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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忘羨,1

[db:作者] 2025-08-14 10:10 5hhhhh 1560 ℃

  夏風狹帶輕柔拂過肌膚,在身畔河水劃出道道漣漪,落於水面的花瓣順著水流緩慢前行,時而摻雜整株嬌艷在粼粼水面隨波逐流。藍忘機獨自注視池水間的動靜,傾身,伸手撈起那株難得完整的花朵。

  浸水變得有些濕潤的花瓣片片重疊,緊貼手掌,看著比方才在水中時來得小株一些,他卻不在意,將花捧在掌心,任初夏的陽光任意於瓣上點綴出閃閃光點。

  那是一朵芍藥。

  那一日的情景,藍忘機從未忘記。瞇起眼,望著被艷陽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好一陣子,他才又再一次邁出步伐,沿著城中小池,行於熱鬧的街。

  市井街道,塵囂喧鬧,藍忘機一身白衣,後負一琴,不緩不急,素雅至極。凡走過之處,無一不是各樣視線望來。人們望這不知哪兒來的修士,長相俊得很,卻面無表情,神色毫無波瀾,琥珀琉璃一般的雙瞳裡挾著一股長年累月下來的肅然,一身如雪白衣隨著走路微微擺動,似飄似垂,配在身側的長劍也彷彿有種冰霜之息,令人聯想到深山裡常有的那股清涼之意。

  藍忘機渾身散發出與常人不同的氛圍,彷彿絲毫不為世俗欲望所動,人們卻是看他手裡捧著的那一朵嬌滴芍藥,漂亮的淡粉彷彿為他的純白染上顏色,令這樣一位如仙似的道者落入凡塵。這模樣讓一些膽大的城裡姑娘捧著不知那兒拾來的花兒來到藍忘機身前,羞道:「公子,請收下。」

  這短短一個時辰不到,已經是第三位姑娘拿著花來贈與藍忘機了。藍忘機不由地想起年少時似乎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只不過這次他沒有接過任何陌生姑娘遞來的花。這不禁讓人更加好奇,他手中小心翼翼捧著的花究竟是哪位姑娘贈與,又或是要贈與哪位姑娘的。

  周遭甚至開始有人議論起究竟是怎樣美若天仙的女子能夠捉住這位的心。藍忘機本人倒是不在乎周遭人的猜測或視線,只是不急不徐地往下榻的客棧走去。

  辰時早已過了一半,天邊的陽光也開始轉變為略帶毒辣的熱。

  這座小城裏頭有著幾條河水,在城裡流往各處,不似彩衣鎮那樣能夠乘船的大河,只是幾條沿著造好的水道由山上流下的人造小河,偶爾能夠看見路邊有人脫了鞋子就在泡腳,也有小孩直接跳進裡頭遊玩,在炎炎夏日閃著熠熠生輝的光點,看著清涼解暑。其中一條河,正巧經過了兩人下榻的客棧旁。

  藍忘機遠遠便抬首望向客棧,目光直落在二樓某間半敞開的窗戶上頭。窗門被不時吹過的清風吹得又敞開了一些,即便如此,藍忘機仍舊看不見裡頭的模樣。不過這個時間魏無羨通常還在睡,藍忘機是算準了時間去替他買早餐,準備在午時回來叫醒他。

  也許是附近有花叢,身邊河面上頭有花瓣順著水流飄盪。這幾日天氣熱了不少,初夏時節的花已經開始謝了,比起方才那邊,水面上的花瓣似乎更多了,一片又一片與翠綠的落葉在清澈的水中劃出一道道漣漪,與岸上人的步伐一同悠悠地飄過。

  藍忘機原已伸出了手要推開客棧的門,卻瞥見一朵純白由水上游過,目光便不由地朝那兒望去。那是一株純白色的芍藥花,混在許多不同花裡緩慢地飄呀飄,漫無目的。他還盯著那朵純白,眼前卻突然有許多顏色落下,入了河中,與那純白一同點綴城中小河,向遠處流去。

  藍忘機下意識抬頭往花落下的方向瞥去,便見魏無羨趴在窗前。

  他隨意地套了衣衫,但似乎又穿錯了藍忘機的中衣,過大的袖口下擺與伸出窗的手垂落在外,零散的長髮沒有整理過在空中飄盪,看著有些慵懶。兩人一對上目光,魏無羨便笑了,又扔了一朵紅色小花下去,口裡說道:「藍湛,這麼認真看什麼?」

  藍忘機瞧也沒瞧落在掌中的花,目不轉睛地望那道身影,回道:「看花。」

  聞言,魏無羨突然想起曾在靜室見過一枚用芍藥做成的書籤,笑道:「我都不知道,原來我家含光君這麼喜歡花啊。」

  他邊說著,邊順手把自己隨意摘來的各色小花全扔進了下去,看著那些花朵全落在藍忘機身上,出言調侃了幾聲,才懶洋洋地趴回窗邊,欣賞起底下人好看的模樣。

  魏無羨的目光望過那抹純白,最後與鎮上人一般定格在了他手裡那枚略小的粉紅芍藥上。

  兩人昨日逛城鎮時,聽店小二說過,這城內外一直以來都有許多野生或有人種的芍藥花,幾乎已成了這個鎮的特產,在初夏時城內尤其壯觀,因此這裡的人非常熱衷在那個時期於河畔送芍藥給心悅之人。只不過魏無羨兩人來得晚了,最繁盛的花期早已過了。

  若是當地姑娘的話,也許知道哪兒還有凋得較晚的花。魏無羨腦中胡亂想著,卻見藍忘機抬高自己捧著花的手,淡淡說道:「給你的。」

  僅僅三個字,心裡那抹還未能成形的不快便散了。魏無羨不由地勾起唇,又扔了東西下去。

  這一次,終於不是花了。

  魏無羨沒有鬆手,僅是把一端放了下來,那是一條帶有雲捲紋樣的白色抹額。正是藍忘機的抹額。大概是因為魏無羨抓著睡覺,藍忘機才沒有戴出門。

  這座客棧本就不高,魏無羨伸長了手,抹額的末端便到了抬手就能碰觸的距離。

  見底下人抬頭看著抹額在那兒晃呀晃的,魏無羨不禁莞爾,感覺跟這人在一起,不管做什麼小事都能有點樂趣。

  藍忘機在底下抬首遙望自己的景象,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曾經見過,卻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但對於想不起來的事情,魏無羨從來都不放在心上,此刻,只有一股衝動盤旋於心,已經等不及那人上來找自己了。他沒有多想,抓著抹額便越過窗,翻了下去。

  這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做,但他卻彷彿上癮一般,享受被這個人接下環抱。

  「魏嬰…!」

  在聽見聲音同時,他落在了熟悉的雙臂之中。

  那雙強而有力的手臂彷彿不願再次放手緊緊地抱住他。就連魏無羨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唇畔勾起一抹弧度,他伸手,同樣也像是要回應似的伸手環過眼前人的頸脖。

  他們相擁在小城內的清澈河畔,卻因落在身上的夏日烈陽感到炙熱難耐。

  「魏嬰?」或許是魏無羨難得安靜,藍忘機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魏無羨肩上蹭了兩下當作回應,縈繞鼻尖的熟悉檀木香氣讓早早被熱醒的他有些想睡了。只是還沒開口向藍忘機撒嬌抱他回房,遠處卻傳來一陣騷動,隨即聽見慌張的聲音傳來:「是水鬼!水鬼又出來作祟啦!」

  魏無羨一個激靈,與藍忘機相望一眼,便跳下他的身子,兩人一同朝騷動來源前去。

  他們會駐留此鎮,本就是聽聞旅人提過這座城鎮朝北的一條河流最近時有水鬼出沒作祟。只是昨日傍晚兩人來到這座鎮子時如同平時繁盛,看著沒什麼怪事發生,本想著今日再上鎮子探探風頭,沒想到這就出現了。

  魏無羨與藍忘機才剛靠近人群,便看見一具濕漉漉的屍體被打撈上岸。周遭許多人聚在一處圍觀,有驚疑,也有來看熱鬧的,紛紛擾擾,雜亂不已。

  「死得可真慘啊,就讓外地來的別往北方水源靠近,就是不聽!」

  「最近水鬼作祟的可頻繁了,咱們鎮子可怎麼辦啊...」

  「被水鬼拖下水,還能死有全屍的漂到這邊,也算走運了。」

  「之前可不是這樣子的,要不是那...」

  「去去去!都死人了!別圍在這兒說風涼話了!」一名看著像是官府的人,不只從哪兒找來了一些人手,便開始驅趕四周的人群。在遺體被草蓆蓋住之前,魏無羨的目光撇過了這具失身,又與身邊的藍忘機對望一眼。

  兩人想法幾乎一致,藍忘機也看見方才那屍體了,低聲說道:「確是水鬼所為。」

  「不錯。」魏無羨應道。看方才那具屍體面目浮腫,表情猙獰,且褲管腳踝之處還能看見明顯的指痕瘀傷,可見確實是被水中之物拖下溺斃。魏無羨琢磨著方才周遭人的反應,心道:「不過既然水鬼作祟的如此頻繁,這城內為何沒有聞風而來的修仙子弟?」

  這座城鎮雖然附近有幾座高山,但地處並不偏僻。以這種頻繁的危害程度,即便這兒的水鬼品級不高,高階修士沒打算出手退治,那些長年在外遊歷夜獵的散修小輩理應不會放過這種小試身手的好機會才是,沒道理整座城裡見不著一個修仙道士。魏無羨才這麼想,便聽旁人奇道:「莫非是修道的世家仙人不成?」

  聞言,魏無羨回頭望去,就看見一名揹著竹簍的商販,打量著藍忘機掛在身上的避塵以及忘機琴。見兩人回望自己,竟不急不徐,開口推銷起自己竹簍裡頭的果實:「兩位大爺,要不來顆桃子嚐嚐,香甜的很!」

  魏無羨應道:「那就來一顆唄!」

  話語剛落,藍忘機便果斷付了錢。魏無羨咬了一口水嫩多汁的紅桃,又道:「甜!」

  商人得意道:「那是自然!」

  魏無羨瞥了一眼方才騷動的方向,隨口道:「不過出了這麼大事兒,怎地沒見幾個修仙道士來除祟?」

  聞言,那商人嘆道:「可不是嗎?這些修仙道士一開始是來了,但又被嚇跑了。」

  魏無羨奇道:「嚇跑了?」

  興許是魏無羨穿著過長的中衣,長髮隨意披散開來沒有整理,與沒有仙緣的平凡人想像中的修仙道士相差甚遠,那人便當他作普通人,腦中胡亂猜想著魏無羨莫不是哪戶人家的大少爺,雇了這麽一位仙風道骨的道者替自己做事,搖頭說道:「您們莫不是沒聽說過這城的傳聞才敢前來?」

  魏無羨疑道:「聽這說法,像是知道了就不敢來似的,到底什麼傳聞這麼滲人?」

  商人又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哀怨,轉頭望藍忘機,道:「可別怪我這樣說話。雖說這位高人與之前來的那些看著不同,但就是看著再厲害的修士一聽聞來龍去脈,便一刻都不肯多待在這鎮上,後來不知是不是在你們修仙人家之間傳開了,便沒幾位敢來了。這水鬼也就沒人治啦!」

  這話聽得魏無羨更加奇怪:「究竟是怎樣的事情?」

  商人道:「還不是那水鬼搞出來的!」

  據他所說,那水鬼原先是這座城裡一名年輕官差,原先過得不錯,風評也不差。後來不知怎地得罪了從首都來的富商,說是對跟著他一同來到這座城的閨女出手。雖然他本人堅持無罪,但早已洗不清白,最終因這事兒搞得傾家蕩產,無論是前一輩傳下來的房子,還是自己掙來的錢、自身名譽,甚至連老婆都被拿去抵債。

  「我瞧那年輕人挺老實的,倒不像會做這種事,倒是那富商家的女兒,根本不是什麼深閨女子,只是穿著陰沉罷了!自他們來到這座城鎮後風評一直不怎麼好,還真不知是誰對誰出手!」停頓了一瞬,商人一轉語調,感嘆道:「後來啊,那黃官人不容易從大牢逃出來,卻憋不過幾日,最後在城北河畔水較深之處跳河,成水鬼作祟了!」

  魏無羨一面聽著,卻仍不解。這種含冤自盡的鬼雖比尋常凶了點,卻也不至於令人聞風喪膽到沒人願意來除祟的地步。倒不如說,以他對那些人的了解,這麼座大城裡出了這麼大事兒,此時應該要有一些散修爭先恐後地來搶奪獵物才是了。

  商人似乎是說故事說上了癮,彷彿講到故事最高潮,賣了好一會兒關子,直到魏無羨開口問了,才繼續說道:「問題就出在這水鬼身上!人被逼至絕路時,根本不知會做出什麼!聽說那黃官人死前找來一個修邪道的作法詛咒令他蒙冤的富商!」

  魏無羨聽他激憤地說著,咬了一口手裡的桃子。

  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不知打哪兒來的傢伙想試試自己的能力,便主動提出替他報仇。

  商人拍著自己的頭,道:「我記得他叫啥來著...瞧我這記性...啊!對了,是那魔道祖師爺、夷陵老祖!」

  聞言,魏無羨不由地嗆了幾口。真是到哪兒都能聽見自己這些沒做過的事蹟!

  藍忘機伸手輕撫咳了好幾聲的魏無羨,聽那商人繼續說道:「就是那夷陵老祖!先前來的世家修士從湖邊回來後,口裡叨念著那個名字落荒而逃,後來來的,一聽見那夷陵老祖的風聲,根本連水鬼都不敢見!我說這事可真奇,我天天往山裡頭摘果子採藥草進城四處溜達賣蔬果,怎地就沒瞧過這夷陵老祖的影子?他要是真來光顧咱們城鎮,我倒想見見他到底是怎樣的妖魔鬼怪,竟能讓那些世家子弟拔腿就跑!」

  「真是個直爽的人。」魏無羨心裡讚嘆。他這些年來聽過見過的人可不少,不怕他夷陵老祖的人可稀奇了。

  那商人見他們都沒回應,斜眼瞧著二人,挑眉道:「怎麼?你們也怕他?」

  藍忘機開口回道:「不怕。」

  似乎沒想到他會開口,商販嚇了一跳。惹得魏無羨在一旁捧腹:「藍湛,你字字如金不說話,人家當你啞巴呢!」

  商人來回看魏無羨模樣,又看藍忘機眉都沒挑一下,似乎是真不怕,於是又問:「既不怕,那大爺,你們替我們捉水鬼嗎?」

  魏無羨應道:「當然捉!」

  商人狐疑的看著魏無羨亂糟糟的模樣,又瞥了一眼身旁一身整齊的藍忘機,道:「你捉還是他捉?」

  魏無羨一愣,隨即拍著身邊的人哈哈笑道:「那自然是這位逢亂必出的含光君來捉!」說著便往藍忘機身上倒,故意說道:「我身子不好,就是現在還腰疼著,水裡那些四處游竄的東西可抓不著!」

  藍忘機:「......」

  魏無羨就喜歡看他被撩撥時無奈的模樣,笑了幾聲,笑夠了,一轉話題:「不過抓水鬼前,還是先去會會那被詛咒的人吧。」又朝商人說道:「我們替你們抓水鬼,你給我說說那富商下榻何處?」

  「啊?」商人頓時愣了,道:「你們給我們抓水鬼自是感謝,但我啥也沒有,只能送你們幾顆桃子當作謝禮,這不是我不願意說,是那富商他們已經死啦!在那人跳河的隔天早上,那富商就被水鬼抓進水裡淹死了,她女兒更慘,在水裡被發現時連屍體都被啃得破爛!」

  聞言,換魏無羨愣了:「淹死?那詛咒呢?」

  商人卻道:「誰知道!」

  藍忘機道:「可知那官差之妻所在?」

  商人又道:「這我也不知!她早離開這座城不知道往哪兒去了!」

  聽聞這回答,魏無羨抓了抓頭,與藍忘機對視一眼,最後兩人決定直接到那北面河畔瞧瞧。

  午間陽光正烈,映在河水上閃閃發亮,刺眼得令人睜不開雙眼。這種充滿陽氣的時辰,照理來說正是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但魏無羨一雙道侶一到北面河岸便立刻理解了。

  北面的河道似乎較其他河水來的深,而其中,更是有一片水域緊貼著一幢不知哪戶人家的二層倉庫,一旁還種了幾顆大樹,建築與高聳的枝幹正巧遮住了一大片水邊,陽光僅能透過茂盛的樹葉間隙透進些許,岸邊還擺著幾張破舊的小凳,在炎熱夏日看著清涼不少。若要說水鬼藏身之處肯定就是這片被陰影籠罩的水底下了。

  魏無羨才剛來到河岸,便蹙起眉。藍忘機似乎也感受到了:「戾氣極重。」

  「是啊。」魏無羨的回應有些心不在焉:「...且躁。」

  這躁,令魏無羨有種熟悉的感覺。

  藍忘機望了身邊人,又問:「如何躁?」

  「能令修此道者不知不覺走火入魔。」魏無羨說完,一頓,抬起頭,果然看見藍忘機靜靜望著自己,便解釋道:「別擔心,這影響不到我。」

  只是影不影響得到這座城鎮那位不見蹤影的「夷陵老祖」可就難說了。魏無羨若有所思,朝水邊踏了一步,俯身觀察比起其他地方較為幽暗的河水,接著低聲喝道:「喂,別躲了,出來!」

  他一聲令下,原本平緩的河水頓時多了幾道波紋,隨即幾顆蒼白腫脹的人頭浮出水面,一雙雙濁黑灰暗的雙眸越過黏在臉上的烏黑長髮直愣愣地瞪著岸邊人影,因水浮腫的手指伸出水面,攀在水岸,想要將岸邊人拖下水底。魏無羨沒有動作,避塵早已出鞘,劃過一雙雙慘白的手腕,淒厲嚎叫之後緊接而來的是暴戾怒號,卻在對上魏無羨瞇起的雙眸時猛然停下,顫抖不已,似乎現在才發覺喚出自己的究竟是什麼人。

  僅一眼,魏無羨便知道,浮出水上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東西。雖是狂躁,戾氣卻不夠重,也不夠邪,大概是被那官差化作的水鬼拖下水中之人。只是他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一般來說水鬼不應該這樣迎面撲上來,它們通常很聰明,會攀附在船底或是岸邊找機會將人帶入水中。眼前這些水鬼卻像是被魏無羨以極為刺耳的急促之曲引導出戾氣的走屍一般狂躁。他心知這些東西一個都不能留,否則這座四處都是河的小城過不了多久便會有大麻煩。

  藍忘機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指尖動了幾下,避塵便極快地沒入水下。

  「既然剛剛沒被召出來,那大概是躲在水底深處,叫喚不到的地方,否則就是那傳聞中不見其人的〝夷陵老祖〞在驅使那隻水鬼。」魏無羨思索著開口。

  藍忘機應:「若真如此,那人為何只單使一隻水鬼?」

  魏無羨同樣也在想這件事:「也許他的能力只夠驅使一隻水鬼,又或是那人有什麼只要那隻水鬼的理由,不然就是,他只看得上那隻戾氣極重的水鬼。」

  看著避塵在水面泛起的漣漪水波,一轉想法,魏無羨決定先找出那隻水鬼,若它真有主,到時肯定會現身。

  其實魏無羨方才突然有股衝動,想像之前在雲夢時那樣跳下水去找,畢竟這種捉鬼的方式直接又快速,不過他很清楚一旁的藍忘機大概會阻止,然後代替他下水去。雖有點想瞧瞧含光君跳河捉水鬼的景象,最後還是決定作罷。這河的戾氣又如此深重,風邪盤肯定指不出什麼,難不成只能像正常法子一樣乾等著慢慢找,實在太耗時了!

  魏無羨輕嘆口氣,瞇眼望向穿透樹葉之間的陽光,想著法子。

  夏日的熱度令人有些口乾舌燥。

  這時避塵破水而出,水花濺散,在空中甩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回入劍鞘。藍忘機回首望他模樣,便開口喚道:「魏嬰。」

  聞聲,魏無羨似是被打斷思考,愣了一瞬,反問:「怎麼了?」

  藍忘機道:「暫且回街上一趟。」

  魏無羨沒有多問便隨藍忘機一起回到大街,隨意入了一間茶室。坐定後,藍忘機終於問道:「你還好嗎?」

  魏無羨舉起茶杯讓涼茶滑過喉間,稍稍減緩了一些幾乎中暑的燥熱不適。一路上,他好像絕藍忘機在顧忌什麼了,悠悠問道:「藍湛,你是覺得我被影響了?」

  藍忘機毫無隱瞞,道:「是。」

  魏無羨停頓片刻,說道:「我方才也說過了,影響不了我的。」

  藍忘機又道:「之前也是如此。此次你又如何能知。」

  「......」魏無羨緩緩說道:「我很清楚自己情況。」

  藍忘機猶豫半晌,又道:「若出意外呢?」

  魏無羨總感覺以前似乎有過類似的對話,卻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不會的,絕不能有第二次。」

  藍忘機觀察著他的反應,垂眸好一陣子,又望回他,說道:「誰都不能保證。」

  不知為何,魏無羨被他看得感覺頭腦有些發熱,撇開視線,低聲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說實話,雖然我現在在修煉金丹,已經不可能完全脫離鬼道。就算你真不喜歡,這也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

  「不會不喜歡。」藍忘機斬釘截鐵地道:「我只是擔心你。」

  「不必擔心,我沒事,我說了我不會有事。」見藍忘機直勾勾望自己,魏無羨有些不悅,心口直快:「難不成你不信我。」

  倏地,魏無羨猛然打住說話,愣了一瞬,蹙起眉,嘆了口氣,抄起涼茶就往自己頭頂上澆。

  藍忘機連忙起身:「魏嬰!」

  「抱歉,藍湛。」魏無羨將臉埋在手掌,逼自己冷靜下來:「我怎麼能這麼對你說話。我不該這麼對你說話。」

  茶水浸染頭髮,爬過雙頰,浸了衣衫,令那不知不覺衝上頭的血氣平順了不少,他感受到藍忘機的視線,想著方才藍忘機的神情,雖是依舊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魏無羨卻突然不敢抬頭望他。直到感覺一塊布在替自己拭去身上的茶水,才終於抬首,抓住那手。

  「藍湛,別擦了。」魏無羨停頓一瞬,又開口道:「外頭陽光烈,等會兒出去曬一曬就乾了。」

  藍忘機應聲將手收回,聽魏無羨垂眸又道:「你是對的。大概在我感覺到躁的那一刻起便不知不覺被影響了。」

  魏無羨知道自己本身並不是那麼容易動怒的人,性情也不烈。過去,是從自己也沒發現的時候開始失控,現在又如何能知道。起碼,他現在很清楚當時的情況完全不是一句年輕氣盛便能夠解釋帶過。

  魏無羨抬首對上那雙琉璃般的雙眸,看他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替自己拭去臉上那些水珠。這一次,魏無羨沒再開口阻止,只是瞇起眼任藍忘機在自己臉上抹。良久,才又低聲開口:「藍湛,方才抱歉了,你一直是對的。」

  藍忘機道:「你不需對我道歉。」

  「那可不行,該說的話還是要說。」魏無羨苦笑,接著又道:「只是你要是每次都對我這般寬容,把我寵壞該當如何是好?」

  藍忘機淡淡回道:「我寵的,我負責。」

  聞言,魏無羨笑了:「那你可要負責一生了。」

  兩人重新坐了下來,在茶室休息好一陣。午後,外頭陽光不知何時已經躲入雲後,仍是炎熱,纏繞周身的水氣卻讓人有些煩悶。

  「…他生前明明是個不錯的人,卻因這事兒賠上人生,還搞的整座城烏煙瘴氣啊!」這話魏無羨不知已經聽見幾個人這麼說了。他總覺得繼續打聽似乎已經沒有意義了。

  兩人方才決定暫時分頭行動,魏無羨暫時不接近那河畔,上街打探情報,藍忘機則回到河畔處理方才那些水鬼,兩人相約傍晚時刻在茶室前方會合。

  只是街上人的閒言閒語無非就也只到那大人物給城裡某位年輕人冠上一樁冤罪為止,接下來全是城裡人的猜測。就如同當初夷陵老祖帶著溫氏餘黨上了夷陵亂葬崗,原本還會來搭幾句話的那些人霎時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不然就是一轉風向在背地裡胡亂造謠,一段時日後,真假參差的臆測傳聞滿天亂飛。

  「雖然那些關於我的傳聞裡頭還是有很多真的。」魏無羨心道。但他很明白,一個人的風評是可以在短短一個晚上完全被改變的。

  「去、去!臭乞丐!滾遠點!」

  聞聲,魏無羨將目光投向聲音來源。

  一間酒舖的夥計正抄起掃把,往衣衫檻褸的一名乞丐吆喝。

  乞丐閃開朝自己揮來的掃把,指著夥計的鼻子就是罵:「我呸!瞧不起乞丐啊!以前我兄長還是官差時幫了你們多少?他死後,你們態度變得可真多啊!簡直不知恩義,以怨報德!」

  那夥計似乎不打算跟他吵,又揮了幾次掃把,驅趕道:「都成那樣了,別老講你哥的事了!快滾!別妨礙我做生意!再不走我叫人來了!」

  乞丐似乎很習慣被驅趕,嘴裏罵罵咧咧叼唸著與魏無羨擦身而過。

  夥計放下掃把,便轉眼與看熱鬧的魏無羨對上眼,原想罵個幾句,見魏無羨從衣袖裡抽了個錢袋出來甩啊甩,霎時一轉方才語氣,招呼道:「慚愧、慚愧,亂七八糟的事兒這麼多!客官今日喝酒嗎?咱們店裡私釀的酒可是整座鎮上數一數二香醇的啊!」

  魏無羨笑道:「那就來兩罈唄!」

  夥計喜道:「好勒!請進!」

  魏無羨道:「不了,我帶走。」

  見夥計匆忙進店拿酒,魏無羨若有所思,接過拿來的酒罈後,隨口問道:「話說啊,我聽方才那乞丐說他兄長是官差,又怎會淪落到那樣地步?」

  夥計甩手便道:「唉呀!別提啦!他哥以前是官差又怎麼樣了。看客官您是外地來的吧?知道北面的河畔嗎?可千萬別去啊!」

  聞言,魏無羨挑眉:「哦?我聽聞你們鎮子最有名的無非是這賞景河道。何出此言?」

  那夥計搖頭說道:「可不是嗎?要怪就怪那乞丐他哥啊,對別人女兒下手,被告了,不僅萬貫家財沒了,工作沒了,連老婆都賠光了!最後在北面河畔投河自盡,成水鬼後毒害世人,作惡多端!你要是去了,被拽進水底就回不來啦!」

  魏無羨又道:「這麼瘮人?」

  夥計道:「就是這麼瘮人!不僅如此,這水鬼可邪的很,就連仙家道人都不敢抓呢!」

  「人手都吃緊了還在外頭跟人瞎聊啥呢!」

  一道聲音叫喚著夥計,讓他打了個哆嗦,趕緊應道:「是、是,馬上來兒!」

  夥計臨走前還千交代萬交代千萬別往北面走。直到魏無羨應了,才肯轉身回店裡工作。

  魏無羨想了一想,提著兩壺酒,邁步往東邊河畔悠悠前進。夏日午後的陽光曬得魏無羨的衣服幾乎全乾了,甚至有點熱,他抬手抹了汗,踏著隨意的步子來到一處幾乎無人的河岸邊坐下,學著旁邊人把鞋子脫了,將腳浸在冰涼河水裡頭消暑。

  身旁人瞧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魏無羨將手裡提的酒敲在地面,笑道:「老兄,陪我喝一杯唄。」

  那人又瞧了他一眼,哼道:「沒見到我是乞丐?你是瞧不起人還是可憐人?」

  魏無羨笑道:「我不過找人陪喝罷了。你們鎮景這麼好看,河光粼粼、花叢爭艷,一個人喝酒賞景多沒意思?」

  魏無羨沒等這乞丐回答,拔了酒蓋子就舉酒往嘴裡倒。

  乞丐似乎第一次見人抄起酒罈就這麼倒,不禁驚嘆:「老兄,你喝酒可真豪邁啊!」

  「酒就該這麼喝才香!」魏無羨道,「尤其心情好或不好時更該如此,喝了爽快!」

  「喔…」那乞丐看著魏無羨,看他喝得起勁,嘴也饞了,便同意魏無羨的邀約,提起方才魏無羨放在他旁邊的那罈酒,卻因重量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從衣服裡掏出一個破爛茶杯,給自己斟了一杯喝。

  「這乞丐倒是理性,一點兒也看不出方才與人對罵模樣。」魏無羨心道,抬手又喝了一口,隨意讚道:「杯子不錯。」

  這話說的可不隨便。那乞丐手拿的杯子雖看著破爛,但上頭雕花紋路一瞧便知原先肯定是要價不菲。

  乞丐也喝了一口酒,應道:「這原是我與嫂子買來要贈我兄長的升遷禮。只是最後沒能送出去…」停頓一陣,他又道:「你這外地來的肯定聽說了吧?我告訴你,北面河畔雖真有水鬼,但那水鬼肯定不是我兄長!」

  魏無羨疑道:「這跟我聽到的可不一樣?」

  「那是當然!」乞丐忿忿地拍打地面,又道:「這城裡每個人都說我兄長成水鬼貽害眾人,但我兄長與我不同,他生性溫和、不喜鬥爭,根本不可能化鬼害人!」

  魏無羨又道:「這麼篤定,看樣子你見過那水鬼?」

  乞丐給自己灌了幾口酒,繼續說道:「不,我連影子都沒瞧過。但出事後,我兄長他還天真的說不必擔心,總有一日定會真相大白,讓我別多惹事。你說他這般溫吞,又怎會咒人奪命!」

  魏無羨不禁心道:「確實天真,但可不好說,溫寧生前也是同樣性格,死後卻比誰都凶。」

  那乞丐又乾了一口酒,罵道:「一切都是那不知打哪兒來的富商的錯!說得自己好像多厲害一樣,卻盡做一些可疑的生意,還要官府對他網開一面,我兄長不肯,就使了個什麼事兒污衊我兄長!好啦!現在連他也死了!叫我這股怨氣往哪兒擺!我看指不定那水鬼根本是他,或是他那位詭異的混蛋女兒!反正不可能是我兄長!」

  魏無羨聽著身邊人忿忿說話,聽他說著說著失了力氣,低聲自語:「只是誰讓我兄長就這麼死了,他怎會投河自盡...搞成這樣,連我這弟弟也丟了工作,鎮上沒人肯正眼瞧我,都說我們黃家給鎮裡帶衰。我只得落得這副下場。我之後怎麼辦?嫂子又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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