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篇

来自世界的恶意似乎永远不会停止，每天都是数不尽的垃圾堆在楼下，搞得我出门觅食会麻烦很多。

除此之外生活和以前并没有太多差别。

我像往常一样推开遍地的垃圾，手上拿着在城市里收刮的食材，上楼梯，推开门。

那个端坐着的女孩子抬头，看到我后展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其实生活还是有点变化的，那就是我的女友回到了我的身边。

洗手，盛饭，坐上餐桌，动作娴熟得好似演练过了千百遍。

我像往常一样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无言。

突然一边手臂上传来冰冰凉凉的磨纱感，扭头一看果然是女友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手臂，我有点不敢甩开她的手，只好无奈地对她说道，

“……这样我吃不了饭吧。”

没有回话，她继续一言不发摸着我的皮肤。

“那个……”

她不理我，手上的力气甚至还大了几分。

我不敢说话了

没办法，我只好换了左手艰难地吃饭，饭粒洒得满桌子都是。

吃完饭我去洗碗，她还是紧紧地握住我的一只手，十指相扣，像是生怕我跑掉一般。

我忍不住了提出诉求，

“我不会再跑掉了，所以能先放手让我洗个碗吗？”

她没有抬头看我，只是浅浅地说了一句

“你可以把我甩开。”

……

……

为了把碗洗完，厨房里我们两人只好紧紧贴在一起，笨拙地用一只能活动的手配合着洗碗，她拿着碗，我先用一只手挤一点洗洁精，开水龙头，再拿抹布慢慢地擦。

把满盘油污的碗筷随便堆起，接下来我们便直接躺在了沙发上，这下她终于直接整个人都贴上了我的身体，胸前的两片柔软毫无保留地挤在我的身旁，就连伸手拿手机这个动作都无法做出。

只能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一起，感受着她滚烫的呼吸，以及身上的气味，

我们可以这样躺上一整天，什么事也不做，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这样躺着，看着彼此，感受着彼此。

从我把她带回来后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除了我出门觅食的时间以外全部都会完完全全和我腻歪在一起，一举一动尽显依恋之态。

与其说是依恋，倒不如说更多的是害怕，我可以从她身上感受到她的不安，她的恐惧，我也不清楚她的这份情绪源自何方

对于她身上发生的事，对于她的精神状态，对于她的所思所想，我从始至终都一无所知，

但我们似乎心有灵犀地一直在回避这些话题，只是不断重复着这看似温馨的假象。

明明我已经背弃了我身为人时的一切了，明明就算在下一秒死去我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但偏偏在面对此时的情况下我还是会有点害怕，害怕和她说清楚一切后，这一切就连假象都无法维持。

但也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的，我们都很清楚这点。

所以在某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我们躺在床上，她没有任何征兆地问了出来，

“你想知道我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吗？”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我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先问了一句，

“如果我说不想的话……”

“那就不说了”

……

……

“我想，请告诉我吧”

女友叹了一口气，从我的怀里抬起头，直勾勾地与我的眼睛对视，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我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再想想吧，不要这么随便。”

罕见地，我从女友的语气了听到了一丝认真，明明以前那么长时间里她的言行举止都带着一股超脱世外的淡然……

倒也不全是，仔细想想会让她认真的几乎都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啊

我也同样认真地回视她，良久，她低下头，再次紧紧抱住了我，把头深埋在我的胸膛，慢慢地将她一直深埋在心底，未曾和我说过的心里话讲出。

“我曾经和你说过吧，我的力量源自于自己的想象，只要是我愿意，不管是何等荒诞何等不堪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嗯，我知道。”

“但这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她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我记得刚见面那会你好像说过，你说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梦对吧？”

“是啊，当时我实在太害怕了，只能这么催眠自己了。”

“有这么害怕吗，其实我当时只是想吓唬一下你而已”

“我觉得那种程度已经不算吓唬的范畴了……”

“那现在呢？”

“啊？”

“现在就是指……”

她突然用手撑起身体，从上方与我对视，那双眼睛隐隐与曾经她那居高临下且危险的视线重合，明明此时她只是个我一只手就可以拎起的小女孩，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就想逃避，身体也几乎是本能地就开始恐惧得发抖，颤动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身上。

接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划过我的脸颊，指尖的冰冷从我的皮肤一直蔓延到心脏，再到四肢百汇，她只是伸了根手指，却像是有千百倍的重力死死地把我压入深渊。

“你看，明明只是看了你一眼就抖成这样，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从那里放下，就不怕我……再继续折磨你吗？”

我想试图止住身体的颤抖，却发现根本做不到，那双眼睛从高处望下时的场景所带给我的心理阴影已经深深地铭刻在我的灵魂深处，根本就不是能靠意志左右的本能反应，我只好苦笑着，用尽那仅剩的骨气回视她，

“毕竟我也是做了点心理准备的。”

“噗，就算被碾碎也要爽一把的心理准备？”她嗤笑了一声，

“我倒也没有这么变态吧。”

“那是因为什么？”

“这……有点不好说”

“回答我”

“这个问题嘛……”

“回，答，我”

她伸出两只手一把将我试图躲闪的视线扶正，让我必须直视她的眼睛，这个强迫我的举动差点就让我直接被吓晕过去

或许是感受到我身体的颤抖太过剧烈，她略带歉意地用一只手蒙住我的眼睛，声音从黑暗的上方传来，

“看不见眼睛的话会好点吗？”

“会……会好点。”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因为什么才把我从那里放下来。”

我喘着粗气，缓了许久，我才把那句从未说过的话，第一次清晰地说了出来，

“因为喜欢你吧。”

说出这句话后我们两人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此时我被蒙着眼睛，所以我并不知道听到这句话的她是什么表情，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悠悠地开口，

“你都害怕我害怕成这样了，还说得出喜欢我这种话吗？因为你是变态所以才会抱有这种情感？越被折磨越喜欢？”

“如果觉得讨厌的话可以现在把我碾死的，我不会有半点怨言。”

“那不是恰好满足了你身为变态的夙愿？”

“那可以拜托你满足我的夙愿吗？”

“嫌弃你，但又不想你爽”

“感觉快哭出来了。”

“我可以帮你擦眼泪。”

“不是嫌弃我吗？”

“眼泪可以。”

“除了眼泪还有什么可以？”

“一切，一切的一切，只要是你的一切都可以。”

她的一只手还蒙着我的眼睛，但身体已经重新贴上我的胸膛，她那滚烫的鼻息吞吐在我的脖颈，

连带着她那炽热的情感。

好险眼睛被遮住了。

“太奇怪了吧，明明那么嫌弃我。”

“你不也是吗，明明那么害怕我。”

“半斤八两？”

“噗，是啊，半斤……八两啊，我们。”

我同样伸出手，像是要将她融入我的身体般，用力地抱住了她那同样在颤抖的躯体，

她轻轻地开口，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梦该有多好啊。”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我明天就会从家里的床上起来，父母做好了早餐催促我上学，然后我假意去上学，其实是坐上公交车，一路坐到你的城市去找你。”

“如果这是梦的话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认识吧，就算见了面也不会有对话。”

“你要是不认识我的话那就我去认识你，我会找到你的公司，接着就在你公司的楼下等你，一直等你，等到你出现了，我就走上前，鼓起勇气问你的联系方式。”

“那我可能会以为是骗子，毕竟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主动找我。”

“那就找多几次，找到你愿意认识我为止。”

“认识了之后呢？”

“之后我可以去追求你啊，让你再一次成为我的男友，到那时候我就可以看着你，听你再说一次刚才的话，再然后我做过那些事就能一笔勾销……不可能的吧。”

她的语气一瞬间是那么寂寞，我一阵心疼，但我能做也只剩下紧紧地抱住她罢了。

这些天我一直做着同一个梦，那些被我杀死，亦或是因我而死的人们在梦里死死地勒住我的脖子，那一双双疯狂的眼睛仿佛在不停不停地不停地咒骂我，

为什么要爱上这个罪人，为什么要包庇这个罪人，你难道忘了她对你做过的事了吗!忘记了她那草营人命的态度了吗!

我当然不会忘记，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永不磨灭的惩罚，我会将那些记忆永恒地铭刻在我的灵魂深处，不停地不停地提醒自己，自己到底是个何等丑陋的存在。

我们沉默良久，好似有千言万语汇聚在胸口，但到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她重新开口，只是极为简单的一句话，

“我的力量已经失控了。”

“失控？”

“简单来说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像曾经那般肆意修改现实了，力量的涉及范围变得非常小……也不能算小，只是使用力量的对象从表层意识变成了我深层次的潜意识，就好像你现在看到的世界，就是我潜意识中认为合理，所塑造出来的，一个极为荒诞的世界。”

“那……那该怎么办啊，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吗？”

她摇了摇头，

“我已经试过了，没有用，如果把人的意识比作一片大海的话，“我”这个概念就好比浮在水面上的一座小岛，现在这座小岛正在缓缓像海底深渊划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等等等等，我不理解，你不是说你的力量是把幻想变成现实吗？那么按理来说你只需要重新想象自己恢复不就……可以了吗？”

“我也很好奇，就好像说，无所不能上帝能不能创造出一个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但很明显我不是上帝，所以也不能验证这个问题了。”

虽然是这么严肃的话题，但她的语气里却罕见地出现了一缕轻松的感觉。

我伸手慢慢抚摸她的头发，像是摸着一个乖巧的宠物。

“我倒一直以为你跟上帝也没什么差别了，毕竟你……什么都能做到。”

“唉，我也很希望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但可惜不是，其实从你离开的那天我就已经沉沦在意识之海里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只模糊地记得好像有一群人闯进房间，把我扒光，套上绳子拖行在街上，像条狗一样，四面八方都是人海，那些被我杀死的人们朝我宣泄着被我屠杀的恨意，以前我觉得自己比人类高贵，肆意屠戮他们，用他们的生命作为自己寻欢作乐的燃料，现在我觉得这样的惩罚也是我应得的，或许就是这样的潜意识塑造出了你所看见的这个世界吧。”

她慢慢用手指在在我的胸口划着圈，一边轻声问我，

“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会，倒不如说看见了你这么人性化的一面让我安心了不少，感觉和你的距离都近了一点。”

“是更喜欢我了的意思吗？”

“不过我看你的状态好像也没有沉沦的感觉啊，倒不如说比再之前的状态好一点吧。”

她对我转移话题的行为白了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解说，

“我之前说过吧，你拥有和我同源的力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我就意外恢复了神志，然后就一直默默看着你，看着你纠结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好笑，我当时以为你只是在纠结要不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是纠结这个……不对，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吗？也就是说我做的那些事……”

“你说看着我裸体撸管的事？”

“嘶——”

“倒也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你也……”

“嗯，几乎每次都知道哦，比如拿我的照片，或者拿我的鞋垫，或者是像个变态一样拿着我内裤闻。”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让我先一个人静一下……”

“然后去厕所来一发？”

“不会去的!”

“为什么？明明以前都会去的，哦，莫非是想我帮你？也不是不行啦”

“啊啊，打住打住，不要再说了，说别的说别的，如果你当时恢复了神志为什么不从上面下来啊，你不是说还保留了一些力量吗？”

在话题滑向深渊前我赶忙踩住刹车，她也只是轻笑一声，然后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然后继续说道，

“我不想而已。”

“为什么？”

“我当时就想着……看着折磨你的女人被这样折磨，你会不会，就没有那么讨厌我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更用力地紧紧抱住她。

“说这样的话已经完全不像你了。”

“是真心话，毕竟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至少在最后……哪怕只是一点点，我想要弥补你的痛苦。”

我隐约感觉到到了，她说的应该是指彻底沉沦的时间吧，所谓分别最后的期限吗？

“就没有办法了吗？”

她再次摇了摇头，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嗯，好的”

我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然后就是起床，洗漱，对着镜子慢慢刮去我的胡渣，整理凌乱的发型，在我的身后女友细心地寻找一会要穿的衣服，褪去身上的衣物，再穿戴整齐，最后对着镜子细细勾勒妆容。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亲手化妆，以往不管是任何她想要的妆容都只需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出现在她的脸上，但唯独这次，她像个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做着普通的约会前的准备。

我很快就收拾完了自己，也没有做别的事，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我的女友。

她本就拥有着宛若玩偶般的美貌，就算不化妆也绝对可以惊艳所有男人，但这次她慢慢在脸上画出淡淡的妆容，手法显得很生疏，却透露出些许笨拙的可爱。

她穿上一套白色的裙子，站在我眼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问我，

“好看吗？”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好看。”

“嘻嘻（*/∇＼*）”

她露出一副略带得意的表情，然后慢慢地朝我伸出手，

“走吧～”

“……嗯”

走下楼，楼下那永远堆积的垃圾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不见了，推开门，阳光明媚，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风吹过树梢，偶然带来汽车行驶过路面的声音，夏日的蝉鸣清晰可闻，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竟有种宛若隔世的感觉。

她轻轻地拍了拍我肩膀，我低下头，正对着她那一脸明媚的微笑，

“不是要去约会吗？还发什么呆呢～”

“啊……嗯，对，对，约会，我们是去，约会的。”

我们牵着彼此的手，一步一步地在大街上走着，她摇晃着手臂，有一言搭一语地和我对话

“我在想啊，如果我是一个普通女孩的话，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可能会害怕吧？”

“为什么会害怕？”

“因为你很高啊，比我都高了一个半头，好像一只手就可以把我拎起来。”

“才不会把你拎起来的”

“但如果是男友的话，走在一起就会比较有安全了，因为我一直有点社恐，都不怎么敢和陌生人交谈，也不敢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但有你的话我就不用怕了，因为可以让你代替我和陌生人对话。”

“男友的作用原来就是一个嘴替吗？”

“是的，嘴替先生，我想吃雪糕了，请帮我买两份雪糕吧。”

“是是是”

我们去到她指的甜品站慢慢排队，然后买了两个雪糕，我们走在路上，一口一口地舔着手上的雪糕，太阳不是很大，也不用担心雪糕会在路上化掉

“我早就想和男友去买一次第二份半价的雪糕了。”

“现在愿望实现了？”

“雪糕的愿望还差一个哦～”

她突然踮起脚尖，一把啃向了我的雪糕，一口吃掉了大半，然后坏笑着着我，用手指抹下她嘴角的一点雪糕，然后伸手，慢慢地涂在我的嘴角

阳光下女孩那肆意的微笑实在太过明媚，以至于一瞬间我竟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突然松开我的手，几步走到我的身前，转身看向我，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女孩的话，夏天应该还要和男友去一趟海边吧”

我下意识地回答，

“最近的海边应该在……”

话还没说完，女友直接伸出手在我眼前一抹，忽的一下，眼前的场景竟一瞬间从街道变为了海滩，

变化的太快让我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忽的一阵冰凉接触到我的脸，我被吓了一跳，扭头便看见她一脸坏笑地拿着一瓶可乐。

而她的衣服也从短袖变成了一套淡蓝色的泳装，戴着大大的遮阳帽，依旧是微笑地朝我伸出手，

我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吧

我们再次手牵着手在海滩上走着，她的脚步显得无比轻快。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经在本子上列举过很多很多很多要和未来男友一起做的事哦，只是后来的我满脑子都是肉欲，没想到就连那一开始的愿望都忘记了，所以现在，你能陪我把列表上的事都做一次吗？”

“这是我的荣幸”

“噗，什么荣幸不荣幸的，不要再和我这么说话了。”

她突然后退，然后一把蹦到我都背上，我稍稍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稳住身形背起了女友。

她在我的背上兴奋地大喊，

“你就应该大声地对着天空高喊，我太开心了，能和这么这么漂亮的女友一起旅行!我就是要趁这这场旅行，用尽一切花言巧语，然后把最漂亮的女友一丝不挂地哄骗到床上!哈哈哈!”

海风带着微咸的气息打在我的脸上，空中几朵白云慢悠悠地漂浮，空无一人的海滩上她那兴奋的喊叫很快就被宽阔的海平线给吞没，我也情不自禁地兴奋了起来，我也跟着大喊，

“是的，我要把最漂亮的女友骗到床上!”

“我会给你加油的!冲啊!”

她向前挥手，我跟着向前跑了起来，但因为久未运动，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上，但在摔倒的瞬间，地面竟直接从沙滩变成了草地。

一旁的女友也在一瞬间从泳装变成了一套极为完善的登山装，她抬了抬帽沿，一脸玩味地看着我，

“怎么了，大男人怎么爬这么一点就累了”

我接住她伸出的手，

“怎么可能，我还远远没有累呢。”

“哼～嘴硬”

“哈，我这就追上你!”

她向前跑了好几个台阶，挥舞着登山杖朝我做着鬼脸。

我不服输的爬起身，几个台阶大步地朝她爬去，她鬼叫着也奋力向上爬，长长的登山梯上，我们两个蚂蚁般的人儿在上面嘻戏打闹。

但到底是我的步伐更快一点，没两下就追上了她，但就在我的手碰到她的一瞬间就抓了个空，周边场景再次变化，我转头看去，却看见女友坐在一辆越野车上，周边也变成了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

她重新穿回了一开始的白裙，英姿飒爽地又一次朝我伸出手，

“会开车吧～”

“那是当然的。”

我坐上了驾驶位，一脚油门踩到最大，草原就是这点好，一眼看不到头，只有绿色的草，蓝色的天，云朵在地平线的尽头与草原交汇，就算完全把方向盘松开也不用担心会撞到什么，

我没有关窗，风声大得我们两人都耳朵嗡鸣，

她突然对着我大喊

“我已经半年不敢睡觉了，我真的好怕，我怕我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大喊

“那我就去把你叫醒!给你做好早餐!一醒来就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早餐。”

“如果我醒不过来的话，就不要叫醒我了!把我忘了算了!”

“怎么可能啊!”

“啊啊啊，好不甘心啊，明明我还有这么这么多的事想和你做。”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做吗？”

“不够，完全不够啊!还有好多，好多，好多!”

她把整个头探出窗外，对着风声大喊，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

我停下了踩油门，没有动力加持后，车子慢慢，慢慢地开始停下，

车子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高喊过后剧烈的喘气声。

她突然转过身，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嘴唇，只是那吻的味道带着些许泪水的咸味。

许久，双唇分开

她看着我，像是要把我的面容永远记住那般，一动不动，很久很久。

她最后一次朝我伸出了手，

“可以再陪我走一段路吗。”

我点了点头，

这次场景没再变化，我们走在这根本看不见尽头的草原之上。

空旷得像是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存在。

走着走着，她的步伐开始越来越沉重，一步一踉跄，她那代表生命的火光正在像指尖细沙般缓缓流逝，我只能够小心地扶着她，一点点地挪动着身体，

而这段最后的旅途是那么漫长，却又是那么短暂，

她慢慢地开口，

“我……我不会再醒来了，你的力量确实短暂地让我从意识之海里面苏醒，但这是有时限的，看来现在这个时限就要到了。”

她喘着粗气，眼里的神采在慢慢地褪去，完全想不到一分钟前她还在陪着我疯喊，现在的一举一动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包容我这个恶人，明明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那么多，不堪的事，但是，你还是愿意给我一个拥抱，真的，那一个瞬间我绝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她连走路的力气都不剩下了，只能够站在原地，依偎着身旁的男人，

“所以这是为了感谢你，我会用上最后最后的力量，请忘记我吧，忘记我的存在，连带着那些痛苦的，不堪的过往，那样话你也可以重新得到内心的安宁吧。很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那些事，我，我已经没有资格了吧，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来，我”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踮起脚尖，凑近了男人的耳边，用那最小最小的声音说了出来，

“我爱你哦”

在这片看不见尽头的草原之上，碧绿色的海浪被风慢慢地卷起，再缓缓，缓缓地退下。

男人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许久，他眼睛里突然留下一滴泪水，他缓缓地拿手擦去，再怔怔地看着指尖的那滴泪。

怎么突然感觉……这么悲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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