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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夷陵之戰

[db:作者] 2025-08-14 21:58 5hhhhh 1710 ℃

第七章【夷陵之戰】

群妖谷是夷陵群山深處的一片廣袤峽谷,入地有千萬丈。從空中鳥瞰,就像一條蜿蜒扒在中土大陸上、深刻見骨的巨大傷口。而夷陵亂葬崗,就是這傷口旁邊一塊腐爛的瘡。據說從谷底繼續往下,就能直通黃泉幽冥,正是陰陽混淆、神魔相接之地。因為地形得天獨厚,靈氣充沛、水草豐美,此處蘊養了無數先天靈物,飛禽走獸都能修成大能,自遠古時期就受各方覬覦。無數重兵鐵蹄踏過妖谷之外的古戰場,便成了亂葬崗的前身。

一條綿延幾里的巨蛇懶洋洋地趴在毗鄰亂葬崗的山脊稜線上,向光處的鱗片閃爍如璀璨的黑曜石,背光處的蛇尾則有一小節鮮豔的紅,浸在下方深青色的沼澤裡,庇護著與他同樣親水、喜陰濕的蛇族或其他水族。

突然一片烏雲飄過,天空瞬間黯淡,不一會便下起滂沱大雨,雲翳間更不時劃過閃電。這種雷震雨洶湧卻短暫,大蛇一動不動,就當是炎炎夏日的午後沖了個涼。直到紫灰的天空盡頭出現了一個蜘蛛一樣的小黑點。

大蛇吐了吐蛇信,就地化做人身,正是魏無羨。

隨著『蜘蛛』愈來愈近,漆黑的身軀也跟著清晰起來──是一隻如牛犢一般大小的八翼蝙蝠王。牠飛行速度極快,掀起一股十萬火急的妖風,轉瞬來到魏無羨面前。老鼠一樣猙獰又醜陋的頭顱甩了甩水,開口卻發出了嬌脆的女子聲音:「急事,快滾過來。」

魏無羨無動於衷,修為深厚的他站在大雨中也渾身乾爽,負著手無奈地:「你說過我們以後不會有瓜葛的,藕斷絲連可太沒意思啦。」

那蝙蝠王發出一聲難聽的尖叫,女子道:「阿寧又發作了。」

魏無羨立刻向前一步,但又猶豫了一下,最後原地轉了一圈:「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對他的血統壓制只是暫時的,終究強不過血脈天賦,他若哪天徹底覺醒,人族肯定會驅逐他,不如現在就投奔妖谷比較省事。」

女子道:「但我這一支殘存的血脈太稀薄了,只有阿寧的血脈覺醒,我不可能因為他一人就帶著全家遷入妖谷。」

魏無羨:「你怎麼就不讓溫寧自己選擇?」

女子不耐煩:「他向來就不會自己拿主意,我要是放他一個人走,他肯定還要偷偷回來……不說這個,你到底來不來?當初要不是你,也不會刺激他的妖族血脈覺醒。」

魏無羨大怒:「你怎麼不怪自家祖宗當初為什麼要跟妖族廝混,還生了你們這幫假充人族的混血後代啊?」

對方冷漠地:「群仙盟把我祖墳都給挖了,上哪兒說去?」

魏無羨:「真是豈有此理,賴上我了是吧。」他越過蝙蝠王,前方就憑空出現一個漩渦,一腳踏入,未竟的話語也跟著落下:「你捨不得放人,那我就把他搶回妖谷,還不簡單麼。我連自己的鴛鴦都敢打,還怕打別人的?」

蝙蝠王氣急敗壞地跟著他衝進漩渦,用八片肉翼的力道用力搧他後腦,啐道:「呸!胡說八道,鴛鴦個頭,誰跟你一樣!」

魏無羨當然搶不走人,溫寧沒主意起來就只剩他姊姊的主意是主意了,雖然溫情沒有明說,溫寧卻直接對魏無羨開口:「魏公子,你吞噬掉我的妖族血脈吧。我不想靠煉化生人來把自己洗成人族,我把妖丹剖給你,待你煉化之後,對我的血脈壓制……就不會再反彈了。」

魏無羨兩掌將妖火推入溫寧的背,明明是冷血動物卻把溫寧燒得胸痛難當,當場吐血。溫情知道那是淤血但還是想打人,魏無羨一邊閃躲一邊嫌棄道:「你這種人族與妖族功法混在一起,修出來的混血妖丹,於我就是根雞肋,白送我都不要,收著吧。」

溫情幫弟弟說話:「你也是人族養大、修煉人族功法的,有什麼了不起。」

魏無羨:「我要是真掏了他的妖丹,你難道不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別演了,你就是希望我每三個月從妖谷出來給他壓制一回。」

溫情:「你又不是正經妖族,我不叫你出來,你指不定要自己偷偷溜出來浪呢。」

魏無羨一口否認:「我才不會,人間有什麼好的。我在群妖谷有好幾座山,還有打不完的山雞。」

溫情懷疑:「是嗎,上次在雲夢的百家清談會,藍忘機還向我問起你,說他好像在姑蘇發現你的行蹤。」

魏無羨立刻道:「胡說,他肯定看錯了。」

溫情:「我想也是。」

過了一會,魏無羨道:「那……藍湛有沒有說他看見什麼了?」

溫情假裝莫名其妙:「不知道啊,你不是說他看錯了?」

魏無羨哼哼:「我就是想說……是哪裡來的野蛇,藍湛這也能看錯。那我肯定也要去瞧瞧了,我就不相信這世上有比我更英俊瀟灑、人模蛇樣的蛇妖。」

溫情:「我以為你只是不愛待在妖谷,沒想到是真的特別喜歡姑蘇。你不是雲夢長大的嗎?」

「你不懂,姑蘇有好酒,名叫『天子笑』。那滋味……真是我生平僅見。」魏無羨一說起姑蘇就容光煥發、滔滔不絕,還一邊把溫寧的肩膀當酒罈子摩挲,根本不顧溫寧逐漸害怕的神情,逕自深吸一口氣,彷彿已經聞到酒香,表情更是如夢似幻:「就好比一個絕代佳人,一親芳澤之後,此生都忘不了……唉呀疼!」

溫情看他那明明內心很猥瑣、呈現在俊氣的臉上卻是一派痴心絕對的模樣,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忍不住一針扎到他摟著溫寧肩膀的手:「看來是真的沒看錯,就是你幹得跑去姑蘇偷喝酒的好事,還要人家含光君替你還錢。」

魏無羨吃驚地甩著手:「什麼?藍湛替我付錢?」他冤枉極了:「我留下了銀子的!」

溫情板著臉撈過自家弟弟,邊施針不忘一邊數落:「你豈止留下了銀子?還有一整盒近百枚的大還丹!哪怕你都掩藏了妖族的氣息,這種需要多少靈蛇才能煉出來的丹藥,在人族千金難求一枚,突然出現在一個普通人經營的酒家地窖裡,怎麼可能不引起懷疑?」

魏無羨與溫寧掌心相抵,運功的臉色有些難看,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溫寧便咳嗽起來。魏無羨隨便拍了他兩下,道:「誰懷疑?那酒家現在怎麼樣了?」

溫情道:「那酒肆老闆只道那盒丹藥絕非凡品,想必來自修仙大能,於是立刻上雲深不知處拜謝,以為是哪位藍家修士要買酒。後來是含光君把那盒丹藥收下了,給了酒肆老闆等值的金銀。幸好那老闆見識不多,不知道那是用靈蛇煉的大還丹,就算聲張出去,也不太會有人懷疑到你頭上。」

魏無羨並沒有多少喜色:「那就是懷疑到姑蘇藍氏頭上了?誰不知道藍家禁酒。」

溫情睨他一眼:「你可以暫時放心,含光君替你把這個責任擔了。現在姑蘇都盛傳那天子笑是絕世名釀,連一向禁酒的含光君都忍不住喝掉了整個地窖的酒,據說當地說書的,還給那酒起了一個新名兒,叫『醉含光』。」

魏無羨聽了好生氣,總覺得有人輕薄了藍忘機似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看溫情開始一根一根收針,他也收起妖火,抱著手怒道:「藍湛也真是……他怎麼、怎麼也不跟我說一下。」

溫情看弟弟臉上的鱗片都褪下去了,又去翻他的眼皮檢查瞳孔形狀,道:「少來,你分明都避著他,怎麼跟你說?」

魏無羨嘆了口氣,站起身,看來是要走了。溫寧趕緊道:「魏公子,我送你。」

魏無羨抬手一攔:「不用不用,總有人不死心想把我找出來。我不給江澄找事,也不給你們惹麻煩,別露餡。」

溫情抱著手看他的背影:「那藍忘機呢?」

魏無羨擺了擺手:「我不給你們人族惹麻煩,直接打道回府,行了吧!」語畢,便出門化為一道烏雲,衝上天不見了。

人族還是別跟妖族來往才好,最好一絲瓜葛也無!

於是當蝙蝠王又一次不要命地朝山坡上打盹的大蛇失速翻滾過去時,魏無羨大嘴一張,作勢要咬,怒道:「不是說了好聚好散兩不相欠麼!信不信我吃了你?」

想不到蝙蝠王嘴裡傳出了江澄的聲音:「我與溫家結盟了。溫卯把親群仙盟的溫若寒關了起來,打算帶頭反抗,把群仙盟那幫老不死的一次收拾了。溫情已經帶著她整座寮的人駐紮在蓮花塢,你怎麼說?」

魏無羨:「……」他說不出來,化為人身的拳頭無意識攢緊了。

那一邊的江澄續道:「你敢不來,我可不會幫你去拿你母親的骨灰。」

魏無羨:「你就不怕被人發現勾結我……」

江澄漫不在乎:「現在人族的頭號敵人是群仙盟,跟妖族合作又算得了什麼?別廢話,趕緊滾過來。」接著,蝙蝠王傳話完畢,尖叫著在空中打了個滾,繞著魏無羨的頭頂飛,要吃的,被魏無羨一把抓住了兩隻腳爪子倒提起來,更是要死要活地吱哇亂叫。

魏無羨充耳不聞,一掌推開虛空渦流,大步踏了進去。

當年蓮花塢遭群仙盟以窩藏妖族為由血洗,老江宗主夫婦雙雙身隕,屍身還被凌辱踐踏。這慘痛經歷讓江澄在瘋狂邊緣徘徊著,過了好一段臥薪嚐膽的日子。魏無羨協助他重建家門以後便辭行離去,他一個人花了不少時間徹底掌握雲夢一帶,將群仙盟等其他暗中勢力排查了個乾淨。然而他當時同姑蘇藍氏一樣,只是在仙門世家中少數公開與群仙盟互別苗頭罷了。雖然能逼得群仙盟收縮勢力範圍,遠離姑蘇及雲夢一帶,卻遠遠不到與群仙盟決一死戰的地步──歧山溫氏和蘭陵金氏都還倚仗著群仙盟過舒坦的走狗日子,想報仇就得以寡敵眾。江澄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更沒有寬厚胸懷,血海深仇腐蝕得他性情日益偏激,好不容易得來溫家也反水的機會,他必然不會放過。而且,他知道魏無羨也不會──這一戰,他們都等得夠久了。

討伐群仙盟的戰役開始後,人族世家果然不再避諱與妖族接觸,他們有共同的目標,而魏無羨不必像上次一樣躲在暗處,也就無所顧忌,喚起蝮蛇的血脈天賦時往往殺得比江澄還瘋,完全沒有窩在群妖谷時兩袖清風事不關己的樣子──江澄了解他,魏無羨對群仙盟的恨可不比誰少。他還是蛇身時經歷的是血脈稀薄的養母藏色散人慘遭群仙盟毒手,初能化形後又有恩師江楓眠等人被他無可壓抑的蛇妖純血所累。魏無羨功法未成時東躲西藏得有多隱蔽狼狽,江澄與他之間的心結就有多深,一邊恨他是個絕世掃把星、一邊怨他不顧師恩及舊情,為了避嫌說走就走。他們共享那不堪回首的過去,現在便迫不亟待地要把經年的舊賬同群仙盟一一清算。

人族叛徒魏無羨重現蓮花湖的消息火速傳開,雲夢江氏主導的戰場上少不了一條會飛天遁地的巨蛇黑影,原本四處支援那些陸續加入溫卯陣營的家族的姑蘇藍氏,也轉向雲夢江氏的討伐路線而來。魏無羨預料藍江兩家可能再次結盟,心中熱血澎湃,認為既然他當初有好好告別,再見藍忘機時就沒什麼好慫的,最好能不顧血統族別地一切照舊,或秉燭夜談、或把酒言歡,有這樣一位良師益友相伴,肯定快活似神仙。可惜蛇妖這一頭想得愈美,不期而遇的場合就愈不知所措事與願違,千鈞一髮的戰場當然不容他倆上演感天動地的久別重逢。哪怕魏無羨已經把打招呼的台詞醞釀了快半個月也不行。

當時藍忘機御劍落到他日行千里的蛇身背脊,提劍一連挑下了七八個死命扒著他鱗片不放的低階修士,又沿著蛇頸提氣縱身來到頭部,剛好打落朝巨蛇眼睛直衝而來的飛劍。那一擊去勢剛猛、狠絕無情,蛇妖大如銅鏡的豎瞳倒映著黯淡跌落的靈劍,才知道藍忘機一招毀壞了敵方修士的本命法器,也必重創那人金丹內府。

魏無羨一吐蛇信,藍忘機的手就輕輕拂過巨蛇眼周,沒摸到血,只引起一串勾人心弦的癢意。隨後他默不吭聲地一踩蛇頭,借力縱入前方敵陣,隨著眩目的藍光閃過,又是哀鴻遍野。魏無羨被他踩得眼前一黑,無奈蛇身既不能眨眼也不能喊疼,只知道藍忘機給他的那一腳大概不是很高興。本想追著那白衣公子的風騷走位而去,無奈江澄的計畫是與藍忘機兵分兩路包抄敵人,巨蛇按捺下衝動,還是依江澄指揮,回頭遁地而去,協助江家隊伍開路。想著收兵後再去藍家駐地找人。

雖然只是心中閃過一念,但此種思慮不祥,魏無羨難免分出心思和目光在戰場上尋找避塵的劍光,瞥見原是戰時同盟的溫家修士突然對藍家隊伍暴起反殺的時候,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只見藍忘機為了給同門爭取時間,一腳陷在敵方陷阱裡,四面八方都是踩著陣形圍攻而來的殺招。魏無羨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整條蛇如千軍萬馬橫掃而過,粗暴無比地搗毀了人陣,把藍忘機圈了就走。隨後趕上的江澄則帶門人一擁而上,把負隅頑抗的殘兵一道收拾了。

大蛇一頭撞進戰場邊緣的一片森林沼澤,在一處隱蔽的石縫凹處放下懷裡的白衣修士,像是把獵物藏起來那樣。藍忘機站在大約一人多高的凹洞中,眼前巨蛇大多身軀趴在石縫外,巨大的蛇頭則幾乎貼在他身上,兩顆燈籠般的眼睛裡殺伐殘暴的獸性未歇,蛇吻中不時竄出的鮮紅信子卻很溫柔小心,緊張兮兮地掃過藍忘機的腿、身軀和脖子,藍忘機避無可避,終於抬起一手按在那翹起的吻部:「我無事。」

蛇妖輕輕頂他掌心,藍忘機從巨蛇的下顎往後摸,倒是摸到不少缺了鱗片的滲血傷口。下一刻,魏無羨人身整個落到石縫中,有些驚魂未定地看了他好幾眼,才別開視線,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隨即又是笑著看過來,伸手想把藍忘機身前披散的頭髮往後撥,順口道:「含光君,抹額這樣都不髒啊。」

藍忘機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魏無羨被自己的情不自禁嚇了一跳,意識到這舉動親密過頭,難怪被藍忘機阻止,連忙反握住對方的手,拍拍他小臂,故作鎮定道:「是我緊張了,沒事我們就回去吧。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支援的。」

藍忘機看著他,手從魏無羨的腕往上摸,摸到了浸了血的大臂衣袖,見魏無羨沒怎麼疼痛的神色,又去勾他下巴,果然摸到一條頗深的傷口,蛇妖癒合速度快,此時已經不再滲血。但那堪堪避過要害的位置,想必受傷時也算九死一生。

石縫雖有些深度卻頗為狹窄,站了藍忘機一人已經勉強,加上魏無羨就顯得十分逼仄,兩人即使沒有刻意接觸,也幾乎是依偎般地靠在一起。魏無羨被藍忘機的動作引得抬起下頷,才發現對方那雙淡如琉璃的眼睛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也清晰可聞。

心頭一熱,他連忙把人推開,覺得自己今天有些異常了,沒想到藍忘機在這麼輕的力道下竟也一個踉蹌。魏無羨猛然想起對方那條多災多難的腿,立刻蹲跪下去,掀起那沾了塵土血漬的下襬,果然看見藍忘機左小腿的褲管已經被撕開了口子,裸露的皮膚上更是一圈圈荊棘一般的惡詛痕,需要找到施咒者殺死才能解除。由於他已經把扣住藍忘機陣法搗毀,施咒者應該也命不久矣,只要避免傷口惡化,惡詛便會慢慢褪去,不會傷及性命。

藍忘機顯然也知道,於是握住魏無羨的肩膀,低聲又說了一次:「我無事。」

魏無羨卻對著那怵目驚心的傷痕露出不共戴天的表情,掌心貼上藍忘機的小腿,妖火推入,不由分說地要將那疤痕吸收掉。

「魏嬰……」藍忘機一驚,立刻要去拉他,魏無羨硬是不起,整個人緊緊貼在藍忘機腿側,一手專心致志地轉移惡詛到自己身上,細緻地摩挲著那片本應細緻的皮膚。兩個人擠在這一方狹小天地中,他的臉就對著藍忘機的胯,對抗藍忘機的臂力時就不免挨挨蹭蹭。方才清醒的氛圍重新變得曖昧,而當藍忘機壓抑著喘息把魏無羨拖起來的時候,魏無羨順勢劃破了拇指,帶著蛇血冷不防地壓到藍忘機似乎正要訓斥他的嘴唇上。

指尖上屬於另一人的濕潤與柔軟一觸即分。

藍忘機倏地閉上嘴,猝不及防地將那股腥甜嚥了,丹府隨即升起一股熱流,溫暖地向四肢百骸湧去,連日來的疲勞也一掃而空。明明應該很舒服,藍忘機卻不知道是羞還是氣,耳朵都紅了。魏無羨見狀,自己也挺不自在,聲先奪人地辯解道:「你這條腿……本就是我治的,今後在戰場上就歸我管了,非給你治到好不可。」

語畢,回味了一遍自己自卷了藍忘機到這石縫裡後的種種不過腦袋之舉,歸納出「丟人」兩個字,只好當作沒這回事,轉身要走,卻被藍忘機一把拽了回來。這次力氣很大,魏無羨直接撞他懷裡了。看來人的下限也沒有絕對,刷著刷著就沒了,藍二公子都不介意與人肢體觸碰了。

「你……」

「藍二公子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可恩將仇報啊!」魏無羨飛快道,身段比他真身還柔軟,就怕藍忘機生氣。

藍忘機:「……」

那雙看向魏無羨的琉璃瞳很專注,似乎一直都剛剛好能放下他一個人的影子,寂靜無聲地含著千言萬語。嘴唇上一抹血跡襯得藍忘機眉目比平時更妍麗,裹著一身全然相反的凜然戰意,彷彿偷嚐了一口紅塵滋味的崇高天神。被他注視著,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只有那清澈的目光還在往千萬年延伸。

藍忘機道:「是我讓你為難嗎。」

魏無羨一愣:「說什麼呢?」

藍忘機:「你不見我,又音信全無。若是顧忌我常有踰矩……」

魏無羨頓時聽不下去了:「別呀,我可真沒見過比你更守禮克己的人,和尚似的。我當初說了,你是人間正道,我是人族叛徒,本就不該走得太近。群妖谷是我唯一去處,與人族老死不相往來最好。」

藍忘機:「可你去找溫情。」

魏無羨不以為然:「我找她?分明是她找的我。」

藍忘機又道:「還有江晚吟。」

魏無羨:「他那兒有架好打唄。」

藍忘機:「你去彩衣鎮喝酒,卻未予我傳信。」

魏無羨摸摸下巴:「我那是……我……哎含光君怎麼這樣咄咄逼人?莫非吃醋了?」

藍忘機一窒,微微別開眼:「沒有。」

魏無羨找回了場子,繼續逗他道:「沒有?沒有你臉紅什麼,吃醋又怎樣,我喜歡看你捻酸,說明你想我了。」

藍忘機並未臉紅,聽魏無羨開始油嘴滑舌便冷靜了,又看向他,正色道:「我沒有。」

魏無羨一樂:「老大一個人了,怎麼還口是心非呢?」

藍忘機道:「是酒錢。」

魏無羨:「啊?」

他完全忘了這事,見藍忘機一本正經地開始說明:「一百三十七罈天子笑。你留了二兩碎銀,和九十三顆大還丹。」

想起溫情說藍忘機花了重金買下丹藥,魏無羨苦著臉道:「這不是沒錢才用大還丹湊合,我可以再用三百顆大還丹酬謝含光君的。」

藍忘機道:「不必。」

魏無羨:「那敢情好,多謝含光君啊!」

藍忘機:「丹藥不必,銀子欠著。」

魏無羨心碎道:「怎麼這樣子!」

藍忘機一板一眼地續道:「九十三顆,總共是八千二百八十六兩銀。」

這是把魏無羨本蛇賣了也還不起啊!

於是魏無羨再也沒有理由對頂著「債主」名頭的藍忘機避而不見,對方連欠條都寫給他了,立下字據的!躲誰的債都行,躲那位品性高潔的含光君的債,他魏無羨可真要成兩族公敵了。要知道,從不豢養妖族的姑蘇藍氏在妖族眼中也頗有口碑,甚至有不少女妖愛慕藍氏雙璧,聽聞他倆在外夜獵,都要排隊去衝一下,享受悶頭跌入人家縛仙網裡,又被好言好語放下來送走的待遇呢!

除此之外,魏無羨跟藍忘機多次澄清自己從不覺得對方哪裡踰矩,他倆相處一切照舊之後,藍忘機便一派道貌岸然地萬事「照舊」了。魏無羨並不覺得哪裡不對,包括爬到城牆上時被藍湛拉一下手、高處跳下時被藍湛扶一下腰、閃避刀劍砲火時被藍湛一把扯懷裡,又或者是滿臉沾了敵人的血時被趕來的藍湛緊張地死死抱住──哪怕江澄已經對此翻了幾百個白眼、把魏無羨罵了無數遍也改不了,魏無羨心想他總不能自己說嘴打臉吧!藍忘機那麼正派一個人,他有什麼好疑神疑鬼的?能夠按捺住不要鬼迷心竅就已經很難,實在不必自作多情了好麼!他的最終歸宿就是群妖谷,藍忘機對自己再好都不會動搖這個結果,他也絕對不會喜歡上誰的!

然而,心裡百般告誡自己人妖殊途、藍忘機只是把他引為莫逆,不要得寸進尺的魏無羨,在看到藍忘機從群仙盟大火蔓延的廢墟裡滿身煙硝血跡地出來,手裡小心翼翼地護著一小巧的瓷罐,他什麼也不能想,看著藍忘機的神情茫然又動容,好眼前有一座困守他的高牆寸寸崩塌,催枯拉朽地引起了煙塵萬丈。

心底呼之欲出的渴望,也再攔不住。

然後煙塵散去,藍忘機就站在那裡,平時悉心保護的抹額染了血跡,背後飄帶燒焦了好大一截,白袍袖口和下襬都有破損,臉上也是髒的,鮮血滑落額角及眼睫,正是前所未有地狼狽,但他朝魏無羨遞來那個、裝著藏色散人骨灰的瓷罐時,魏無羨只覺得自己接下的是一塊無瑕美玉、呈載了無數美好的無價之寶。但偌大的天地間,也只有藍忘機那雙帶著傷口與劍繭的手,是他唯一想要不顧一切握住的東西。

那天,魏無羨拉著藍忘機爬到高處,在陡峭的山壁上遠遠看著焚燒群仙盟總壇的大火,把養母的骨灰碾為碎塵,撒落高崖──雖然藏色只是稀薄的混血,但作為人族的修為很高,遺骨便容易被覬覦,埋在哪裡都會不得安寧,不如按妖族傳統,由子孫將之吞噬煉化、或乾脆毀去。

藍忘機捻草莖為香,與魏無羨一同拜了拜這位英年早逝的大能。又拿出忘機琴輕輕彈起《安息》。魏無羨靠著山壁而坐,難得沒有多餘的話想說,就靜靜聽著,不知何時昏昏睡著。睡夢中思緒依舊跟著琴音飄蕩,帶著多年的仇恨慢慢遠去了。黑暗中,他聞到藍忘機身上的檀香,在距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隨著灼人的溫度滲進皮膚,全身跟著暖和起來,好像躺在一個寬厚舒適的懷抱裡一樣。

嘴唇也有一片柔軟覆上來。

那觸感霸道又溫柔,還若及若離的,魏無羨迷迷糊糊,在這一片溫柔鄉中懶懶得不想動彈,就不掙扎,感覺對方輕叩齒關的試探,便順從地張開嘴。感覺魏無羨毫無防備地坦承相迎,對方就更強勢地闖進來,不同於蛇族冰涼的溫暖舌頭迫不亟待,橫掃一遍後又細細探索他的口腔,留下炙熱的纏綿和深刻的索求,沒有人阻攔就不會適可而止,舔得愈來愈裡面、愈來愈不可收拾。魏無羨難受得在黑暗中也金星亂冒,他被弄得沒氣了,終於甦醒過來,意識到這不是做夢。

嘴裡堵了一個東西,他還在被佔領,依舊吸不到氣,忍了得不睜眼,卻忍不住哼吟。

他聽到藍忘機一聲輕喘,嘴唇上的壓力就驀然鬆開了。魏無羨睜眼,自己還靠在山壁上,身上披了一件藍忘機沾著檀香的外袍。外袍主人則遠遠站在崖邊,望著東方天際露出的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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