人造执事，机体代码HUSKY-001A；Mech Art社首席研究员，默赛特。”原来这个士兵是人造人。

“确认身份正确，可以放行。”士兵扫描了一会后，做出准予放行的手势，于是检查站的大门打开了，二哈开着车穿过了检查站，进入了王水防务管辖的区域。

二哈开了一会，透过后视镜往后看，那辆载着便衣警察的车没有跟过来。此时默赛特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来看，发现阿尔文社长发来了一条消息：“便衣被拦下了，接下来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默赛特给二哈也看了这条消息，两人顿时紧张起来。后面还是二哈先稳定了他主人的情绪：“不用担心，主人。如果警察们不在，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我们是阿尔文社长派来交涉的代表，多少也算是‘外交使节’了，我们要有个三长两短，王水防务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再说了，小白还在我们的车尾箱里，交不交出去，决定权还在我们手上。”默赛特也说了点话给自己打了打气，虽然他也知道，王水防务的军人们可不在乎那些所谓“外交礼节”。

等到车上两人从紧张中平复过来之后，他们终于有时间看看窗外的景色了。

如果你让二哈和默赛特说出对王水防务管辖的区域的第一印象的话，他们第一个说出来的词肯定是“压抑”。这里就算是在晴天的时候，天空上也只有苍白的颜色，配上乌黑的云，一片萧条的景象。这里依旧有高楼大厦，但是它们的外形十分的……硬，每栋楼都如一个铁柱一样插入天空，取代外表玻璃幕墙的是铸铁的外墙，上面的窗很小，排列的很整齐，就是样子有点像牢房的大门。明明还有人居住，这里却看着像荒废了很久的鬼城：褪色的招牌，垃圾遍地的街道，内部杂乱的商店，还有乞丐用来烤火的油桶。

算了，还是不看了……二哈把头从车窗外收回来，继续看着车行驶方向的前方。然而开了一会他们就不得不刹车了。

因为一排垃圾箱，挡住了他和默赛特继续往前的道路。

“主人，你在这里做好，我下去看看情况。”二哈对默赛特说完之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二哈走到这排垃圾箱前，开始观察情况。他数了一下，8个大型的垃圾箱，里面每个都塞满了垃圾，排成一排，把整条道路连带着人行道都分隔开来。垃圾箱是绿的，上面“因特普里斯联邦卫生局”的标记早已脱落不少，也许是使用时间太久且是塑料材质的缘故，每个垃圾箱的颜色都很浅。成对的垃圾上，无数的苍蝇在上面或飞舞或爬行。因为二哈没有感知气味的功能，他没有闻到里面散发出的阵阵恶臭，但是看着那些沾满食物汁液的塑料袋，早已腐烂的植物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肉和器官就已经让他感觉很恶心了。二哈确认了四周没有人在盯着他之后，走上前去，尝试把垃圾箱推开。虽然堆满垃圾的垃圾箱很重，但是对于二哈这样的人造人而言，也不是完全不能推动。

他本来想就推走两个垃圾箱给车开个道的，但是当他推走第一个准备去推第二个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没有人在盯着他们”的判断是错的，因为他很快就听到了一个人在对他说话：“诶诶诶，你这家伙干什么呢？！”

然后街道两旁的阴影里冒出了不少人影，每个人都面相凶狠，衣着简单，手上拿着铁棒之类的武器，二哈甚至发现带头的手里有一把霰弹枪。他此时作出的推断很快被证实正确：他遇到了黑帮。

带头的用一种不屑的眼神打量着穿着全套执事装，看上去还有点青涩的二哈，在看看停在不远处的车和车上的默赛特，然后把手狠狠地按在他的头上，用力地晃了几下，然后恶狠狠地说：“咋的？道上规矩不清楚，还想偷偷过去？”

“我……”二哈显然没有缓过来，“我们是第一次来这里，我只知道这里归王水防务管，哪知道这里有什么‘道上的规矩’啊……”

“看来真是第一次来的啊，”带头的说完就和他的随从笑了起来，“记住，小朋友，这里确实是王水防务管的，但是是他们包给我，让我来管的，我管的地方，就得遵守我立的规矩。”

“那，规矩是什么呢？”二哈缓缓地问。脸上的惊恐似乎还没有褪去太多。

“想过路，就得交钱。”带头的揪住二哈的衣领，然后将自己立下的规矩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了他。

“您……您要多少。”

带头的没有说话，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在二哈面前晃了一晃。

“二十？”二哈弱弱的问，因为带头的揪住他衣领的手还没有松开。

带头的摇了摇头，噗嗤笑了一声，然后说：“两万，而且我要中立岛的货币。”

二哈的AI语言模块生成的第一句回应是：“TMD你宰人是吧，两万我咋出得起。”，但是他的视觉模块看见了带头的此时别在腰间的霰弹枪和随从们手上的铁棒，于是这句话被二哈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没钱？没钱还想来这里？”带头的眼神里的愤怒更加明显，“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车上坐的是Mech Art社的首席设计师默赛特博士，我是他的随从，我们要经过这里是因为Mech Art社的社长阿尔文先生，派我们前往王水防务的总部与王水防务的社长进行交涉，原因是王水防务的人造人在中立岛袭击了Mech Art社新开发的人造人，意图窃取Mech Art社的机密数据。我可以提供所有有效证明资料，那个被派去袭击的人造人也在车尾箱里躺着，我现在可以去拿。至于钱……给我一个账户，Mech Art社在我们回去之后会转账给您。”二哈看着带头的随从将他层层围住，向他交代了一切，并从他的手上挣脱。

然而他还没走开多远就被带头的重新抓住了，随从们也靠的更近。带头的咬牙切齿的说着：“我可不喜欢赊账，也不在意你们要去哪要见谁，如果现在掏不出钱来，那就拿命来换，不过一个人就够了，说吧，是你，还是他？”

二哈这下真的慌了，此时带头的揪住他衣领的手已经松开，而那只手已经握住了自己的霰弹枪，枪口对准了他的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能直接牺牲自己的主人，但如果他人造人的身份被发现，默赛特终究还得死——因为他知道黑帮不是真的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为了在黑市上卖掉人类的器官换钱，而人造人的零件在黑市上求大于供，卖不出多少钱。他的核心高速运转着，想要思考出对策，但却陷入了无尽的矛盾之中。就在这时，他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摆脱了悖论的纠缠。

一个站在他旁边的随从看见了他的机械耳，然后向带头的报告说：“老大，这家伙，好像是个机器人……”

“完了”这是二哈第一时间想到的两个字，按照前面的逻辑，如果自己人造人的身份被发现，那么死的就是他的主人默赛特博士。但与他预想的展开相反，带头的此时却露出来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对二哈说：“你说，你是Mech Art社的是吧。”

二哈显然没弄清楚带头的此时的意思，只能点点头。然后看着带头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然后用那脏兮兮的手摸着自己的皮肤，时不时还发出“逼真”“皮肤真软”这样的感叹。然后等到带头的终于结束了对二哈的“上下其手”之后，他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大笑。“小机器人，今天你算是幸运了，我最近正愁没有人解决自己的欲望呢，”他说着，又凑近了二哈，“如果今天你能满足我，那好，钱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就放你们走。”

二哈不知道这是因为那个带头的已经知道自己可以支持男男性交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男同——亦或者兼而有之——但是听到一个不用闹出人命的解决方案时，二哈还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带头的会为了“解决欲望”对自己做出什么行为，但是他还是同意了这一请求，于是带头的叫了几个随从把二哈摁住，拉到了街道一旁的一栋矮楼里。临走前，二哈看向了坐在车上的默赛特，默赛特也看向了二哈，两人对视了一会，默赛特挥了挥手，然后双手掩面，二哈知道这是在祝他好运，于是也不在停留，跟着带头的随从们走了。

二哈被带到了这栋矮楼的二楼，这里原来是一个上房下店的独栋住宅，后来被黑帮改造成了一个类似检查站的地方。下层商店里的设施基本上都已经年久失修而且上了一层灰，而上层用来住的地方则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有人打扫过。食品包装袋和不知道用来擦什么东西的纸巾随意地丢在垃圾桶里或者周围的地方，垃圾袋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了还是放在那里没有倒掉，地板也早已被油污，烟蒂和不明液体弄得不能分辨原来的颜色。二哈看了都觉得恶心（而且还有打扫一遍的冲动），但是那些随从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他们依旧坐……更恰当的是……瘫在椅子上，吃着东西，抽着烟，擦着桌子上摆放的枪，脱下裤子对自己的生殖器上下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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