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雷填填兮雨冥冥 猿啾啾兮狖夜鸣（上）

从胡林返回后不久，雷鸣的姥姥病情突然加重，雷妈妈不得不再次赶往雷鸣外婆家去照顾。临走的前一天请我的母亲与我吃饭，席间相谈甚欢，两位妈妈境遇相若，丈夫都不在身边，独自操持家事照顾儿子，彼此之间有不少共同的语言。从丈夫谈到孩子，最后谈到自身的经历与理想，时不时拍案感叹，推杯换盏间竟有几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我们算不算是孤儿寡母啊？！”母亲端着酒杯说。

“不算！”雷鸣的妈妈举杯相碰，一仰脖将酒喝掉“孤儿寡母还能带着孩子改嫁呢！” 母亲点点头表示有道理，举杯一饮而尽。

我和雷鸣彼此对坐，面面相觑。

“我比你还能好些，我家那位远是远了点，好歹还在地上呆着。”妈妈给雷鸣的母亲夹了块牛舌“你家那位，常年的在海里逛荡，是不是还得跟着担心受怕啊。”

“唉，习惯了。”雷鸣的妈妈苦笑了一下“当初知道他是做远洋工作的，家里人都反对。都是我自己铁了心非他不嫁，唉，没办法，当初不就看中人家长的帅嘛。看了一眼就迷住了心，千里迢迢的嫁过去，结婚没到半个月呢，就分得万里迢迢了。等再见面，儿子都生出来了。”

咳咳雷鸣在一旁轻声咳嗽了几下。

我忍不住低下头偷笑。

“雷鸣长得像他爸爸吧？”母亲笑着问，面色潮红，显然已经喝的有些多了。

“恩，小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越长越像了。”雷鸣的妈妈伸出手搂住自己儿子的脖子，用力的掐了一把脸。“小时候多可爱啊，现在也长成能让女生为你流泪的男子汉了。”

雷鸣挣扎出来，坐到我的身旁。

母亲放下酒杯看着雷鸣，若有所思。

“你们两也喝一杯吧。”妈妈给我跟雷鸣将酒倒满“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要做安达！一辈子的好兄弟。”雷鸣的母亲更正说。

“对！做好兄弟。”母亲表示赞同。

我和雷鸣对视着笑了一下，举杯而尽。

酒过三巡。

雷鸣的妈妈不愧是马背上长大的蒙古族儿女，豪饮之下面不改色。而我妈妈却已经有些酒力不支了。

今日晚宴，宾主尽欢。

到了小区楼下。妈妈叫住了雷鸣。

“一会儿去我家，有些保健的药材你带回去，让你妈妈带给你姥姥。”说完，又转过头看我“你送林阿姨回家，帮着拎东西。”

“不用了，我没事的。”雷鸣的母亲笑着说。

“用吧，儿子养这么大，再过几年就要送给丈母娘了。趁现在还在身边，多使唤使唤吧。”

“好，宁宁是我家雷鸣的安达，也算是我的塞恩呼了。”

将雷鸣妈妈送到家，便转身告辞。

本以为回家的路上能遇到雷鸣，可一直到了家门也没有碰到。

拉开家门，屋子里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嘎然而止。

走进屋子。房间里黑黢黢的没有开灯。母亲坐在沙发上，雷鸣站在母亲的对面，听见我进来，两人都转过头看我。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们的脸。

“干妈，我回去了。”雷鸣提起一袋东西转身走出房间，和我擦肩而过时，微微的点了一下头。随即大步离开了。

我转过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大门被关上。

转回头，母亲正看着我。黑暗中眼睛里有微弱的闪光。

“给妈妈倒杯水。”母亲轻声说到。

第二天，雷鸣的妈妈出发了。

在学校里，雷鸣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上课时没有偷着拉手，也没有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我想，可能是因为妈妈离开，心里有些不舒服吧。

直到放学，雷鸣仍然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站在公交站点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似乎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我扭过头看他。

“哦。”雷鸣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没想什么。”

“哦？”我绕着他转了一圈，看周围人少，贴近他的耳边“我们还没度蜜月呢。今晚去你家？”

雷鸣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

“以后再说吧，有点累。” 我楞了一下，难得我这么主动，竟然被泼了冷水。心里不禁有些气恼。有点累？他说有点累？！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啊，你身为一个种马，说累不觉得难为情吗？！ 雷鸣面带一丝歉疚，低下头神色有些黯淡。

好吧，谁都难免心情不好没有兴致嘛。理解万岁吧。

“那好好休息吧。”我拉了拉雷鸣的手。 到了小区楼下。雷鸣看着我，似乎有话要说。等了一会儿，一个字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转回身，不经意的一抬头，发现母亲正站在阳台里，隔着玻璃看着我。

此后的数日里，雷鸣始终是这种状态。

上学放学，似乎突然转了性，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让我的心里很纠结。

我又试探着提了几次去他家过夜的事。

给出的回答仍然是一个字————累。

累！这个答案让我实在是非常恼火。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个字呢。他难道忘记了，就在数日前，洞房花烛之夜，他是怎么在我身长跃马扬鞭纵横驰骋的！从一入夜到第二天天光微亮。我记不得高潮的次数了。最后射精时，鸡巴抖动着连一滴精液都挤不出来了。第二天尿尿的时候鸡巴都疼…他?

我突然心中一动。雷鸣不会是那天做的太凶，身体出问题了吧。不会是硬不起来了吧！

我犹疑的看着他。一定是这样啊，不然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消沉呢。我主动投怀送抱都置之不理。

终于到了周末。

我下定决心，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

到了小区楼下，雷鸣转身走进楼道，我随后跟了进去。

“你干什么？”雷鸣楞了一下，站在楼梯上转过身看着我问。

“去你家呗。”我扬着头看他。

雷鸣皱了一下眉毛“干妈知道吗？”

“一会儿再打电话呗。”我挑着眉毛回答。 雷鸣地下头垂下眼眸。等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我。

“你回去吧。”说完，转身要走。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等了一会儿，雷鸣转过身看着我，面色沉静不见悲喜。

“你是不是那里有毛病了？硬不起来了吗？”我指了指雷鸣的胯下，小心翼翼的问到。 雷鸣楞了一下，嘴角轻轻抽动了两下。长长的呼了口气。

“没有！”生冷的吐出两个字，转身甩开我的胳膊。

“你站住！”我快步窜到雷鸣的前面，转过身挡在他的身前。

“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我瞪着他的眼睛。 雷鸣的眼里闪过复杂的光彩。

“我累了。”雷鸣的语音低沉。

“你放屁！”我提高了声音“累！你哪累！你肏的我时候怎么不说累！你肏我…”

“小声点！”雷鸣盯着我低声吼了一句。，四下看了看。　

我闭上眼，急促的喘息了一会儿。

“你说吧。”我睁开眼睛，看着雷鸣“你是不是心累了，和我在一起让你感觉厌倦了吗？还是————还是你玩腻了！”

雷鸣看着我，沉默不语，昏暗的楼道里，看不清楚彼此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

雷鸣走上一步台阶，贴近我的身体，燥热的气息侵袭了过来。我忍不住微微颤抖。

雷鸣的嘴唇俯在我的耳边。

“你说的对，我腻了。”

于无声处听惊雷——

一根尖细的刺嗖的一下扎进心脏！身体不自主的抖动了一下。

雷鸣用手推开我走上楼去。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我才似乎回过神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是幻觉吗？方才，雷鸣对我说了什么？一定是幻觉，这太荒谬了。一定不是真的，不是！ 我拖着身体一步一步向家里走去。心一点一点了冷了下去。回到家，母亲已经为我放好了洗澡水。

泡在浴缸里，瑟瑟发抖。

我用力咬着嘴唇让抖动的身体平静下来，无济于事。

母亲隔着浴室门说了什么，一个字也听不清。

我将身体沉进浴缸，在水中睁开眼睛，头上的浴灯像模糊的太阳。

我病了。

病的很重。

高烧不退，说着胡话。

我想我可能要死了。

我会得到宽恕去往天园吗？

很不幸——

安拉终还是没有原谅我。

五天后，我活了过来。

母亲让我再多休息几天，我固执的要去学校，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

赵老大见到我来上学，亲热的凑了过来。

“你们怎么一起病了。这不科学啊。”

“谁？谁还病了？”我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雷鸣不在。

“冯雪啊，跟你一样，三天都没露面了。”赵老大狐疑的看着我，试图从我这里寻得蛛丝马迹。

冯雪，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过了一下。会和她有关吗？不是已经彻底的了结了吗？苏钰？不，不可能。还有谁？还有什么暗藏着的细枝末节被我忽略了。朱英男？冯野？赵老二？还有什么在我和雷鸣之间潜伏着的危险。我有些头晕脑胀，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病好了吗？”雷鸣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面前，声音清冷，没有一丝起伏。

“还好。”我点点头。

雷鸣坐了下来不再说话。

赵老大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异常，聪明的躲开了，在一旁偷偷的瞄了几眼。

一整天没有再说一句话。

放学的铃声响起，雷鸣没有动，我也没有起身。

等教室里的人走光了。雷鸣站起身。

“换个宽敞的地方？”雷鸣看着我问。

“人民公园吧。”我也站起身。

人民公园的小平台。真是个熟悉的地方呢。

“动手吧。”雷鸣看着我“你不用手下留情，我也不会不还手的。”

“我还不想打你。”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寻找出一丝潜藏着的秘密。

“那你想怎么样？”雷鸣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肏我？你试过了，你不行事。”

我笑了笑，这种小伎俩对我没用。

“我只想知道，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截住雷鸣的话“我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雷鸣盯着我，咬了咬嘴唇。

我靠近过去，贴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

“要是真的，你不会再看到我。要是假的，我就杀了你。” 转身离开。

“宁宁”雷鸣轻声叫我的名字。

我继续向前走。

“周宁！”雷鸣大声叫我。

我转过头看着他。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和我说。”

转身大步离开。

我不遗憾生命之水将把我的绿枝也夺走，

现在就让青春和一切都隐去吧?

令人心醉的他，

曾与我不离不弃。

我没有等到答案————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赵老太来到教室，将雷鸣叫了出去。

直到放学，也没有回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雷鸣家的灯没有亮。

之后的两天，我都没有在学校里见到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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