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一种巨大的痛苦忽攥住了我，蜂拥而上的沉抑心绪如潮水淹没了我。

　　我在其中微弱地挣扎，支撑着面上用来维护尊严的唯一冷静，口中却一口一口被灌进冰冷的海水。似讥讽着这徒劳的反抗。

　　漆黑的房间，我撑着头倚靠在角落，没有喝酒，只清醒地承受着那些说不清的痛苦的折磨。

　　人在痛苦中攫取知识，妄图摆脱那些痛苦，最后只能困囿于知识带来的理智与清醒，连昏沉的蒙混都再混不过去，被迫一遍遍睁着眼接受着苦痛的纷扰。

　　太疲累了。

　　我抱着膝将自己缩好，像一只落难的猫，持着尊严不向任何人求助，蹲伏在角落，一双清醒的眼。

　　越是清醒，越是折磨。

　　直到那扇被我盯着的门终于被推开。

　　蓦然刺进眼中的光令我避之不及，眯眼低下头，好似眼中也曾蕴有那些漪涟琳琅的湖光水色。

　　“让我瞧瞧，这是哪里来的小猫儿？”

　　轮椅行进时滚动的声响轻微却不容忽略，也便如那人笑着行来我的眼前，抬手轻抚我的头。

　　我缩着，沉默不语着，死死扼住心底的恶。

　　她却偏生勾起我的颌，指尖柔柔蹭蹭，眉眼弯弯地笑。

　　“原来是我的小猫儿。”

　　她将脸颊凑来我的脸旁，阖着眼轻蹭。

　　“怎会落得这般孤独的模样？”

　　“是没心没肺久了，又将我忘了么？”

　　她浅笑着，勾着嗓音近乎无条件纵容地温软叹过这句太过揪心的话语。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与她笑着的眼对望。

　　半晌，伸出手慢慢圈住她依然俯下的脖颈。

　　她只耐心地望着我。

　　在完全被圈住之时，顺势愈俯下身。

　　一个轻柔的吻沾来我的唇边。

　　……我想将她完全占有。

　　分毫美好都不舍被他人窥见。这一双浅墨色的眼瞳中只应映着我的身影。离我近些，更近些。

　　但这又怎么可以。

　　毕竟大多数时候……我只是一只养不熟的猫咪。

　　随时会对她亮出尖利的爪牙。

　　我呲开牙笑了。

　　站起身来，从上至下逼视着她，直到将她逼退在椅背之上，双手支在轮椅扶手上，挨她呼吸之近。

　　她伸指抵来我的唇前，一双漂亮的眼醉了似的眯起来，好像知道我要做些什么一样，微低地开口告诫。

　　“……不许。”

　　我当然不会听她的话。

　　我故意望着她的眼，舔了舔她的指节，咬住，用虎牙轻磨，挑衅似的违背着她的意愿。

　　她目光也有短暂一瞬的失神。

　　从那么一个总是从容淡静的人身上望见这一瞬的失神，已然让我足以得逞地轻笑出声。

　　于是我将她的指彻底含住，舌尖轻舔，水光潋滟。呲开牙去咬。

　　她耳后染了些诱人的红，低哑了嗓音，却依旧克制着声色不动，又道：“……不许。”

　　我望着她稍许严肃的面色，歪头思考片刻，放过了她的手，以原来的姿态将她困在轮椅之上，倾身来她的耳边。

　　望着那微红的耳，诱惑地呼出一口气，撕咬了上去。

　　耳畔传来一声细微的嘶然吸气声。

　　收回齿牙，满意地瞧着那愈发红了的耳根，环抱住她，舔舐着自己方才咬上的齿痕。

　　她微有些无奈的着恼，薅过我的脸与她相对。

　　“不乖。”

　　她低低嗔着，面上却并无多少怒色。

　　好似纵容着我所有的举动，将脆弱柔软的一面尽数暴露在我的眼前。即便下场可能是被我啃食殆尽，也只是红着眼角咬唇忍受。

　　她向来清楚我是怎样一个人。也愿将自己送上我的齿牙。

　　诱人极了。

　　我闭上眼与她额首相贴，撒娇似的蹭了蹭。

　　与她相处的每一秒，我承受无限心动。

　　她被蹭得有些痒似的向后躲了躲，在我耳旁轻笑，似有责备道：“不许撒娇。不听话的猫儿。”

　　我不依不饶地蹭去，将她困在轮椅之上，退无可退，只能来抱住我的脖颈，惩罚似的捏捏。

　　“——那你要来惩罚我么？”

　　我背了手倾身勾唇笑，将眼尾缀上灼灼桃花，挑衅似的歪了歪头，更离近了她些。

　　呼吸相闻，只需她微一抬头，便可唇齿交叠。

　　我悠悠呼出一口气。

　　她眯了眯眼，双手顺势下滑猛地扣住我背在身后的腕，将我向她的怀中带来，在我措手不及脚步一乱跌入她怀抱之际，低下头蓦地撷获我的唇。

　　薄雪初融。

　　微凉又带了些危险的气息侵入我的唇齿，如某种凛冽的花抛去克制蓦然绽放，威胁性地勾弄我尖利的犬牙，身后扣住我手腕的力道重了些，将我完全禁锢在她的气息之中，慢条斯理地染指。

　　我心跳声怦然。

　　鼻腔衣上尽是那个人身上清冷温柔的合香，连唇齿之间也难以逃过，被强势无度地索取过，也被温柔缱绻地辗转抚慰过。唇上的酥麻感一路蔓延至心尖。被扣住的腕上传来轻柔的摩挲触感。

　　似是愉悦，那人指尖温热。

　　脉搏疯跳。

　　“不专心。”

　　那人放过稍有气喘的我，贴来我的耳边，吐息温烫。

　　“这时候，又是在想些什么？”

　　我平复着自己动乱的呼吸，沉默片刻，终是败给心动。

　　无奈侧眸。

　　“想春花秋月、冬虫夏草，皆与你没有干系。”

　　我轻哼一声，在她耳旁不在乎地低语。

　　“皆因我而起。”

　　她毫不在意，戳穿我心中所想。眉如霜雪寒，言笑晏晏之间，也愿为我春风展。

　　我低哼，蓦地挣了她桎梏，拦腰将她打横抱起，恶狠狠呲牙道：“看你明日还下不下得了床。”

　　她闲适倚在我颈边，长发洒落我肩头，竟也有片刻弯眸清妩淡笑，勾人心弦。

　　“本就残废一双腿，若是以此来恐吓我，怕是没什么威慑力。”

　　我将她置于榻上，起身彻底关上了那扇她来时打开的门。

　　落锁。

　　最后一线光明也尽数被黑暗吞噬。

　　如同此时此刻落入我网中的她。

　　可她面上却无分毫恐惧慌乱，还是从容和缓地笑着，反倒向我张开双臂，等我靠去她的怀中。

　　不论是养不熟的猫，还是时刻会反噬己身的怪物。都是不该去触碰与豢养的。

　　我想将她私藏，将她吞噬。占有尽身体与灵魂的每一寸，贪婪而无度。时刻会反咬她一口。

　　她是如此完美，令得我觊觎天上明月，于沟渠之中抬眸。

　　我抱住了她，十指相扣倾身将她压倒，嗅过片刻颈边撩人的香。落齿于那白皙无瑕侧颈，咬出一个如寒梅盛开独属于我的印记。

　　“你可以驯养我。”

　　我闭眸靠来她耳边低低呢喃。

　　我会听你的话。收敛我锋锐的爪牙。

　　如果你要来爱我，我会送你黄昏时刻最盛大的晚霞。

　　我用我的黑暗、孤独、傲慢将你拖下。

　　与我溺亡在至毒的爱海，从此接受生命中所有不完美与缺憾。时间漏刻在滴水的河岸，人群如游鱼惊慌四散离去。只有我望向你。

　　我重新睁开眼，来到她上方望她。

　　纤细的脖颈，白皙面容，薄红眼尾。被扣住的脆弱而纤瘦的指，散落的发，稍显凌乱的衣。婉转纵容的眸。勾勒出人间最致命诱人的风景。

　　唇边低颤着叹过造物的瑰丽。

　　她弯着眼在笑。

　　“我好看么？”

　　我怔了一瞬，没有料到这样一个问题，片刻，认真地点头，语道：“再无可及。”

　　“——那便只是这般看着么？”

　　她阖了阖眼轻笑，如常言语的嗓音，尾音却勾得我心微颤。

　　我刹那乱了呼吸，垂下头挨在她耳旁呢喃。

　　——“不要诱惑我……我会吃掉你的。”

　　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一同坠入没有底的深渊。

　　一颗不懂得爱的心锋锐而扭曲，随时会割伤自己割伤他人，又蛮不在乎，即便业火灼身于火宅漫步，亦不知疼痛为何物。

　　便是如此，心念残缺的怪物。

　　某一刻，我曾当真想要毁灭她。

　　……但我却又不舍。

　　我睁着眼，将那双闭不上的眼靠近她微暖的颈边。喉底滚烫着热意，徒然要将我烧个干净。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

　　人这般七情六欲缠身，喜怒哀乐难堪之物，又何来的清净安稳？

　　执迷不悟。

　　一只手却揽来我腰间。

　　那人偏偏偏过头，在我眉梢缱绻落下一个吻，轻叹。

　　“人间一刹。众生执迷，悟与不悟，又该由何人来批判？身囿于此，心自脱缰。”

　　……原是我又无意识将那些破落想法念出了口。

　　我低下眉，忽又难过。

　　——我将她写得已如此完美至极。又怎由自己再放纵，添上瑕疵一笔？

　　腰间有微凉的气，蓦然惊醒却发现是那人一本正经悄无声息间解了我衣带的结。那只稍有凉意的手便钻来我的腰间。

　　心跳蓦地快了，扣她五指的手愈发拢紧，也从那黑暗中短暂抽身，只注意到眼前的她上。

　　腰间那只微凉的手漫不经心梭巡，抚过腰侧又转掠向腰后锥骨，轻巧勾勒。

　　我轻咬住了牙。

　　……眼前的她是如此诱人。

　　让人想要拆吃入腹，吞噬殆尽。

　　太过暴虐的想法。

　　我微抖着手扣住她的腕，随之而上，穿过衣袖抚摸她温暖柔滑肌肤。

　　还是没有忍住，一口咬在她颈边。

　　那一刻我几乎要压抑不住心底肆虐的暴戾，爱她已极甚至要将她撕咬啃食殆尽，不知再怎样抑制这太过极端的情思。

　　仅剩的清醒又紧紧克制着力道，绷得太阳穴蹦跳，额骨一阵疼痛。

　　也许那时的我狰狞极了。

　　她在我耳旁仰头轻叹，喉底溢出一丝勾人的喘息。

　　我蓦地睁开眼，不知那一瞬自己是否红了眼。只抬起头呼吸不畅般低嘶着换着气，颤抖的指摩挲着她的腕，望进她的眼。

　　——也许她早知道，我会想要毁掉她。

　　……我是只养不熟的兽。

　　但她依然爱我。

　　要相信我，将自己放松地笑着送上我的齿牙。

　　不要这般爱我……我会疯的。

　　我只是看着她，心底堵上梳不通的结，眼中蓦地模糊又清晰，坠下数不清的泪珠。也想过太过窝囊，若非鲜血横流，才能向她递出心底一隅。

　　我也想做个正常人。能如常安然接受她人的好感与爱。换予她我同等的悲喜。

　　可我不能。

　　她低低叹息，揽下我的脖颈抵住我的额在笑。

　　“你不会伤到我。”

　　我摇摇头，用极轻的气声反驳她。

　　“我会。”

　　“……我曾千万次想过，要如何将你，拆、吃、入、腹。”

　　她会明白，我说的是如何的字面本意。

　　可她只呼出一口气，无奈浅笑。

　　挣开我并未用劲的束缚，揽住我的腰推动我转身侧躺，抬手用了些力分开我紧闭的口齿。

　　纤长的指伸入口腔勾划，摸到尖锐虎牙，分不出心绪与神情地，细细摩挲。

　　眯着眼，饶有趣味得耐人寻味。

　　我稍有些不满地冲她呲牙。

　　她并不收手，反而指下的动作更变本加厉了一些，依次抚过我所有尖锐齿牙。

　　“乖一些。”

　　好似安抚着什么不听话的猛兽般的语声。

　　心跳怦然，撩人欲醉。

　　我近乎颤抖了牙关，用尽一切自制力控制住自己不咬下去。

　　将那勾人的作怪指节狠狠咬在牙间，嗑嗑转转，最终……

　　吃入腹中。

　　顺这纤长的指而上。

　　——将她整个吃入腹中。

　　她双眼如美玉澄润，墨色深浅，蕴有所有单单只对我的宽容与放纵。

　　其中还有些什么更美的东西……我看不清。

　　美好得让我想将其永远留存。

　　哪怕是用些，太过极端的手段。

　　……必须永远属于我。

　　在失了控咬下去的那一瞬，我猛地清醒，一个激灵连连后退，茫然受惊又恐惧后怕地低头不与她对视。

　　好在漆黑的室内，稍拉开一些距离，她便不再能看清我。

　　也让我多些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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