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晖殿，议事厅。

阿尔伯特坐在主位，他看着座上的分家代表，“最近的那件事，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了。”几位分家代表点了点头，“我的弟弟，诺亚，惨遭活跃在朔望领的某一地下组织成员的戕害，死无全尸。”说完，他用手掩面，试图隐藏自己的悲伤，“抱歉......”

看到这样的阿尔伯特，参会的分家代表们纷纷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给那帮乌合之众脸了，连冈萨雷斯家都敢动。”，“要让他们知道，在这朔望领到底谁才是老大！”

“够了，这是我的失态，纵使是我的弟弟遭到杀害，我作为家主继承人之一，理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阿尔伯特用力甩了甩头，摆手示意安静，“感谢各位的到来，召集各位，也是因为和这一事件有关。这些地下组织无法无天够久了，为了解决这些事，我决定重新建立我们的治安体系。重组治安队，由分家的各位来进行统领新的治安官，来解决明面上的一些治安纠葛。其次，暗中训练一支藏身于黑暗的特殊分队，他们负责干那些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进行的工作。既然那些组织都在暗处活动，那我们就也需要一些不在明处活动的人，这支队伍，将由我亲自调度。”

“事关朔望领的未来，我希望分家的各位也能为此出一份力，如果能做出成效，解决朔望领治安这一痛点。”他嘴角一弯，“我想争夺高位失利的分家，在做出足够贡献之时，说不定能重回家主的议事厅，在那里拥有一席之地，甚至获得家族封号。”

“这......”阿尔伯特的目的昭然若揭，但对于分家的代表来说，重回本家的议事厅，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而得到封号，也意味着成为议事厅里的元老，至少自己还活着，那自己这一支就没有落为分家的可能。

“家族律法里也有记载，分家不得干涉家主争夺，我们涉入如此之深，确定没问题么？”有几位讨论的分家代表中，有人提出来这一疑虑。

“我只不过是提出了重构治安，并建立一支暗影亲兵而已，各位也知道，这件事给那些失去冈萨雷斯这一姓氏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效果。”说完，正在小声讨论的几位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陷入沉思。

“治安官由你们从领民中重新选拔，但亲兵将从分家子嗣里选拔，我来亲自试炼，我希望各位能在三日之内，将分家里八岁到十四岁，有异能天赋的孩子送到这里，选拔出来的这些孩子将成为我们冈萨雷斯的「暗月」。”

......

镜明湖，小屋

治安官敲了敲小屋的门，“亚隆，去看看是谁。”老人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约莫九岁的男孩打开了门，治安官看向屋内，只有一位眼瞎的老人坐在床边。

“很久没有人来找过我了，还请问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老人开口到。

“你好，我是新上任的治安官，据调查得知，您的孙子应该具有异能天赋，我受命前来考查情况。”治安官向老人表明了来意。

“你说的是亚隆么？这孩子有异能天赋么？那可真是太好了。”说完，他伸手示意，“亚隆，愣着干什么？给这位治安官大人倒水。”

男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随后便走向了后屋。

“这里只有你们二人居住吗？”治安官四处看了看，屋子里只有些许简陋的家居。

“唉，这孩子也命苦，我们是前不久才搬到这边来，本以为在朔望城附近就不会被贼人欺负了，结果才到这的第一天，一伙人就过来收落户费了。”老人气愤的拍了拍床板，“听说我们没钱，他们便什么也不说，拔出刀来，两刀砍翻了我儿子和儿媳，还刺瞎了我这双老眼，唉。”

说完，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话说，你说你是治安官吧，那为何我们从来听说过见过有像大人这样的执法者来过问我们这些苦命人呢？”

“这....”治安官对于这一尴尬的问题想不出任何答案，本想含糊过去，但男孩便从后厨端了一杯水出来，听到动静的老人随即转向了男孩，让男孩把水递给了治安官。

“这孩子啊，当时因为哭得太大声，被那伙贼人把喉咙弄哑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唉。”

“抱歉，这是我们的失职...请问我能将您孙子带走吗？就是去做几个测试。”

“带走吧，带走吧，我也在愁啊，我这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给我这苦命孙子有个容身地，也好啊。”

“是，那我便回去复命了，如果您孙子就算没有达标，我们治安官也不会对你们置之不理的。”

说完，便示意亚隆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小屋。

听见脚步远去，老人摸了摸自己双眼处的刀痕，叹了口气，从床底摸出了一把短剑，正是诺亚的那把佩剑。仆人静静的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阿尔伯特，你的规划好好的进行着呢，只希望你这样的牺牲，真的能得到应有的结果吧。”他左手拿着短剑，右手从床头拿起一根拐杖，缓缓走出屋子，向着镜明湖慢慢走去。“我的职责已经结束了，现在就该让我为我犯下的罪付出代价了。”

男孩正是诺亚，几个月前，那把利刃刺入了喉咙，毁了他的声带，他再也无法亲口说出那些曾经的过往。他有着满肚子的委屈与愤恨想要找母亲哭诉，也有着满腔的怒火想要找哥哥对峙，但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这样的机会。他只不过是一个移居到朔望城不久的领民之子罢了。

回到了熟悉的盈晖殿，但根本没有人认出他。几个月的贫民生活让他失去了曾经拥有过的光辉，他想要往母亲的房间走去，但却被治安官死死抓住，“贵族领地不要乱跑，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轻则瞎眼，重则殒命。”

这一路的终点是盈晖殿的议事厅，阿尔伯特端坐在主位，正在选拔那些有着异能天赋的分家小孩。与诺亚猜的一样，知道所有事的阿尔伯特也装作是第一次见到他。几个月的委屈转化为了怨恨，如果不是阿尔伯特，他何至于此。

“下一个。”阿尔伯特看着亚隆，平民见贵族理应下跪，诺亚被治安官按住缓缓跪下，看着男孩的一身凌乱，阿尔伯特皱了皱眉，“怎么，平民吗？我不是说了要从分家里选？”

治安官很迷惑，明明自己是从阿尔伯特这里接到命令去把这个孩子带过来，怎么就突然变脸了。

阿尔伯特知道自己的弟弟有什么样的能耐，他安排这些事正是他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他的弟弟把他那些深藏起来的东西展现出来。看着自己的弟弟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阴冷，他知道，时机成熟了。

寒光闪过，跪下的男孩一个冲刺，便来到了阿尔伯特面前，一把闪着银光的小刀停在了阿尔伯特喉咙前，再也不动分毫。

“哦？看来是我的眼光有误啊。”阿尔伯特一手抓着男孩的肩，另一手将男孩刺过来的手挡住，他轻描淡写的挡住了这一令二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进攻。

带诺亚过来的治安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随即便把诺亚一把抓过，一个肘击，便把他按在了地上，那把小刀也从手里掉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脆响。

“真棒，你们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惊喜啊。”阿尔伯特不动声色，他依旧用看向贱民的眼神看着诺亚，而后者也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看着阿尔伯特。平民伤害贵族，罪当诛，血亲贬为奴隶，诺亚想到这条律令，嘴角微微上扬，笑话他的哥哥，如果真要遵守律令，那就要把整个冈萨雷斯贬为奴隶。

“治安官，你带他来时搜过身吗？”阿尔伯特捡起那把小刀，仔细端详着。

“执行得很严格，他身上不会有任何可能伤害人的武器。”

“那现在的这把刀，又该怎么去解释呢？”

“这......”

“我们的安全漏洞可真不小啊，把这个刺客关进地牢，好好的给我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治安官，你的失职让我陷入危险，接下来三月薪水只能拿一半，现在，所有人都给我离开这里。”

等到阿尔伯特再次前去看望自己的弟弟时，已经到了晚上。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散发着血腥味与排泄物的味道，时不时传来囚犯们疼痛的哀嚎。阿尔伯特嫌弃的看了看满地的污渍，自己洁癖

掌刑官看到阿尔伯特前来，赶忙向他汇报，“这家伙虽然年纪小，但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我干了这么多年，这样的家伙我还是头一次见......”

推开拷问室的大门，被铁链吊起的赤裸少年浑身遍布着触目惊心的渗血伤痕，看来已经被各类刑具好好的照顾了一番。他耷拉着头，口中溢出鲜血，流到下颚，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四周摆放着各类可怖刑具沾着不详的暗红色，虽然掌刑官收到了阿尔伯特的指示，不要让这个男孩伤重致残，但为了满足掌刑官本身的扭曲嗜好，他也没有对这个男孩下手轻柔半分。

“知道是个小孩，我就先试着吓吓他，找了个死囚当着他面给剥皮抽筋弄死了，但没想到这小崽子居然还能面不改色，那我也只能下点狠手了。”掌刑官指了指一边刑具上的尚未干涸的血迹，“刚开始我还说这小孩心理素质真好，但鞭子一旦打在身上就立马会松口，但说句实话，就算是成年人，在我这一套招呼下都该昏死过去了，这家伙居然连一声悲鸣都没有发出......”

看着诺亚毫无动静，掌刑官正想拿起一边的冰水桶，但阿尔伯特也并没有因为这是自己的弟弟而怜悯，他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根皮鞭，掌刑官看到后吸了一口凉气，但心里暗暗窃喜。这皮鞭上带着一些小刺，抽在身上必然会撕开皮肉，留下一道可怖的伤痕。皮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抽在了男孩身上，鲜血从伤口处涌出，看得掌刑官心花怒放。男孩抬起头，饱含恨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尔伯特。

“大人，需要我用一些比较...不那么容易恢复的方式来继续吗？”掌刑官看着阿尔伯特手上的皮鞭，他本来也想用这根，但考虑到可能会让男孩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就只是用了一些让人受到皮肉之苦的刑具。但既然阿尔伯特都用了，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可以用一些会致人死地的方式来进行拷问。

“你出去吧，我想和这个‘刺客’单独谈谈。”

听到指令，掌刑官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拷问室，他平时都只能折磨那些成年的重刑犯，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这样的嫩菜可以让他尝点不一样的，却只能放手。

等到拷问室沉重的大门关闭，阿尔伯特才丢下手里的皮鞭，右手轻轻抬起弟弟的头，“许久未见，弟弟，你的眼睛里多了不少东西啊。”

一口浓痰夹杂着鲜血被吐在阿尔伯特脸上，但却没有激怒他，他放下右手，从身上摸出了一张手帕，擦去了脸上的污渍，上下打量着弟弟残破的身体，

“诺亚...嗯，不对，诺亚·冈萨雷斯已经死了”，他伸出手，戳了戳诺亚咽喉上的那道狰狞伤疤，“现在应该叫你亚隆了。”阿尔伯特点点头，“那，亚隆，对于今天在议事厅的事，我一直有着疑问，那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有关那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武器？”

诺亚看着阿尔伯特，轻蔑一笑，摆出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阿尔伯特见状，便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来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啊，那我只能自己慢慢的去想了呢。”边说，他边缓缓转身，背对着诺亚，“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叮！”

是铁器碰撞时发出的嗡鸣。

阿尔伯特面带笑意的看着诺亚，手里握着一把沾染着不知名污渍的铁钩，挡住了两把向他袭来的利刃。之前一直被铁链高高吊起的亚隆正站在阿尔伯特面前，曾经拷住他的铁链已经消失无影，而他左右手却各拿着一把短剑，被阿尔伯特抵挡着。

“啊，我想到了，是你的异能，可以操控任何与身体接触到的金属，让它们的形态任意转换，我说的没错吧。”

兄弟二人的第一次决斗，就在这个充斥着阴暗与不详的拷问室里开始，铁钩与短剑的碰撞声在拷问室里回荡，诺亚把自己所有的愤恨，委屈，不甘全部凝结在自己的攻势中，只想将让自己沦为这一地步的哥哥刺穿，撕碎。而阿尔伯特则是轻松写意的抵挡着诺亚，对他来说，这毫无章法的攻势破绽百出。

“侧面，正面，正面......”阿尔伯特游刃有余，他清楚的说出了诺亚发起进攻的方向，这样的战斗结果毫无悬念，自己弟弟那充满怒火的攻势只会让他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难以支撑，随着一次将短剑大力挑开，男孩终于支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地上，身上的伤口因为之前的激烈动作而裂开，流出鲜血。

“这点本事，还想杀了我？”阿尔伯特一脚踩在诺亚手上，再将短剑踢开。

“你想问为什么，对吗？很简单，这是为了薇薇安。”阿尔伯特踩着诺亚的手蹲了下来，“薇薇安远嫁他处，但爱她的只有我一人，我要把她接回来，为此我在所不惜，你就是我的棋子之一。”

他站起身，用脚把男孩的脸按在地上，“亚隆，为了你的姐姐薇薇安，也为了我，为了冈萨雷斯，身为冈萨雷斯的次子，这是你的荣幸。”

“以及，如果你想杀了我，有个地方挺适合你这种半吊子。”

等到阿尔伯特从地牢里出来时，他正抱着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孩。早接到指令在外等候的治安官们抱过男孩，把他送进了马车。“妄图行刺我，本就当诛，但他的异能很独特，我决定让他加入「暗月」来赎罪。”

诺亚倒在马车上，看着自己离哥哥越来越远，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诺亚·冈萨雷斯或许确实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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