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这是宗醒来时的第一感觉。平躺在床上，垮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他不愿意去细想失去意识前自己到底度过了怎样一段疯狂的时光，随便挑出其中任何一小段，都能让他羞耻到无地自容。

竟然强迫他做那种事，真是……毫无人性！

他想给自己的身体做一次检查，但现在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艰难地转动头。莉莉坐在枕边，床头柜上还放着食物，床单很整洁，看样子是换了一张。

“呃！”宗想抱抱人偶，但刚想支撑起身体就牵扯到其他地方，一阵剧痛感直击大脑神经，直接脱力倒了回去。

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黑着脸瞪着天花板。腰像是快断了，小腹一阵疼痛，后面更可以说是疼到麻木。他现在起不来，也翻不了身，只有手臂能稍微活动。

那个禽兽，恶魔！竟然把他这个世界珍宝摧残成这样！

在心里不停地斥责对方。

青年来到房间里时，宗依然一脸阴沉地瞪着天花板。见床上的人醒了，将食物换掉就在床边坐下。

“……宗君感觉……非常糟糕吗？”斟酌了半天用词，也不知道怎么问才能少冒犯到对方一点。

“……”无动于衷。

“唔……抱歉，做得有点过了，我也感觉身体有点虚……”

谁关心你虚不虚，还敢坐在这里。把头偏到一边。

“但是，当时太兴奋了嘛……宗君那么好看，里面还那么舒服，又软又……”

“Non！闭嘴！”转过头来喊完就感觉用力过猛，身体一僵，生无可恋地吐出一口气，瞪着对方。

“哇，宗君看上去还挺有活力的。”青年看到宗的反应，反而开心起来，翻身趴到床上，蹭到宗旁边。无法动弹，只能愤愤地瞪着天花板。

“呐，宗君。”笑眯眯地将一只手搭在被子上，隔着被子，顺着身体慢慢下滑，最终停在了小腹。

“昨天宗君的这里吃得很多哦，我超开心的～”愉快地轻轻摸了摸。

“如果宗君有子宫的话，一定会怀孕的吧？”

变态。要是能动，他早就想扑过去掐住对方了。忍无可忍地慢慢伸出拳头，敲了一下旁边人的脑袋以示抗议。

“哇，哈哈，宗君打得好温柔啊～”拳头被双手轻轻握住。

“不用担心哦，已经全部都清理干净了。”手被轻易地展开，被牵着将手掌贴在了对方的脸颊上。

“～～～♡♡”脸不住的在手中蹭，似乎乐在其中。

好烦。

越蹭越感觉膈应，恨得咬牙切齿，动了动手臂想将手抽回来。

感受到了挣扎，在手心落下一个吻，便松开了。

宗将手收回被子里，嫌弃地蹭了蹭床单。

“宗君还起得来吗？”

“……你觉得呢？”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

“那我帮你……”

“Non！不要碰我！呃……”

“宗君不要那么激动嘛，只是想让你吃点东西，补充点能量嘛。”

“……Non……”他现在一发力就感到疼，基本不可能自己起来，但他更不想对方碰自己。

“不行哦，宗君不是很想离开吗？好好吃东西才能恢复得快一点啊。”

又搬出这种理由，以为他还会再上当吗？

“是真的哦，等宗君恢复好了就可以离开了。”语气很认真。瞄了对方一眼，表情也很平静。

“宗君能陪我这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不会再对宗君做什么了。”说完青年的视线转向枕边的人偶，往那边挪了挪。

“嗯嗯……莉莉也希望宗君能早点恢复呢～”把耳朵贴在人偶旁边，像是在听她说话，不住地点头。

“嗯嗯……她还说昨天晚上宗君好色……”

“够了！”又一次牵扯到痛处，僵硬地躺在那里。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在彻底将人惹怒前停止了挑逗。

“莉莉说，很喜欢宗君呢。”青年枕着手臂，歪着头看着身边的人。

“为她梳头发，做衣服，还愿意抱抱她，是她遇到过最温柔的人。”

“她一直都好寂寞，就算只能和宗君相处一小段时间，也感到很幸福了。”

说得好像他们真的要分开了一样。

宗感到怀疑。对方真的会甘心就这么将自己放走吗？出于对对方那所剩无几的恻隐心，他猜测起对方的结局，但不管是哪一种发展，他都不想再见到对方。

“莉莉说宗君该吃饭了。”青年坐起身，看着宗思考了一会儿，随即下床，离开了房间。

“宗君，稍微坐起来一点吧。”回来的时候抱着几个枕头，放在了床边。

“Non！别碰我！”

“但是宗君一个人起不来呀，难道要躺着吃吗？”

“我不吃。”

“啊啊，宗君总是这么任性……”说着双手穿过对方腋下。

“Non！放开！嘶……”

“啊！宗君不要乱动了！会更疼的！”

折腾了好一会，才稍微坐起一点。下半身无法受力太多，只能垫着枕头将身体一点点抬起来。

还不如躺着。

宗一脸怨气地靠在枕头堆上。

对方端来了一把椅子，坐在床旁边。

“吃饭前先漱口～”将装着漱口水的小杯子抵在自己唇边，等着自己张口。

“漱好了吐在这里就行。”只是在嘴里含了几秒，就吐回小杯子里。

“用清水再漱一下～”好烦。

“再用热毛巾擦一下脸……”毛巾在脸上蹭，气势汹汹地抓过，直接扔到对方脸上。

“哇！是弄疼宗君了吗……”见对方一脸不耐烦地抱着臂坐在那里，也不再凑过去。

“宗君要自己吃吗？”青年端起牛角包。

没有回应。

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撕下一小块送到对方嘴边。

宗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就这么僵持着。

“咕咕……”肚子发出的叫声打破了沉默。

“……噗…”

“不准笑！”宗一脸窘迫，呵斥对方。

“好的……”努力忍着不笑出声，却控制不住嘴角，瞥见对方几乎要杀了自己的眼神后，轻咳了两声，摆出认真的表情。

“昨晚没有给宗君输营养液，所以还是吃一点吧。”露出了微笑。

“……”面包块在嘴边。犹豫了一会，张嘴叼住。

不情愿地吃到口中，细细咀嚼，面包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几天以来第一次进食，是自己熟悉又喜欢的味道。情绪不由得缓和了些。

将食物咽下，新的面包块又送到嘴边。没好气地瞥了对方一眼，一脸纯良且期待地看着自己。

就这样被喂完了一整块牛角包。

不得不承认，吃喜欢的食物能让心情变好。吃完牛角包，感觉整个人都平和了不少。

青年一直都在看着宗，进食时慢慢咀嚼的样子，眉头舒展开，露出的无意识的享受的表情，让他又控制不住的兴奋起来。

好可爱。

放下盘子，靠过去，趁对方没反应过来吻上对方的唇，将舌头探了进去。

香甜的味道。

宗没想到对方这么突然，愣在那里。回过神来狠狠扯了一下对方的头发。

“唔啊！好疼！”立刻松开了口，拉出一条很长的银丝。

宗不顾疼痛，一只手撑着，羞愤地抓起一个枕头，朝蹲在床边捂着后脑的人头上打去。

“哇！对不起！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愤愤地将枕头扔在对方头上，视线在床头柜上搜寻着漱口水。

努力伸手去够。

还差一点……

一只手将漱口水送到了手里。

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打开瓶子灌了一口。

刚恢复了一点的心情又全被搅和了。

夺过对方小心翼翼递过来的杯子，将漱口水吐到里面。

“我去收拾一下……”心虚地将东西都归到托盘中，带着它们自觉退出了房间。

果然就不该对这种人有任何宽容。

待在床上无所事事，在这个角度又够不到枕边的人偶，只能独自消化情绪。

他现在被疼痛纠缠着，无法正常活动，反抗作用不大，如果可以，好好恢复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但必须提防着对方。

过了很久，青年抱着一个纸盒回来了。

将纸盒放在椅子边，看到宗一副压抑的样子，意识到了什么，将枕边的人偶捧到对方怀里。

“……”抱住人偶，稍微安心了些。

青年愉快地坐到椅子上，开始捣鼓盒子里的东西。

“宗君，你看。”拿出剪刀和彩纸。

宗只是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剪起来。

“好了。”不一会儿就用双手捏住剪好的东西，凑到宗旁边展示。

是一只兔子。

花纹很精致，线条也干净利落，看样子是剪得很熟练了。

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很快又别过视线。

见对方似乎不太感兴趣的样子，青年又重新拿出一张纸，跪在床边折了起来。

偏过头不去看对方在做什么，但没过多久，一朵纸玫瑰出现在眼前。

“……”所以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转过头皱着眉看向对方。

“你在干什么？”

被问到的人一脸不明所以，看着宗，眨了眨眼睛。

“我怕宗君会无聊，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解解闷……”

“……”讨好方法过于拙劣，不知从何说起。

“宗君现在不能动嘛，有什么做的我都会尽力帮你去做，啊，我还带了书。”

从盒子里拿出一本书放在床边。

是一本童话。

宗终于意识到从一开始就产生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他在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吗？

一脸怪异地看着对方。

“啊，这本是我很喜欢的书！绝对不是我从哪里随便找来的！”看到宗的反应，以为是对书感到不满，连忙解释。

“要不我读给宗君听……”

“不用。”

“好吧……”

青年看起来有点失落。对方如此关心自己，实在是让宗感到不自在。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

将东西留在了房间里，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

宗叹了一口气。自己现在的确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但也不想和对自己做过那种事的人一直待在一起。不安地抱紧了人偶。

如果恢复了就可以离开，那只要将时间消耗掉就可以了。待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煎熬的。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正在崩坏。在这里该做什么，该相信什么，该维护什么。已经快放弃思考了。

抱着人偶，阖着眼安静地坐了很久。

冷静下来，注意到了被放在床边的那本童话。

宗也读过童话，知道那些并不只是写给小孩子看的，但这是对方拿出来的童话，很难不让他联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些并不美好甚至有些血腥的故事。

犹豫地拿过那本书，翻开目录。

看名字似乎都很清新。

将莉莉圈在怀里，开始阅读消磨时间。

读了两篇，语言华丽唯美，情节纯真生动，构建出艺术的世界。

欣赏美的确能让人心情愉悦，在恶劣的环境中更能给人带来慰籍。

书不太厚，一口气读完了。

所有的故事中表现出的优美，高洁，似乎都在折射作者的一颗纯美纯善的童心。

宗不禁垂眸。

这是他很喜欢的书。

做出那种事的人，喜欢这种书。

也许对方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如果有机会，宗还是希望对方能回归正轨。曾经相处过，他能看出对方是有艺术才能的，呈现出的作品也具有个人特色。

就算有些东西是为了接近自己而装出来的，那种对艺术发自内心的信仰是很难伪造的。

这也是他至今无法理解对方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

终究是世俗的欲望推翻了崇高的信仰了吗？

似乎过了很久，青年才回来，而期间宗也只是闭着眼睛休息。

“宗君要不要喝点水？”见对方没有反应，便把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坐在床边。谁都没有动作。

青年只想和宗在一起多待一会儿，但自己的存在无疑会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发现书被移动过，心里又有些欢喜。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次竟然会这么安分。宗有点诧异，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听到对方那惹人烦的自言自语，也不会有突然被袭击的可能。虽然独自待在这里很无聊，但比起和对方共处一室要轻松一点。

抚摸着人偶的头发。

说起来，自己离开后，莉莉会怎么样呢？会被对方丢弃？还是关回收纳箱里？宗不忍心让她再经历那种痛苦的日子，何况她还是这段时间内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

要把她带走吗？暂且先不说自己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在得到他的寄托的同时，青年在这里对自己做的种种不堪行为，也像病毒一样寄生在了她身上，而那都是他不愿意再想起的。

同为苦难的经历和见证者，那至少在这短暂的相处中，不要留下遗憾吧。

“宗君，差不多该睡觉了。”青年再来时只是这样提醒。

据宗所感，他绝对没有熬夜也没有通宵，对方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

“因为，宗君离开了以后，还是要恢复正常的生活规律吧？从现在就开始调整吧。”见宗怀疑地看着自己，青年心平气和地做出了解释。

伸手想将人偶拿走，对方却护得更紧了。

“宗君要抱着莉莉睡觉吗？那样比较危险吧？万一把莉莉压坏了就不好了。”宗有些动摇。

“放心吧，不会带她走的，因为莉莉也想陪在宗君旁边呢。”迟疑了一下，将手松开些。对方轻轻接过人偶，将她安置在了枕边。

“那么，晚安。”帮自己躺下后，关了灯离开了。

眼前一片漆黑。

没有骚扰他，也没有威胁他，甚至没有黏在自己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宗感觉对方变得安静了，似乎在和自己保持距离。

为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想见到他了？这种事他应该一直都知道吧？明明都在明知故犯，怎么突然小心起来了。

宗不禁起了警惕心。该不会想让自己卸下防备，趁机再做些什么。本来就不太困，现在更加清醒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给人徒增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轻微开门声。

宗紧张起来。果然。

几乎没有脚步声，但能感受到床边有人的气息。

对方似乎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作，却给宗带来了压迫感。

“……睡不着吗？”对方轻声开口。

被发现了？但他们根本看不见对方。睁着眼睛不出声，继续装睡。

“啪塔”。突然出现的光源，让宗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

“怕黑吗？”光源被放在了床头柜上。宗适应了一下，发现是一个星形小夜灯。

自己已经彻底败露了。宗看向对方，对方也在平静地看着自己。

昏黄微弱的灯光也只能照亮这一小片，本应安静详和的氛围却显得有些诡异。和对方共同待在黑暗里让他更感到不安。

“……太紧张了是睡不着的哦。”

青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唱安眠曲给你听？”

一阵寂静过后，响起了轻柔的歌声。

温和平静的旋律萦绕在耳边，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是从未听过的旋律，却有些熟悉。

为什么呢？

努力回忆却没有结果，逐渐被困意缠上。

但是听到这个旋律，稍微有点安心。

意识模糊间，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晚安，宗君。”

房间又重新回归寂静。坐在椅子上，能听到床上人平稳的呼吸声。

青年在宗睡着后没有离开，就坐在那里，看着床上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趴到床边，慢慢将一只手探到被子里，摸到对方的手，小心握住。

好温暖。

将脸埋到臂弯里。

啊啊，好想和宗君一直在一起，但是不行啊。

被窝里的手轻轻握在一起，另一只手却握紧了。

人的欲望是无法被完全满足的，想做的已经都做了，再继续下去宗君会受不了的，这样就足够了。

抬起头看着床上的人，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不由得露出微笑。

果然，只是待在宗君身边，就已经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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