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圣城，一个自由，开放的城邦。

　　以人类、魔族、地精三族为主要居民，参杂着大量繁杂的种族。在七十二年的建城历史中，各个种族之间通婚交流，极大的缓和了尖锐的种族关系。

　　因为管辖宽松——或是说国家懒得愿意管这个缓冲区域，所以在正常人看来，三圣城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

　　即使是人类和魔族在战场上打生打死了十年之久，这里也还有人魔兄弟一同给龙娘搞双通。就算得知了两族开战的消息，两位最多当成饭后的资谈相视一笑。

　　酒馆里五颜六色的居民，一边大口喝着不知道什么水质的酒，一边用微醺的口气恶心旁边的哥布林一把，才掏完臭水沟的哥布林又不小心对着身后的恶魔放了个屁，立刻被踢穿天花板，身体不知死活的晃动。所有喝酒的都不禁开怀大笑，夸着那个恶魔好脚力。

　　更没有狗屁的宗教裁判，修女和魅魔可以一起逛街拉手，笑嘻嘻的骂着自己国家的信仰，你一口“弱智人族帝王”，我一句“魔王铁废物”，越辱越开心，开心了就啵个嘴。

　　两位好姐妹妖娆的走出城门，身边，一个牵着马的铠甲男人和一个斗篷矮子与她们擦肩而过。

　　克里斯的斗篷已经被凯伊踩脏了，凯伊就把艾瑞克的斗篷撕了一半穿上，免得让自己现在的样子引起过多关注。同时，凯伊也收敛起了自己的魔王气息，避免一群人向自己下跪的奇观——至少得等回到魔界。

　　“艾瑞克，你看那个修女。”凯伊指了指那个扭屁股的修女，对方教袍的岔开到了大腿根，黑丝的末端若隐若现，引人无限遐想。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用圣剑砍死她？”凯伊有些疑惑。

　　艾瑞克听到这话，身体微微颤抖，他瞥了凯伊一眼，小心斟酌着用词，试图拖延时间。当他感觉到魔王的不耐烦时，他只能说道：“我没有拔剑的理由。”

　　艾瑞克祈祷那个修女现在已经走的足够远，或是魔王兴致上头的“乐趣”消退。

　　“她刚刚才说过‘弱智太阳神’，算辱神了。”凯伊伸了伸懒腰，克里斯的身体还不习惯早起。

　　凯伊对这方面略懂一二，道：“按照《神职人员生活标准》，她应当为自己对太阳神的不敬而忏悔，若她毫无忏悔之意，你作为高级神职应该惩戒她。”

　　为什么魔王会了解这方面的事？

　　艾瑞克不明白魔王怎么会了解这方面的规定，但此刻最重要的是保护无辜者的生命。他思考片刻，觉得最好从自己的原因来解释。

　　艾瑞克尽量用凯伊听着舒服的，恭恭敬敬的语调：“因为我已经离开了教会，不再有这种资格。”

　　“啊这........”

　　凯伊摸着下巴，这才想起艾瑞克已经和教会决裂的事实。

　　她几乎快忘了这一点，毕竟在记忆中，艾瑞克几乎总是在教会度过大部分时间，这与现在的背刺结果相差太大。

　　“那就换一个，把修女旁边的魅魔杀掉。”觉得失了面子，凯伊的语气有些不爽，脱口而出新的受害者，“用腰斩，我要把她的下半身挂到三圣城的最高处。本王才死了七年，怎么就有这种不长眼的家伙出现！”

　　要不是现在太弱，凯伊就亲自动手了。

　　两人刚刚过了城门，周边已经有人频频侧目，被艾瑞克身上的铠甲吸引。就算已经生锈，但是成套的铠甲在三圣城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不知道可以换取多少食物的供给。

　　已经有窃窃私语之声，讨论如何把这个招摇过市的愣头青的铠甲搞到手，其中不乏一些很少儿不宜的手段。

　　艾瑞克听的清楚。

　　两人又走了几步，见身边的艾瑞克还没有动作，凯伊皱眉，踢他，然后骂道：“杀个魅魔都不乐意？你在战场上的时候可是高举着剑以人类之名杀穿魔族军队的！”

　　“我觉得那不一样……上战场的士兵必须有死的觉悟。”艾瑞克试图劝说有些恼怒的凯伊，哪怕是魔族，他也从不多加无谓的伤害，“而且，你说过不会放我离.........”

　　然而下一刻，他身后一阵寒意袭来，已经被凯伊冰冷的眼神盯上，不久前魔王对于即将抵达三圣城的好心情似乎从没存在过。

　　气氛突然压抑起来，犹如风暴的前奏。

　　凯伊的视线离开艾瑞克，脚步放缓，直到停下。

　　艾瑞克同样停下，紧握着缰绳的手不安地捏着。

　　魔王因为我不杀她的子民而生气？不，更应该我的反对让她不悦了。我现在应该补救吗？去杀了那个魅魔？但我绝不能伤害无辜。

　　那她又想要做些什么？在被人围观的情况下，羞辱我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个圣骑士的资格？

　　艾瑞克觉得自己已经很悲哀地学会了如此思考，他祈祷凯伊之后的动作中斗篷不会脱落。这里不像荒原，他自觉有知名度，自己受辱不算什么，担心的只有魔王的举动玷污女儿和戴安娜的名声，还可能吸引王室通缉的人。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凯伊刚刚停下没多久，又重新迈开步伐。

　　“........圣骑士，你应该感谢本王的大度！”话是这么说，但凯伊的语气阴沉，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

　　至少现在，没有任何生命受到伤害，这是最重要的。

　　艾瑞克暗自松了口气，加紧了面甲的束紧，配合着凯伊，缓步跟在她的身后。

　　凯伊曾到过三圣城许多次，她对比着记忆中的模样，即便过了七年，这座城市还是没太大的变化，一样的开放和混乱。

　　她只扫了入城的第一眼，就清晰的想起了所有印象深刻的建筑：

　　《亚西尔之家》的奴隶长的不好看，智商也低，但是身强体壮，很适合买来当苦力，也可以丢到决斗场死斗供自己取乐——不过到了后面，凯伊更享受亲自虐杀的快感。

　　《美妙夜晚》明面上的奴隶相貌平平，凯伊懒得多看一眼，真正的好货其实在老板的地下室：那里每隔几年都会买进一批有着凤凰血脉的女奴，各个调教的服服帖帖，能打能玩，有性质的还可以搞搞产卵PLAY，只有多金的熟客才有资格购买一只（强抢的另说）。

　　凯伊的后宫专门有附魔过的巨型钻石鸟笼圈养这种奴隶。她舔了舔嘴唇，觉得该扩充后宫了。

　　对了，还有《椅子》改名的《黄铜歌喉》道具店，光听名字很是优雅，但实际上是贩卖刑具的商店。“黄铜歌喉”指的是凯伊从地球带来的处刑结晶之一，铜牛。当时这里的店家听到铜牛的处刑方式时，当场抱着凯伊的大腿痛哭流涕，请魔王大人再教他一些这么有艺术感的刑罚，并将自己的店改名。

　　“钉椅在您的创意面前简陋的就像原始人！”

　　“多说点，我爱听。”凯伊满意的拍了拍对方的头。

　　最后这个店家的儿子被不知道哪个仇家丢到铜牛里烧的皮开肉绽，店长听完收音魔石，当场自杀。

　　........

　　跟在凯伊的身后，艾瑞克的眉头渐渐皱起，另一只手不自觉的靠近腰间的圣剑。

　　魔王所说的没错，他的逃亡计划匆忙而仓促。虽然他知道南方边界有一座自由的城市，所以选择将其作为目的地，但对于三圣城的了解仅限于科普文献中的几笔，觉得这里还可以就出发了。

　　“三圣城的风气极为自由，但对于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来说，这座城市的某些方面太过于自由了。”

　　他当时只觉得文献上的自由指的是宗教方面的融合度和世俗化程度，并不以为然。教会内部确实有整天想着对异端“杀杀杀杀杀”的极端分子，但终究只是部分。

　　而且比起信仰教会，艾瑞克更直接信仰给予他神眷和神谕的太阳神本身。他对于教会的认知，比起“家”，更像“学校”。

　　出生于底层的艾瑞克认同不同宗教之间的交融，也对于教会内部极为敏感的“信仰世俗化”问题公然赞成。

　　可是当经过了三圣城的门口，跟随魔王凯伊穿行于一个个的小道，周围污浊的气息逐渐升高时，他才终于意识到：那本非教会人员编写的科普文献，对于“自由”的认知，与常年泡在教会里的自己有着较大的差异。

　　三圣城就像是准备猥亵，提枪上弹的流氓，门口就是三圣城的腰带，一旦过了腰带，三圣城就急不可耐的脱下裤子，展现出自己污秽的一面，准备对精神上的良家妇女艾瑞克无O直入。

　　艾瑞克的手僵硬的拨开几个贴上来的没穿衣服的站街女。

　　大白天的呢————有人就好这一口，

　　“帅哥，你看我的OO大不大啊？只要20个铜币一次，人数随你哦？！”一个面色发黄的女人搔首弄姿，目光里带着急迫，可是她骨瘦如柴的身体别说大了，实在没什么美感。

　　“别听她的，这么小捏起来能有意思？骚货！”另一个更加年轻些的女人手附上艾瑞克的胸甲，又弹了弹他的头盔，“老公，人家的身体最适合当炮架了，一弄就喷泉，要不要来一发？40铜币就好~”

　　“算了，我技术好，还是我来！

　　“不，我来我来！”

　　在这些回归到原始皮肤的女人之间艾瑞克窘迫的低头牵马，加快脚步，不断默念神谕。

　　“各位小姐，我已经有妻子了，请自重！”他大声说了一句，然后逃命似的跟上不知为何无人接近的魔王。

　　小姐？自重？

　　那些女人们停在原地，好像听到了很有意思的笑话一样，随后齐声笑了出来，对着艾瑞克的背影直直点点，几句“男人都做作”、“家花不如野花好”、“我赌这个家伙三分钟就萎”之类话的传到艾瑞克的耳朵里。

　　戴安娜，我对你的忠诚没有变，我向神发誓！

　　艾瑞克面甲下的脸微微发红，然而他看到前方凯伊的背影，又不禁想起了这段时间自己和对方做过的事，脑子一下子就被名为“愧疚”的冷水泼醒了。

　　他叹了口气，暗中祷告了一番。

　　继续前进。

　　艾瑞克看到了炼金工坊的污水被人直接泼在大街上，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形成发臭的水沟，人们叫骂着，转头就将家中腐烂的厨余垃圾连着粪便倒在河里，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肮脏的发黑的水，光是靠近就对人的心理造成损害，它已经无法折射出阳光，如同用死鱼作点缀的美丽黑宝石。

　　艾瑞克看到了奴隶们被锁在门口明码标价，人类、恶魔、精灵........从稚气未脱的孩子到满头白发的老者，从50铜币到最高三枚银币。

　　有些奴隶已经眼神没了生气，就和木偶一样坐在店门口，鼻子里不断的吸着奴隶主的二手烟，不时重重的咳嗽一下。

　　奴隶们的脖子上都有着艾瑞克看不懂的镣铐，发觉艾瑞克的目光扫过他们，不少奴隶向这个方向爬了几步，对着艾瑞克售卖自己的生命：

　　“大人，请买下我吧！我身强体壮！”

　　“大人，我还年轻，我可以一直服侍你到死！”

　　“大人啊！”

　　“大人！”

　　艾瑞克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人，曾经也是奴隶的他明白，如果自己买下奴隶，别说违反了神谕，剩下的奴隶待遇会更惨。

　　也许这就是站的越高，看的越远——如果没更高的人遮蔽视线。

　　“你穿上这个。”

　　一件长袍被扔到了艾瑞克的手中。他一看，是已经穿上小了好几号长袍的凯伊。对方好像是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奴隶商店时买下的长袍。

　　“虽然不知道三圣城为什么会没落到外围连拥有全甲的人都没几个，但如今你的全甲太显眼了，就算带上头盔，也根本起不到掩盖身份的作用。”凯伊说道，“这种长袍被神隐会附魔过，穿好后戴上帽子，别人就永远看不到你的脸，你的速度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我明白了。”艾瑞克按照凯伊说的做好，戴上帽子后，他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显然附魔生效了。

　　继续深入，两人路过一个工地，矮小肥胖的地精老板高昂着头，手里握着长鞭，身后跟着撑伞扇风的奴隶，和胸前塞着备用鞭子的女奴。

　　地精的身前是几十个高大的独角魔族，脖子上带着和之前的奴隶商店一样的项圈，手臂上烙着数字。

　　明明他们看上去只要用一只手就可以捏碎丑陋地精的脑袋，但却都一言不发的搬运着沙土，石板等材料。因为太劳累，一个独角魔族已经是半拖着腿，指甲在地面划出泥土上划出沟壑，明显慢同伴一步。然后鞭子直接抽了过来。

　　“九号你怎么回事啊？搬这么慢有没有妈的啊？你浪费一个人的十几秒，就是浪费所有人的十几秒，就是浪费我整整五六分钟的宝贵时间！”地精破口大骂着，一边用手里的长鞭抽打这个魔族的脊背，带刺的鞭子每次撕不下独角魔族身后的肉，就只能留下道道竖着流血的伤口。

　　“你要是再这么窝囊下去，我明天就停止给你们村的药物捐赠！某个家伙的妈就要死了！”

　　落后的独角魔族被这句话一刺激，不顾身体，赶紧强打起精神赶上同伴，任由身后的血迹滴落。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同伴们不善的目光。

　　艾瑞克看的拳头一紧，手部盔甲嘎吱作响，仿佛地精的鞭子是抽在自己身上一样愤怒。

　　“圣骑士，本王劝你别找事。想想我们来到三圣城的目的，早就不是你一开始打算的隐居。”凯伊头也不回，道，“要是耽误了本王的事，你自己考虑让本王不悦两次的后果。”

　　艾瑞克僵住了，然后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而且，就算你救下了这批奴隶，那他们村子里的母亲由谁来治病？你要自费去‘缪撒’的村子救助魔族老人？本王可不会跟着你，到时候‘克里斯’就有麻烦了。”凯伊还是语气稍微松了点，权当给个甜枣。

　　“魔王........，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艾瑞克终于忍不住了，“为什么.........”

　　这一代魔王凯伊曾说过，所有魔界的子民都是魔王的东西。可是如果按照这个说法，为什么魔王会任由自己的东西被这样糟蹋？

　　“不可以，跟上。”凯伊不给枣了，直接打断他，转头四望，判断下一步该去的方向，“记住，你没杀掉那个魅魔已经让本王不高兴了，这笔帐还没找回来。”

　　艾瑞克一时无话可说，面容阴郁，被内心的罪恶感谴责着。

　　“既然你没有对我用限制术的决心，就别做出一副被我打断正义之举的牌坊样。”凯伊嘲笑道，不用看她都能明白艾瑞克现在的心情，“都是你自己选的，就像你当时骑马逃跑，妄图这样就可以摆脱我。”

　　说到底，这里本就不是正义的家伙该来的地方，正常情况下，如果某代圣骑士看到了现在三圣城的一切，第二天城里的常住人口至少没三分之一。

　　想到艾瑞克难受的样子，她有些快意，但脸上还是不变的冷漠。

　　她可是特意选了这条路——大的还在后面呢。

　　“圣骑士，在三圣城，奴隶是作为一种资源存在的。”

　　“正是因为有着奴隶们的辛苦劳作，所以明明是处在缺衣少食的荒原，三圣城还能维持七十二年的历史。”

　　“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凯伊把一块石头踢向路边的断腿的乞丐.........医学奇迹，那个断腿家伙的腿又在瞬间长了出来，愤怒的扑向眼前的矮子。

　　凯伊毫不在乎的立刻躲在艾瑞克身后，对那个装断腿的乞丐比了个中指。乞丐本欲发作，但看到艾瑞克一米九左右的体格，又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立刻萎缩下来。但依旧不甘心，不断捏着手指，结巴道：“大，大人.......你的随从刚才..........”

　　“你不服气？”艾瑞克还没来得及说话，凯伊变本加厉，“有手有脚的不去找份工作活着，待在路边装成死狗等别人的铜币打在你的脸上，那么就该明白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同样拿石头打在脸上。”

　　“你！”欺软怕硬的乞丐终究没敢在艾瑞克的身边动手，他直接躺在路上，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闹着，喊着要大人给他做主啊！

　　“巨婴。”凯伊轻蔑的看着对方，而身边的艾瑞克叹了口气。

　　“拿着这个，离开。”一个铜币被丢到乞丐的身边，而在下一刻，乞丐直接欣喜若狂把铜币抢到怀里，飞奔似的跑向远方，什么话都没有对艾瑞克说。

　　“你不是很讨厌不劳而获吗？”凯伊反问。

　　但我不想看到你仗势欺人。

　　“但我觉得用一个铜币就能打发他并没有什么可惜的。”艾瑞克换了个理由。

　　“心口不一。”凯伊一下就看穿了，但并没有多做些什么，而是重新回到艾瑞克面前领路。

　　“三个。”过了一小会儿，她突然说到，脚步轻快。

　　“什么？”

　　“本王是说，那个乞丐实际上是个人贩子，他已经把三个小孩子卖给取得内脏的组织了。正因为这样，才没有人让他工作，大家都等着看他饿死呢。”凯伊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因为你的这个铜币，他可能又多活了一天，就有可能多拐卖一个小孩。”

　　艾瑞克刚刚丢出铜币的那只手在发抖。

　　“又是一次欺骗？”

　　“你猜。”

　　“嘛，我们把话题转回到一开始。”凯伊眯了眯眼，“你知道对于三圣城的居民来说，奴隶、奴隶制代表着什么吗？”

　　“.........压迫。”艾瑞克深吸一口，尽量让自己跟上凯伊的节奏，而不是一直后悔于自己刚刚的行为。他是为了不让那个人受到凯伊接下来的伤害而扔出铜币的，正义无罪。而那个人贩子一定会受到制裁。

　　“天真。”凯伊指向右边，“那里正在举行一场奴隶处决，我们去看看，不用站的太近，稍微靠近些就好。”

　　“魔王，你不是还有自己的目的吗？”艾瑞克的直觉让他不愿意去看所谓的“奴隶处决”，“我想我们可以快点去你的目的地。”

　　“别急。本王觉得最近对你有些太严厉了，带你看场表演放松一下。”凯伊已经走了过去，艾瑞克也只能跟上。

　　太阳在上。他默念。

　　“十三岁半兽人奴隶，非处，无传染病，有反抗主人，将其脸抓伤的经历。”带着萌萌兔耳朵面具的一个男人正对着台下观看的居民们大声道，“她的主人善良至极，愿意让她的父母参观这场处决。现在，让我们邀请她的父母上台！”

　　台下一阵骚动，随后，四个身强体壮的奴隶押着两个瘦弱的，带着手铐，嘴里塞着布团的半兽人上台，奴隶推了一把，这两个瘦弱的半兽人就这样跌跌撞撞的用脸撞上了地面。

　　台下哄笑一片——除了艾瑞克，他吞了吞唾沫，视线没从即将被处决的奴隶身上移开，对方被帮在十字架上，头套着麻袋一动不动，脖子上是和之前见到过的奴隶一摸一样的项圈。女孩的身上遍布着抽打后留下的青紫痕迹，毫无遮挡的双腿内侧，反光的液体缓缓流下。

　　“请问二位，在最后有什么要对自己罪不可恕的女儿说吗？”

　　带着手套的面具男人撤下来对方嘴中的布团，夫妻二人的嘴立刻急切的张开，可是刚发出一个音节的时候，又被押着他们奴隶塞回新的布团，一脚踢回台下。

　　但光是这一个音节，就足够让被处死的奴隶绝望了。

　　“啊！..........啊！”

　　这并不是嘴里有堵塞物的声音，嘶哑而低沉，是声带被破坏的特征。

　　她的身体激动的抖着，可是被结实的绑在十字架上，瘦弱的她连让十字架摇晃也做不到。

　　在生命的最后，她被父母看到了这样的惨状。

　　“看上去，她的父母没有什么要对女儿说的，那么各位观众，让我们心怀对于卡巴拉老爷的感恩，欣赏接下来的一切！”

　　“........不要！”

　　艾瑞克下意识的出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连通常处刑的刑具都用不着，那个奴隶的项圈“嘀”的一声，然后头直接掉落在地。因为之前已经被放血了原因，脖子的切口处只是如同小溪一样流着少量的血。

　　“你看，本王的智慧怎么样？”凯伊和艾瑞克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凯伊笑嘻嘻的说到，“这个奴隶项圈可是本王给三圣城的智慧结晶之一呢，一下就推广开了。”

　　“.........为什么。”艾瑞克的声音已经辨不清是什么感情，“魔王，你不是嘲笑我对于奴隶制对三圣城代表的意义吗？可是我从中看到的，感受到的，只有压迫。”

　　那个奴隶的遗体很快就被清理干净，面具男人走了，台下的观众们也一哄而散，唯有被撤下手铐的夫妻二人爆头痛哭，大家见怪不怪，都还有自己的生活呢，戏看完了，就没心思打理别的家伙。

　　“你觉得被处死的奴隶很悲惨，对吧。”

　　“魔王！她只有十三岁！居然，居然在父母面前.........”艾瑞克先是愤怒，可下一瞬间，他的话像是被卡壳的枪，再也宣泄不了半分，因为他看到有人给了那对死了女儿的夫妻几个铜币，然后那对夫妻立刻抹了抹眼泪，喜笑颜开的走了。

　　“这就是三圣城，这就是三圣城的奴隶制。”凯伊慢条斯理的说到，“今天只有那个奴隶死了，可要是没有奴隶制度，那个贫穷的一家说不定早就饿死在大街上。”

　　“今天还有几个强壮的奴隶当了主人的帮凶，可要是没有奴隶制，他们又哪来这种只需要取悦主人就可以拿大钱的生活？这么强壮的几个家伙，我估计他们都是逃亡来的，他们因为种种没法回去，不得不拼命的工作，直到赏金猎人的刀有一天砍断他们的头。

　　可有了奴隶制，他们就是主人的所有物，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不用担心朝不保夕的日子。”

　　“更多的居民靠奴隶制而活，他们出卖一切，换取明天。否则就是死。”

　　“奴隶制是三圣城底层居民得到高位者庇护的一种途径，它邪恶，可也让更多一无所有的人活了下来，只要活下来，就有希望。”

　　凯伊背手，话语故作轻柔，如同深渊的邀请：“圣骑士，在这里正义无用。”

　　........

　　一言不发，艾瑞克只是跟着凯伊。

　　两人又走了一阵，当他们经过最后一个小巷的转角时，眼前的景象让艾瑞克难以将这里与之前见到的三圣城联系在一起：

　　柳岸花明，生机勃勃的景象扑面而来，与之前的死亡、苟且和腐臭形成鲜明对比。

　　旅店和酒馆散发着热闹的气息，人们来来往往，旅行者和商人在交谈中进行着物资交易和情报交流。流浪者躲在人群中，假装毫无目的地转悠，实际上却在寻找着易被偷窃的目标。成功的话，他们可以过上几天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失败的话，只能被当场打死，被埋在菜园里。

　　砍价、笑骂、揽客.........

　　在三圣城的外围，这里是唯一散发着生命力的地方。

　　“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他终于忍不住说到。

　　“第一，因为这里是三圣城内外的入口处；第二，因为这里专门有人负责把死人扔到外围的其他区域。”

　　凯伊离艾瑞克近了些，没有身材高大的人保护，自己这个体型很容易被人拐走，她倒是不怕危险，大不了魔王气息一放，这里的杂鱼统统向自己下跪磕头。但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她有着许多顾虑的理由。

　　听着凯伊的话，艾瑞克看着街上的来往，突然总有种不真切的实感，刚才那些坐在地上的奴隶，不穿衣服的妓女，痛苦的父母，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看不到影子。

　　明明不过一个转角.........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回头：看到代表三圣城基础的区域，大部分苦难者的地方，已经被某种阴影吞噬了。生机的潮水让腐朽畏惧，所以不敢雷池半步。

　　他还清楚的记得在最后的转角处躺着一个饿死的地精，而现在自己的身边就是魔族的酒馆，散发着肉香和令人理智松动的酒气。

　　艾瑞克不由得想到自己被饿死的哥哥。

　　今天经历的一切，教会的生活中没有这些，战斗的地方没有这些，神谕里当然也没有这些。

　　他手中的缰绳仿佛失去了控制。

　　他此刻有些想吐。

　　........

　　凯伊前进的脚步停下来，她四处望了望，找到了此行的暂住点，指着一个旅馆，道：“圣骑士，跟本王去这个地方。”

　　可当她向前几步后下意识的回头，却发现艾瑞克没有跟上来。

　　“圣骑士，你脑抽了？”她回走几步，不满的踢向对方，可是这次对方没有顺从的被自己安排。

　　“醒醒？！”凯伊长袍帽子下的眉毛皱在一起，“你再怎么说也是等级爆杀三圣城所有人的战力，别装作中了法术的鬼样子。”

　　艾瑞克还是一动不动，周围已经有些人注意到这位插在街上当木桩子的长袍人了。

　　“你真打算装死了？！”凯伊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本王看你........”

　　“魔王........不，凯伊！”

　　艾瑞克像是忽然从梦中醒来，他猛地抓住凯伊的手，激动的说到，“凯伊求你了！请允许我做点什么吧！就算只让我多救下一个人也好，救了不管也好！我不能对不起克里斯和戴安娜，但我也没法眼睁睁的看着三圣城的一切！神谕让我善良正义，我不能旁观！之后无论凯伊你要做些什么我都会拼命上的！但现在给我一些时间吧！我已经在父亲和丈夫上失职了，不能再对苦难无动于衷啊！”

　　光明之塔的白马王子，没有顾忌的白马王子，没有强迫或是诱导，为了心中的正义主动乞求魔王的一点善意而下跪求情，哪怕他明白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他真的快被邪恶掐死了。

　　刚才还是喧闹的人来人往的街道，此刻因为好奇，已经成了包围着两人的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流动着。

　　艾瑞克刚刚的话很大声，效果也很好——在说完后，周边已经没了声音。

　　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艾瑞克刚才的那番话。虽然有些词比较陌生，但还是可以轻易的明白，这位长袍男性希望拯救三圣城的人，为此向地位比较高的矮子求情。

　　他们会吃惊吗？会感慨吗？会赞叹在这个城市，居然还能见到如此纯真的人性吗？——怎么可能啊，这里可是三圣城外围唯一有城市样的地方........相对的，这里的“东西”们也是最值得放到龙息下烧烤到外焦里嫩的。

　　“东西”们先是集体愣住，然后小声的窃笑在彼此之间流动，不过几秒，窃笑就成了光明正大的笑，再成了极度肆意的笑。

　　每个人脸上都乐开了花，无数的手指指着艾瑞克，像是要把他按回地里似的。

　　人类在笑，魔族在笑，地精在笑，兽人在笑，马在笑，牛在笑，就连那泡鸟类刚拉的屎也在笑。

　　大家都很开心，不开心的要被开除哟？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在艾瑞克的听觉中，周围的笑声渐渐变得尖锐，他逐渐迷茫了。

　　这些生命，在笑谁？........该不会，他们是在笑我？

　　艾瑞克蹲在地上，痛苦而无助的捂住脑袋。

　　只是笑声而已，只是笑声而已.........神谕告诉我要坚强，正义之路注定被人误解，只需坚定前行，就会将正义的理念不断扩大。

　　艾瑞克本来是想这样默念的——真的是这样想的！

　　“拔剑拔剑拔剑拔剑！拔剑！拔剑！拔剑！拔剑！！！..........”

　　他的表情逐渐扭曲！

　　为什么，我明明在践行正义！他们在嘲笑我，就是在嘲笑神的正义！他们........他们一定是邪恶的！他们有罪！

　　他的思想变得偏执，没有事先调查，没有法律的先行审判，只有心中的情感推波助澜！将不甘变为愤怒、愤怒变为杀意！

　　自己的力量，足够杀光这些邪恶！杀杀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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